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一进到厅中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看向耿庄,见他用一脸失望与震惊地表情看着他,白夜心虚地低下了头,径直走到君上面前行礼一拜。
“不用多礼,将军你也坐下,与寡人一同欣赏。”君主的眼中划过一丝玩味,转瞬即逝,然后热情地招呼耿庄坐下。
白夜不敢看耿庄,身子一转白纱轻舞,素手拈弦轻拨,乐声起,白夜就抱着琵琶边弹边跳,身姿柔软,乐声优美,如临仙境,舞到曲间,双手一举,
竟是那仅是传说中的反弹琵琶的技艺,而因这动作,发丝飞扬白纱掉落,那张极艳极媚却又佐以极纯之眼的脸就现出,像是空灵山间的精灵,舞着要将被迷惑之人拉入那无尽深渊。
一曲终了,白夜抱着琵琶伏在地上轻喘,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君上更不敢看耿庄,眼角微微泛红,他也想听话,他也想乖,他真的很想在江离院等着他家将军来找他,可是许久不见的阿鲤出现了,也不知道他从哪知道君上来了将军府,他将兰竹和兰叶都用香迷晕了过去,他要白夜想明白来将军府的初衷。
是啊,公子玙的救命和栽培之恩不能不报呀,而要报这恩,他就要……白夜不想,他只要他的将军,他不想与那个可怕的君上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不做了,公子怎么办?
他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白夜咬紧下唇不让泪流下,只要君上叫他抬头,他要露出最美的笑的,阿鲤教过他,他记得的。
“这……”君上摸着下巴,看着白夜一脸意味深长。
“君上,这是臣表弟阿夜,年纪小贪玩,冒犯君上,一切后果,臣愿替阿夜承担。”耿庄赶紧走到白夜身边跪下,他怕君上看着阿夜的眼神,像是知道了一切的样子。
“哦?你就是阿夜?抬起头给寡人看看。”即便是阅尽了无数美人的君王,当白夜抬头之时,他还是被这张揉合了世间至纯与至魅的脸给惊艳到了,可不过一下,他就回了神,“阿夜,寡人问你,为何要出来献舞?”
“阿夜常听将军讲述君上的英武,阿夜仰慕不已。今日得知君上到府,阿夜想为君上献上一舞,现得见君颜,果然是英武神勇不凡。”
白夜昧着良心夸着君主,只觉得身边的耿庄不断发出危险的气息,若不是平日这些话被阿鲤反复练得极熟到张口就来,可能他要被耿庄吓得结巴了。
“哦?仰慕寡人?”君上搓了搓下巴,玩味地看向耿庄,“原来将军人后是这么形容寡人的呀。”
“臣……”耿庄只觉得头嗡嗡直响,疼的厉害,恨不得将白夜扛回屋里狠狠打他的小P股,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君上,都是阿夜自己一人所为,将军他不知情的,君上罚阿夜一人就好。”白夜此时不再伏着身子,跪得直直的盯着君上看。
“哦?那阿夜,你可愿跟寡人回宫?”君上嘴角一挑,无视耿庄的眼神直接问。
“阿夜……”白夜正要说话,可是忽然心疼得哽住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将军,原来就黑的脸更黑了,心里苦笑,“阿夜愿意!”
