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年面色一沉,胃居然真的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蒋洄,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我在追你。”
听见这话的蒋洄先是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的笑道:“喻年,谁给你的自信,分手六年,我还会喜欢你?”
六年有多长,足够汹涌的爱意被琐碎的争吵平息,甜蜜的日常被柴米油盐填满,曾经相拥而眠的两个躯体在深夜各自固执的守着床的两侧,无论如何也不肯靠近一步。
说不上心脏和胃哪个更疼,或者他们早已狼狈为奸在身体里搅着劲折腾,喻年的手脚冰凉,脸“唰”的一下白了。
服务人员推着餐车过来,先上了一杯热牛奶,纯白色的液体隔开两人交汇的眼神,直直的落在玻璃桌面上。
蒋洄把牛奶往喻年面前推了推。
喻年闻着牛奶的味道有些反胃,可眼前唯一的热源此刻实在太吸引人了,喻年一边抗拒,一边不自觉伸出手,握住了那杯能温暖他的奶。
“我有喜欢的人了。”蒋洄说。
喻年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之前套着的伪装顷刻间化为飞粉。
“你昨天不还说......自己单身吗?”喻年想要故作轻松的开个玩笑,翻过这一篇,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僵硬了,提起的唇角僵的像是木偶:“喜欢谁啊,不会是上次那个同事吧?”
“是,”蒋洄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我在追他。”
自己完了。
喻年想,没人能拒绝蒋洄揉在骨子里的温柔和明目张胆的爱意。
那个Omega会答应他的,他们很快就会在一起。
牵手,拥抱,接吻。
在那个Omega难过的时候,蒋洄会不顾一切赶来他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亲吻。
自己曾经拥有的蒋洄,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Alpha了。
喻年沉默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F国是一个典型的慢节奏城市,人闷即便在上班的早高峰也悠然自得,遇到熟人甚至还会在街边停下脚步,和对方聊上两三句。
身体的疼痛使喻年对周遭的感知能力变得敏感起来,他仿佛能听见街角那两个高个子蓝头发的外国人讨论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这个国家像蒋洄一样,能心甘情愿让人沉沦堕落,放不开手。
喻年从冒着热气的牛奶杯后抬起湿漉漉的眼,声音有点轻飘飘,但却格外的坚定:“在你没追到他之前,我可以继续追你吗?”
“不是他,还会有别人。”蒋洄轻描淡写道。
“喻年,我不喜欢异地恋,”他笑起来:“不对,如果我们在一起,就是异国恋了。”
“从这里到国内要十个小时,还有时差。”
“我的工作需要经常泡在实验室里加班,你的工作似乎也不是很轻松。”
“即便每周我们都赶飞机见面,加在一起的时间,一周也超不过三十六小时。”
蒋洄每说一句,喻年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冷汗从他的额角滑到颊边。
蒋洄皱了下眉,停止了自己冷静克制的分析,冷冰冰的语气有点缓和:“不舒服吗?”
喻年近乎自虐的折腾自己似乎有了成效,终于让蒋洄闭了嘴,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拿着杯子喝了口奶:“有点饿了。”
蒋洄回过头催了下菜,回过头来看着喻年,表情有些不太好:“吃完我送你回去。”
“你还住在昨天那家酒店吗?”
“蒋洄。”喻年的声音怯生生的,叫的蒋洄一愣,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他过去很少示弱,过往只有两人在床上厮混的时候,被逼急了,才偶尔开口求饶。
就像是在沙滩上晒太阳的贝,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只有四下无人时才肯拥抱砂砾。
再见面之后,这只坚硬的贝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对蒋洄露出一丝讨好的表情。
“这里的酒店好贵,你可以暂时收留我几天吗?”喻年垂着眼:“除了你,我在这不认识任何人。”
“好......”蒋洄就像是被海妖蛊惑的船员,明知眼前的精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却也逃不过心甘情愿为他献上生命的结局。
喻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又让蒋洄无法反驳。
喻年满意的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开始慢条斯理的吃刚上来的菜。
Omega天生媚骨,曾经他不屑靠着这副皮囊达到目的,现在反倒能用的得心应手,只要他想,哪怕蒋洄再给出几千个几万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他也能勾勾手指把人拽回来。
当年蒋洄把他扔在“暮色”的床上,面色阴鸷的按着他信誓旦旦说:“老子一天没放手,你他妈就别想着跑。”
如今道理同样适用。
在见到蒋洄之前,喻年尚且还能压制自己想要飞到大洋彼岸来找人的冲动,见到蒋洄之后,他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开始疯狂跳动起来,此刻终于冲破牢笼,理智早就被爱意和思念淹没,此时的他看似胸有成竹漫不经心,实则早已失去理智,不顾一切。
他要蒋洄,不论以什么为代价......
