怎么能有人这么对待他,他肯定特别特别无助又害怕,才会在网上找一个陌生人来求助。
谢琰感觉自己心口闷得厉害。
霎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怀疑对象,抬头跟出租车师傅说:“麻烦掉头,去京大附属医院。”
林初霁看着对方发来的问句,也跟着焦虑了起来。
他咬着手指,心说自己要是说得太细节,那谢琰就会知道这个号就是自己了,不行,好丢人。
他反复模拟思考着该如何回复,才能既不暴露,又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好难。
二十分钟过后。
谢琰下了车,三步两步进了精神科,快速找到了魏斯然的办公室,对方正巧今天夜班,灯还亮着。
他想也没想,带着一身怒气按下门把手,把门猛然推开。
听到砰的一声,魏斯然看到来人,愣了一瞬,疑惑道:“谢琰?找我有事?”
谢琰快步走过去,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来回呼吸压着火气,想要跟对方算清楚这笔账。
他眼皮微垂,看向对方,带着压迫感极强出声:“你还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吗?”
垃圾医生,衣冠禽兽,乱搞关系,欺负小孩,活该吊销执照。
魏斯然不明就里,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找我,看病吗?哪里不舒服?”
谢琰轻嗤:“装得挺像。”
魏斯然仍然不明就里,缓慢合起了手上的病历:“那你说,到底怎么了。”
手机震动了声,谢琰冷淡地瞥了一眼,终于看到林初霁的回复。
【。】:是我朋友的室友
室友,等等。
看到这两个字,谢琰猛然心脏停跳,好几秒钟之后,才开始复苏,狂烈跳动起来。
林初霁的室友,除了自己还能有谁,有第二个人吗,不会再有了。
靠,他强吻了林初霁,是在昨晚喝醉断片之后吗。
绕了一大圈,原来禽兽竟然是自己。
谢琰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心跳快到要炸开,几乎要喘不上气。
但是,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再努力回忆昨晚,仍然是一片模糊的画面。
他们的初吻,如此珍贵的一次接吻,居然这么就莫名其妙发生了。
什么感觉,什么细节,对方什么反应,全都不记得。
“请问,你到底来干什么?”
魏斯然看他一副要跟自己打架的架势,站在这儿气势汹汹看着人又不说话,也跟着站了起来,四目相对,表情不悦。
谢琰方才嚣张的气焰全无。
他万分尴尬,滚了滚喉咙,低声道:“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那种……治疗失忆的药……”
虽然他自己就是个精神科的医生,仍然觉得十分离谱。
他上夜班上着好好的,突然被谢琰这么猛地撞开办公室门,不知道的以为自己欠了他几个亿没还。
脸是冷的,说话很凶,感觉手里要是有把刀,真能一下砍过来。
问来干什么也不说,个那么高往那一站,整个气场就是一个找茬打架的状态。
然后过了一分钟。
又突然没了气焰,还找自己要恢复记忆的药,吃饱了撑着是么。
他秉承着还是要对病人客气的态度,语气淡淡:“什么失忆?挂号了吗?”
谢琰:“……”
谢琰握着手机,真的尴尬地想原地去世。
庆幸自己还算冷静,没有直接说出斥责的话,误会人家第二次了,昨天是情敌,今天的禽兽,要是刚真一拳揍上去,这关系得成死结。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咳了声:“行,你等下,我先去挂个号。”
三分钟后,谢琰拿着挂号单,再度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此刻身份互换,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病人,往那一坐,半点也嚣张不起来。
魏斯然靠着椅背,微抬下巴:“说吧,怎么回事?”
谢琰有点难以启齿,一秒钟换了八百个坐姿,仍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这虽然是精神科,如果有多动症,也是可以一起治疗。”魏斯然盯着他的动作,揶揄道。
“不是,哥,你别吐槽我了。”谢琰无奈,“就是我昨天喝多了断片,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所以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哦,断片,你对林初霁干什么了?”魏斯然单刀直入,“或者,因为你断片,以为我对林初霁干了什么?”
