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惊呼,一人苦痛,一人欢愉。
两人失神片刻,辰安此时已是无力的软倒在了南宫明赫身上,南宫明赫伸手轻抚辰安的后背,“你......很痛罢,何必......”
辰安闻言直起身与南宫明赫对视,到嘴边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今日如此反常,如此急切,一向聪慧的南宫明赫就算此时没能明白,也总会有知道的一天。
辰安忽然有些自暴自弃,他知道便知道了,无需再隐藏。想到广阳殿中多出的那个女人,若是再隐瞒下去,眼前之人将会离他越来越远......
辰安再不掩饰眸中的情意,低头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南宫明赫的颈间,他不敢看南宫明赫,因为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着实大胆,“殿下,不要找别人,好么?只要殿下想,辰安可以满足殿下,无论何时。”
“殿下,我不痛,这一切皆是辰安经年所求,因为......我爱着殿下......许久。”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辰安撑起身,又重重的沉了下去。他咬着牙不顾一切的起伏着,只为了他爱的人不再难受。
南宫明赫还在辰安突如其来的表白中震惊得无以复加,却抵不住身体的本能。他在辰安方才的话语中,与辰安一同沉沦......
南宫明赫搂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辰安躺在床榻上,他望着怀中之人,心中纷繁杂乱。
他一直视辰安是亲人,是兄长,而如今两人的关系却......?
明知不应该,他还是在辰安身体还未痊愈时又要了他。而现在又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情意,来时的目的已不好再言明。辰安一直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父皇亦是,然而对比起来,他心里知道,辰安在他的心中分量更重。他不忍心伤害他,他亦不愿......
“殿下......”一声轻哼打断了南宫明赫的幽思。
“醒了。”南宫明赫躲开辰安的视线,说道:“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叫人送些热水来。”
辰安闻言自觉的将自己的挪到了床榻里侧,将头埋在被褥里,没再看身侧之人。只听着细细簌簌的声响,他离开了。被褥里的温度随着一人的离开,慢慢冷却。辰安裹紧被褥,想挽留住他的味道,但一切都是徒劳。
辰安心中泛起一阵阵的苦涩,眼角滑下来一滴晶莹。
他抛却自尊,不顾一切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将自己的情意毫无保留的摆在他面前,却没得到他的一点点回应。
辰安早已感受到了南宫明赫身上的寒意,即使是两人纠缠难分时,滚烫被融化,那寒意都足以刺骨。
南宫明赫关上门站在门外,感受着巳时的阳光。刺目的光线让南宫明赫不禁闭了闭眼,灼热的温度洒落在身上,却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冷意。
他不知道是因为两人这些时日的亲近让辰安产生了错觉,还是一直以来他对辰安的极度亲近让辰安误会。不论如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但不论谁对谁错,他都知道了辰安对他的情意。而他呢?他喜欢辰安吗?毫无疑问他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是对兄长的依赖,还是......?他不知道。
南宫明赫吩咐了张游给辰安送热水后,便坐在了后庭的凉亭中。
秋澜看到南宫明赫一个人坐在那里,神色有些落寞,便沏了茶走了过去,“殿下。”
“澜儿。”南宫明赫见来人后唤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南宫明赫问秋澜。
秋澜笑着将茶水以及点心一一从托盘里拿出摆上,“远远瞧着殿下在这儿坐着,似乎心情不好,便来看看。”
秋澜说着在南宫明赫对面坐下,“殿下可是有烦心事,愿意同澜儿说说吗?说不定澜儿可以为殿下分忧。”
南宫明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摇了摇头,苦笑着将茶杯放下,“澜儿还小,有些事可能还不太懂。”
秋澜闻言倒也不恼,只说:“澜儿比殿下小不了两岁,且已到了及笄的年纪,有何不懂?”秋澜斟酌着开口,“殿下可是有心上人了?”
南宫明赫一愣神,倒像是被猜中了心中之事。秋澜见状了然,脸上的笑意更深,“有件事本想亲事成了之后再同殿下说,但既然殿下有了心上人秋澜便不得不说了。”
南宫明赫看向秋澜,似乎有些不解,但并没有开口打断秋澜的话语,秋澜不疾不徐的继续道:“我与殿下的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而澜儿志不在后宅亦不在后宫。这些年与师父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澜儿也想同颜国的女子一样可以入朝为官,也想跨马横刀征战沙场,方不愧对于师父这些年的教导。”
南宫明赫闻言皱眉,虽说并未有惊异之色,但神情却有些难以言喻,“你真是这样想的?”