饭菜熨帖了喻年绞疼的胃,他吃饱后,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然后一只手撑着头,他袖口原本扣紧的纽扣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往下落了落,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
喻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蒋洄,眨了眨眼,语气暧昧:“先和我去退房?”
蒋洄这辈子没见过这种神态的喻年,当即起身结账,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喻年进了他在酒店里的房间。
果然色令智昏,今早和赵冕打过的那同电话,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给通讯公司创收。
虽然要退房了,但喻年还是找了一次性拖鞋,和蒋洄换上之后才走了进去。房间拉着窗帘,壁灯还开着,可见房间的使用者今早出门的时候有多匆忙。
房间还算干净,只有行李箱的周围摆着一堆药瓶,看起来有些乱,喻年一边蹲在地上把药瓶收进行李箱,一边指了指自己睡了好几晚的那张床,头都没回道:“你先坐一下,我很就好。”
蒋洄一言不发的快速扫过那些被喻年压进行李箱最底下的药瓶,神色一凌,那里面除了自己前几天塞给喻年的药以外,还有其他几盒其他的药。
大概是处于工作的直觉,蒋洄觉得那些药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
“你在吃什么药?”蒋洄问。
“感冒药,还有维生素。”喻年把药胡乱塞进行李箱里,伸手拿着扔在一旁的两条干净的黑色内裤,放进防尘袋里压了上去。
蒋洄果断别开了眼。
喻年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合上了行李箱。
他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走到床边的时候,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向了蒋洄。
喻年在这种事情上的演技实在烂透了,但并不妨碍最终的效果。
蒋洄被喻年扑倒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陷进去迟迟没能起身。
喻年随手关了墙边的壁灯,房间霎时间陷入黑暗。
他的手顺着蒋洄的衣服慢慢向下滑,轻而易举的摸到了蒋洄的腹肌。
蒋洄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被喻年烧着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却什么都抓不住,他分明能在喻年扑过来的时候把人推开,甚至还可以不伤及彼此掩面的扶喻年一把,可他什么的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到,就这么放任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贴了过来。
甚至在喻年倒下的瞬间,自己怕他磕疼了,还伸了下手抱住了人。
“蒋洄,你想不想我?”喻年的气息细细密密的喷洒在蒋洄的耳畔,蒋洄还没来得及措辞,他的某处就率先叛变,做出了反应。
蒋洄的喘息逐渐粗重起来。
“看来是想。”喻年轻笑了一下,笃定道。
他知道蒋洄的体力有多好,可自己的胃还在隐隐作痛,今天在体力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上蒋洄了,于是把手从蒋洄的腹肌上挪开,朝着某些极为危险的地方触碰。
“用嘴好吗?”喻年把头埋在蒋洄的颈窝,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刚在一起的时候,喻年始终抗拒,配合的比较勉强,加上那时候名不正言不顺,蒋洄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后来正式在一起之后,蒋洄对待床事上那些极大的探索欲才逐渐被唤起,起初的时候,蒋洄提过两次,每次都被喻年冷漠的拒绝,后来他实在舍不得喻年做这种事情,便再也没提过了。
黑暗放大了人类最末端的隐匿情绪,蒋洄像是被什么东西迎头敲醒,他一把抓住喻年作乱的手,开口时语气寒凉刺骨,情欲全无:“你就是这么取悦你的Alpha的?”
