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犬—— by古道
古道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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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的感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控制得住的,那时的自己也曾有过那般疯狂的想法,想着在不让辰安背上污名的同时与他往来,只是那般便会对不起秋澜,变成个连自己都唾弃的小人。但他都准备如此做了,得到的却是那个人突然的背叛......
从那时开始,自己就很难对人全身心的信任,除了死去的父皇,再没有任何人了。这世间的所有感情的都是假的,只有他与父皇之间的父子之情——最真......
他现如今能留下辰安不过是他还有用罢了,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真是如此吗?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心里的恨与怒气,不是因着时间的久远就会消散的。以至于自己想要靠近那人,却又不得不对他冷言冷语,如此这般,折磨的何止那人,也有自己......
......
永安城东南角的宁定巷里有一处特别的宅邸,曾今的丞相府,如今的李宅,住的一直是那为万民谋福祉的李丞相李先生李怀。
李府的园子一如既往的静谧,六月的阳光有了些热度,躺椅没再摆在池塘边,而是摆在了树荫下。李怀眯着眼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仿若一位寻常的老人,享受着这般悠闲的时光。
只是如此安详的时刻,总会被打扰,这不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响起,须臾就到了。
“贵客来了,快上茶。”脚步声还未停,就听李怀吩咐了一声。整个园子看不到仆役,却不过片刻就有人抬了桌椅,端了茶水点心朝两人走来。待一切安置就绪后,仆役退却,园子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只剩两人一坐一站。
南宫明赫对着李怀拱了拱手,本想着唤李怀一声李大人,却在想到他如今的境地后,说道:“李先生,别来无恙。”
李怀“哼”了两声,睁开眼,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南宫明赫,出声道:“殿下来了,快坐罢。”说着坐起了身。
想来也是有趣,上一次在李宅见面时,两人一人是万人之上的相爷,一人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如今倒是人老赋闲,假死之人连身份都没有。
“昨日听说辰安回了宫,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你动作如此之快,这便找到了老夫。”李怀说道。
南宫明赫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没有立刻搭话。天气炎热,李府下人备了凉茶,南宫明赫喝了一碗后又喝了一碗,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辰安,若他在此是万万不会让自己灌上两碗凉茶的。
李怀也不催他,见他如此又躺回了躺椅中,摇晃着好似在于南宫明赫聊家常。殊不知,两人说的每一句话被有心人听去,可都是杀头之罪。
“还要多谢您帮我稳住诸国,若非如此,这边乱起来,可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南宫明赫说道。
李怀道:“不过殊途同归罢了,再说,你能拿下雍国也算成功了一半。”又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第六十九章 荒院
“当然是擒贼先擒王......宫里不是还有辰安这步棋么?”南宫明赫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怀第一次在南宫明赫脸上看到这般——狰狞的表情,他记忆中的明赫殿下温和疏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的矜贵,想来那场变故于他而言是毁灭性的......李怀在心内无声的叹了口气,“辰安,你可还信他?”李怀垂下落在南宫明赫身上的视线,摩挲着杯盏。
按说辰安曾经背叛过南宫明赫,他怎么也不可能再相信他了罢?!
南宫明赫轻笑,道:“先生既让他来寻我,想来他已悔悟......我虽不相信辰安,却是相信先生的。”
李怀抬眼上下打量南宫明赫,不可置否。
当时让辰安去寻他,左不过......试探罢了,这事这些话当着南宫明赫的面李怀自然不会照实说。且南宫明赫对辰安如今到底是何想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怀道:“殿下想得不错,只需除了南宫楚河。他这位置本就来路不正,况且朝中对他不满的大臣近来是愈发的多了。南宫楚河手里没有玉玺更没有传位诏书,想来在这上面殿下你也许比他更有优势?此事若成,需天时地利人和,而殿下您都有。宫外殿下无需担心老夫已为你安排好,至于宫内还需殿下再绸缪一二。”
“那,老夫就先祝殿下成功了。”
南宫明赫笑道:“借先生吉言。”
南宫明赫从李怀府里出来后,径直去了长公主府邸。皇城里的暗道,没有人比洛宁长公主更熟悉了。
永安城里繁华依旧,世人却不知这人声鼎沸下的暗流涌动。
......