秋澜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散落在后庭之中,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不少宫人闻声都不由的看了过来,却在看到亭中坐着的南宫明赫后又都垂头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殿下不会是以为澜儿是因为你已有心上人才说这话吧。”秋澜一针见血的将南宫明赫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澜儿可没有舍己为人这么高尚的情怀,这一切都是澜儿的愿望,只望殿下登上那至高之位时能让澜儿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这就够了。”
“而澜儿也会竭尽所能帮助殿下问鼎那至尊之位......”
南宫明赫望着秋澜的此刻的飒爽英姿,心中最后的那点疑虑也打消了,“既如此,本宫便应了你又如何。”
“待到那日,一定给你自由,让你有机会一展抱负。”
“谢殿下。”秋澜起身在南宫明赫身前抱拳下跪,这便是认了主。
自此两人即使成亲,也只是君臣关系,再无其他。比起娶到一位娇妻,南宫明赫更需要一位得力的帮手。
想到这里,南宫明赫又不可避免的想到辰安,想到辰安对他的情意。
南宫明赫让秋澜起了身,便一人品着茶,望着后庭中的花草流水。
秋澜见状,低声道:“殿下的心上人,可是身份低微,无法与殿下相配?”不然以南宫明赫的身份娶了便是,何须如此苦恼。
南宫明赫摇头,“本宫也不知道,本宫对他到底是何种情意?”
秋澜看了南宫明赫片刻,笑了笑将手搭在南宫明赫随意搁在石桌上的手背上,还有意无意的摩挲了两下,南宫明赫随即就将秋澜的手甩开。秋澜见南宫明赫的反应,不但不恼,反倒是笑了起来,“殿下对澜儿没有那种情意,所以殿下无法与澜儿太过亲密。就连这最浅显的触碰,殿下也无法忍受。”
秋澜像是一早就摸透了南宫明赫的性情一般,这话说得有条有理。
“那殿下与她,可愿做亲密之事?”秋澜随即问道。
南宫明赫闻言,忆起他与辰安的点滴,就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哪会无法忍受,反倒是沉浸其中。
秋澜瞧着南宫明赫的神色,了然的笑了笑,“看来殿下对她确有男女之情。”
南宫明赫怔然,男女之情?他面露苦笑,原来他对同为男性的兄长亦有不可言说的感情,只是一直未曾发现。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不顾惜他的身子,将他压在身下肆意鞭挞。
可是这样的感情他无法承受,他亦不想让两人再错下去。
辰安是自己尊敬的兄长,并非自己泄欲的娈宠。他应该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躲在自己的身后。他的才能应当让他受到万人敬仰,而不是枯守后宫被人说三道四。
他的大哥有雄才伟略,就该意气风发的与自己并肩,他不想看到他自此凋零。所以他不能接受他的情意,亦要隐藏自己的心意。
这是他的决定。
......