喻年想了想,自己确实在取悦他的Alpha,于是顺从的点了头。
短短一句话,直接捅炸了锅,蒋洄一把推开喻年,从床上起身,打开了灯,灯光刺的喻年的眼睛有些痛,他条件反射的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眼时,蒋洄已经换好了鞋,扶起那个依旧平躺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面色沉静的拉着拉杆,打开了房门:“走不走?”
“你......不喜欢吗?”喻年有些无措。
“喻年,你能不能自重一点?”蒋洄被一句话拉回了理智,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他无权干涉喻年和自己的伴侣在床事上的习惯,只能拼命拉住心底那股名为嫉妒和占有的怒火,和喻年保持距离。
大不了这半个月住赵冕家吧,蒋洄心想,自己总不能恬不知耻的去做喻年和另一个人的第三者。
喻年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之前......你明明……是明明喜欢的呀。
他垂着头,细碎的发一丝一丝耷下来,掩住了眼里的委屈,被拖出来的羞耻感还没缓过去,他又怕蒋洄等太久不耐烦,强行从床上爬起来,说了声“好”。
垂头丧气的走到门口换了鞋,两人一起下了楼,自始至终保持着距离。
喻年办好退房,跟在蒋洄身后,目光落在蒋洄那只放在口袋里的手上。
从前,蒋洄不论拎了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始终是空着牵他的。
现在,蒋洄不仅不牵自己,还让他自重。
这样的话从蒋洄口中说出来,比其他任何人说的杀伤力都大了成百上千倍。
喻年看着蒋洄的背影,惨淡的笑了一下,他就像是一束抓不住的光,温暖耀眼,却和深渊里的自己越离越远。
蒋洄把喻年的行李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喻年自觉的坐到后驾驶的位置上,气氛诡异的像极了旅途中偶遇的滴滴司机和沉默寡言的乘客。
短暂的相遇,各自奔赴剩下的旅途。
“这间客房里面带卫生间,你这些天先住这里吧。”
“衣柜里面有被子,晚上觉得冷的话,可以翻出来盖。”蒋洄把喻年的行李箱推进一楼客房,指了指里面的卫生间:“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有缺的可以去街角路口那家超市买。”
蒋洄的家里装修风格偏冷淡,以黑白灰为主,冷淡的色系却透着对生活的热爱——房间里的多肉胖嘟嘟的十分讨喜。
“那是假的。”蒋洄见喻年看着窗边的多肉植物,无奈道:“前两年这东西在这边流行起来,赵冕从街边买了两盆,买完之后才发现是塑料的,硬把东西塞给我了。”
“赵冕......是那天那个Omega吗?”喻年问。
“嗯。”蒋洄把那两盆能以假乱真的塑料植物拿起来:“我的卧室在楼上,你先收拾,我回去补个觉。”
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黑眼圈,刚吃饱没多久,现在困得不行,抱着多肉,替喻年关上了房门,趿拉着拖鞋回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
喻年沉默着把自己刚刚收好的东西又一件一件拿出来,整齐的挂进那个空荡荡的衣柜里,他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进卫生间,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才垂着头坐在床上。
毕竟是在自己家,蒋洄不会时时刻刻都带着信息素阻隔环,房间里此刻还弥漫蒋洄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冷杉的味道丝丝绕绕缠绕在喻年周围,喻年嗅了嗅,倒在床上,耳尖有点红。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但此刻并不足以引起主人的注意。
蒋洄躺在床上,说是补眠,实际也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他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喻年在黑暗中靠近,指尖那一点温热的触感。
多年不见,喻年挑火的技能简直练的炉火纯青。
