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们根本没有带足够数量的机甲;第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给每一对向哨都配一个机甲,但军雌的数量和能力超乎我们的想象,说不定机甲还没起飞,就被他们的骨刺刺穿了,连人带精神体都得当场去世。”
“..........”许停枝:“那怎么办?”
他说:“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多丢人啊。”
“当然不能打道回府了。”祁折雪盯着病房墙上的一处空白,慢声细语道:
“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做回特种星的准备。”
许停枝听见这话,心中倏然一跳,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下一秒,季斐卿就臭着脸走进来了,许停枝正想躲,下一秒就被季斐卿张开的翅膀挡住了去路。
这么近距离地看季斐卿的翅膀,许停枝这才发现,季斐卿的翅膀简直如城墙一般,坚硬厚实,上面还布满了狰狞可怖的骨刺,削铁如泥。
再一次受到全方面的物种压制的许停枝身后不禁出了一丝冷汗,片刻后,还是祁折雪出言,打断了季斐卿猫捉弄耗子的恶趣味:
“放开他。”
他咳了一声,咽下了嗓子里漫上来的血沫,说:
“他是我的雌君,你最好别碰他。”
“.......这么弱,配当你的雌君吗?”
不管季斐卿和祁折雪原本有什么深仇大怨,但祁折雪话音刚落,季斐卿就反射性地对许停枝表示了嫌弃:
“我看就比亚雌好一点。”
“我喜欢,关你什么事。”祁折雪说。
话音刚落,季斐卿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竖瞳,额心和眼睛下的三只眼睛打开,是纯正的漆黑,随着眨眼的动作滴溜溜转动着。
这么克系的场面落在许停枝的眼底,给他吓的一愣,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嗤,”看着许停枝僵硬的身躯,季斐卿嘴角一勾,冷笑地吐出几个字:
“废物。”
“再怎么废物也比囚禁别人的虫子强,不是吗?”
祁折雪看着季斐卿,眼神避也不避。
“......”
季斐卿受够了和伶牙俐齿的祁折雪打机锋,收回了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折雪:
“看在你是我雄主......祁折霜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声音低沉,喉咙里滚出警告性地威胁:
“要么滚,要么......死。”
“你以为我会怕你?”
祁折雪抬起头,毫不示弱地看向季斐卿:
“我的精神力虽然不能攻击你,但却能安抚大批量的雌虫,要是我死了,门外那些军雌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我保证,一个蒋知研能背叛你,就会有下一个。”
季斐卿瞳孔骤缩,他没想到祁折雪竟然提起了这个叛徒,顿时青筋暴起,迅速伸出手,掐住了祁折雪的脖子。
但许停枝在反应过来后,动作比他更快,反射性地冲到了祁折雪的身边,放出梧桐,出其不意地咬了季斐卿一下。
那在蓝星上能毒死几头大象的毒素只让季斐卿的左腿短暂的麻痹了几分钟,但也足够许停枝迅速卸了季斐卿的两条手臂。
“你!”
看着好整以暇、几句话就将自己整破防的祁折雪,季斐卿气的咬牙切齿,但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怒视起祁折雪: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见我哥。”祁折雪还是那句话:
“让我见他。”
“你想得美。”季斐卿还是那句话,不屑道:“他早就死了。”
“那让我见他的尸体。”
“被我一把烧成了灰,扬了。”
“扬哪去了?”祁折雪问:“带我去看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到最后,季斐卿已经不想和祁折雪说话了,恶狠狠等了他一眼,随即双唇紧闭,耐心地等待着身上的蛇毒被强悍的体质代谢干净。
季斐卿的无言是祁折雪一开始就预料到的,所以季斐卿没有再说话,祁折雪便也没有再强迫他。
他腰上还有伤口,坐的不是很舒服,微微蹙了蹙眉,许停枝就上前一步,将他身后的枕头向下拖了拖,扶着他重新做好:
“我和你做个交易吧,季斐卿。”
祁折雪躺好后,看了一直护在他身侧的许停枝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季斐卿身上:
“我帮你杀了蒋知研,你让我见我哥哥。”
季斐卿冷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反驳祁折霜没死的事实:“你是蠢货吗?”