“人还没找到?”南宫楚河将手边的砚台砸向跪在地上的宫人,宫人不敢躲闪,砚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额角上,鲜血顷刻间便争先恐后的涌出。
南宫楚河无视宫人的脸上淌着的血红,依旧怒骂道:“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宫人知道南宫楚河是在借题发挥,并不止在骂他,当然还有楚家那些人,兴许还包括皇后。这是楚家策划的,最后却连人都弄丢了,怎么让南宫楚河不气。那边还等着要人,南宫楚河现在是看到什么都烦,“滚。”
宫人闻声,庆幸又捡回了一条命,连滚带爬的往大门处走去。却在门口遇到了推门而入的寒介。寒介皱眉让宫人先出了门,而后将门掩上不紧不慢的走进殿内。
寒介弯身将地上的砚台拾起,拢袖将砚台放回南宫楚河的几案上,绕过几案走到南宫楚河身侧,抬手覆在南宫楚河两侧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抚按。
南宫楚河靠坐在木椅上,享受着寒介的伺候,舒服得轻哼。
在寒介熟稔得手法下,南宫楚河渐渐的阖上了眼,而后呼吸渐缓,竟是睡了过去。
寒介心疼的抚过南宫楚河的眉眼,低声对着睡着的人道:“你太累了,安心睡一会儿吧。”
说完绕过木椅,弯身将人打横抱起。闻到熟悉的气息,南宫楚河熟稔的在寒介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入梦乡。
寒介轻柔的将人放在床榻上,而后褪了外衣也在南宫楚河身侧躺下,替两人盖好薄被后寒介伸手把南宫楚河揽入怀中,将鼻尖埋入南宫楚河的发顶,而后心满意足的阖上了眼。
两人几乎同时醒来,南宫楚河用沙哑的嗓音唤了一声,“寒介。”
“殿下醒了。”寒介温声回道。
南宫楚河“嗯”了一声,往寒介怀里又钻了钻。
寒介制住南宫楚河的肩不让他继续往前,南宫楚河不悦的抬头看向他,寒介轻声哄道:“殿下,今日该去太子妃房里了。”
南宫楚河闻言,本来温情的眸子瞬间变冷,就连身上也直接僵直了起来。
南宫楚河仰头看着寒介,见他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南宫楚河退出寒介的怀抱坐了起来,“你就这么想把孤推出去?”
寒介也坐了起来,语重心长的对南宫楚河说:“殿下,太子妃娘家于殿下来说大有助益,现下还不是得罪的好时机。况且属下得知,陛下已经在为南宫明赫挑选皇子妃,若让他先得了皇太孙,殿下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你想让孤同那女人生孩子?”南宫楚河直直的看着寒介,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情绪。
寒介垂眸,恳切道:“殿下,请以大局为重。”
寒介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于他来说只是理所当然的谏言罢了。
南宫楚河以手做刃,直逼寒介胸前,而寒介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南宫楚河的指尖抵着寒介,一字一句的问道:“寒介,你有没有心。”
寒介眸中神色有片刻波动,但南宫楚河却没看到。寒介复又抬头看向南宫楚河,脸上无任何异色,“殿下,太子妃还等着您。”
南宫楚河直挺挺的手掌瞬时握成了拳,一拳砸到寒介胸前,寒介登时闷哼了一声。
南宫楚河闻声收回了手,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寒介一眼下了床去。南宫楚河穿戴整齐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一动不动背对着他的寒介,怒意燃起,拂袖而去。
殿门发出厚重的响声,寒介转头,只看到一抹玄色消失在紧闭的门外。
寒介苦涩的捂上胸口,那是方才南宫楚河砸过的地方,很痛但却不及心中之痛。
寒介本是孤儿,却因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宣威将军楚宏义一命入了楚家,成了楚宏义的义子。虽说没有冠上楚姓,却也是当公子养着。
楚宏义将寒介带回楚家的那一日,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寒介身着单薄,一身都破破烂烂,脸上也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个乞丐儿。
寒介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在楚宏义领他进门后缓和了过来。屋中雕梁画栋,温暖如春,这是寒介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房子,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楚宏义身后站在了堂中。
屋内当时有很多人,但却很静,寒介虽说见识不多,但并无惧怕之意。他就那样立在堂中,任人打量。
楚宏义坐在上首,对着众人说道:“从今以后,这孩子就是我楚宏义的义子,就是我楚家之人,任何人不得对他无礼。”而后楚宏义轻声问寒介,“你叫什么名字?”
寒介抬眸,看向楚宏义,抿了抿唇,回道:“寒介。”
楚宏义对众人说:“可记住了?”
众人应“是。”
楚宏义本欲再说点什么,却被外间的声响打断了,只听有人唱道:“太子殿下到。”
屋中人闻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就连楚宏义都走下了台阶站到了堂中,等着屋外的人进来。
寒介疑惑的跟着转身看向门口处,只见屋内的丫鬟掀起厚重的帘子,而后便有人从门外进来。
来人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郎,红色的狐裘让他与身后的雪景自成一体。寒介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几乎移不开眼。那少年对他一笑,他只觉身体都轻了不少。
所有人都朝他下跪,寒介在楚宏义的示意下也跟着跪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
这是寒介与南宫楚河的初见,雪中红裘是寒介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寒介代替南宫楚河在楚宏义那里承欢膝下,他做了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一切。南宫楚河会经常回楚家,一来二去两人也熟稔了起来。寒介知道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所以将一切都藏在了心底。
直到他成年,楚宏义将他叫到书房,“你可愿入宫助楚河一臂之力?”