蒋洄忍了半晌,终于半颓的懊恼着身,掀开被子,去自己房间里的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折腾了半天,时间已经逼近中午,蒋洄擦干头发,穿着家居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隔着卧室的门,离奇的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他怔愣了片刻,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喻年在厨房里找了一圈,面前找到了一颗笋和两个鸡蛋,以及一块排骨。
蒋洄倒是真没说谎,家里确实没什么吃的了,这些天他满心满眼都是喻年,就差就地在F国成立“喻年粉丝后援会”,哪有心思去管那个空空如也的冰箱。
好在丰富的食材对喻年来说不算刚需,今天就算把超市整个搬过来,他能拿的出手的菜式也寥寥无几。
尽量保证不把人吃进医院吧,喻年想。
他关好厨房的门,洗干净笋和肉,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两下鸡蛋,又翻出米来淘好,放进电饭锅,开始在网上搜教程。
把几个教程整合之后,鉴于水平有限,喻年又发挥了学霸的聪明才智,极其富有创新精神,把笋加进了炖排骨里,又炒了个鸡蛋兜底,完美的把家里仅剩的食材嚯嚯光。
两道菜色泽看起来都不错,外表勉强能唬住人。喻年拿着碗,正要盛米饭,厨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喻年转头看了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蒋洄,索性走过去把碗和饭勺塞到他手里:“去盛饭,今天你刷碗。”
然后自己端着两盘菜走出了厨房,根本不给房子的蒋洄反抗的机会,打定了主意要全方面入侵蒋洄的生活。
蒋洄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有生之年,他没想到自己能吃到喻年做的饭,或者......吃完这顿饭之后,他这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就将要走向终结也说不准。
120的电话号码是什么?蒋洄端着两碗盛好的米饭,拿着筷子,朝着餐桌走过去,每一步都像在踏入炼狱。
“尝尝?”喻年接过自己的米饭和筷子,冲明显在神游的蒋洄说。
蒋洄不太想做这样的挑战。
“不相信我这几年厨艺有进步?”喻年挑眉。
蒋洄下意识摇头,我倒不是不相信你,我主要是不太相信我自己。
喻年当年的厨艺,已经很难有退步空间了,但凡任何一样调料能少放一点,都能姑且算作进步。
喻年夹起一块排骨,佯装镇定的把菜放进蒋洄的碗里,看起来不容拒绝。
蒋洄在“吃”和“不吃”之间进行了强烈的心里挣扎,终于颤抖着手,视死如归的夹起了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洒满砒霜的排骨。
排骨的汤汁垂涎欲滴,一口咬下去,便粘在蒋洄的唇上。
“好吃吗?”喻年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蒋洄被呛了一下:“还行。”
通常来说,这个评价看起来不太好,喻年也夹起了一块排骨,吹了两下咬了一口。
很难形容这种奇妙的反差感——排骨外面咸的脸嘴唇都有点失水,但排骨里面却一点滋味都没有。
起初咸的不行,咀嚼到后面,淡的没味。
时隔多年,喻年的厨艺依旧停留在原地踏步。
喻年面无表情的抽了一张纸巾,把剩下那半块肉放到上面,起身去接了杯水。
“帮我倒一杯,谢谢。”蒋洄咳了两下,莫名觉得想笑,望着喻年倒水的侧脸,却又旋即收敛了笑意。
“点外卖吗?”喻年把玻璃杯放到蒋洄面前,看起来有些自暴自弃了。
“你点吧,我去实验室吃。”蒋洄站起来,从玄关处随手拎了一件外套。
“晚上想吃什么?”喻年沉默了一下,锲而不舍的问。
“不用等我,碗留着我回来刷。”蒋洄换好鞋,拿着钥匙出了门。
房门被“嘭”的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喻年和两盘被嫌弃的菜。
“噗——他住进你家了?”赵冕一口水呛了出来,险些喷在蒋洄的脸上:“早上的电话白打了?不是说断了他这些危险的念头吗?”
蒋洄躲了一下,才没遭殃,他有些头疼的看着赵冕:“实践起来有些困难,我能不能去你家借住几天?”
“不行啊,我家最近装修,我也是借住在朋友家。”赵冕直接拒绝。
“你闲的没事装修房子干嘛?”