他说:“你杀了季斐卿,只会让我的力量更加强大,到那时,我还会怕你?”
“我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祁折雪温言细语,字句落在季斐卿的耳朵里,清晰无比:
“我杀了他,还没等你重新收复南方的土地,我就代替蒋知研自立为王了?”
“就凭你?”季斐卿心中一惊,但面上仍旧嘴硬道:“除了这张漂亮的脸蛋,你还有什么?”
“光靠我这张脸蛋,难道还不够吗?”祁折雪道:
“我可是雄虫。”
他说:“没有任何人能抵抗我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只要我愿意,蒋知研和他的手下,都可能成为我的雌君或者雌侍。”
“侍奉雄主,繁衍后代,甚至是拥他为王,都是雌虫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管你怎样压制,都逃脱不了。”
祁折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季斐卿:
“不是吗?”
祁折雪不亏是祁折霜的弟弟,比祁折霜更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一番话就直接戳痛了季斐卿的伤口,令他面色大变,嘴唇颤抖了片刻,眼中血色一片,整个人的脸色刹那间变的极其难看。
......他不会忘了当初祁折霜是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勾引自己的得力手下、心腹上将蒋知研的。
祁折霜的容颜放在任何种族里都是拔尖的存在,几乎没有人能抵抗住来自于他脸的诱惑,他的信息素也无比好闻,馥郁芳香浓厚,是具有强大繁衍力的标志,足以让无数雌虫为他趋之若鹜。
但当时季斐卿忙着政权迭代、社会变革的事,竟然一时大意,天真地以为一向厌雄的蒋知研不会中招,所以放心地将祁折霜交给蒋知研照看。
但没想到连蒋知研也没能逃开祁折霜刻意的引诱,当看见蒋知研将祁折霜压在床上肆意亲吻,并贴在祁折霜的耳侧轻声说着要如何弄死自己的计策时,季斐卿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甚至不惜和自己曾经的视为手足的兄弟拔\\枪相向。
但蒋知研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并且早就做好了逃脱的准备,很快就带着他的大批手下逃往南方自立为王,和他分庭抗礼,而季斐卿到底也没舍得杀了祁折霜,只是将他打断了腿,关在了地下室。
往日的回忆一起涌上心头,心中滋味复杂难掩,季斐卿面上血色尽退,陡然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他毫不怀疑,顶着这样一张和祁折霜相差无几的脸、甚至因为一双异瞳而更加漂亮的祁折雪,能被多少雌虫狂热地追求。
片刻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冲出病房,摔门而去。
而另一边,祁折雪敢和季斐卿这么说话的原因有二,一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哥哥一定没有死,只要哥哥还在,被祁折霜标记的季斐卿就会心生忌惮,并不敢像之前那样轻易杀了他来惹怒祁折霜;二是他本身也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般庸弱了,他清楚该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威胁季斐卿,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虫族,尤其是雄虫并没有很严重的贞操观念,所以当祁折雪闭着眼睛,静静地思考下一步季斐卿要是不接受他的提议,他要怎么做时,却忽然发现,房间里安静的吓人。
他忍不住睁开眼,冷不丁见许停枝正站在他的床边,脸色莫名的看着他。
“怎么了?”
祁折雪见没有威胁,重新闭上眼,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毫不在意道:
“有话直说。”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
许停枝顿了顿,舔了舔唇,一字一句,如同开了封的利剑,清晰可辨:
“你说,你想收蒋知研和他的手下做你的雌君和雌侍?”
就算许停枝没有在虫族生活过,但在来之前,他也有查过虫族社会的相关治疗,了解了一些特有的名词意义:
“你想娶多少个?”