“阿夜!”耿庄惊了,那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他不懂白夜这是在做什么?若他是那些贪慕虚荣的男子,他耿庄什么不能给他,他,他为什么要……
“哈哈哈哈……没想到来将军府讨酒喝,还能得个美人投怀送抱,甚妙,甚妙啊,既然如此,阿夜你就……”君上抚掌长笑,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耿庄打断了。
“君上,阿夜今日应是烧糊涂了,这才冒犯君上,臣这就带他下去请人医治,臣告退,还望君上恕罪。”耿庄说完,也不等君上回答,也不顾白夜的挣扎直接将白夜扛起往他住的居所走去。
“啧啧啧,这就把寡人赶走,小气,有好戏也不让寡人一起欣赏。”君上说完也不在意耿庄的无礼,像是他不曾与白夜说过之前的话一般,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厅门口,看到府里的陆管家还候在门边,君上嘴角一挑直接扑了过去。
“君上,小心。”陆管家又不敢推开君主,只能咬牙撑住君主压下的所有重量。
“去,给寡人再拿一坛子酒,寡人回宫喝。”君上说话时,脸是埋在陆管家脖间说的,也不是气的热的还是被酒气熏的,陆管家的脸也红了起来。
“君上,将军没有交待……”陆管家说着,忽然身子一僵,赶紧用力抓住君上已经滑到他腰上的那只手。
“没事儿,今天将军抢了寡人一名美人,寡人拿他一坛子酒抵,他会愿意的。”君上笑着摇着脑袋在陆管家脖间直蹭,直把陆管家的脸红到像要滴血。
“你,你们听见没,还不快去给君上拿两坛子酒。”陆管家没有办法,只得叫小斯去拿酒,其他下人也有眼力见,赶紧都离开了此处,“君上,自重。”
“寡人的小鹿儿,寡人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了,也缠不了你几年了,如今,呵,有人等不及了。”君上一下子停了动作,只是努力将陆管家抱紧。
“君上,自重。”陆管家目光闪了闪,最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眼中又是一片坚定和淡然。
“你啊,好好好,寡人自重,寡人这辈子所有的自重都放在你这里了。”君上放开了陆管家,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这只当年林间的小鹿也过了单纯痴傻的年纪了,他们都老了,还这样作态是有些丢人,“小鹿,当年……”
“君上,当年的事自不必再提,老朽扶君上出府。”陆管家脸上表情冷淡,不愿再同君上说任何话,转过身子,恭敬地扶着这位陈国的君主往将军府外走。
“好好好,不提,寡人的小鹿说什么,寡人都听你的。”君上脸上带着外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宠溺和温柔,当年的事若是再让他选,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不然他的小鹿如何能活到今日,他不在,他活着亦无意义,这寡人说久了,果然就真的孤家寡人一个了。
“那……寡人就回去了。”到了将军府门口,人多了,君上也恢复了他君王该有的样子。
“恭送君上。”陆管家依然冷着一张脸,同其他人一般说着一样的话,行着一样的礼。
“寡人……真回去了?”君上知道他应该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可不知是不是今日的烈酒喝多了,总有些固执。
“您……保重身体,一路小心。”陆管家被君主灼灼的目光盯了半天,看他像着三十几年前那样耍着无赖,本来他应该什么也不说的,可不知今日怎么就这么怪,陆管家下意识地就嘱咐了两句。
“好好好,你也好好保重身体。”君上不管一众人惊掉的下巴,一脸开心的说完,然后转身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内的两坛子酒,他的小鹿还是心疼他的,他只要了一坛,他就给了他两坛,嘿嘿,只是这将军府也不是很太平嘛。
陆管家看着君主的马车消失后,这才收回的目光回到府里,今天的事太过刺激了,害得他脑子也有些发热,还不知道将军和白少爷如何了,白少爷今天也太胡闹了,
所幸将军阻止了,不然他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了,也不会让君上把白少爷带走的,毕竟当年白大夫和耿老将军都于他有恩,算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已解决吧。
陆管家看了一眼耿庄的屋子,吩咐其他人不要去打扰,然后转身去了账房,只是他不知道,今日他与君上一别,竟是永别,那个无赖就真如他所说,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屋内,耿庄气急败坏地将白夜扔到床榻上,白夜被揉着被摔疼的P股,一时间有些头昏眼花,下意识地他就伸手拉住耿庄的手,可下一秒就被狠狠地甩开了。
“白夜!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你清不清楚你在做什么!”耿庄气急了,大声对着还一脸懵的白夜直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小声点。”白夜嘟着嘴捂着耳,一脸不满地看着耿庄,“你怎么能破坏我的事呢?”
“你的事?你是故意让君上带走你的?”耿庄有些不可思议。
“是呀,但是……”
“你知不知道跟他走之后,你要面对什么?”
“啊?我知……”
“你知道你会被他怎么样吗?”
“呃……知道……”的吧?
