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刚才那一间差不多,孙微言轻车熟路地来到里面的卧室,然后猝不及防地和一个打了个照面。
宫笑尘正坐在床上。
和平常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不相同,宫笑尘褪去铠甲一般挺括的西装,穿着泛着柔光的丝质睡衣,精心修饰的头发没了棱角,和他的人一样散漫舒适地垂了下来。
孙微言没想到宫笑尘会在。
他瞪大眼睛,愣在那里,许久后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宫先生,我走错了。”
管家说:“没错,就是这里。”
“啊?”孙微言惊呆了,他是要和管家一起睡,不是和宫笑尘一起睡,除非……
孙微言压低声音向管家求证:“您平常和宫先生睡?”
管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说:“就今天。”
孙微言顿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他说要和管家一起睡,而管家要和宫笑尘睡,按照等量代换的观点,可以理解为——他要和宫笑尘睡。
苍天啊!
早知道要和宫笑尘睡,孙微言就算吓得尿裤子也不会来。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现在说不害怕了,会不会让宫笑尘觉得自己在玩他。
怎么办?
孙微言正在想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宫笑尘却在向他招手,也许是因为被云朵一般柔软的床品包裹着,眼前的人连眉眼都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被依赖、被需要,宫笑尘妄图表现得平淡自持,话一出口全是藏不住的雀跃:“听管家说你害怕,想和我睡?”
“我……”孙微言挠了挠头。
也不知道是管家会错了意,还是宫笑尘的理解有了偏差,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他是害怕,但没说要和宫笑尘睡。
孙微言来不及解释,宫笑尘继续道:“过来。”
“哦……”大概是这一声太有魔力,孙微言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在宫笑尘的大床旁,放着一个单人床,是利用刚刚那半个小时布置好的。
孙微言把丑话说在前面:“宫先生,我这个人吧……有一个毛病,睡着了会打呼噜。”
“是吗?”宫笑尘目露惊讶。
孙微言长出一口气,宫笑尘没办法容忍别人打呼噜,他应该可以走了。
没想到宫笑尘说:“那太好了,我只有听到呼噜声才能睡着,你会打呼噜,我就不用放录音了。”
“……”孙微言无语凝噎,沉默几秒后不得不反口,“那个……咳咳,我骗你的。”
“是吗?”宫笑尘没有怪他,而是狡黠一笑,有点得意,“我也是。”
“……”
可能是太累了,孙微言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
他已然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更看不透宫笑尘此举的真正用意,他只知道自己这个老猎人认了栽,彻底输给宫笑尘这只老狐狸。
孙微言爬上床,盖好被子。
他本来就睡不着,现在有宫笑尘在,比刚才多了一双眼睛,更加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时候,孙微言会选择侧躺,最好能在腿中间夹个枕头,在宫笑尘的房间,孙微言不敢造次,摆出遗体告别才会有的姿势,规规矩矩地躺着。
孙微言睡不着,颜星耀也睡不着。
开机仪式还没结束,宫笑尘就走了。他是投资人,能来露个面就算给足了面子。
颜星耀不行,他是主演,仪式结束后,他一边化妆一边接受几个媒体的群访,然后马不停蹄地走位、对戏、正式开拍。
等结束后还有一个视频媒体的专访,记者等了一天,颜星耀不忍也不能放对方的鸽子。
他没换衣服也没卸妆,回到酒店房间,窗帘拉上当背景,灯光打好,摄影机一开,正式开始采访。
忙到凌晨一点,颜星耀让工作人员带记者去吃宵夜,自己则开上车赶到孙微言所在的医院。
他把车停好,没有上去。
这个时候,孙微言一定睡了,颜星耀想去看一看,又怕会打扰他。
他打开车窗,数着窗子望了一阵,想象着孙微言睡着的模样。
会不会踢被子,是不是在说梦话,梦里又会不会有他?