听见许停枝带着浓浓醋意的话,祁折雪的眼睛没有睁开,嘴角却挂上了笑意。
他抬起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不让许停枝看到他此刻的神情。等到许停枝的精神体焦躁地缠上他的小腿,威胁性的发出嘶嘶的蛇鸣,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道:
“按照虫族的法律,雄虫只可以娶一位雌君,但——”
祁折雪顿了顿,在许停枝想杀人的目光里,复又说:
“但可以娶的雌侍数量........是没有上限的。”
第59章 计划
祁折雪是许停枝亲手养大的崽, 许停枝怎么会听不出来祁折雪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知道是一回事, 情绪又是一回事,在不知不觉间, 许停枝已经被祁折雪全盘带着走了:
“你也不怕肾虚。”
许停枝抱臂站在祁折雪身边, 一声黑色的哨兵服勾勒出挺拔流畅的身形,却将他的神情衬托的愈发冷凝, 撇了撇嘴, 用余光睨着祁折雪,
“你确定你这幅小身板能应付的过来?”
“我是雄虫,躺着享受不就好了。”
祁折雪嘴角的笑意愈深, 掀落颤动的睫毛像是狐狸的腹羽, 透露出丝丝狡黠。
“......”许停枝没话说了,最后气的闭上了嘴, 浑身冒着黑气, 许久没有吭声。
祁折雪动了动鼻尖, 皱着眉,做出一副诧异的模样:
“少将,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许停枝蹙眉, 他是哨兵,嗅觉天生要比向导灵敏一些, 不敢相信有什么味道是祁折雪闻到了而自己没闻到的。
“你过来, 我告诉你。”祁折雪含笑着对许停枝招了招手,在对方狐疑着凑到他面前时, 轻轻凑到许停枝耳边, 低声道:
“是少将你身上的醋味啊。”
“你!”酥麻的热气顺着气流窜进耳朵里, 许停枝被激的瞬间炸毛跳脚,缠在祁折雪脚腕上的黑曼巴蛇也一口咬上了青鸾的羽毛,反被青鸾啄了一喙。
“哈哈哈哈......”
看着许停枝愤怒中略显羞恼的神情,祁折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差点呛到。
“你别笑了.......”许停枝又是心疼又是无语,被耍之余还要兢兢业业地替祁折雪拍背顺气:
“很好玩吗?”
“好玩。”祁折雪眨巴眨巴眼睛:“特别好玩。”
“.......”
许停枝看他一眼,心中那点指甲盖大小的恼怒因为祁折雪的一句话消融,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好吧。”
他耸了耸肩,坦诚道:“我就是吃醋了。”
许停枝现在知道了,和祁折雪相处就是应该有事说事,绝对不能藏着掖着,不然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和隔阂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即使知道虫星是不像地球一样是一夫一妻制,但我也绝对不允许你找别的雌侍。”
“这么快就把你带入雌君的地位了?”祁折雪说:“你适应能力挺强啊少将。”
“当然。”
许停枝毫不谦虚道:“一直如此。”
“哼。”祁折雪勾了勾唇,并没有对许停枝的话表示反驳,反而伸出了手,让许停枝扶他下床:
“好了,我差不多休息够了。”
他说:“我得去看看我们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还行,”许停枝半跪下来给祁折雪穿鞋子:
“那些军雌本来想杀我们,但不知为什么,又忽然对我们转变了态度,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被安置在了一个地方。”
“哦?”祁折雪蹙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摇头道:
“军雌可不是什么会善待战俘的物种,他们之所以会这样,说不定是从我们身上发现了什么可值得利用的地方。”
“是吗?”许停枝扬起脸,看着祁折雪:“那我们.....”
“不过,还是别想那么多了。”祁折雪说:“我哥哥给我争取来的时间不多,我不能浪费了。”
“等季斐卿想出对付我们的办法,我说不定就不能好好坐在这里了。”
他说:“带我过去吧,少将。”
季斐卿将那些哨兵向导都安置在了皇宫的西边,在那里,祁折雪见到了自己的少使们。
“长使!”一看到祁折雪出现,那些向导们就呼啦啦地站了起来,将他围成一团,差点就要哽咽了: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能有什么事,”祁折雪笑着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咽下喉中的腥甜,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们还好吗?”