“白夜!你当我是什么!既然你无所谓了,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
白夜看着耿庄忽然赤红的双眼,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等到耿庄扑上来将他狠狠压住,更是再也没法动了,耿庄直接抽出他袖中白色匹练将他双手捆在床头,他其实是有办法解开的,可看着耿庄的样子他忽然就停住了,闭上眼默默承受一切。
第二天清晨,耿庄是被一阵轻轻的啜泣声给吵醒的,他睁开眼就看到白夜抱着双膝缩在一角,一身狼藉地正含着泪害怕地看着他,昨天的一切一下子就在脑中重现,随着着记忆的复苏,
耿庄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想到他对白夜的所做所为还有白夜现在看他的样子,他到底做了什么,发誓要护住一生的人不但不能护他周全,反而给他最大伤害的就是自已,自已还有什么脸面说护着他,自已就是个混蛋。
耿庄想伸手触碰白夜的肩,还没碰时白夜就是一个瑟缩,耿庄心中一疼,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再次红了眼,可这次却不是因为愤怒。
陈国的战神,面对刀剑迎面刺来眨都不眨眼,几次重伤将死都不曾惧怕的铁汉,如今却落了泪。
白夜只觉得全身都疼,可当看到耿庄落泪时,他发现身体上的疼痛算什么,他心疼的就要死过去了,耿庄滴下的泪像一个个小锥子一般直刺他的心中,白夜想,不愧战神呀,单是眼泪就能将他哭的疼死过去。
白夜这时完全顾不上自己了,赶紧伸手将耿庄的头抱在怀里,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耿庄的泪落在他的心口上,又是炙热又是冰凉。
“庄,不哭了,阿夜心疼的。我不怪你凶我了,你别哭了。”白夜声音还有些嘶哑,声音小小的弱弱的,显得可怜极了。
“阿夜?你不怪我对你……”耿庄有些呆了,白夜竟不怪他对他的伤害,只是在意他对他的态度?
“恩?什么?”白夜有些疑惑的轻轻一偏头,眼神至纯至真。
“阿夜,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凶,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耿庄心疼的要裂了,他的阿夜啊,他要拿他怎么办才好,真想将他揉到心里,关起来,不被别人看到,不被别人伤害。
“恩,你不再对我凶了,我好害怕的。”白夜微微一笑,那样凶到失去理智如野兽一般的耿庄,他再也不想看见了,白夜用手将耿庄脸上的残泪擦干,“还有,今后也不要哭了,你要哭还不如凶我呢,你眼泪一掉,我心疼的就要快要死掉了。”
“阿夜……你不怪……我这样对你吗?”耿庄有些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年,他在白夜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高,亦如白夜在他心中一样。
“这样?唔……”白夜眨了眨眼,问道:“你是我的小媳妇儿,我们行周公之礼,不对吗?”
“你这个傻瓜!”耿庄真的无话可说了,只能紧紧抱着白夜,心下一顿满足又害怕,“你昨天若是跟君上走了,难道也愿意他这般对你吗?”
“当然不是了,只有庄才可以,我只是想接近君上,然后杀了他。”白夜乖乖窝在耿庄的怀里,却语出惊人。
“阿夜?你为什么要杀君上?”耿庄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第一天知道白夜有这种的想法。
“君上无德,屠了我白氏满门,我为什么不能报仇!”白夜咬着牙问耿庄,其实他也是有些生气被耿庄阻止了的。
“阿夜?是谁告诉你白府灭门一事是君上做的?”
“是……我不能说,但就是他干的!”
“阿夜,你听我说,当年白伯伯一家出事,我爹就开始调查了,一开始也是怀疑君上,但阿夜,事实证明,不是君上做的。”
“不可能!那谁又与我们白府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阿夜,我一直在查,最近有些眉目了,当年白大夫和我爹是君上的左膀右臂,要多大的事,君上才能做出自断一臂的举动,白家灭门,受影响最大就是君上了。”
“庄……你,你不要骗我……”
“阿夜,我此生绝不欺你骗你,我发誓,若有违此誓,我耿庄就天……”
“不,我信你……别说了。”
“阿夜,你告诉我,谁与你说是君上做的?”