被疲惫□□过的眉目在顷刻间舒展,到处都是轻易无法描摹的弧度。
颜星耀就这样在车里待到凌晨五点,他没能等到孙微言起床,不得不在通告标注的时间之前赶回剧组继续拍摄。
上午十点,颜星耀抓住换景的空当给孙微言发消息。
“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颜星耀又发:“对不起,不能去看你。”孙微言会进医院,怎么说都和他脱不了干系,颜星耀自责又内疚,希望能求得孙微言的原谅。
孙微言很快回复:“谢谢,好多了。”
岂止是好多了,简直是太好了。
天亮后,孙微言才知道宫笑尘的家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昨天开车走过的只是整个庄园的前半部分,在主城堡后面,还有高尔夫球场、马场、葡萄园以及一个眼睛形状的湖……
他之所以能有这么直观的感受,是因为他在直升机上俯瞰了庄园的全貌,而驾驶直升机带着他观光的人居然是宫笑尘!
当孙微言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上直升机时,他还以为飞行员没来。孙微言要往后面去,宫笑尘把他按在了副驾驶上。
坐好后,孙微言看到宫笑尘在动面板上的按钮,他一时没忍住,好声好气地劝宫笑尘别乱动。
宫笑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耳机扔给他,让他戴好。
在获得起飞许可后,直升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孙微言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
“你会开直升机?”孙微言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不会是在夏威夷学的吧?”
宫笑尘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孙微言嘿嘿一笑,“我猜的。”
这本书的作者居然直接拿了柯南里面的设定。
柯南会开车、会开飞机、会开船,还会射击,据他自己所说,都是在夏威夷学的,这因此成了一个梗,被粉丝们戏称为夏威夷职业技术学院。
宫笑尘说他十六岁那年在夏威夷度假时顺便学习了直升机驾驶技术,“本来还想学固定翼的,但是这边的地质条件不适合修跑道,所以就算了。”
学开飞机、买飞机、在家里修跑道……这些孙微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被宫笑尘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孙微言再一次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巨大。
幸好他没有穿成霸总,不然真的会弄得人设崩塌。
孙微言一个人睡大房子会害怕,坐直升机也害怕,飞行的过程中难免遇上气流,随便一个小的颠簸都会把他吓得哇哇乱叫。
他全程紧握扶手,手都出汗了。
渐渐的,孙微言发现乘坐直升机也没什么好玩的,刚刚升空的时候会因为以上帝视角俯瞰大地而新奇,坐得久了也会觉得无聊,再加上耳机也挡不住的噪音,还有……
他真的很想吐。
这都怪孙微言吃得太多了。
早上吃早餐,管家问他吃中式还是西式。
孙微言没忍住,用很小的声音问:“能都要吗?”
所以他一下子吃掉了两人份的早餐,本来就撑得难受,再遇上颠簸,差点吐出来。
呜呜,下次再不能这么吃了。
宫笑尘看出孙微言不太舒服,放弃了后面的飞行计划,准备降落。
直升机平稳落地,孙微言浑身一松,彻底瘫软在座椅上。
他稍坐了一会儿,打起精神,跟着宫笑尘从直升机上下来。他人下来了,魂仿佛还在天上,每走一步都像陷在泥潭里,晕晕乎乎的。
他不得不站在原地等这一阵眩晕过去,没想到随着一片阴影落下,更大的眩晕袭来。
宫笑尘把他横抱了起来。
孙微言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宫、宫先生,您要干什么?”
“怎么?”宫笑尘故意掂了一下,挑眉反问,“要我放手吗?”
在他不怀好意的提醒下,孙微言霎时想起宫笑尘“放头不放尾”的光辉事迹,他心有余悸般往宫笑尘的怀里钻,收起手掌攥紧他的衣服,猛烈摇头:“不要不要。”
“乖。”宫笑尘满意地一笑,迈着沉稳的步伐,将孙微言送上摆渡车。
车子走出没一会儿,孙微言在呼啸而过的风中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好像是狗叫!
他探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尘尘和颜颜也来了!