太聪明了啊你,谢琰在心里感叹。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隐私,不太好跟你讲。”谢琰没接茬,想了想,自己先做了诊断,“算了,给我开点银杏叶提取物片或者曲克芦丁片什么的,改善下脑供血,我今晚回去吃了找找感觉。”
魏斯然听笑:“你倒是把我的诊断先说了,挺厉害的。”
谢琰语气稀松平常:“一点医学小常识。”
他见着魏斯然在电脑上敲着诊断记录,想了想,又开口:“再问你个问题,跟我的病无关的。”
魏斯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屏幕上:“你说。”
“基于你对林初霁的了解,如果我对他做了点什么,你觉得我应该什么反应才能让他不觉得难受或者尴尬。”谢琰斟酌言辞。
“我都不知道你干什么了,提供不了任何建议。”魏斯然道。
谢琰看着手上的挂号单,晃了晃:“我挂了号,医生是不能向外透露病人的私人信息对吧?我告诉你了,你不能跟别人说,包括林初霁。”
“学医是让你钻这种空子的么?”魏斯然哑然失笑,“你说吧,我有医德。”
“昨晚我把他强吻了,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我们俩有个小号,反正弯弯绕绕他提醒我有这么一件事。”谢琰三言两语说清楚来龙去脉,直接当场出了柜,“失忆就是最好的结果,我可以偷偷想起来,但不能让他知道,你觉得呢。”
魏斯然点击打印诊单,饶有兴致道:“你其实有了办法,但需要我帮忙是吗?”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不费劲,是有,也确实需要你帮个小忙。”
谢琰也笑了,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你就如实告诉他,我因为断片失忆,来找你看病。然后你让我别治了,反正也就一晚上的事,忘了就忘了,就这么简单。”
思路缜密,无懈可击,也很顺利给了彼此台阶。
魏斯然啧了声,感叹道:“林初霁被你看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太单纯了,玩不过你。”
谢琰唇角微扬,语气倒是挺走心的说:“当然是幸运,玩什么玩,我认真的。我又不会欺负他,我会对他很好的。”
“嗯,不欺负他,然后把人家强吻了,吓得现在估计都手足无措。”魏斯然无情戳穿。
谢琰:“……”
行吧,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对,只能等追到了之后再好好道歉。
谢琰轻咳了声,换上一副求人的态度:“那就拜托你了,现在就跟他发信息怎么样。”
魏斯然慢悠悠道:“那我有什么好处?我把初霁当弟弟的,怎么说也是自家人,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是你的病人,我挂了号,这也是你诊疗的一部分。如果我因为这件事出了心理问题,你是不是得负责?魏医生?”谢琰简直把强词夺理发挥到了极致。
魏斯然笑了,滑开手机打字:“说不过你。”
他把方才谢琰的话组织了下语言,给林初霁发送信息。
【魏】:刚刚谢琰来找我看病了
【lark】:啊!他怎么了,也失眠吗
【魏】:不是,他说他断片失忆了,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想开点药找找记忆
【lark】:……还真失忆了啊,怪不得
【魏】:嗯,你想他恢复记忆吗
【lark】:……不想
【魏】:那我就跟他说没必要恢复了,反正不影响生活
【lark】:这样好吗,是不是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魏】:没关系,本来吃药对身体也不好
【lark】:好,那听你的,下周六等我忙完再找你,最近事情太多了
【魏】:嗯,注意休息
魏斯然把手机扔过去,抬了抬下巴:“行吗病人,这个对话满意的话,就别去医院投诉我。”
谢琰笑着看完,夸奖道:“很自然,不露痕迹就转达了我的意思,你真的很聪明,我有点喜欢你了。”
“别三心二意啊,喜欢林初霁就专心点,不然我真的会揍你,像你刚冲进来那样。”魏斯然开玩笑。
“能不能翻篇了?不过我还是很庆幸他能碰到你这样的医生,他从小就一直孤孤单单的,我也挺希望他能有自己真正的朋友,现在看来是碰上了。”
谢琰发自肺腑道,点开二维码递过去,“加个联系方式,等你哪天休息告诉我,请你吃饭。”
魏斯然伸手扫码,加上,还不忘最后挤兑一句:“不会是鸿门宴,又要找我帮忙吧。”
谢琰起身,垂着眼看他,笑着说:“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的,不算贿赂,放心收。”