“要你管,又不花你钱。”赵冕胡噜了一把自己上午偷溜出去新染的头发,淡金色在灯光下极其炸眼。
蒋洄满眼“你不对劲”的看着他。
赵冕被蒋洄审视的浑身不自在,才干咳了一声:“前两天去相亲来着,那个Alpha是个搞摇滚的,他喜欢这种发色。”
蒋洄简直想要为赵冕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拍掌叫好,却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划过喻年那张看起来有点委屈的脸。
他的Omega追起人来分明比赵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那已经不是他的Omega了。
“好看吗?”赵冕问。
“丑。”蒋洄说。
“反正也不是给你看的!”赵冕翻了个白眼:“来都来了,帮我出组数据。”
“我今天请假了。”蒋洄摆了下手,在实验室里找了个角落,拽了一把椅子,盖着自己从家里拎出来的那件外套补眠去了。
赵冕暗骂了一句,晃着自己淡金色的头发走了。
在椅子上睡觉的感觉不太好,蒋洄睡睡醒醒,好好一觉被睡的稀碎,沉在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暮色四合,他才揉着头坐起来,心情差到极点。
“醒了?”赵冕风风火火忙了一下午,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看见蒋洄就气的牙痒痒,偏偏刚刚接到了相亲对象的约会消息,又想蹭个车,表情一时间没转换过来,看起来有些狰狞。
“嗯。”蒋洄甩了下头,看了一眼时间,叹了口气,起身要回家。
实验室里睡着太不舒服了,真在实验室里睡半个月,他大概会直接死在这里。
酒店又不方便,他在F国能借住的朋友其实很多,但是知道他和喻年这些事情的人却只有赵冕,借住半个月,他实在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说辞,总不能把他和喻年的事情拿着喇叭满世界宣传吧。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回家这一条路可选。
“蒋哥~”赵冕嘿嘿一笑,凑过来:“能带我一段吗?把我放到你家前面那个路口就行,我相亲对象说那边有家餐厅特别好吃。”
“你没开车?”
“开了,但是如果我开车去,他不就失去了一个能送我回家的机会嘛。”赵冕把套路说的头头是道。
蒋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麻利点跟上。
赵冕脱了白大褂就跟了上来。
“去坐后面。”蒋洄站在车旁,指了一下后驾驶。
正要拉副驾驶门的赵冕赶紧往后走了两步:“好嘞爸爸。”
蒋洄这才坐进车里启动车子。
喻年傍晚才换好衣服,拿着蒋洄留给他的钥匙出门,去蒋洄说的那家超市里买了满满当当两袋子东西,准备填满家里的冰箱。
走出超市的时候,恰巧有人推着购物车进去,他让了一下路,侧过身抬头,看见了蒋洄的车。
车旁站着上次那个在火场见过的Omega,他染了一头浅金色的头发,看起来乖巧无比,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笑容和雀跃,正和车里的蒋洄挥手说再见。
第七十六章 他始终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喻年目送蒋洄的车离去,无言的低着头看着地上红白相间的地砖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突然投下了一小片阴影,有人站在了喻年的面前。
“叫了你半天,怎么不理人?”蒋洄弯腰接过喻年手里的东西:“别发呆,这里不让长时间停车。”
喻年懵着跟在蒋洄身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超市和蒋洄刚刚停车点地方存在视觉盲区,如果不是特意往这个方向看,蒋洄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的。
“碰巧。”蒋洄含糊其辞的打开了后备箱,把东西放了进去。
喻年不知道,他刚走出超市,站在人群里的时候,蒋洄就看见他了。
蒋洄用余光扫了他千百遍,开出去的车绕了一圈又开回来,怎么也无法把他的玫瑰一个人留在人潮窜涌的街角。
“吃晚饭了吗?”喻年坐在后驾驶,微微侧过头问正在开车的蒋洄。
“没有,不太饿。”蒋洄把车停在自家门口,打开后备箱,把那两袋子塞的满满当当的东西拿出来,示意喻年那钥匙开门。
他在F国直接买了一个小别墅,自带花园和车库,日常除了定期除草麻烦一点,其他的都很合心意。
“我晚上准备煮个面,你要吃吗?”喻年拿着钥匙打开门,站在玄关处回头,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点夕阳的余晖洒进来,喻年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回过头问他。
蒋洄拎着东西跟上来,无奈道:“我煮给你吃吧,吃炸酱面吗?”
