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趴在地上,惬意的晃着尾巴,白嫖陌生铲屎官的伞,看起来没有丝毫歉意。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但一直蹲着这里陪着猫似乎不是个办法,喻年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个极其惹眼的牌子。
牌子上的叹号在一众店铺里独树一帜。
喻年想起昨晚宋询的话,抿了下唇,把伞固定在椅子旁,留给偶遇的猫主子,快跑了几步,进了那家有着“光辉历史”的“!”
喻年今天穿的太显小了,门口的工作人员无论如何都不放喻年进去,好在喻年带了身份证,才终于被工作人员带进内场。
工作人员给了喻年一个金色的欧式面具,示意喻年戴好,得知喻年孤身一人后,了然的点了下头,带着喻年上了电梯,电梯缓缓下降,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大,停在B2的时候,即便隔着厚厚的电梯门,喻年都能听见酒吧里喧闹的声响。
今天大概是什么主题狂欢,喻年走出电梯才发现,场子里所有的人都戴着和他一样的面具。
喻年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随手指了单子上的一杯酒,调酒师看了一眼,略显诧异的看了一眼喻年,才转身去调酒。
蒋洄大概是这里的常客,喻年环顾四周,想要寻找蒋洄曾经留下的踪迹。
酒吧里的灯有些刺眼,喻年眯着眼,一只手撑着头,看起来像极了刚刚那只慵懒的白猫。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喻年沉着脸赶走今晚第二十二个来搭讪的人,烦躁的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走。
辛辣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喉咙,后劲有点大。他蹙着眉,把酒杯放的远了一些。
混迹职场多年,喻年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这杯酒的度数俨然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再多喝一口他都不能保证今天自己能全须全尾的走出酒吧。
酒吧中间的舞池里人头攒动,四周冷气开的很足,他坐在角落里,眸光冷淡,像是脱离凡尘,正在怜悯俯瞰世人丑态的神明。
“可以请你喝杯酒吗?”第二十三个搭讪的Alpha站在喻年面前跃跃欲试,他手里拿着喻年的同款鸡尾酒,即使脸上遮着大半张面具,看起来依旧不怀好意。
一个点了一杯极其富有暗示意味酒水的Omega,仅凭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潋滟的眼和红润的唇,便足以引起在场所有猎艳者的注意,这个Omega接二连三拒绝了那么多人,更是挑起了全场人的征服欲,酒吧老板更是在几个活跃的软件群里发了消息,今晚谁能把这个Omega带走,就能享受全年免单的优惠。
“!”一晚的低消五位数起,常来的人几乎能省下近百万的开销,不少人都为此杀红了眼。
“你成年了吗?”Alpha拿着酒杯,自信满满的想要靠近。
“滚,我有男朋友。”喻年用英文回复道。
Alpha了然一笑,欲擒故纵是Omega的惯用伎俩,被拒绝后,他非但没走,反而在喻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有男朋友,还点‘Sex on the beach’,你平时和男朋友玩的这么大吗?”Alpha指了下喻年随意点的那杯酒:“没人告诉过你,这种酒代表了什么吗?”
Alpha的话说的很直白了,喻年之前几乎不来这种地方,毕业那阵子去过几次,还都是蒋洄带去的,每次都是喝果汁,对于他们这些酒吧老油条的弯弯绕绕,喻年的了解几乎为零。
他被强行补了一波夜店冷知识,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一杯酒闹了乌龙。
Alpha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喻年的杯子:“你不会是骗人的吧,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也没见有人来找你,小可怜,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这人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穿了一身高奢,就差把“有钱”两个字刻在脑门上,喻年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聒噪。
Alpha喝掉自己杯子里的酒,见喻年迟迟未动,耐心几乎快要用尽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面子有些挂不住,上来直接伸手要抓喻年的胳膊:“怎么,不给面子?”
喻年躲了一下,反手拿过自己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鸡尾酒干脆利落的泼在了他的身上。
Alpha成了夜店里的落汤鸡,一身高级定制打了水漂。
“艹!”Alpha骂了句脏话,正要从椅子上起身,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Omega,被人一把按了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勾搭我男朋友,不太好吧?”