“.....我们没什么事。”少使们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半天,方道。
“真的没事吗?”
看着自己的手下这番表现,祁折雪不由自主地皱了眉,
“有事说事,不要支支吾吾的。”
“这.......”少使们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些许羞惭和尴尬,许久,才有个人站了出来,小声道:
“就是那个军雌看着我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怪怪的?”祁折雪疑惑地眯了眯眼,“多怪。”
“就是那种,我也说不上来......”
少使们很难招架那种赤\\裸的眼神,那目光像是要扑上来将他们的衣服扒光一样露骨,让他们羞于启齿,声如蚊蝇道:
“就像是要把我们吃了一样。”
“啊?”祁折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那些军雌是真想吃了他的向导们,于是更加迷惑了:
“不是吧......”
虽然他们的种族是虫族,但也人类并不属于虫族的食谱啊?
思及此,祁折雪便打算留下来观察一下。
但他还没有在这边呆上半天,季斐卿那边忽然来了人,将祁折雪叫走了。
祁折雪以为季斐卿是设了圈套将自己骗过去,所以做足了准备。
但真的到了那处时,季斐卿却只是坐在椅子那头,身上没有带上任何武器,也没有安排近卫,反而只是在看一份文件,在看到祁折雪进来的那一刻,冲他颔首点头:
“坐。”
“.......”祁折雪挑了挑眉,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坐在了季斐卿的对面。
“关于你们提出的条件,我考虑过了,我选择同意。”季斐卿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是个爽快人:
“如果你能替我杀了蒋知研,我就让你见你哥一面。”
“此话当真?”祁折雪并没有对季斐卿的爽快表示开心,反而平静道:
“你真的会让我见他吗?”
“我没有必要撒谎。”季斐卿收了笑,同样也面无表情地和祁折雪对视,舔了舔唇,微微干裂的唇吐出低沉的字句:
“因为不管你能不能见到他,你都不能带走他,不是吗?”
季斐卿翘起右腿,闲适地交叠双手,懒懒地窝在椅子里,一副很淡然的模样:
“你对我的战斗力还有什么异议?”
“........没有。”祁折雪移开眼,眼睫轻轻颤抖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除了繁衍率极低,虫族的战斗力在各物种中都是拔尖的。
即使特种人的速度和反应程度都能和虫族平齐,但特种人毕竟是人,不可能长出翅膀,更不可能全身长满坚硬的虫铠和多余的眼睛。
能毁灭虫族的,也只有虫族自己。
这样的认知祁折雪心里也清楚,好在他并没有想要毁灭了自己曾经呆过的母星,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保护哥哥而已。
当务之急,他需要见到哥哥,至于其他的,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眼看祁折雪没有吭声了,季斐卿满意点头,站起身,抬脚想要离开。
但下一秒,祁折雪就叫住了他:
“等一下。”
“........”季斐卿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了祁折雪身上,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躁和不爽:
“还有什么事。”
“既然我们短暂地达成了合作,那让我见一下我哥哥用过的东西不算过分吧。”
祁折雪盯着季斐卿:“不需要见到虫,给我一个我哥哥用过的东西当做念想就好。”
“我凭什么满足你?”季斐卿抱臂冷哼,身后的翅膀蠢蠢欲动,显然很想离开。
“我哥哥那边,瞒不住了吧。”祁折雪看着季斐卿,微微一笑:
“他肯定已经知道我来了。”
“用这样的方法,既能稳住我,让我全心全意为你办事,又能稳住我哥哥,给他一个希望,让他不再闹事,何乐而不为?”
