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 by江亭
江亭  发于:2024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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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下,主持已经介绍完了第一组候选的青鸾。
有青鸟过来给同印和昭伯各分发了一枚小石子。一枚石子就代表了一票,如果有看中的候选者,则将石子投在候选者身前,表示支持。每只观礼的青鸟手里都有一枚石子,玄乙的手上也有一枚,直到终选结束,他都可以投票,他的这一票有最终决定权。
同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一轮候选者上场,他想找机会和玄乙谈谈,看看玄乙有什么应对之策,但玄乙坐在他前面,要交谈他就要俯身到玄乙的耳边说话,这个姿势有点亲密了。他不想在青鸟面前和玄乙表现得太亲近。
青鸾厌恶龙族,他的存在本来就让在场的青鸟们警惕,如果让这些青鸟知道玄乙是偏帮着他的,恐怕对玄乙的清誉不好。
当第三轮候选者上场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其中一只要上场的青鸟似乎是怯场了,她是被几只青鸟半推上去的,小小的鸟儿一边走一边犹犹豫豫地看向场下。
“要不还是算了吧,姐姐......”那声音听着也很熟悉。
另外一只青鸟用头蹭了蹭妹妹的脖子,将它顶到前面去:“你可以的,别紧张。有信心。”
同印辨别出了这对姐妹的声音,是春喜和阿朱。
上场的是春喜。回到青鸟形态后,它的体型显得比同排的青鸟更娇小些,好像年纪也更小,还没完全长开似的,头冠的羽毛直直耸立,从头部到脖子的嫩青色圆形羽毛一点杂毛都没有,在日头底下像满缀着铜钱一样金光粼粼,尾羽很长,比刚刚所有候选者都要长,华服似的曳在地上,即使还没展开已经能看到上面彩色的眼状斑纹。
当它缓缓展开尾羽,七色的眼状斑纹怒放,虹光曜曜。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四周的青鸟都停止了交谈声。
同印也看得屏住了呼吸,脑袋被绝对的美的冲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再回神,巨石阵里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和喝彩声,不断有石子抛向彩斑青鸟。
主持站在春喜身边,露出骄傲的神情:“春喜,是我青鸾一族千年以来,第二只彩斑青鸾。她今年芳龄15,高7尺1,双翼展开6尺9,尾羽117根,这次代表我苔地部族参加选美,请各位长老和同族多多支持。”
其实不需要她作更多介绍,已经有青鸟带头开始叫春喜的名字:“春喜!春喜!”
春喜显得很局促,缓缓上前一步,向观礼者行礼。
昭伯这时候哗一下站起来,甩袖而去。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师尊一会儿收容龙,一会儿收容鸟。

同印本来想追上去,但玄乙还在,他不能把上神单独留下,于是没追。
等上午的初选结束了,他们被青鸾长老盛情邀请用午饭。春喜和进入复赛的几名候选青鸟也在,美人华服将六御上神拱卫在正中上座,夹菜的、倒茶的、负责说笑逗乐的......好不热闹,后来是同印黑着脸把挨在上神身上的一只青鸟拉开,夺过了她手里的茶壶,场面才不至于完全失控。
到了下午,同印已经完全失去耐性,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想控制,如果不是为了玄乙的体面,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在这个什么选美会上呆着的。
“挨肩搭背、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在瑶池也不至于这样!”龙王拒绝了晚饭,硬生生把上神拽走回了客栈,要不然青鸾族还要为他们安排住处。
“你也知道,她们不过是想在天界寻个依靠,又不是真的对我有情。”玄乙站在围屏后面更衣,听着他怒气冲冲的抱怨觉得很可爱。
一双手臂从后面把他抱住,坚实的胸膛堵了上来。
龙王的声音在上神耳边:“我不是生她们的气,我是生师尊的气。”
嗯,胆子越来越大了。师尊的气也要生了。
“师尊为什么不拒绝?”龙王其实是拿不准玄乙的心意:“你不喜欢她们吧?若是论貌美,太初朔晦的侍者们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到你动心。”
玄乙转过身来,面对他:“你不喜欢我亲近她们?”
龙王理所当然:“除了我,你最好是不要亲近任何人啊鸟啊鱼啊神仙......”
“连鹄仙也不行吗?”玄乙好像有点苦恼:“她在我没成仙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我了。而且,她一贯是贴身服侍我的。”
同印把他搂得更紧一点,像是随时会失去他:“师尊不是说想调我贴身服侍?那以后就不用掌事那么辛苦了,好不好?”