“你TM谁......”Alpha咬牙切齿的转过脸:“啊......”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甚至还有点虚。
真是出门遇上活阎王了。
即便眼前的人带着面具,他也能一眼认出来者是谁。
Alpha赶忙站起来,讨好的笑了两声,赶紧道歉,变脸学的炉火纯青,堪称当代变脸大师。
撑着软了的腿,一瘸一拐赶紧溜了。
谁能想到在酒吧里孤身一人坐了快一个小时的Omega居然是蒋洄的人,周遭的看客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一点。
蒋洄,活阎王,是一个他们都惹不起的存在,有钱又豪横,每次来消费都是六位数起,曾经有人在酒吧里看蒋洄不顺眼,连续闹了两次事,第一次闹事者孤身一人,蒋洄把他揍进了住院部,第二次闹事者带了十几个人,蒋洄直接把他揍进了ICU。
一直在挑事的酒吧老板此刻更是悔不当初,拨弄着手机想要撤回自己发的消息,奈何消息发出早就超过了两分钟,他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手贱发出的消息,感觉自己明天就要破产了。
喻年没注意周遭的气氛变化,四周一切声音都变得虚幻,他半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蒋洄。
这人大概刚从实验室的报告会上离开,就直接来了酒吧,一身深色的西装都没来的急换掉,他的衬衫挽到手肘,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依然学不会扣好,里面银质的链子在灯光下闪烁。
要不是这股匪气太强烈,两人此刻站在一起,简直像是下班归来的监护人回到家发现还在上学的未成年偷溜到酒吧玩,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逮人。
“你怎么在这里?”喻年克制了一下,佯装镇定问。
“开完会之后太无聊,过来逛逛。”
蒋洄勾了下唇,痞气遮不住的涌出来,此刻像是衣冠禽兽,他拿着那支空了的鸡尾酒杯端详着。
多年前的少年和此刻被面具遮了大半张脸的人重合,下一刻看起来就要像高中时那样,把喻年扛起来打包带走。
喻年还没来得及从回忆中抽身,蒋洄脱口而出的话就把他甩回了现实:“Sex on the beach,多年没见,我倒是不知道喻神现在有这种爱好。”
喻年微不可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甘情愿给他手写卷子的少年了。
“男朋友不太称职,没教过这些。”喻年嗫嚅了一句,回答的似是而非。
蒋洄眼神暗了暗,语气里满是嘲讽:“有男朋友还来这种地方,”他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弯下腰,扣住喻年的下巴,缓缓开口:“是他满足不了你吗?”
喻年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从蒋洄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心跳骤然急促起来,像是被抽干了周遭的氧气,呼吸困难的喘了几口气,根本没反应过来蒋洄的言外之意,他抬眼直视蒋洄,气极反笑,反问道:“你有男朋友不也来了这种地方?”
“是他满足不了你吗?”
蒋洄松开了喻年的下巴,抚了一下挂在手臂上那件外套上不不存在的灰尘,有些遗憾道:“我?谁说我有男朋友?”
“嘭——”海水熄灭了火焰,不远处有人开了一瓶香槟,头顶的灯光开始狂闪,周遭的人在欢呼。
喻年大脑一片空白,他把蒋洄这句话掰开揉碎,还是不太敢确定,他谨慎又有点怯弱的眨着眼:“你......没有男朋友吗?”
“怎么,喻神希望我有?”蒋洄问。
“上次那个坐在你车里副驾驶的Omega......”