七月初一,近乎寻常的一天。
东宫偏院的古树上,一直倦鸟在栖息,它轻轻的扑打着翅膀,掉落一片洁白的羽毛。古树下稀稀落落散着几片红叶,一只夏蝉缓缓的爬动着。草丛里,一群蚂蚁搬动着它们来之不易的食物......
极微小的脚步声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院里响起,及至古树下才停步,“阿好,可听清了真是酉时初刻?”晏灵兮抿了抿唇,四处扫了一眼,“他怎的还未来?”
阿好也面露焦急的道:“那日传话的小侍就说是‘七月初一酉时初刻,不见不散’,奴婢听得真真的。”
晏灵兮看着地上的红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起初两人皆是一脸期盼的望向院门,却在听出那脚步声不止一人时,两人齐齐变了脸色。不待二人反应过来,视线里已经看到了为首男人的一身黄袍,晏灵兮眸色闪了闪停止了脊背迎接着南宫楚河的怒容。而阿好瞬时脸色煞白,呆愣在那一处一步也不敢挪动。
晏灵兮扯了扯唇角,先南宫楚河一步镇定的开口问道:“陛下怎的来了?”
南宫楚河在晏灵兮身前站定,扫了这荒院一眼,冷哼道:“就你们二人?”
晏灵兮闻言身体小幅度的晃了晃,而后定神道:“那陛下以为还有谁?”
“不是朕以为......而是要问皇后你,如何会出现在这荒院,可是与人有约?”南宫楚河负手看着晏灵兮,冷眸在她身上逡巡,观察着她的反应。
晏灵兮藏在袖袍里的指尖早已将掌心掐破,以此来让自己清醒,不敢在南宫楚河面前露出半分的破绽。她今日自然是来见夏润之的,但这话可不敢说。至少这荒院里如今只有她与阿好,她不知道南宫楚河知晓了多少,但只要夏润之不出现,南宫楚河也拿自己没办法。
晏灵兮暗自舒了口气,抬眸浅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走走罢了,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里。殿下可有要事?若无事臣妾这便告退了。”晏灵兮说着朝南宫楚河福了福身,欲抬步离去,却被南宫楚河攥住了手臂,“皇后不如同朕再逛逛。”晏灵兮心知南宫楚河这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反驳不得。
她言笑晏晏的偏头看着南宫楚河道:“既然陛下今日这么有兴致,臣妾又怎会扫了陛下的兴呢。”
南宫楚河闻言,意味不明的看了晏灵兮一眼,而后放开了拽着晏灵兮手臂的手。
南宫楚河负手走在前面,晏灵兮扫了一眼南宫楚河身后除了随行的宫人的另外两人,眸光闪了闪,而后抬步跟上了南宫楚河。今日南宫楚河来得这样巧,要么是她与夏润之的事走漏了风声,要么必是有人告密了。前一项不太可能,那必是......今日随行的除了宫人就是寒介和辰安,会是这两人中的谁?
南宫楚河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他从未踏足过且不起眼的偏院,自然不是偶然。他竟不知他这透明人一般的皇后竟有这样的胆子,竟敢在宫闱里私会外男。“红叶传情”,倒真是浪漫至极......南宫楚河不爱晏灵兮,但并不表示晏灵兮就可以如此不守妇德。他今日被怒火冲得失去了理智,贸然的就跑来了这出偏院,非但没人赃俱获,反而还让晏灵兮警惕了起来,还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不等南宫楚河懊恼完,院门处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夏润之。
南宫楚河似笑非笑的停下了脚步,而晏灵兮仅是一瞬就变了脸色。
“倒是怪了。”南宫楚河看了眼身侧的晏灵兮又看向夏润之道:“朕竟不知这东宫里不起眼的小院子如何是特别到,一个二个都爱往这里来。你说呢?夏卿。”
夏润之来的急,在院外时没注意这院里的动静,就这么急急的闯了进来。以至于在看到院中这么些人时,一时差点没绷住。但夏润之是谁,片息之间就面色就恢复如初,心中谋算着怎么让自己和晏灵兮安全脱身。即便如此混乱,他依然没忘见到君上该有的礼节,“臣拜见陛下、皇后。”
南宫楚河没让夏润之起身,只是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辰安冷眼瞧着这场他自己亲手策划的闹剧,神经紧绷的观察着周围,想来殿下也该动手了罢......