他拿了药,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一想到那件事,内心仍然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无法平静。现在回想起来,林初霁今天一整天的躲闪和紧张都变得有迹可循。
他居然吻了林初霁。
光是这个事实再脑子里闪过,就心跳不止,可惜了,忘得一干二净。
谢琰垂下眼,点开小号,终于回复了他之前的问题。
【…】:如果是室友,我想对方跟你这位朋友一样,不愿挑明,只是当成一场意外吧
【…】:既然是意外,让你这位朋友也不用再提,默契翻篇最好
林初霁方才跟魏斯然聊完后,其实就已经放松了下来。
此刻看到谢琰又是这样的反应,彻底放心。
【。】:好,打扰你了
【。】:我会转达我的朋友
谢琰收到他的消息,站在夜风里垂着眼看着手上的药,却有点头疼。
林初霁那边倒是顺利解决,但自己的问题还在,光靠这两盒药铁定恢复不了,怎么办,不想就这么不了了之。
就算……他们俩没有结果。
留个念想也好,可以放在记忆里好好珍藏。
谢琰转身进了旁边的商店,买了瓶和昨天一样的洋酒,打算喝点找找感觉。
他回宿舍的时候,林初霁还没回,于是给自己倒了些,边喝着酒边打开电脑开始修晚上拍摄的图片,不自觉酒喝了小半瓶。
前味偏苦,后味甘甜,落在舌尖上的时候,像是被那种感觉席卷。
如果此刻,带着这样的味道吻上林初霁的嘴唇,应该是烫的,软的,呼吸混乱的。
谢琰感觉心跳在沉闷地跳动。
仍然想不起来昨晚的任何细节。
但酒精却让他的知觉和意识都无限放大,很轻易地就有了旖旎的幻想。
“这是不对的。”谢琰喃喃自语。
指尖却压在自己的唇上,缓慢蹭着,模拟着贴合着的可能触感。
那时候的林初霁在想什么呢,肯定很害怕,很慌张,大概也会挣扎,然后被自己扣住而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
谢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他低着头,把那杯酒猛然干了下去,又下意识倒了杯新的。
不能再想。
手指刚刚收紧,他听到门口有声响,于是转头看过去,跟刚进门的林初霁对上视线。
他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对方的唇上,饱满,嫣红,微微张着,方才的所有想象此刻瞬间变得具象化,口干舌燥。
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
如果此刻正如昨晚。
是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可以重现,让他能够真切的感知到他的所有反应。
谢琰又在心里叹息,不会的,如果自己清醒着,也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
林初霁看到了他手上的酒杯,震惊道:“你怎么又喝!”
谢琰这才回过神,想要藏一下,桌上却因为收拾得太干净,瓶子都无处躲藏。
他有些心虚地把手上的杯子推到一边,半真半假道:“因为忘了昨天的事,想试着喝点回想,看看能不能记起点什么。”
林初霁的脸颊瞬间爆红。
忘了不是最好吗,这还回想什么,真是要命。
谢琰观察他的表情,又说:“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初霁猛然松了口气,慌张地抓过那瓶洋酒,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打算藏起来,低声道:“忘了…就忘了啊,又没干什么,非得想,是不是有病。”
谢琰盯着他通红的耳根,低声道:“好,不想,算了,忘了就忘了。”
“这还差不多。”林初霁脸上的燥意降下去了些,把酒胡乱塞进旁边的储物柜,转头板着脸教育道,“不要再喝那么多了,喝醉了辛苦的是我。”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谢琰坐在椅子里,抬着头,一语双关。
为昨天的强吻道歉。
也为之前的误会和失态道歉。
他有千万句话想要跟他坦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会吓跑他。
林初霁愣了下,看着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似乎想要透过自己的眼睛来获取昨晚的记忆一般,更是慌张:“也不用这么正式道歉,谢琰…我们…都不提之前的事了好吗…还跟之前一样……”
这句话几乎已经是放在明面上了。
他仍然不知道谢琰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但他想要恢复从前。
谢琰点了点头,招手让他过去:“看,这次我最满意的一张,喜欢吗?”