“是我同事,”蒋洄解释了一句,然后拿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喻年“哦”了一声,起身跟着蒋洄往外走,刚刚的鸡尾酒的好像真的有点上头,喻年感觉自己像被从天而降的大奖砸中,整个人有些懵。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蒋洄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喻年认得蒋洄的车,他依旧处于没回魂的状态,抬脚就要冒雨走过去。
蒋洄一把拉住了他,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抖开,盖在了喻年的头上,陌生又熟悉的冷杉香瞬间罩住喻年,他像是找到了归宿般攥紧了那件外套,跟在蒋洄身边。
蒋洄自己淋着雨,带人过了马路,绕到车子的另一端,打开副驾驶的门,喻年坐定之后,蒋洄才绕回去上了车。
喻年坐在车里,左顾右盼的找纸抽,好在蒋洄曾经的生活习惯并没有多大变化,喻年很快在蒋洄曾经常放纸的地方看见了纸包,喻年抽了几张纸,用纸巾把蒋洄西装外套上的雨水吸干净,湿哒哒的外套看起来有些褶皱。
既然蒋洄没有男朋友,那是不是证明,自己可以把人追回来,这样的想法不顾一切冲破牢笼,在喻年心里肆意蔓延开来,他握着纸团,如同握住了自己此刻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喻年歪着头看蒋洄,像没谈过恋爱般,笨拙却急切的想找寻下一次见面的机会:“衣服脏了,我洗干净下次再还给你行吗?”
蒋洄从倒车镜看了一下后面没有车,才把车驶出了停车位,和喻年确认了酒店地址之后才说:“不用了,陈与白说你们订了明天的机票,没必要洗干净寄跨国快递。”
“我不走,”喻年说:“公司放了半个月的假,能......”
喻年装作一如往常,语气中甚至带着久别重逢后的熟稔:“能麻烦你这几天陪我在F国逛逛吗?”
车里寂静无声,蒋洄直视前方,像是没听见喻年的话,喻年两根手指无意识的攥着那件微湿的西装外套,刚刚雀跃起来的心,随着越来越漫长的沉默逐渐沉寂。
第七十二章 你逆光而来,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温柔
“喻年,你把我当什么了?”汽车停在酒店门前,蒋洄转过头,眼中压着滔天怒意:“你在F国的情人?”
情人?两个字打开了回忆的闸门,过往如同洪水般在喻年的记忆中宣泄而出......
“蒋洄,你半夜三更爬窗吓我,是不是应该给点补偿?”
“行,你想要什么?无限额的黑卡还是直接给你买架直升机,以后每天坐直升机去上学。”
“啧,你在哄情人吗?”
“是啊,现在的情人兼男朋友,以后户口本上的法定伴侣,你想当什么都行,反正这些人是且只能是你。”
情人是你,男朋友是你,法定伴侣也是你,喻年收敛了笑意,认真道:“如果你想的话。”
两个人对这个词的理解显然有着不小的偏差,此刻脑回路却离奇的勾在一起,诡异的搭上了对方的话,蒋洄快被气疯了,额角的青筋一抽一抽的,左手用力握住方向盘,力道大的仿佛能把方向盘压碎。
“下车。”蒋洄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
就像很多Alpha不会认真去听Omega生理课一样,喻年在高中时代的Alpha生理课上,也罕见的走神了,那堂课多数被他拿来刷卷子了,喻年不明所以的看着蒋洄。
他带着迷茫和疑惑望过来的神情让蒋洄备受煎熬,喻年始终对他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蒋洄此刻只想把喻年按在车里,撕开他的上衣,扯掉他的裤子,逼着他叫自己的名字,听他带着破碎哭腔的求饶。
仅存的理智强行把蒋洄桎梏在座位上,喻年是别人的Omega,蒋洄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任何亲密接触都会使喻年蹭上他的味道,被标记的Omega一旦沾染上其他Alpha的味道,几乎就被判了死刑,嫉妒心和占有欲作祟,他的Alpha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想念喻年,却再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亲吻喻年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僵持了片刻,蒋洄率先败下阵来,他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打开车门,快步走到酒店门口的吸烟区,微微低着头,在漆黑的夜里点了一支烟。
除了刚分手那两年,蒋洄很少抽烟了,一支烟只能麻痹自己五分钟,过后便是更大的空虚,相比烟草,他更喜欢用酒精安抚自己,他没醉过,但一瓶烈酒下去,喻年就能从黑暗中走来,伸出手环着他的腰,瓮声瓮气的说爱他。