孙微言之前还在担心,自己几天没回家,家里的狗狗怎么办,原来宫笑尘已经想到了,把两只狗接了过来。
尘尘胆子小,老实蹲在管家身旁,眼巴巴地向这边瞧,颜颜极为活跃,止不住地上蹿下跳。
孙微言一下车,两只狗狗便跑了过来,它们一边一个,摇着尾巴往他身上扑。
刚刚还有点萎靡的孙微言立刻来了精神,他抱了抱它们,说:“我好想你们……”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晚上,孙微言梦到了他的狗狗。
他睡在宫笑尘的身边,连动都不敢动,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尘尘凑过来舔他的额头,孙微言挥了挥手,说:“别闹。”
尘尘居然发出了人才能发出的笑声。
孙微言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毛骨悚然,不对,一定是他听错了。
尘尘自出生就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颜颜一直被小心圈养,孙微言出门遛狗一定会栓好绳子,每每想跑都会被孙微言毫不留情地拽回来。
它们被带到这里,就像骏马回到了草原,两个小家伙和孙微言打过招呼,转身奔向一望无际地草坪,在阳光下你追我逐,嬉戏扑咬。
“喂!慢一点!”
孙微言一路喊一路走,期间路过一个欧式圆顶亭子,里面住着两只白孔雀。两个小家伙狗仗人势,对着孔雀一通狂叫,孔雀也不示弱,和狗狗吵了起来。
孙微言赶忙上去拉架,他也因此知道,原来孔雀的叫声那么难听。
后来又碰到了羊驼、矮马、垂耳兔,孙微言再次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别人是去逛动物园,宫笑尘是住在动物园里。
临近中午,他们打算回去了,狗狗不想,依旧在草地上狂奔。
庄园里草木丰沛,前几天下了雨,湖水漫上来,把湖边的土地泡得松软泥泞。
颜颜带头往前跑,因为速度太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刹不住了,半只狗都是泥浆,尘尘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好的白狗变成了黑狗。
孙微言气得大喊:“让你们乱跑,现在好了!”
孙微言怕狗狗把其他地方弄脏,就地把狗狗按住,用浇花的水管给狗狗洗澡。
宫笑尘让管家送来一些东西,孙微言看了一眼,说:“拿一下沐浴……”
孙微言说到一半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很有问题,才两天的时间,他就放肆惯了,对宫笑尘说话时比命令还像命令。
“对……”
孙微言刚想道歉,宫笑尘已经把沐浴露递了过来,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嗓音低沉柔和:“给你。”
“嗯。”孙微言恢复到小心翼翼的状态,给狗狗打上沐浴露,两个人一人一边开始揉搓,接着用水冲。
狗狗顺势一抖,把水甩在两人身上。
“喂!”孙微言气得不行,又拿它没办法,最后索性和狗狗玩在一起,他拿刷子向狗甩水,狗也向他甩水。
笑闹声仿佛一个漩涡,牢牢将宫笑尘吸引,他站在一边,看着一人两狗不断追逐,任由水花飞溅在自己身上。
他说不出一个“幼稚”,也讲不出一个“停下”,反而固执地希望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不受控制地萌生出一个想法,宛如一场滔天烈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如果他们有孩子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宫笑尘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明知道应该制止,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画面却像扎了根的藤蔓肆意生长。
他徜徉在一场梦里,用微笑给那些画面留下注脚,偏执地不愿醒来,是孙微言把他从飞逝的时光中唤了回来,他兴高采烈地叫他:“快看,有彩虹!”
宫笑尘循着声音转头。
在他的世界里,孙微言就是彩虹。
孙微言在看彩虹,宫笑尘却在看着孙微言,他把所有的专注给了眼前的人,任何波澜壮阔的风景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彩虹会有消失,孙微言不会,他慢慢凑过去,在孙微言耳边说:“别做助理了。”
声音柔滑粘腻,仿佛一个缠绵的吻,孙微言会错了意,目光惊恐地看过来。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孙微言不明就里,不就是看个彩虹吗?宫笑尘要开除他?
难道是因为别的事?
是,他是经常骗他,骗他说要和母亲视频,其实是去见颜星耀,骗他说颜星耀有个悲惨童年,可那都是为了他好。
孙微言慌了手脚,有急切有哀求:“宫先生,你听我解释……”
宫笑尘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做我的……”
“什么?”孙微言目光懵懂,呆呆地问了一句。
他也因此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升职?