辰安这一趟回来一改先前的黯然神伤,在旁人看来似乎是抛开了从前那些伤痛。但对付人的手段却是越发的狠辣,尤其是对在背后议论他的宫人,一点也不心慈手软。这事南宫楚河乐意看到的,辰安是一把好用的刀,但若心里一直有旧主,那就另有说道了。但如今出去一趟回来,辰安的种种表现还是让南宫楚河满意的,所以今日他今日才会带着辰安一同前来,以示器重。
夏润之半晌没有回答,南宫楚河的耐心就快要消失殆尽。正当南宫楚河欲发怒时,一阵劲风袭来,随之而来的声音,让南宫楚河面色瞬时冷凝,僵在了原地,只听来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皇兄,别来无恙?!”
“南宫明赫?!”南宫楚河悚然一惊,他不是死了吗?自己亲眼看到了他烧得焦黑的尸体,难道......
南宫楚河立马转头看向辰安,只见辰安早已朝少年飞身而去,只片刻就落在了南宫明赫身后站定。难怪这人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不再伤情伤怀,原是让他神伤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若说南宫楚河方才因着夏润之和晏灵兮而动怒的话,那此时便已是怒不可遏。
在寒介闪身挡到南宫楚河身前时,夏润之也站起了身,至于晏灵兮早在南宫明赫出现,就带着阿好躲了起来,不论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无法与任何一方抗衡。
南宫明赫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南宫楚河失去理智,他冷哼了一声,“就你们二人,今日也想出这宫门,简直是痴心妄想。没想到许久不见,朕的小皇弟竟这般蠢了。”
南宫明赫闻言笑道:“皇兄怎知臣弟想出这宫门,既然进来了,又如何会出去呢?”
“呵,那便去死罢!”南宫楚河怒喝到,“来人。”瞬时数十名暗卫纷纷落到院中,将院中众人围了起来。
“明......明赫殿下......”跟着南宫楚河一同来这偏院的宫人,终于在震惊半晌后,有人看着南宫明赫呢喃出声。虽说在南宫楚河登位后已将许多宫众换了,但还留有一些与南宫皇帝以及南宫明赫不甚亲近的宫人,至少说是对他们不会忠贞不二。但当年南宫明赫在皇城里,所有宫众对他的温厚和气都铭记于心,自然是看一眼就知晓那是谁,更别说南宫楚河对他的称呼,只是这样微小的声音并没有在这剑拔弩张的境地下引起人的注意。
只见南宫楚河大手一挥,暗卫朝着南宫明赫以及辰安一拥而上。南宫明赫陈年旧疾早已恢复,本就不差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这些暗卫在南宫明赫和辰安面前只是几息之间就败下阵来。
南宫楚河看着散落满地的暗卫,眉头微蹙了蹙,复又展开,皆因他听到了禁卫赶来的脚步声。训练有素,精兵强将。当时辰安掌管着禁卫军,但南宫楚河不信他,再给了他太尉一职后就收了他手里的禁卫,让他成了一位富贵闲人。所以现如今的禁军只听命于南宫楚河,而非辰安。
但在看到南宫明赫放松的神色时,本来放下去的心又兀的提了起来,他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南宫明赫瞧着南宫楚河神色的变化,冷笑了两声,他站在高处早看到了在禁卫军后面紧跟而来的一众大臣。等人靠近,南宫明赫冷叱了一声,“南宫楚河杀父夺位,今日我南宫明赫就是来取他狗头,以祭先皇在天之灵!尔等速速退开,本宫当你们是受了奸人的哄骗,不予追究。若有那不识趣的,休怪本宫剑下无情。待本宫斩了奸人,九族亦可诛!”