尼古丁短暂的缓解了他此刻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压下了他眸中的阴鸷,蒋洄把剩了一半的烟捻灭,随手扔进垃圾箱,在喻年的注视中越走越近。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又重复了一遍:“下车。”
喻年这才抱着衣服下来。
蒋洄抬起手,喻年下意识以为他要摸自己的头,可那只手最终没有落在他的头顶,而是从他的臂弯抽走了那件被他蹂躏的皱皱巴巴的外套。
“衣服我会送去干洗店。”蒋洄拎着外套,生疏道。
“你......不想见我吗?”喻年意识到蒋洄在回避自己,满腔热血被浇了个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蒋洄绝望的闭了下眼,他在喻年面前撒不了谎,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回去记得吃药。”
然后逃似的驱车离开了。
汽车飞快的消失在街角,喻年站在酒店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迟迟未动。
蒋洄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驶,脑海中全是喻年一个人站在原地看他的画面,回忆逐渐疯魔,深夜不适合一个人胡思乱想,蒋洄果断开车转弯,朝着CR实验室的方向行驶,拿起手机,给赵冕打了个电话。
赵冕正在实验室里加班,今天有一个对照实验要出结果,他开了一天的会没顾得上吃饭,此刻饥肠辘辘,刚泡好一碗泡面,正在往加泡面灵魂——火腿肠,来安抚自己整整十二个小时柴米未进的肠胃。
深夜的实验室寂静的吓人,赵冕炸裂摇滚的手机铃声在实验室猝不及防的响起,吓得他手一抖,泡面的灵魂和自己的灵魂一起摔在了地上。
“为了区区一根火腿肠?你就拉黑我?”蒋洄坐在实验室里痛心疾首,谴责的看着赵冕。
“那不只是一根火腿肠!那是我今晚无处安放灵魂的寄托!”赵冕反驳道。
“明天赔你一箱。”蒋洄的语气豪横的听起来更像是“我明天给你买一个岛”。
“两箱!”赵冕得寸进尺。
“成交。”蒋洄靠着椅子背,伸着大长腿。
敲诈到两箱火腿肠的赵冕终于笑逐颜开,他端着泡面桶,切入正题:“说吧,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蒋洄言简意赅概括了一下今晚的事情,听的赵冕目瞪口呆,拿着泡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泡面桶放在了桌子上,不可思议道:“所以他在有Alpha的情况下,还想和你......偷情?”
蒋洄皱了下眉,目光冷冽的看着赵冕。
赵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的挥了下手,绝不和自己的泡面供应商抬杠:“他都这么暗示你了,你居然没和他去愉快的滚床单,完成生命大和谐?”
“他有Alpha。”蒋洄沉着脸说。
“有Alpha怎么了?现在A/O私生活混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赵冕喝了口泡面汤,满足的抹了下嘴。
“你们Omega都这么......”蒋洄迟疑了一下:“开放?”
“打住,别把我算进去,我很保守的。”赵冕叹了口气:“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半推半就从了他?反正哪怕被他的Alpha发现了,倒霉的也不是你。”
“我替你未来的男朋友感到担忧。”蒋洄冷着脸,对赵冕至今没影子的男朋友表示惋惜。
“我又没跨国找前男友。”赵冕无语道:“喻年既然能说这种话,表示他对自己的现任伴侣也不是很满意吧,大不了把他抢回来,洗掉标记就好了啊。”
“喻年......对信息素剥离手术有阴影,而且这次见他,他的体质好像变差了。”蒋洄说:“他这几天一直在发烧,就算出国水土不服,以他之前的体质,怎么也不会烧这么久。”
“他之前洗过我的标记,如果再做一次手术,后续风险太大了,他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蒋洄严肃道。
实验室里的人都是研究信息素、抗体的专家,对医学多多少少都有所涉猎,蒋洄的担心不无道理,Omega的腺体极其脆弱,受伤太严重都会引起身体机能下降或昏厥,更何况直接在腺体上做剥离手术,的确有很多Omega在二次清洗标记的时候意外死亡。
赵冕砸了咂嘴,敬佩道:“你可真是个绝世好攻。”
“喻年不是说自己要在F国留半个月,我看这半个月他肯定要来找你,到时候你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蒋洄揉了把脸,摊在椅子上,仰视天花板。
赵冕同情的拍了拍蒋洄的肩膀:“如果有需要,兄弟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蒋洄有些嫌弃的把赵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开,眼神扫过了实验仪器,善意提醒道:“你的实验,可能要重新再做一遍了。”
赵冕:......所以兄弟情都是骗人的吧!