寒介闻言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答道:“孩儿愿意。”
楚宏义一掌拍在他的肩上,朗声道:“好孩子。为父就将楚河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护他周全。”
“孩儿一定做到。”
楚宏义看着寒介,又说:“你知道为父对楚河的期望,那个位置你要替他争,你要看着他不准他退缩。要不折手段的帮他拿下那个位置,到那时,为父便死而无憾了。”
“父亲一定会长命百岁。”
楚宏义闻声笑了笑,大掌又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记住,不能让楚河走错路。你要看着他,护着他,但不能由着他。”
“好。”
寒介进宫那天也是南宫楚河与太子妃的大喜之日。
第二十三章 未遂
寒介与南宫楚河早些年就在楚家有过鱼水之欢,两人之间的情意自是与旁人不同。所以寒介入宫那日,南宫楚河并未去太子妃房中,而是来寻了寒介。
而这事被楚宏义知道后就将寒介叫回了楚家,寒介被楚宏义用软鞭整整打了半日。楚宏义指责他不知规劝,由着南宫楚河胡来,差点坏了大事。
在寒介奄奄一息时,楚宏义蹲到寒介身前对他说:“看好楚河,若他再犯错,就没有今日这么简单了。这软鞭你留着,记住我今日说的。”说完就将软鞭扔到了寒介满是伤痕的背上。
寒介在楚家养好了伤才回的宫,他回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南宫楚河去了太子妃房里。此后每月初一十五南宫楚河都必须去太子妃那里,为此南宫楚河与寒介大吵了一架,但从此南宫楚河就未怠慢过太子妃。
南宫楚河会去太子妃房里,至于做什么寒介并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只是南宫楚河与太子妃成婚这么多年,太子妃却从未有过身孕。这件事南宫皇帝和楚宏义都有过问,但都被南宫楚河搪塞了过去。就连送进来的侍妾也因为南宫楚河的一句不想让太子妃不开心,将人都遣了出去。
南宫楚河与太子妃的关系寒介隐隐有猜到一些,但他不想多管。
因为,他要管住自己的心已经很难了......
......
那日南宫明赫同秋澜在凉亭里相谈甚欢的场面最终还是被辰安知道了。
但辰安听宫人谈论时,神色很平静,只是那之后的几日他去太医院的次数多了不少。
广阳殿里有南宫皇帝特许的小厨房,所以南宫明赫的一应吃食都是在这小厨房里做。未时末正是小厨房忙碌的时候,辰安负手踱步进了小厨房内。
小厨房里面热火朝天,一时之间倒是没人发现多了个人。
只听一膀大腰圆的男子掐腰站在那儿指挥,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厨房,不想听见也不行。
只听他对一个宫女大喊道:“小翠,看着火候,这是给那位秋澜小姐备的补汤,可仔细着。”
辰安轻咳了两声,那膀大腰圆的男子听了声立马看了过来,见是辰安,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副统领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地方。”
辰安浅笑着说:“我来瞧瞧殿下今日的晚膳如何了。”
那男子道:“副统领放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保证不误了主子们的时辰。”
这广阳殿本就只有南宫明赫一位主子,却又说主子们,自然是将秋澜算入了其中。辰安负在身后的手在宽阔的衣袖之下紧握成了拳,但面上却是一点不显,依旧面带笑意的望着眼前之人。
辰安语重心长的嘱咐道:“秋澜小姐身体有些不适,在吃食上你们还得多花些心思。”
“那是自然,这不,正给秋澜小姐熬着补汤呢。”男子说着往辰安身边靠了靠,“副统领可知道这秋澜小姐是何来历,怎的殿下对他如此特别。还别说,秋澜小姐与咱们殿下倒是极为般配。”
辰安闻言握着的拳又紧了紧,他真想把这拳头落在这满口胡言的厨子身上。哼,般配?那得看她有没有那命。
辰安冷声道:“主子的事别瞎打听,做好自己的事。”
那男子见状连回了几声“是”,不敢再多嘴多舌。
“行了,你自去忙你的,我自己转转。”辰安打发道。
那男子应了一声,便自忙去了。
辰安在小厨房里转了一圈,不经意间的走到了那叫小翠的宫女身旁,“小翠?”