“好。”喻年点了下头。
喻年吃什么都可以,他其实也不太饿,只是下意识贪恋蒋洄给的温暖,他洗了手,亦步亦趋的跟在蒋洄身后,一如当年蒋洄在厨房做饭,他懒懒散散的靠着厨房的门做监工一般。
蒋洄把面条下进滚开的沸水里,切好配菜,做好酱汁,把面条捞出,盛了满满当当两碗面上来。
很多习惯是下意识的,蒋洄还是没能改掉在喻年这里凡事亲力亲为的毛病,他拿着筷子,顺其自然的把自己面前的那碗面拌好,顺手和喻年换了碗,继续拌喻年那碗还没有每一根面条都沾上酱汁的面。
蒋洄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饶是喻年的口味挑剔的和过去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吃了满满一大碗。
“明天中午我在实验室吃饭,你可以点外卖,或者出去转转,这边有几家餐厅还不错。”蒋洄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划了两下。
“可以把名字发给我吗?”喻年拿着纸巾擦了擦嘴。
“嗯?”蒋洄疑惑抬眼。
“餐厅名字,”喻年指了下手机:“我怕踩雷。”
“行,我现在发你。”蒋洄拿着手机,点开通讯软件,直接滑到通讯录最下面,标着以“z”字母打头备注的那个头像上。
蒋洄的软件通讯录开头只有个字母打头,A是家人,B是朋友,C是同事,Z是喻年。
出国这些年,他的通讯录早就堆满了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友列表里的人添添减减,只有Z字母开头的备注没有变过。
那是他隐匿在推杯换盏虚情假意下唯一的特别关注——点开通讯录的时候不会第一眼就看到,但他始终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两个人的手机都换过许多个,曾经那些聊天记录并不能跟着手机迁移过来,蒋洄对着空白的聊天页面发了几家餐厅的名字过去:“推荐第一家餐厅,他家的水煮鱼很好吃,记得要微辣。”蒋洄收起手机,拿着两个人的碗筷朝着厨房的洗碗池走去。
喻年看了一眼手机置顶消息提示,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第二天蒋洄一大早就出了门,喻年早上破天荒的没有准时爬起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冷杉的香味中终于松懈下来,生物钟失去了作用,喻年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在灰色的被子里翻了个身,伸了下懒腰,惬意的爬了起来。
桌子上是蒋洄留的早餐,喻年把冷掉的粥和包子放进微波炉,趁着热饭的时间刷牙洗脸。
早饭后,喻年换了一一件浅色的T恤,握着手机打开导航出了家门。
导航带着喻年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家看起来很有设计感的理发店,店主的装修风格在整条街上比起来都是特立独行,一骑绝尘,远远看上去,不像是理发店,更像是某个艺术家的画展厅。
通常这样的店两极分化都很严重,顾客要么哭着来笑着走,要么笑着来哭着走,大概是作为半个美术生的惺惺相惜,他意外的觉得这家店还不错。
不枉他昨晚拿着手机翻了很久,在考察了这家店在附近的街区能排得上前三,并且顾客反馈好评率达到百分之九十,才预约了这家店。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喻年走进店里,一个看起来很热情的外国员工就迎了上来。
喻年点了下头,员工又问了几个理发店里常问的问题,便带着喻年落座,并给了他一本色卡。
不一会,一个看高高瘦瘦,纹身从手指一直蔓延进衣袖里的蓝发Beta走过来和他打招呼:“嗨,帅哥,想要染发?”
“想染成浅金色。”喻年恰好翻到了自己想要的发色,便把色卡举起来,指给理发师看。
蓝头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喻年,思索了一下道:“其实浅金色不太适合你,你的长相和肤色更适合银色。”
“很想染金色吗?”蓝头发拿着梳子,在喻年头上比划了两下。
喻年看着色卡,迟疑了一下。
他只是想染一个蒋洄看上去会喜欢的颜色罢了。
“那就听我的,染银色,来,带这个帅哥去洗头发。”蓝头发见喻年对金色也没有太执着,直接一锤定音,带着艺术家毒辣的嗅觉,完全不给顾客拒绝的机会。
喻年本身对染发这件事情也没有很热衷,既然有更好的推荐,他也没过多纠结些什么,起身跟着工作人员去洗了头发。
银色的发色本身不太好染,需要一遍一遍去漂原本黑色的发,药水几乎贴近头皮,哪怕用再好的药水,漂很多遍也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喻年漂了整整三遍,发色才达到蓝头发要求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