由于实验没来得及记录,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蒋洄,赵冕无论如何也不肯自己再做一遍实验了,蒋洄只能换上实验室的白大褂,通宵把赵冕的试验任务做完。
蒋洄熬了一夜,困得不行,请了一天的假准准备回家睡觉,他在电梯里拿着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自己忘记个手机充电了,一夜过去,手机早就自动关机。
蒋洄无奈的把手机扔进口袋,伸着懒腰走出来,踏出实验室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F国夏天日出时间早,蒋洄难得见到了金灿灿的朝阳。
实验室的停车场在实验楼后面,蒋洄打着哈欠踱步到停车场。
看见自己车前站着的人的时候,一个没来得及打完的哈欠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他瞬间清醒了。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喻年不知何时来了实验室,此刻正捧着一束花,站在他的车前等他。
见他走过来,喻年原本平和的眉眼突然有了光彩,他笑了一下,上前走了两步迎上来,像是怕蒋洄不收一眼,直接把手里的花怼在蒋洄怀里。
“早安。”喻年声音轻柔的说。
他送了一束朝气蓬勃的向日葵,朝阳擦过云层俯向大地,天边满是霞光。
可无论是向日葵,还是初升的朝阳,都没有眼前的喻年耀眼。
蒋洄叹了口气,再也没忍住,隔着那捧带着淡淡花香的向日葵,轻轻抱住了喻年。
久违的拥抱只持续了一秒钟,喻年甚至没能感受到蒋洄炙热的怀抱,他就松开了手,克制的退后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打你电话你没接,估计你不在家,就来CR碰碰运气。”喻年背对朝阳,整个人被渡上了一层绒光。
“那你运气还挺好。”蒋洄抱着花,另一只手拿着车钥匙按了一下,旁边的车子闪了闪。
“我运气一向很好。”喻年眯了下眼:“蒋博士,方便一起和我吃个早饭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话一点都不假,他怀里抱着人家送的花,怎么也不好拒绝喻年。
“我先回家换件衣服。”蒋洄指了下自己穿了一夜,已经不再平整的衬衫。
“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去你家给你做早餐。”喻年挑了下眉,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过往被蒋洄刻意模糊的回忆,稀客被眼前的人逐渐描摹清晰,蒋洄还记得喻年早些年的黑暗料理,以及他为了逃避刷碗,“不小心”割破的手指。
“你......这些年都自己做饭吗?”蒋洄皱着眉问。
这是两人见面后,蒋洄第一次主动问起他未曾参与过的那些年,冰山似乎碎裂了一角,喻年眉眼间终于露出了点开心的意味,他点了点头,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一板一眼道:“有空就自己做,没怎么点过外卖。”
蒋洄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自己和喻年在一起的时候,从来舍不得让他进厨房,看起来他的现任的确不怎么样。
“在外面吃吧,这些天太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蒋洄抱着花走到副驾驶,没给喻年大显身手的机会。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那捧向日葵杵在副驾驶上,在喻年略带迟疑的目光中,关上了副驾驶的门,向后走了两步,替他拉开了后座的门,车里一共四个位置,蒋洄替他选了个离驾驶位最远的,看起来打定主意要和他保持距离。
“蒋博士,现在连副驾驶都不给坐了吗?”喻年透过玻璃看着那束“鸠占鹊巢”的向日葵。
“副驾驶是留给男朋友坐的,”蒋洄意有所指的轻敲了一下车门:“上车。”
喻年垂着的手兀自握了下拳,他低着头,眼底泛起一丝雾气,曾经被宠坏的人不再拥有专属特权,可他现在连不开心的勇气都没有了。
酸楚上涌的雾气很快被他咬着牙压了下去,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和那些莫须有的男朋友争风吃醋的,调整好糟糕的情绪,喻年抬起头,闲庭信步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后面。
“那就先留着吧。”
蒋洄刚关好驾驶室的门,听见喻年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是在回自己刚刚的那句话。
蒋洄没说话,伸手系好安全带,把车开出了CR。
两人在停车场逗留了一会,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来上班的简和宋询,蒋洄的前车玻璃没贴膜,简和宋询透过那扇干净的令人发指的玻璃,清晰的看见了副驾驶那束带着水珠的向日葵,眼神忽然暧昧起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和蒋洄打招呼,就又看见了被副驾驶座挡了半张脸的喻年。
这场面堪比半夜爬起来看午夜凶铃,两个人吓得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蒋洄忙着刷卡,没注意车外的人,驱车和两个一动不动的人形石像擦肩而过。
“你看见了吗?”宋询结结巴巴的问:“刚刚......刚刚那是蒋哥的车吧?”