“庄,我,我有些乱,你,你让我自己静静,好好想想,我,我一定会同你说的。”
“唉,好吧,只是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冲动了,有事你同我说,我会帮你的。”
“庄,给我一些时间……”
“好……我等你愿同我坦白的那一天。”
“谢谢你。”
“傻瓜……”
第108章 将军请卸甲(黑白4)
毕竟年轻又习过武,在耿庄的屋内睡了一天,傍晚吃了晚饭后,白夜就能在兰竹和兰叶的陪伴下慢慢走回江离院了,只是那走路的姿势别扭了一些,步子慢了一些。
白夜醒来时兰竹和兰叶就又回到他身边伺候了,白夜看她们俩有些心虚,而两人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白夜一直有些别扭,直到兰叶实在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说下次敢再抛下她们俩,就去城外乱葬岗给她们收尸吧,白夜赔了许多笑脸,直到三人又恢复打闹,白夜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他是真的很在意将军府里这些人了。
白夜假装是欣赏月下风景才走得慢,其实耿庄是想他多留几天的,可他看着兰竹一脸笑容和兰叶做的怪脸,白夜是真的待不住了,不顾耿庄的担心还是要回江离院,不过临走前耿庄说了,他的院子明天会开始修整,所以他要借住他的江离院,真是的,明明整个将军府都是他的,还跟他说什么借住,真是,这个木头将军也学坏了。
白夜正一脸傻笑时,忽然听到有轻微的翅膀扑扇地声音,白夜下意识地吹了声哨,一只灰扑扑不起的小雀鸟就飞下落在他的食指上,圆滚滚的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白夜,显然它小脑瓜子还想不明白,自己正飞得好好的,怎么又叫它下来。白夜愣了一下,他怎么把专门为公子玙传递消息的雀鸟召唤下来了?
平日里用鸽子传递消息太过显眼,容易被截获,而这种小小的雀鸟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也是公子玙派人专门训练的。
明知道这应该是阿鲤传给公子玙的消息,若是平时他定是直接放雀儿飞走,但今天刚从耿庄口中知道灭白府满门的另有其人,白夜下意识地就对一直从小告诉他君上是凶手的阿鲤等人产生了怀疑,
他让兰竹和兰叶待在原地别动,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二人从雀鸟毛绒绒的小肚子下摸到一个绑住的小竹筒,白夜用长指甲将竹筒上的小软塞挑开,倒出里面的小纸条,打开一看“已见君上,未跟随,恐有疑。”
白夜看完心头百般滋味,相处不过一年的耿庄都知道他跟了君上不会有好结果,而这些从小看他长大的人,甚至待他极好的公子玙,都是希望他随了君上,从而方便接应他们的行事外,还能随时刺杀君上,可他将遭受的一切呢,也只有耿庄心疼和不愿吧。
白夜下意识地想手上用力,还好关键时刻忍住了,他小心又将这小纸条卷成细条,将跳到他头顶窝着的雀鸟抓下,一切恢复原状之后,嘴里吹了个送达意思的哨音,那只圆球一样的小雀鸟就扑扇着翅膀飞远了,白夜看着雀鸟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晚上,又是要泡药浴的日子,当阿鲤看到白夜身上的痕迹时,平静淡漠了近一年的他终于是震惊了,这药浴的功效除了让白夜肌肤滑润,更是让他的皮肤容易留下痕迹,这也是应了君上的喜好,可君上昨天下午明明是直接离去的。
“阿夜……你这是……”阿鲤脸上的惊讶都不用演,他是真的惊到有些茫然了。
“是将军……”白夜第一次将从他们那学到的本事用在他们身上,比如伪装自已的情绪,他坐在浴桶里,将自已缩成一团,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像是难过至极。
“耿将军……怎么可能!”
“阿鲤……昨天我真的有努力,我向君上献舞,君上也问了我是否愿意跟他走……”
“你说什么?”
“愿意的。”
“那又怎么会!”