话音刚落,祁折雪果然就见季斐卿的面色变了,果真一副十分心动的模样。
祁折雪坦然地和他对视,面上只能看见对哥哥的思念,而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片刻后,季斐卿转过头,随即照了照手,找来一个军雌,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军雌听清了命令,点头离开,等他走出门,从祁折雪的身边经过时,祁折雪能根据军雌身上的信息素判断出,这是一名A级的军雌。
为了防止祁折雪搞什么小动作,所以季斐卿亲自呆在房间里看着他,而祁折雪好像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念想而已,一直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光脑,没有做多于的动作。
十分钟后,军雌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他收起了翅膀,将一小束绑好的头发交给了季斐卿,季斐卿接过,确定没有什么意外之后,便将他递给了祁折雪。
“谢谢。”祁折雪身上还保持着在蓝星上培养出来的礼貌,在接过头发的时候还点头道谢,反到把季斐卿和他的手下说愣了。
虽然季斐卿一直不喜欢祁折雪,但那是处于雌虫本身的占有欲作祟,这么多年,季斐卿也逐渐认识到,不是所有的雄虫都像他遇到的那样恶劣。
但他想要的是一种雄虫和雌虫完全虫格平等的世界,不过让他灰心的是,只要雄虫一日拥有雄虫素和精神力,那么他们就能一直控制雌虫。
在一个奴役和甘愿被奴役的畸形关系里,是没有什么平等而言的。
对于季斐卿来说,他深知自己是在这个畸形社会中诞生的另一种极端又畸形的产物,深知他自己也一直是一个厌恶雄虫又迷恋雄虫的虫,有时候他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和又当又立没什么两样........但他没有办法。
在他曾经失手杀了包括祁折雪在内的雄虫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再有回头路了。
此后,是粉身碎骨也好,是光明大道也好,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夜深人静,同床异梦的时候,季斐卿甚至隐隐约约觉得,也许粉身碎骨,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个好结局。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季斐卿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差,但那似乎并不是因为情绪不佳,而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生理原因。
而以他的地位,他也不需要祁折雪的同意,径直离开了。
祁折雪也回到了季斐卿专门给他准备的住所,许停枝早就已经等在那里。
到了虫星上,少将大人也不忘发挥自己爬窗撬锁的美好品德,舒舒服服地躺在属于祁折雪的房屋内,脚边是散落一地的摄像头。
全是季斐卿为了监视祁折雪,在他屋内安装的。
见到祁折雪开门回来,许停枝坐起身,对他招招手道:
“回来了。”
言罢,他的精神体黑曼巴蛇头顶一个盛满水的杯子,一扭一扭地爬到了祁折雪的脚边。
祁折雪笑着端起水一饮而尽,随即弯下腰拍了拍梧桐的蛇头,得到安抚的梧桐兴奋地开始摇头晃脑,而自己的主人已经走上来,从后面抱住祁折雪,开始黏黏糊糊的蹭他:
“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要了一点东西回来。”
祁折雪拿出一小缕头发,在许停枝的面前晃了晃:
“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头发?”许停枝将下巴搁在祁折雪的肩膀上,疑惑地问:
“谁的?”
“我哥的。”
祁折雪调出光脑,凭着记忆,很快就在光脑上汇出了清晰的皇宫地图。
“你要这个头发做什么?”
许停枝懵了,心情复杂道:“你就这么想你哥吗?”
连他的头发也要要回来,时时看着?!
“想,但也没那么想。”祁折雪一边画着图,一边道:“其实我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乖崽,你别和我打哑谜了,告诉我,你要老师的头发是想做什么?”
许停枝自知心眼子玩不过祁折雪,不然他也不会现在还被对方钓着了:
“告诉我,嗯?”
见许停枝这么想知道,就差没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打滚撒泼,祁折雪莞尔,到底也没有再瞒他:
“你看着这个头发,在灯下还十分有光泽,显然是最近才取下来的。”
“而据我所知,季斐卿没有收集别人头发的癖好,我哥也很宝贝他的长发,轻易不会剪。”
“所以这个头发,只能是我在提出要求之后,由季斐卿转达我哥,我哥今天才剪下来给我的。”
“所以呢?”许停枝还是没明白祁折雪的话外之意。
“而替我去取头发的军雌是一个A级军雌,我记录了对方从出门到回来的时间,去掉因为逗留存在误差的时间,根据军雌的平均飞行速度,和剩下的用时,就能大概推断出我哥存在的距离和方位。”
很快,祁折雪就以自己今天下午所在的地方为圆心,圈起了一个军雌在那段时间内可能活动的区域:
“东边是花园,西边是训练场,而北边是季斐卿休息的地方。”
“他肯定不会将我哥藏在他明面上休息的地方,不然很容易被我发现。”
“所以只能在这里。”祁折雪点了点南边,重点圈出了几个部位:“这几个地方,是最有可能藏匿我哥的地方。”
“........”对于祁折雪的一番推论,许停枝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半天没回过神来,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乖崽,你怎么会这么清楚皇宫的布局?”