“后面坐着的......是......是那个喻神吧!”
简伤心的掩面道:“我的爱情无疾而终了。”
“别瞎说,万一两个人是去约架呢!”宋询的直男脑回路清奇,毕竟喻神和他蒋哥第一次见面,两人就险些打起来。
“你见过蒋哥开车带过任何一个合作方、除我们几个以外的同事吗?”简问。
“没见过,可他们不是高中同学吗?”宋询有些摸不着头脑:“总比合作方要亲一点?”
简同情的看着宋直男,叹息道:“你这辈子,注定不会有男朋友了。”
宋询:???为什么不能是女朋友,我超直的好吗!
蒋洄家里CR很近,就像他高中毕业时许下的承诺一样:住的地方离学校要近一点。
上学时的期许是如此,工作后也是如此。
“我家有些乱,就不邀请你上去了,”蒋洄停好车,顺着后视镜看着喻年:“你可以先看看想去吃什么。”然后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
车子的发动机还在启动状态,蒋洄没拔车钥匙,大概是怕喻年在车里觉得热,就连车里的冷气还开在适宜的温度,车里放的音乐也是喻年一贯喜欢的风格。
喻年靠在后座上,颓废的舒了口气,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使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也不舍得把自己扔进炽热的骄阳下。
蒋洄冲进家门,分明有电梯,可他还是不住的喘着粗气,这样下去不太行,蒋洄自嘲的看着一尘不染的家。
他拒绝不了喻年,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在名为“喻年”的暗涌里,成为第三者。
蒋洄把手机充上电,在手机开机的瞬间就给赵冕打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蒋洄面无表情的换了一身日常出门的衣服,洗漱下了楼。
“我们吃这个怎么样?”喻年从后排递过自己的手机,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蒋洄的手背,蒋洄险些破功,下意识捉住他的手。
“都行。”蒋洄胡乱扫了一眼,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地址,就把烫手的手机还给了喻年。
喻年选了一家中餐厅,他还是吃不惯外国的汉堡薯条,来的这几天一直没好好吃饭,胃病有隐隐复发的趋势。
虽然国外的中餐做的也充满了一言难尽的异域风味,但能看着蒋洄下饭,再难吃的东西似乎也可以忍受一下。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来到那家被命运选中的中餐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餐厅的服务人员大多是来F国留学的学生,看起来稚嫩青涩,又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活力。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冷漠的Alpha,他梳着蒋洄高中时代的刺头,穿着制服,拿着本子站在餐桌旁。
喻年有片刻的怔愣,他没见过蒋洄大学时代的样子,喻年把目光移向正在看菜单的蒋洄,在脑海中拼命想象蒋洄褪去青涩,逐渐成熟的历程,可自己错过的过往,又怎么是能仅仅凭借想象就能拼凑出来的呢?
蒋洄选了几道菜,把菜单递给喻年:“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喻年没听见蒋洄点了什么菜,就直接摇了下头,说没有了。
那个Alpha又重复了一遍两人选的东西,确认下单,六年没见,蒋洄依旧记得喻年的口味,点了三道菜,全都是喻年爱吃的。
服务生走之前,蒋洄又加了一杯热牛奶。
“喜欢这个类型的?”蒋洄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喻年:“要我帮你去要电话吗?”
蒋洄显然注意到了喻年刚刚望着那个Alpha时片刻的失神。
喻年呼吸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蒋洄:“你......你说什么?”
“我说,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要电话号码。”蒋洄歪了下头,吊儿郎当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