“那时,也不知将军是如何想的,他直接将我拖走,然后……”
“这……这,这……”阿鲤想过将军无数种阻止此事的举动,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阿鲤,怎么办?我耽误公子的事了……”
“这……也不能怪你,唉……”
“阿鲤……我,我能见见公子吗……”
阿鲤正想拒绝,他想着白夜已经是将军府里的人了,再去见公子玙若是被其他人见着,岂不是坏了计划,可阿鲤又转念一想,如今事情已然超出计划之外了,平日里传书又说不清,
他时时被看管住肯定无法单独离开,也只有让白夜出面离府,这才有见面说清的可能,“好,我去唤雀儿同公子说。”
阿鲤匆匆为白夜泡完药浴,将他头发绞了半干,正要转身离开回房去联系公子玙,衣角却被白夜拉住,“阿鲤,我好害怕,君上好可怕,我,我……”
“阿夜,你想想,为了你的仇,为了公子,你自己好好想想!”阿鲤有些愤恨白夜的如此软弱,可这样的性格又是他们刻意养成的,只能无奈拿出他最在意的家仇和公子来说话。
“阿鲤,你们和公子会骗阿夜吗?”白夜的眼睛像揉进了满天的星辰,那光能照进别人的内心,所有黑暗都无所遁形。
“自,自然不会,我先去联系公子,不然怕夜长梦多。”阿鲤笑着轻拍了拍白夜的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阿鲤没有看见,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时,白夜的表情冷了下来,那眼中的光芒也一一熄灭,原来全心信任时,如何都是对的,现在存了疑,
阿鲤那慌乱不敢对视的眼,勉强的笑及着急离开时凌乱的步伐,这都证明了他的心虚,白夜的心慢慢冷了下来,他,是不是被利用了。
也许是事情真的失了控,公子玙那边的回复也很快,第二天一早,阿鲤就告知白夜公子玙在城中王记茶楼等候相见,白夜像是当年什么都不知的他那样,满心欢喜,打扮着自已,只是那心却空落落地,没有一丝的情感起伏。
白夜同耿庄说要出门逛逛,没有带上兰竹和兰叶,也不让耿庄跟着,只带着阿鲤,耿庄开始是不同意的,白夜看着耿庄担忧的眼神愣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笑了起来,他勾着耿庄脖子献上红唇,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将军,我不会走的,我的家在这,我的小媳妇也在这,阿夜肯定回来的。”
耿庄无奈,最后只能答应他的请求,他不过派了马车和两名小斯跟着,他知道白夜的身手,除了他,别人想要伤他极难,只是他不知道,这回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要被伤的却是他的心。
到了茶楼,进了二楼包厢,白夜看着公子玙竟然觉得陌生,还是那样温润如玉的气质,俊美的长相,温柔宠溺的笑容,还有对他永远敞开的怀抱,白夜知道,他应该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跳入公子的怀抱,
可是当他要这么做时,他的脑中就想到耿庄的那张大黑脸,还有那气他至极时掉下的眼泪,他就觉得,似乎他已经开始排斥除了他家将军小媳妇之外的人的亲近了。
公子玙和之予都看出白夜的不对,两人看向阿鲤,阿鲤轻轻地摇了摇头,两人就不再寻问,公子玙早就点好了白夜最爱的香茗和点心,见白夜坐下后就为他倒好茶,
递过糕点,柔声的问他的近况。白夜一边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一边不时用点头或摇头回答公子玙的话,样子显得十分的难过。
果然,没有一会儿,白夜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阿鲤又悄悄点上的安眠香,白夜慢慢地软了身子,最后闭上了眼,呼吸均匀。
阿鲤递上一个小瓷瓶给公子玙,他放下鼻下闻了一会,整个人就精神了,他无奈又温柔地看了一眼睡着的白夜,将他手中的半块糕点拿开,然后抱着他放到一边供客人困顿时歪躺一会的矮塌,又拿出轻薄的披风为白夜盖上,最后拂开他额前的碎发,这才坐回茶桌前听阿鲤汇报昨天的事情。
“什么!你说前日君上没带走阿夜,阿夜却被耿将军……”
“公子,冷静!”
“怪不得阿夜今天如此闷闷不乐……”
“公子,你该在意的是我们计划失败了,而不是阿夜的心情。”
“阿鲤!”
“之予,我知道你看着阿夜从小长大,公子更是同阿夜玩在一处,我何尝对阿夜不是又怜又疼,可是,公子,请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当年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将白家小少爷抢回来,将他培养成魅惑君王亡国的妖姬吗,我们可不能心软啊,公子,想想您的大业!”
“阿鲤,我们懂的,公子……也是明白的。”
“当年爻兑真人当年卜的卦不是说……怎么会如此发展……”
“公子,当年真人说了白家小公子是祸国乱君之相,不会有错的,君上喜行龙阳之道,又最喜相貌上佳却性子单纯的男子,有着我们的培养和真人的卦象,不可能有错的。”
“不可能,不可能!现在不就可能给你看了,你现在和本公子说不可能?”