“我雌父的雌父和之前的虫帝是好朋友,两个人经常一块儿下棋,我从小进出皇宫,皇宫里哪些地方有什么,哪些地方最适合藏人,我都记得。”
祁折雪说:“所以,到时候,我会接着收复清理蒋知研的借口找季斐卿借一点兵,降低他的战斗力。之后,我会奔赴南方,此刻的季斐卿看着我离开,大概率会降低警惕。你提前布置好人,在东西北三处弄出一些动静,来一招声东击西,引开季斐卿的手下,最后就趁那个时候,带着一些人,悄悄去这几个地方探查一番,一旦找到我哥,马上把他带走,不要逗留,也不要管我。”
“你是想我直接带走你哥,不管你的死活吗?”
许停枝闻言,收起了笑,握紧了拳头,面色沉沉:“要是到时候你哥离开了,你还留在虫星上,季斐卿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杀我。”祁折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的轻松:
“只要我还在,我哥就随时可能回来,为着这一点儿可能性,他不会杀我。”
“但是他有千百种方式折磨你。”许停枝冷冷地看着祁折雪,斩钉截铁道:
“你这个计划,我不同意。”
对于许停枝的回答, 祁折雪并不意外。
他了解许停枝,正如许停枝了解他一样,若是许停枝一口答应下来, 祁折雪还要怀疑许停枝是不是想背着他阳奉阴违。
“哥哥......”
见许停枝绷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祁折雪不由得软下语气, 不和他对着来:
“我有分寸的。”
他说:“你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许停枝说:“你考虑了所有人, 却没有考虑你自己。”
许停枝烦躁地揉头发:“要是你真的被抓住了, 你要我怎么办?”
“........”
要是许停枝搬出一大堆大道理来堵祁折雪,祁折雪还有办法四两拨千斤地劝,但许停枝却直接抛出了坦诚的剖白, 令祁折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标记的向哨之间荣耀与共, 生死相依,这就是为什么在老师消失之后, 敛哥一直没有放弃找他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联系没有断, 老师也没有死。”
许停枝靠在桌边,明灭的光屏在他脸上打下斜斜的光影, 暗色的眼睛里溢着淡淡的隐忍和悲伤:
“乖崽, 你想让我做第二个楚敛吗?”
“.......”耳边的话一字一句,仿佛敲打在心上, 空气中的氧气好似被人抽干了, 让人不自觉呼吸困难起来。祁折雪盯着许停枝的脸,忽然走过去, 伸出手抱住了许停枝的脖颈, 和许停枝面对面对视:
“哥哥........”
“我没有办法了。”祁折雪看着许停枝, 一金一蓝的眼睛里再也不复当初的干净澄澈,换上的是同样的压抑:
“是哥哥帮了我,是他给了我几十年的自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关在某个地方,永远不见天日。”
祁折雪凑过去,在许停枝的嘴角上印下一吻,好似伊甸园中来自毒蛇的蛊惑,声音低低的:
“帮我好不好,哥哥?”
“........”许停枝的喘息顿时粗重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难受,心脏涨疼的他几乎想要哭出来。
他很少哭,唯一一次放声大哭只有在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黑金死的那天才有过,但现在,他只觉自己浑身发冷,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压抑着酸疼的嗓子,任由滚烫的眼泪滑过脸庞。
祁折雪在要求自己亲手将他送上死路,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