第七十章 对峙
南宫明赫此话一出,南宫楚河瞬时变了脸色。本来禁卫军赶来,他已胜券在握,即使辰安余威尚在,但现下坐在皇位上的是他,谁敢真正与他为敌,却未曾想到以李怀为首的一众大臣紧跟其后。
南宫楚河眸光闪了闪,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寒介,对着南宫明赫冷笑了一声,“哪里来的宵小,竟敢冒充我明赫皇弟,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暗卫和赶来的禁军一听,想起南宫楚河的手段,虽知道眼前之人必定是明赫殿下无疑,但也更惧怕南宫楚河的手段和身份,不敢真正与他为敌,况且明赫殿下所言并未得到证实,谁知道这是不是夺位的手段。因此,南宫楚河话音刚落,暗卫及禁卫军就向南宫明赫和辰安围去。
南宫明赫见状皱了皱眉,提着利剑的手一紧,正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却听院外响起人声,“臣恭迎明赫殿下回朝......”这是李怀的声音。
紧接着,无数大臣的声音间或响起,皆俯身跪拜下来——
“臣秦玉燊恭迎明赫殿下回朝......臣......臣......臣曹卫明恭迎明赫殿下回朝......”
最后在院中的夏润之也转身对着南宫明赫撩袍下跪道:“臣夏润之恭迎明赫殿下回朝——”
原本准备动作的禁卫和暗卫纷纷顿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
待前宰执李怀带着大臣们走进这偏僻的荒院中时,不少禁卫和暗卫都放下了手中的剑,只听李怀道:“南宫楚河杀父夺位是为大不逆,其德不堪为万民表率,天下之主,应共诛之。”
不等南宫楚河出言反驳,李怀又道:“明赫殿下,宽厚仁和,先帝甚喜之。是以早已拟好传位诏书,只等百年之后传位于殿下。”说着从侍从手中接过锦盒,当着众人的面起开了用金漆封蜡的锦盒,拿出里面的玉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朕之次子南宫明赫,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李怀念完诏书内容又将诏书与众大臣传阅,“诏书真假,诸位一看便知,且传国玉玺一直在明赫殿下手里,而非南宫楚河。”
等到诏书最后传到南宫楚河手里时,他已面色铁青,他竟不知他那父皇原来早早的就拟好了诏书,连让他与南宫明赫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将他排除在外。虽说自己从未想过公平,抢先下手,但在这诏书面前,他依旧是怨那人的,几十年的父子之情,原不过如此。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些人犹豫,毕竟现在坐在那位置上的是南宫楚河而非南宫明赫,这些人里包括一些还站在院外观望的大臣。南宫明赫见状,微笑着道:“今日是本宫寻南宫楚河报仇,所有人不得插手。从前的过往,本宫既往不咎,定当对各位一视同仁。但今日若是有人想试试本宫的剑利不利,本宫亦不会拒绝。”
南宫明赫有那个和南宫楚河单打独斗的实力,论功夫南宫楚河对南宫明赫还真是棋差一招,而且没有什么比在众人面前亲手斩了南宫楚河的震慑力更大。
南宫明赫满意的看着众人退开,提剑飞掠而下。看着脸色铁青的南宫楚河,眼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仇人就在眼前,心中反而平静无波,似乎所有的恨意与杀气皆因过急而缓了下来......
南宫明赫一步步走向南宫楚河,笑着说道:“南宫楚河,父皇等你许久了,你也该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且慢!”南宫楚河抬手止了南宫明赫靠近的步伐,他得拖延时间。方才寒介已经趁乱溜了出去,只等他带人来便能脱身。他已猜到今日自己会来这荒院必定是着了道了,这才让南宫明赫有机可乘。
他看着南宫明赫说道:“朕尚有一事不明,你如何从火中逃生而又使计骗过朕的?”
南宫明赫冷笑着从剑鞘里拔出剑,“皇兄不必再拖延时间,就让皇弟送你上路罢!”
南宫楚河神色一变,南宫明赫这一剑看似轻柔,实则极快,剑气凌然的朝自己袭来。
南宫楚河见状不敢再等,逼着拔出了方才寒介交给自己的剑,南宫楚河大喝了一声,迎上了南宫明赫这一剑,“筝——”两剑相撞发出一阵清亮的剑鸣,但南宫楚河的右手却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南宫楚河当即撤身后退,移了好一段才稳住了身形。
南宫楚河捂住胸口,感受到胸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看着南宫明赫道:“没想到你武功竟精进了不少——”
南宫明赫道:“既然是回来复仇,自然得有所进益才敢来寻皇兄过招。不然又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对于皇兄这样的对手,我还是很慎重的。”
一面说着,南宫明赫一面朝南宫楚河走去。却不想一箭凌空而来,逼得南宫明赫不得不后退几步侧身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南宫明赫望着院中四周冒出的黑影,对着南宫楚河道:“皇兄,看来你等的人到了。”
南宫楚河心内一喜,不待转身,就听见寒介唤道:“陛下!”