其实助理挺好的,至少戏份多,真要让他当个主管研发或是财务的副总,他也不会啊。
孙微言正在心里比较研发和财务究竟哪一个比较好,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宫笑尘倾身而来,将他压倒在草坪上。
孙微言愣了愣,澄澈的眼中倒影着蓝天白云,以及……宫笑尘逐渐放大的轮廓。
这是什么特殊的升职仪式?
两人的距离在宫笑尘的掌控中渐渐缩短,又像遇到障碍后急刹,冷不丁地停住。
“嘶……”半撑在他身上的宫笑尘露出痛苦的表情,“什么东西,这么硬?”
孙微言在身上摸了摸,说:“应该是充电宝。”
宫笑尘侧过一点,想要避开充电宝继续刚才的动作,不料扯动孙微言的衣服,里面居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再一动,还有声音,准确地说,是每动一下都有声音。
“……”
气氛没了,汹涌而来的旖旎画面急速退潮,宫笑尘的心中一片干涸,连呼吸都变得平稳而克制。
他无奈摇头,问:“又是什么东西?”
孙微言坐起来,解开外套扣子。
他的衣服是特制的,外面两个口袋是摆设,里面则大有乾坤。
身为助理,为了良好地应对宫笑尘随时随地的各种需求,孙微言要准备不少东西。他以导演常穿的马甲为蓝本,在衣服内衬缝满了大大小小的口袋。
孙微言从左边开始,一个一个地往外掏。
雨伞、纸巾、湿巾、打火机、签字笔……
“这么多?”宫笑尘大惊。
孙微言一脸平常,换了另一边,说:“还有。”
然后是迷你订书机、备用手机、取卡针、剃须刀、糖果、急救药……
宫笑尘忍俊不禁,他的小助理随身带着一个杂货铺吗?
最奇怪的是……
“其他的我都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带口红?”宫笑尘抱着双臂,目光扫过颜色各异的小管,仿佛将孙微言这个“小偷”当场抓包,“还是不同色号。”
孙微言一本正经道:“宫先生,您误会了。”
“你以为它是口红?”孙微言打开盖子,按动按钮,呼呼的风吹了出来,“其实它是吹风机。”
出门在外,说不定会遇到打湿衣服或是弄湿头发的时候,有一个吹风机在身边会很方便。
他又拿出一支口红,打开盖子按了两下,说:“这个也不是口红,是香水。”
是孙微言最喜欢的橙花香,他深深吸了一口,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至于这个……”孙微言说,“也不是口红,是电熨斗。”
宫笑尘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小助理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孙微言说:“这个嘛,确实是口,啊呸呸呸,是唇膏。”
其他东西都是为宫笑尘准备的,但唇膏不是,这是少有的独属于孙微言的东西。他打开唇膏,在嘴上抹了抹,原本干涩的双唇染上了被水浸润过的柔光。
退去的潮水再次涌来,巨浪滔天,比上一次更为猛烈。
宫笑尘心猿意马,声音都变哑:“我也要。”
“好啊。”孙微言早有准备,只是一直没派上用场,嘿嘿,他就知道宫笑尘会用得上。
孙微言掏出另一个唇膏,说:“我帮您擦。”相比给自己涂唇膏,孙微言给宫笑尘涂唇膏时更细致、更认真。
“怎么样?”孙微言好像等待夸奖的小朋友。
喜欢吗?这可是他特意为宫笑尘选的,还是草莓味的哦!
“……”宫笑尘笑不出来。
计划落空,别说接吻,连个间接接吻都没捞到,但他懂得知足,所以安心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等孙微言收了唇膏,宫笑尘眸光流转,被一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吸引。
宫笑尘问:“这个又是什么?”
孙微言毫无防备地顺着宫笑尘的目光一看,全身血液汇集到脸颊,顷刻间掀起了燎原烈火。
居然是安全帽的……弟弟,安全那个套。
孙微言带了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个人防护用品,宫笑尘是霸总,随时有可能兽性大发,到时候还要跑出去买,要是没买到或者来不及……
那多尴尬!