林初霁看向屏幕,是当时谢琰吐了一口烟雾当作背景,自己穿行而过的时候。
背后的霓虹和城楼都变得混乱不清,烟雾也模糊了五官,他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又陷入其中,很复杂又很生动的情感。
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张没有截掉上半截脸的照片。
“好看,真的好看,而且,也看不清是我。”林初霁夸赞道,“我觉得可以直接发了。”
谢琰嗯了声,却盯着那张图没有挪开眼。
他的视角和林初霁当然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在得知他们曾经亲密的拥吻过之后,那团烟就像是变成了自己,借着风,轻轻落上他的唇。
是隐秘的爱意,非常抽象的表达。
谢琰又说:“如果我发出去,他们仍然会开我们的玩笑,会说你是我老婆,你不介意吗?”
林初霁滑动鼠标的手停住。
纵然之前的确是有各种个样的评论,但是他们俩对于这种话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做重复,但此刻,谢琰却刻意提了出来,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咬字放得特别轻,像是害羞,又像是强调。
“不……不介意…我之前就说了,反正也不知道我是谁,有什么关系。”林初霁结结巴巴回答。
谢琰却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人:“但你也会看评论,你知道说的是你,也不介意吗?”
林初霁整个后背都绷得很紧。
他很怕谢琰下一秒讲出什么他无法回答的话,紧张得手心冒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摇了摇头。
“好,那我发了。”谢琰点击发送刚才就编辑好的九宫格,然后把手机放到他跟前,“想看就看,我去洗澡。”
林初霁哦了声,曲腿坐在小沙发上,滑动着这组图下面的评论。
谢琰的账号是真的火了起来,归功于自己和他的配合,刚一发出去,评论就源源不断地弹了出来。
【我靠我靠最中间的那一张,这次居然有头!】
【啊啊啊啊虽然看不清长相,但这朦胧的感觉,我已经脑补出一张巨好看的脸了】
【脖颈上的标记虽迟但到,谢老板对老婆一如既往的占有欲】
【上次占有欲强到直接删博,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删博是因为有人扒他老婆,为了保护隐私好吧,真男人】
【这样挺好的,别扒人家,要是以后看不到漂亮老婆我跟你们拼命】
【讲真,谢老板真的品行很好,上次我私信约拍,价格很高要拍私房照,他直接拒绝了,还提醒我注意保护自己,一秒转粉】
【谢老板可能所有变态的拍摄想法只会实施在老婆身上,想偷他的相机看看色图】
林初霁看多了这种调侃,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已经变得坦然起来。
只是手一滑,在其中某一条评论上点了个赞。
【下次能不能双人出镜,拍那种老婆坐在谢老板身上的,不露头也行,就是想看】
他倒吸一口凉气,迅速点了取消。
但是没用,已经被那个粉丝飞速截图了下来,并且重新评论。
【我靠姐妹们,谢老板点赞了,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谢琰不轻易点赞,却有个传统。
凡是他点赞的评论,都是粉丝的要求,会照着完成,这已经成了彼此的一种默契。
很快,这条评论被点赞到了最顶。
下面全是嗷嗷待哺一样的尖叫,看着字都吵得脑子头疼。
谢琰出来的时候,看着林初霁正生无可恋地看着手机屏幕出神,整个人看上去蔫儿了一般,毫无活力。
他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评论讲得太过分,我一会儿删一删。”
“不是,是我闯祸了。”林初霁闭了下眼,把手机递过去,十分艰难解释说,“手滑,真的是手滑。”
谢琰看到了最赞,瞬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斟酌着回复粉丝的字句,边安抚道:“没事儿,我来解释,不需要你做这么大的牺牲。”
林初霁抬头看着他,表情可怜巴巴的,的确是觉得要求尴尬。
但又觉得是自己闯了祸得负责,喃喃自语:“但是好不容易才帮你攒出来了热度,一次删博,一次手滑,答应了不履行,你的粉丝热情会被消磨光的。”
“没关系的,你本来就是帮忙,出了问题也理所应该我来解决。”
谢琰垂着眼,手掌悬空在他头发蓬松的后脑勺上,又克制收回,“林初霁,我上次就说了,你不需要对我用讨好型人格那一套,知道吗?”