“原来你也是会介意鹄仙的,但你之前没有说过。”
“师尊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你不是这样的性子,我知道。”
“如果我是呢?”
玄乙觉得他最近越来越有龙族霸道的气势了。他很惊讶。
“自然了,我无理取闹也是师尊宠出来的。”龙王蹭了蹭他的脖子,埋头闷笑:“师尊要是不对我格外的好些,不同我特别的亲近,我就不那么贪得无厌,不会整日里只想着怎么让师尊只看着我、只关心我、只同我好,连体面都顾不上。是师尊纵得我恃宠而骄的,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反倒成了他的错了。玄乙没好气地瞪着没良心的龙王:“你还知道我宠你,你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但师尊心里是明白的吧?”龙王将他耳鬓的散发拨到耳后,抚摸他的脸颊:“正因为我喜欢师尊,非师尊不可,所以才会想要这些,即使无理取闹也想要你只对我特别,给我的东西都是不会给别人的,是我独一份的。”
玄乙觉得这也不是很难满足的事情:“我不会让青鸟们这样抱着我,也不会让鹄仙这样。这样算吗?”
龙王心里一下子明亮起来:“那......我亲一亲师尊可以吗?”
玄乙想了想,他好像也不是很排斥龙王亲他。
龙王见他没有拒绝,低头小心翼翼在他的嘴角碰了一下,只一下就退开了。
“这样,讨厌吗?”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
玄乙摇摇头。
龙王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吻住他的嘴唇,克制地吮了一下他的下唇。
“这样呢?”几乎只有气音,却饱含着感情。
上神呼吸不稳,双手搭在龙王的胸口微微用力把对方推开一点:“可......可以了。”
龙王见他脸上没有不高兴的表情:“师尊是不是没有亲吻过?”
玄乙想说有,上次你情热的时候不就亲过?但说出来龙王肯定又要自责,他掂量着摇摇头。
龙王大喜,捉着他一只手在掌心里搓揉:“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慢点,我们慢慢地调息。”
玄乙抬起脸来,上神的目光纯澈明净。龙王的唇抵着他,很快把他吞没。
一刻钟后,同印先从围屏后面出来,到窗边煮一壶新茶。
他把窗户支开,让煮水的烟气散出去。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林子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黄光,把浓绿树叶间的疏冷气消磨了,小虫生动地吱呀叫。玄乙换好了衣服才出来,耳根仍然有诱人的淡淡粉红。
“以后,不能亲这么久。”上神做出约法三章。
龙王拉过他的手,给他整理腰带,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可以不亲那么久,但是每天都要亲。”
上神有点无奈,但看到他欢喜至极的神色,本来想推拒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同印给他把茶水吹凉了喂到嘴边:“等回了宫,就让我贴身伺候师尊吧。分例不用加,也不要那些虚头巴脑的职衔,只要让我贴身跟着就好。”
玄乙看着他熟练地使用茶具,已经比刚入宫的时候进步不少:“好。”
算了,既然都已经宠了,也只能宠到底,确实也是自己宠出来的。
师徒俩坐在窗边慢慢把一道茶喝完。傍晚林子里的凉意起来了,抱在一起正好,玄乙手脚都给龙王捂得暖洋洋的,茶汤喝到胃里舒服极了。
于是身体生出了点懒意,上神把头靠在龙王的肩膀上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被惬意的感觉占领了心神,突然就觉得被这样抱着也很不错。昨天他在他怀里睡的那一觉也久违的舒服,龙王像个烧着的土炕一样整晚都是暖的,把湿冷气全隔在了外头。而且,男性这样贴身伺候无妨,换了鹄仙就不能这么随意。是早该把龙族调到身边来的。
“倘若要把青鸾这件事定下来,恐怕就要多耗几日。”同印把说话的声音放低放轻,“师尊真的打算接受青鸾的‘赠礼’?”
玄乙有自己的考量:“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不好拒绝,不过,我会告诉青鸾族长,中选的那只青鸾还需要经受我的考察,如果考察不通过就退回来。”
“师尊是想拖延时间?”
“是,至少要拖到我们查出帝君在化川的秘密。”
“有必要么?”