孙微言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条斯理地收好唇膏,用手背贴了贴脸颊,试图给那里降温。
说来好笑,也就是最近几年,孙微言才知道这东西属于计生用品,而不是床上用品。
就像在很多年前,孙微言第一次去网吧上网,青涩如他,看到“黄页”两个字都会脸红,根本不敢点开,后来在大学室友的笑声中他才知道,“黄页”是指电话号码簿。
孙微言再次经历这样的尴尬,只是这一次没了误会。
这东西在需要的时候是及时雨,不需要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难为情。
孙微言很想装作没听见,最好能找个话题岔开,偏偏宫笑尘揪着不放,他把那东西捡起来,用食指与中指夹着,一个劲地在孙微言眼前晃,好像一定要他给出答案。
“嗯?”宫笑尘挑眉,认真的样子不像在问安全那个套,倒像是在问会议纪要。
孙微言不信宫笑尘真的不知道,但也没有拆穿他,而是故作惊讶地反问:“原来您不认识?”
“咳咳……”宫笑尘咳嗽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孙微言得寸进尺,几天的相处,各种意外让他们不断打破隔阂,也让孙微言对宫笑尘彻底没了恭敬。
他秉持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把东西从宫笑尘指间抽出来,学着他的样子在他面前晃,从眼神到语气都带着不小的怨愤:“需不需要我给您拆开看一看?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用法?需不需要我现场演示?需不需要我……”
“孙微言……”在孙微言一声又一声的反问中,宫笑尘仿佛置身无边汪洋,不仅狼狈地湿了身,还被一个又一个骇人的浪潮推来搡去。
他红着眼睛,拼命压抑始于原始的本能,仓皇中想要求救,唯一能喊出的只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他的小助理真是越来越放肆,居然……
孙微言三言两语把宫笑尘撩拨得热血沸腾,他声音粗哑地喊出“孙微言”三个字,似乎是怕不够,还伸出食指按在孙微言的唇上,以免真的听从他的蛊惑,亲身实践这东西的用法。
“……”宫笑尘的手指宛如孤悬于暗夜中的明灯,温润的触感让孙微言明显一怔,佯装出的无畏被黑得发亮的瞳仁吓跑,孙微言咬着下唇,避开宫笑尘的注视,如梦初醒般再次红了脸。
宫笑尘放下手,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带这个?”
“未、未雨绸缪啊。”孙微言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挺起胸膛,扬起下巴,声音出来后又拐了调,把理直气壮的话说得无比心虚。
宫笑尘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瞬间沉了脸,刨根问底:“给谁未雨绸缪?”
是他?还是孙微言?
“那还用说,当然是您。”孙微言实话实说,不能怪他多想,这很符合宫笑尘的人设,“您交友广泛,说不定……”
孙微言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想了又想,发现宫笑尘并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他做助理的这些日子,宫笑尘洁身自好,连正牌受都不怎么搭理。
如果非要说他和谁比较暧那个昧,数来数去,好像只有……
啊呸呸呸!
孙微言使劲甩了甩头,迅速制止自己堪称荒谬的想象。
他看了看手里四四方方的小东西,仿佛回到了初见它的那一天。
不得不说,他之所以会准备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宫笑尘的□□,况且时间还长,以后的事也不好说。
孙微言咬了咬牙,把目光放向远处,既坚定又迟疑,既心酸又宽宏:“说不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风浪停了,心也静了,全身血液都凉透了,宫笑尘看着他,不无讥讽地说:“你想得还真周到。”
是夸奖吧?是吧?是吧?
就是听着有点酸溜溜的,孙微言想不通,早餐里也没有醋啊。
两个人带着两条狗回到主楼,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一眼望去,全是醋。
有饺子要蘸的蒜醋,有浇在松鼠鳜鱼的上的糖醋汁,连搭配的饮品都是醋味的,两个人各自吃了不少,简直酸透了。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宫笑尘提议去骑马。
在直升机上,孙微言看到马场,兴奋地问宫笑尘有几匹马,是什么品种,几岁了。宫笑尘一眼看出孙微言的心思:“你不是说想骑马,走吧。”
孙微言有点迷糊:“我没说过。”
宫笑尘并不纠结:“对,你没说过,你想过。”
孙微言更不明白了,他只是想过的事,宫笑尘是怎么知道的?