林初霁不说话了,紧绷着一张脸,表情看着却仍然有自己的执着。
他只是不想自己的错让谢琰来处理烂摊子。
谢琰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模样,淡淡出声:“好,就算你要配合,看到他们的要求了吗?你坐我大腿上,你能做到吗?跨坐或者侧坐,如果你可以,你现在就先来试。”
林初霁咬住了唇。
他光是脑补那个场景,几乎就和昨晚半被强迫的场景重叠……
他好像不能。
谢琰仍然盯着他的眼睛:“做不到就不要勉强自己,没必要。”
林初霁那股燥热蔓延全身,但仍然想着不能让账号前功尽弃,只能尽力说服他也说服着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两个男生,坐个腿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谢琰真是被他的言辞气笑,明明从表情到身体都这么抗拒,就非要做是吗?
他抬手直接关了房间的灯,停顿了好几秒钟,才违心低声说:“那我介意行吗?我不想跟你这么多的身体接触,行不行?”
林初霁被这句话哽住。
心说好心没好报,也被气了个半死。
愤然起身,抓着睡衣就往浴室冲,闷头说出自己的心声:“行,我本来就委屈求全勉为其难,那正好了。反正你是gay我是直男,是该注意我们俩之间的分寸。”
谢琰站在黑暗里,彻底怔住。
刚刚翻来覆去说了那么多违心的,但这句肯定是真话。
生气了,怎么哄。
周一的课总是很满。
林初霁一整天都呆在教学楼里没出去,下了最后一节课就抱着一叠书直接去了图书馆自习,他的确也是暂时不想见到谢琰。
他单方面的被谢琰强吻,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强装着表现得跟从前一样,又被谢琰三言两语划清界限。
左右都不对,太难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琰也是想了一整天,才理清楚昨晚林初霁的纠结和生气。
很心疼,是自己没处理好,说不清讲不明,才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困扰。
得换一种方式,或者说,换一种追法。
【蟹老板】:吃夜宵吗,我打包回去
【lark】:不吃
【蟹老板】:在哪儿呢,九点了还没回宿舍
【lark】:图书馆
【蟹老板】:行,那你接着看
林初霁关掉了手机的屏幕,随意看了一会儿,心烦意乱看不下去,索性打算回宿舍,只是再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撑着伞,没有可以叫来送伞的人,只能安静安在一边等雨停。
但看着这雨的势头,一时半会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林初霁盯着远处被风吹得乱晃的树。
忽然间,就看见雨幕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大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因为跑得急,雨被风带着打在他的脸上,连头发都变得潮湿。
林初霁叫他的名字:“谢琰……你这么巧也在这儿吗?”
对方三五步跑到跟前站定,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带着秋天的雾气。
说话的时候,笑着看向自己:“怎么可能是凑巧,就知道你不记得带伞,那天也是,所以给你送伞来了。”
他倒是挺坦然的,林初霁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闹了别扭又一整天不见,他也有点尴尬,只能伸手说:“送伞,那你给我带的伞呢?”