寒介带人来了,南宫楚河瞬时神色一振,收了本来准备突袭的剑招,返身奔向寒介的方向。寒介见状,抬手指向南宫明赫,大喝一声,“护驾!”
“杀了他,救陛下!”
寒介剑气出鞘,百来名暗卫从四周飞掠而来,而自己却带着南宫楚河杀出了重围......
“辰安!”寒介的怒吼自后院外响起。
南宫明赫一路追去,看见辰安不知何时挡在了寒介身前。
“辰安,陛下说你生性凉薄,难以忠诚,果真不错!”寒介左突右进,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辰安,又见自己方才带来的人就快抵挡不住,不由心内一急,怒喝出口。
“笑话!我本就是殿下的人,何来不忠一说?”辰安冷笑道,手下却是一点也没留情。
寒介闻言,愈加愤怒道:“将你的主人逼得葬身火海,不得不假死脱身,也是你的忠诚?”
辰安面色一变,心虚的看了一眼追来的南宫明赫,手中的剑势又狠厉了几分,不敢再接话,满心只想把眼前这戳自己痛处的人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气。
一时间,荒院后院外劲风呼啸,剑气横飞,两人剑对剑,掌对掌,功夫不相上下,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南宫明赫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并未多作理会,只向南宫楚河离去的方向追去。然而等南宫明赫一路追至暗道,却是不见了南宫楚河的身影。暗道错综复杂,非是精通之人无法在短时间内寻到方向。
南宫明赫听到远处辰安和寒介传来的打斗之声,怒极一剑刺进了暗道一侧的墙缝里。
难怪寒介在这种情形下还要挑起辰安的怒气,用激烈的打斗声来掩饰南宫楚河逃走的方向。
南宫明赫提剑走回荒院,尽管此时的南宫明赫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更甚,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却犹如深冬寒冰,让人不自觉的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何时,院中的打斗已经延至了院外。方才只有辰安与寒介两人打斗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混战,却都在南宫明赫出现后缓了剑势。而本来躲着的大臣们,也慢慢的走了出来,毕竟南宫明赫此时已经占了上风,南宫楚河的人群龙无首此时已是必败之兵。
不过几息之下,除了还在反抗的寒介,其余之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静等处置。
南宫明赫眼神一扫,而后看向寒介,笑得愈发的温和,“本宫说过,今日不插手本宫与南宫楚河之事者,可既往不咎!寒介,你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辰安自承过错,愿悔过自新本宫都能放过,更遑论其余人!”
众人闻言一怔,皆看向辰安,是啊......这辰安当初可是实实在在的出卖过明赫殿下,可他如今却还活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那明赫殿下所言应是不虚......他可是真的既往不咎......
这里面包括一些心里还盘算着小九九的大臣,如今竟都彻底的放下心来。有辰安在前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最多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可真没切实的害过殿下,当得是可一切如初。
辰安闻言,沉默的低下了头。
寒介冷笑了一声,张口欲言,却被南宫明赫掷出的一剑贴着脸颊滑过,瞬间脸上就升起了一道红痕,让他为说出口的话瞬间又落回了嗓子里。
南宫明赫而后负手微笑的看向众位大臣,扬声说道:“南宫楚河畏罪潜逃,禁卫、暗卫、苍龙卫立即搜索城内城外,不可放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至于楚氏一族,除十岁以下幼童外皆流放黔州,其后辈终身不得踏入永安城。”
一众心内尚有惧意的大臣待南宫明赫此言一出,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
南宫明赫满意的收回视线,负手走向早已被擒住的寒介,轻笑着道:“本宫知你是我那皇兄心腹,想来你是知道他逃窜的方向,若你及时悔悟告知本宫,本宫也可不与你计较。”
寒介垂下视线沉默半晌,但当他再次他起头来时眼神却极为坚定,只听他道:“寒介知道明赫殿下向来宽厚仁和,人品贵重,就连当初背叛你,间接害先帝身故的辰安你都能留在身边......”