宫笑尘不算好为人师,但很愿意为孙微言效劳,出乎意料,孙微言会骑马。
他并不急着上马,而是极有耐心地和马交流感情,像对待恋人似的温言细语,等马同意了,他才走到旁边,踩着马镫上了马。
眼前的人高出一截,宫笑尘仰视着他,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执拗地抬着头。他用手挡了挡光,挺拔的轮廓渐渐清晰,一同入眼的是孙微言恬静又满足的笑。
“什么时候学的?”宫笑尘问。
孙微言摸了摸马脖子,说:“拍戏的时候学过。”
他因为拍戏学会了骑马,其实说“会”也不准确,那是主角才需要做的事,像他这样的小角色并不需要学习什么竞速、过障碍之类的技巧,也没什么机会展示,只要会上马下马,再简单走两步就行了。
况且为了安全,大部分戏都用假马,能实践的机会也就少之又少。
孙微言不敢班门弄斧,试一试就准备下去了,能来这里玩一玩,刷刷马,喂喂马,也挺好。
然而宫笑尘不让,他上前一步,刚好挡在孙微言下马的地方,说:“你会骑马就太好了,正好可以教一教我。”
孙微言不打算收徒,但是宫笑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我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孙微言竟从宫笑尘那句“我不会”中听出不少得意。
孙微言才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他低头审视着宫笑尘,问:“你会开飞机却不会骑马?”
“很奇怪吗?”宫笑尘笑道,“你不也一样吗?你会骑马但是不会开飞机。”
孙微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就在他一晃神的工夫,宫笑尘纵身一跃,连踩马镫都不需要,轻轻松松地坐在他的后面。
孙微言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直到被宫笑尘稳稳地环抱在怀里,他还在仔细回味宫笑尘上马的瞬间。
孙微言懂了,宫笑尘不会骑马,会轻功。
“走吧。”宫笑尘说。
“哦。”孙微言夹了夹马肚,马收到信号,悠闲地向前踱步。
他们从马场出来,沿着小路闲逛,轻微的颠簸中,宫笑尘的胸膛时不时会碰到孙微言的脊背,可能是这几天接触得多了,他居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局促,渐渐习以为常。
宫笑尘像个听话的好学生,虚心向他请教:“你还没说呢,怎么骑马?”
又是一个颠簸,这一次,孙微言不只脊背被撞了一下,连耳廓也被炽热的气息笼罩。在温度升高的同时,孙微言听到宫笑尘说:“就从上马开始教吧。”
孙微言笑了:“还用我教吗?”
他没教宫笑尘不也上来了?
路上一步一景,宫笑尘却无暇他顾,始终盯着孙微言的耳垂,厚着脸皮问:“怎么才能像你那样上?”
孙微言没有真的教他怎么骑马,而是说起了一件趣事:“你知道吗,横店的马也是会演戏的。”
这绝对不是夸张,在横店,只要导演喊“开始”,刚刚还在甩头的马会立即进入状态,不只定住不动,连眼神都变得无比坚毅。
相较之下,入行不久的孙微言堪称木讷,经常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有时候还会出画。
提起当时的情景,孙微言笑得前仰后合:“把导演气得,骂我还不如马。”
说起演戏,哪怕是被骂,孙微言也神采飞扬。
宫笑尘为马背上的孙微言倾倒,鬼使神差地问:“你想拍戏吗?”
“想啊。”孙微言脱口道。
宫笑尘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孙微言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到了晚上,孙微言跟着宫笑尘回到房间,但他没像昨天那样上床,而是站在门边,向宫笑尘说晚安。
“昨天谢谢宫先生。”孙微言给自己打气,“今天我不害怕了,所以我想回去睡。”
宫笑尘看了他一眼,说:“我害怕。”
“???”孙微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宫笑尘怎么会害怕,他立刻想到一个办法,“那我把管家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