谢琰晃了晃手上的伞柄,轻描淡写道:“我就只有这一把伞,从高中打到现在。”
“……那你跑来干什么,炫耀你有伞么?”林初霁轻声吐槽着,别过脸不肯再看他。
是在打击报复吧,因为昨天晚上的矛盾,这人可真幼稚。
“但我可以跟你分享,要不要一起?”谢琰偏了下头。
林初霁抬头看向天空落下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明明站在了挡雨的屋檐,鞋尖已经被积水打湿。
他回想起昨晚,却又固执拿昨晚的话来怼他:“你是gay我是直男,撑一把伞就有分寸感了吗?”
“我们之前是怎么相处的,就怎么相处,这是你说的。”谢琰也拿他的话回敬道,“直男和gay不能撑同一把伞吗?”
林初霁被噎住,无言以对,跟他对视了好几秒,对方却执着地撑着那把伞看着他,不避不让。
他想不出反驳的话,好几秒后,才妥协道:“行,走。”
他和谢琰挤在那把伞下,钻入雨幕。
伞实在是小,雨实在是大。
林初霁因为谢琰昨天的话,在刻意避嫌,尽管已经没了太多的空间,仍然强行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但他能察觉到,谢琰是把所有的伞都倾斜向了自己,他的后背和左肩几乎全部淋湿。
“你拿过去一点,感冒了又得照顾你。”
林初霁伸手握住伞柄,刚往那边偏离了半分,又被压了过来。
谢琰仍然保持着伞倾斜的方向,缓缓出声:“我也想挡雨的,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分寸你才满意,要不,我们重新来确定一下,我们之间关于分寸的问题。”
林初霁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地上砸落的雨。
他感觉到谢琰靠过来了一点点,温热的肩膀抵着自己的,很坚实,带着青春蓬勃的力量。
“这样的接触大概是在合适的距离。”
“对,可以。”
因为一同拿着伞的关系,谢琰的手指不小心就会蹭到他的,林初霁想把手收回来,又被对方抓住重新扣在了伞柄上。
“手稍微碰一下应该也没所谓,都是男生。”
“……没关系。”
林初霁低声回答着,却感觉他压上来的掌心滚烫,而逼仄的贴近,让呼吸变得混乱,只是脚步被迫更快了些。
果然,如果要跟谢琰拍那样的照片,的确是太为难自己了,他做不到的。
谢琰视线落在他的侧脸,小心翼翼抬起手臂,伸手勾住了他的肩,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感知着手掌下的皮肤,探索着对方现在到底可以接受到哪一步的尺度。
林初霁呼吸一滞,瞬间彼此的距离拉到了最近,感觉被严丝合缝的包裹住了。
他替自己挡住了风,也挡住了雨。
然后听见谢琰的声音落下来,很正经,又像是带了点私心。
“因为伞太小了,为了躲雨,只能这样,你也不会介意吧?”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谢琰勾着自己的肩膀拍照都比此刻自然。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又让谢琰为难了,于是再次退让,只是头变得越来越低:“不介意,没有关系。”
雨密集地落在伞上,不知道是谁的心跳轰鸣。
谢琰的声音二度落了下来。
像是叹气,又像是告诫:“你这么容易答应别人的要求,性子是不是太软了?如果再遇到秦逸那样的变态呢,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你是他吗?你又不是变态。”林初霁反驳道。
谢琰哑然,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在他拼命喝酒想要回忆起强吻的那一幕时,他觉得自己就开始心思不正了。
不仅是吻,可能还想要更多。
从意识到喜欢林初霁的那一刻开始,他对他的欲望每一天都在呈指数增加,曾经那些无意识的反应和占有,此刻都变成了相当明显的渴求。
正如此刻。
他的视线落在他们俩握着伞柄交叠的手上,深色的覆盖着浅色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与他十指相扣?
正如昨晚。
因为粉丝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他的梦里是林初霁坐在自己腿上脸色潮红的模样,醒来的时候,欲望汹涌,他不敢跟对方透露半分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