小翠闻声一惊,见是辰安,忙福身道:“副统领。”
辰安点了点头,望着灶上的瓦罐,小翠识趣的将瓦罐的盖子揭开,让辰安仔细瞧了瞧。
辰安拿起一旁的勺子在瓦罐里搅了搅,漫不经心的对小翠说道:“你去把这补汤的食材都拿来我瞧瞧。”
广阳殿里的人都知道辰安副统领对医药一途深有研究,以为只是辰安想瞧瞧这补汤对秋澜小姐的身体是否有益,所以小翠并没有任何疑心的离开了灶上去给辰安拿食材。
待小翠转身离去,辰安见小厨房内无人再注意他,于是搅着补汤的同时将袖中的药丸顺势投入了瓦罐之中。瞧着药丸渐渐融化至汤里,辰安微垂着头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恶意无任何人看见。
小翠将食材都拿了回来,辰安仔细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秋澜小姐的吃食要精细些,可别让人不满意。”
“是。”小翠郑重其事的应了下来。
辰安又四处转了转,而后离开了小厨房。
辰安站在后庭中望着南宫明赫与秋澜在书房窗前的榻上面对面而坐,各执白棋黑子在对弈。如此岁月静好,在辰安看来却是心中沸腾万千,总想毁灭点什么。
想着方才自己下的药,狞笑爬满了俊美的脸旁。
只需再忍几日,待到毒发,便是神仙也难救,不枉他几日的费神。反正广阳殿又不是没有过下毒之事,一切都怀疑不上他,只怪秋澜自己倒霉罢了。
眼瞧着宫人将那补汤端了进来,辰安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看见秋澜端起了瓷碗,已准备送入口中。后面辰安便没看下去,皆因南宫明赫的视线瞧了过来,他不想让她发现,便闪身离开了那处。
却不知他离开后,南宫明赫就叫住了秋澜。秋澜的唇刚碰上补汤,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便放了下来,“怎么了?”
“你身体现在也无大碍,喝不喝补汤也无多大关系,晚膳本宫让人备了烤肉,怕你喝了汤吃不下,倒是浪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意。”南宫明赫笑着对秋澜说。
说着还将秋澜放在桌上的补汤端回了宫人的托盘上,示意她撤下去。
“既如此,澜儿恭敬不如从命,可不能浪费了殿下的一番心意。”秋澜最爱的便是烤肉,那补汤无论如何是喝不下去了。
辰安步伐轻快的走在廊道上,与书房里出来的人碰了个正着。辰安无意瞥见碗中并未动过的补汤,神色一凝,额角青筋隐隐抽搐,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辰安缓了语气,问道:“秋澜小姐怎么没喝补汤?”
宫人本来被辰安的怒意吓到,却又听见他温和的问话,这才恭恭敬敬的答道:“殿下说今晚给秋澜小姐安排了烤肉,怕秋澜小姐一会儿吃不下,这便撤了这补汤。”
没想到殿下对那女人如此费心,就连吃食也是每日过问。她,就这么重要?
宫人一口一个秋澜小姐,又想到殿下对她的无微不至,就连这补汤……辰安只觉胃里翻涌,那灼烧感直往上顶,眼前斑斑点点,无意识的咬紧牙关直至痛感袭遍全身才让他渐渐清醒了过来。辰安将口中溢出的铁锈味的液体全部吞咽了下去,语气却依旧温和,“所以就端回来了?”
辰安扬手打翻了宫人手中的托盘,补汤洒落一地,辰安身上散发出的怒意让宫人立时跪了下去,连声求饶。
辰安打断宫人的讨饶声,喝道:“你们就是这样规劝主子的,明知秋澜小姐大病一场,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却由着主子乱来。再有下次,哼……”
辰安说完,没再看地上伏跪着的宫人,迈步离去。
将那掺了料的补汤打翻是辰安最终的目的,既然没让秋澜喝下去,那这汤再留下去便是祸患,不如毁了干净。
只是毁了他一盘好棋,而毁棋之人正是他最在意的人。一想到方才从窗外看到的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辰安只觉胃中更烧得疼了。
他心中浓烈的杀意再也压不住......
......