辰安闻言大怒,猛地抬头看向寒介。这寒介哪是在回话,分明是在给他下刀子!
南宫明赫伸手按在辰安的手上,将他快要出鞘的剑按回了剑鞘。也不多言语,只笑看着寒介,等他继续说下去。
辰安心内恨极,却再不敢贸然出手,只死死的盯着寒介,这人一再提及到底是何意?!他如今只想将眼前这人剥皮抽筋,方能解心头只恨。
寒介抬眼看了看两人,笑着说道:“可惜啊,寒介不是辰安,也做不出此等卖主求荣的事。所以啊,明赫殿下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可能在我身上问出一丁点陛下的下落——”
南宫明赫眉头一皱,心知不好,情急之下无法再顾及其他,一把抓住了寒介的下颌,却是一股黑血喷涌而出......
“明赫......殿下......寒......介......绝......不......会......背......叛......陛......下......”

寒介一面吐血,一面挣扎着说完。最后一个话音落地,头一歪便气绝身亡。
辰安敏锐的察觉到了南宫明赫气息有一瞬间的激荡。
旋即,南宫明赫将掐着寒介的手一扬,寒介就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瞬时软倒在了地上。不过刹那,南宫明赫已经伸手抽出了辰安腰间的佩剑,毫不留情的狠狠在寒介身上刺了一刀,尸体却是再没有任何反应。
辰安平静的望着眼前少年冰冷的眼神,如今他已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是受万人敬仰的皇帝陛下。尽管南宫楚河已然逃脱,但他有着大多数大臣的支持,且还有先帝的传位诏书以及传国玉玺,更别说其余诸侯国对于南宫明赫上位的拥趸,帝王之位应是再无波折。
辰安迎着南宫明赫渐渐露出杀意的目光,毫不退缩。既然还可以用自己来收拢人心,那殿下必定不会在此时当着众多人的面杀了自己。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须得身体康健,直到这世上再无动摇殿下根基的存在,到那时......
辰安不敢再想,至少......在他安抚好那些人之前,他不会先杀了自己......这就......够了......
辰安默默的想着,唇角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苦涩。
果然,没过一会儿,南宫明赫就转开了视线,眸中杀气尽敛。
“辰安,你带人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再带人在皇城中加强巡视,以防有心之人趁机作乱。”南宫明赫闭了闭眼,声音极为僵硬的说道。
“是,殿下。”辰安恭敬的行礼道,毕竟如今南宫明赫还未行登基大礼,不敢胡乱称呼,只能依着从前的称呼来。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里,想要抓南宫明赫错处的想来不在少数,至少不能在他自己这里出错。
辰安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鲜血淋漓,了无生气的寒介。而后抬眼看向神色冰冷的南宫明赫,心底黯然地转身离去。
寒介先前的挑唆,以及后来的宁死不说,想来已经如一根毒刺般,深深地扎进南宫明赫的心中......辰安抿了抿唇,他宁愿殿下发怒折磨、惩罚自己,也不想他像如现今这般冷冷淡淡,好似将一切压在了心底......
殿下,仇恨之外,你的心中可还有辰安半分的位置?
南宫明赫看着男人有些萧瑟的背影,因强行抑制着杀意而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和了下来。南宫明赫垂眼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忍不住抬眼看向辰安离去的背影......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吐不出、咽不下......憋得难受......
从南宫楚河手里夺回一切的欣喜,早已被这窒息般的拥堵掩盖得无影无踪!况且当年害得父皇身死,自己险些葬身火海的几人里,才死了一个寒介,南宫楚河已然跑了,剩下一个辰安却又杀他不得......
南宫明赫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扫了一眼这本来不起眼的荒院,如今却是人来人往血腥气弥漫,人生境遇不过如此......在看到寒介就算服毒自尽,也不吐露南宫楚河的半分行踪时,他承认,那一刻他失控了......
为何、为何……南宫楚河有的自己却无法拥有,那于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看着寒介,想到辰安,南宫明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他想,自己是如何将自己逼到现在这般进退维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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