“公子,息怒,阿鲤也是为公子着急,其实之予有一想法,不知……”
“你说!”
“是!公子,听阿鲤所说,君上定是喜爱阿夜的,可却被耿庄将军给阻止了,耿将军为陈国战神,若不是有他的存在,君上本人又有何可惧?或许,当年真人的之意也在于此,君臣离心,岂不是祸国乱君?”
“……”
“公子,我们将阿夜培养多年,就是希望他用美色惑上,引得君上为他痴狂也是乱,让耿将军为他叛了君上,又何尝不是乱呢?”
“之予所说……在理。”
“公子之意,接下来……”
“就……让阿夜继续在将军府……伺,伺候耿将军吧……”
“公子贤明!”
“记得,对阿夜不可透露半分。”
“放心吧,公子,当年主上刻意让您与阿夜一同生活学习,就是为了让他接受您,依赖您,将您奉若天,您是他的天呀,您说什么他都会听的,会愿为了您献上自已的生命,更何况不过区区委身……”
“阿鲤,不要说了,公子都懂的!”
“比起君上,阿夜已经算是幸运许……”
“阿鲤!”
“……你,带他回去吧,照顾好他。”
“送公子!”
阿鲤和之予一起送公子玙出了茶楼包间,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一直也很顺利,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躺在矮塌上的白夜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只是很快落在鬓间不见了踪影。
阿鲤回来将香熄灭没多久,白夜就睁开了眼,他呆呆地看了一会阿鲤,然后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回茶桌前,将桌上早就凉了的冷茶狠狠灌了几口。
“公子呢?”或许是刚睡醒,白夜声音失了平日里的清脆,带着丝丝的黯哑。
“公子有急事先回了,公子嘱咐你万事小心,别委屈自已,若是不愿,公子那处后院随时欢迎你回去。”
“好,我们回去!”
“恩?”
“呵,开玩笑的,阿鲤,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阿夜,公子不会在意的……”
“可我在意!阿鲤,今日出来你就不用跟我回去了。”
“阿夜,你赶我走?”
“阿鲤,如今耿将军得罪了君上,将军府也不太平了,你跟我回去,不过到时候多一人赴黄泉罢了。”
“阿夜,我要去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了,你……回去帮我照顾好公子,阿鲤,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但之予真的等了你好久,如果,你大仇得报,回头看看他吧。”
“阿夜……”
“我回将军府了,你……别跟上来。”
白夜走了,阿鲤最后还是没有跟他回去,也不知是局势已定,他跟着白夜也确实没什么用处了,还是白夜哪句话打动了他,他没再坚持,不知为何,
他竟有种放过白夜也放过自已了的感觉,阿鲤苦笑着摇了摇头,向之前的宅邸走去,仇人还在,他没有权力放过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白夜回了将军府就直接去见了耿庄,别人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只有耿庄一眼看出了白夜的不同,他的小孩儿变了,若是出府前白夜还是那个天真善良眼中满是星辰的少年,
回来的这个,就是一夜长大的男子了,他眼中的星光消失了,只有满满的茫然若失和深深的恐惧,耿庄一声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抱着他,他要让他知道,即使他失了所有,至少,还有他在。
“庄,你会骗我吗?”
“永远不会!”
“我想知道真相……”
“好,我全部告诉你!”
耿庄将白夜拉到一边坐好,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的手里,直到热茶将冰凉的手捂热,白夜这才发现自己竟全身冰冷,看上去一个粗人的耿庄竟为他心细如此,耿庄示意他喝品茶,热茶的热度渐渐暖了他的身子,白夜僵直的身体这才慢慢软了下来,
耿庄见白夜脸色好看了一些些,他将茶杯放回桌上,双手包住白夜的手,用手继续捂热着白夜的手,人走茶易凉,耿庄的手却一直厚实温暖,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安全感一直都在,白夜双唇一抿鼻头一酸,他直接扑到耿庄的怀里,就赖着不动了,全身被耿庄的气息包裹着,这给了他无限勇气来迎接即将到来残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