只是辰安还未来得及第二次下手,秋澜就离开了广阳殿,是南宫皇帝亲自吩咐人送回的楚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楚家幼女楚秋澜聪敏慧黠,秀外慧中。朕甚喜之,特封县主,封号昌颐,封地五顷,食邑千户。钦此。”宫人宣读完圣旨,楚家众人皆伏地叩首,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人将圣旨交给秋澜,虚扶着引她起身,而后对宣威将军楚宏义说:“楚将军,那日洛宁长公主入宫偶遇秋澜小姐,甚是喜爱,便邀秋澜小姐去公主府小住了几日。这几日里,长公主对秋澜小姐更是喜欢得不行,本想收秋澜小姐为义女,还是陛下告诉长公主秋澜小姐是楚家唯一的女郎,就是陛下也不好朝您开口将秋澜小姐过到长公主名下,这才封了个县主才作罢。”
宫人解释了这一通,才是将这几日秋澜为何未归府以及今日册封一事说清楚。
楚家知晓内幕的几人自是心中有数,却也不敢多言,陛下摆明了要为秋澜撑腰,连洛宁长公主都扯了进来。不论这几日秋澜是否真的在公主府中,也没人会去质疑,皆因洛宁长公主的身份太过特殊。
传旨的是跟在南宫皇帝身边多年的南公公,他是自小与南宫皇帝一同长大的,因此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步一喘的还来楚家传了个旨。待南公公说完,楚宏义连忙让人扶住南公公,“辛苦南公公走这一趟。”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放在南公公手中,“我这侄女让陛下和公公费心,倒也是她有造化得了长公主的青眼,这才忝居县主之位。”
南公公看了一眼秋澜,而后对楚宏义道:“秋澜小姐慧质兰心,贵人们都对她青眼有加。听闻秋澜小姐及笄礼快到了?”
“公公竟也知晓这不足挂齿之事?”楚宏义谦然道。
南公公摇头,“非也非也,如今秋澜小姐已是陛下亲封的昌颐县主,有食邑在身,她的及笄礼可是个不小的事,到时洛宁长公主也会来。”
本来还面带笑意的楚宏义再一次听到洛宁长公主的名号时,脸上几乎是挂不住笑了。万不知幽居公主府多年的洛宁长公主竟会来参加秋澜的及笄礼,“公公莫不是在取笑老夫?”
“这是长公主亲口说的。”南公公一锤定音,将楚宏义最后抱有的一丝侥幸都磨灭了。
他已记不清他有多少年没见过洛宁——那个跟在他身后唤他“宏义哥哥”的小女孩……
第二十四章 往事(一)
一直到将南公公送走,楚宏义都还没从洛宁长公主即将驾临楚家的消息中走出来。
他与南宫皇帝、洛宁长公主是打小的情谊,却在岁月的漫漫长河中越走越远。
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没落的世家子弟,却在太学里与天朝中最受宠的帝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一叶知秋,被秋风染黄了的树叶从枝头摇晃而下,落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少年头上。
小男孩拿着一根野草晃晃悠悠的靠近少年,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既怕惊醒了梦中人,眉眼间却又有掩饰不住的捉狭。
野草不失所望的碰到了少年的脸,细细密密的痒意让少年本来平静的神情泛起了几丝不愉。还未睁眼便先抬手拂过,指尖在碰到野草时,不悦的睁开了眼,闯入眼帘的人让他升腾而起的怒火瞬间熄了下去。
“宏义,又调皮了。”话语间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宠溺。
小男孩正是幼时的楚宏义,少年便是还是皇子时的南宫皇帝。楚宏义是先皇为南宫皇帝挑选的伴读,进宫时还是个糯米团子,能吃能睡,天真得似乎没有任何烦恼。
南宫皇帝的母妃去得早,身份也低微,只是一介宫女。她进宫时,母家已经没人了。先皇为所有皇子挑选伴读,几乎都是从皇子的母族中挑选。而那时的南宫皇帝是先皇的第六子,六殿下南宫扶裕没有母族,先皇便做主从没落的世家里挑选了个孩子入宫。孩子太小,说是伴读,倒是六殿下照顾他更多。
“六殿下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谷先生正找你呢。”楚宏义将人吵醒了也不怕人生气,懵懵懂懂的将来意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