“我觉得有。青鸾族误以为搬迁是龙族自己选择的,帝君只不过是帮了一把,并不是主导者。它们记恨的是龙族,不是帝君,将龙族赶出隅谷是首要目的,必要时,不惜和龙族暴力对抗也是可以的,这一点从阿朱的做法可见一斑。”玄乙和他详细分析。
“之所以还没有发展到大规模的暴力对抗,一来是因为青鸾自身实力不足,二来也是因为它们还在找可依附者。如果找到了,必然第一时间借力打力,实施报复。既然它们这么想攀附神恩,那不如我来。我至少是帮着你们的。”
同印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么深:“还是师尊考虑得周全。”
玄乙最在乎的是:“我们必须避免两族战事。打仗对两族都没有好处,最后结局不仅是两败俱伤,还会遂了帝君的意愿,他很可能就是想让两族交戈。”
同印想起了半年前在北海刺杀使者的自己,也曾是这样决绝,昨日龙族之境况今日又一次发生在了青鸾族身上:“挑起各族互相仇恨,进而内斗,然后帝君坐收渔翁之利,是他一贯以来的手段了。这样他不仅隐居幕后,躲开矛盾,而且,两族实力都被削弱后,加强的只会是他的权力。”
“等龙族的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把青鸟归还回来。园子里如今也够你忙的了,没必要再多加劳碌。”玄乙本来也不喜欢这份“赠礼”。
“三日后才选魁首。这两天我们还是空出来的。”同印已经有了主意:“我想今晚再进谷地里探一探。师尊要不要一起去?”
“晚上?你是说那些怪物......”玄乙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同印点头:“师尊不是觉得春喜也不全是唬人么?去看一看也无妨。”
“你觉得和龙族会有关系么?”
“既然同在一个地方,总会有那么点影响。隅谷的秘密、化川的秘密还有龙族的秘密,必然是有关联而不可割裂的。”
玄乙往窗外看了看院落里:“我昨晚倒是没有听到什么怪物的叫声,但也可能是我光顾着注意你和阿朱了。今晚留意一下,若是有,就去看看。”
同印心头一暖:“等再晚点吧,这会儿谷里的青鸟大约还没休息,等过了子时再出去。”他把书案上的书拿过来,“师尊不是要给我开小灶么?现在讲吧,我听着。”
师徒俩当真专注地讲经论道起来。
一壶茶喝了三道,等茶汤已经很清淡的时候,同印又去沏了新的来。这时外头的天色完全沉下去了,谷地看上去是一整片黑色的安静的阴影。他们讲到宋元君画图的故事的时候,先是听到了两声鸦叫,过了一会儿,隐约从远处有一声凄厉的嘶哑的惨叫传来。
玄乙放下了手里的书,本能是想起身把龙王护在身后,但是龙王更快,已经把他按下:“我先去,师尊小心。”
话说完龙已经飞出去了。玄乙乍然从他的怀抱里脱出,竟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不适应。他坐在床上愣了一下,伸出手,袖口飞出点点星光随着龙王去。
同印两步已经掠到了谷地里。叫声是从南边来的,他听得很清楚。而且是把粗粝的声音,又干又哑,不像人的声音,的确像是兽类。
他化了龙形,循着声音在空中游弋。林子里黑漆漆的,重重的树影随风晃动,看哪儿都很可疑,那声惨叫消弭后,一时间四下更加骇静。
再往南边飞出一段,能见到化川的一条支流,这里应该属于化川的下游了,离白天春喜带的那条路已经很远,完全在巨石阵的反方向。河流隐藏在遮蔽如盖的枝叶下方,形成细细一条黑色的近乎透明的涤带,如果不是龙王天生对水的敏感度高,恐怕很难发觉这条涓流。
他从空中下去,降到河面上,四处看了看才扎进水里。
化川流淌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多了,水声轰隆如惊雷,奔腾着由北向南,途经岸边的石头或者大树,水流发出撞击声激起高高的浪来。同印顺流而下,在水里的速度比在空中还要快,水下一草一石都看得极清晰。
他俯身往河底扎,越到下方四周越是安静下来,陆地上的声音被屏蔽了,他放慢速度在河底的泥里打了个滚。水流从他的鳞片上筛过,把龙鳞慢慢打开,水质温凉、干净,没有任何异味,河泥里没有垃圾,虽然没有海里那么宽敞,但作为一条河流来说,这个环境他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居住。
再往南游一段,河道越来越宽敞,可能是前面就要汇入主流了。同印有点兴奋,正要加速向前,眼角余光瞥到石崖上两个隐秘的身影,他缩小了身体藏在一棵水草的后面仔细看,应该是西海龙族设在这里的暗哨,龙族的巡卫兵会在附近巡逻。
作为龙王,同印最清楚龙族是怎么设暗哨的,这些哨岗的巡卫兵本事都不小,精锐部队里面挑来的,用好了对防卫海域能起到关键作用。看来西海龙族的确重视化川,离着主流恐怕还有一段路呢,连支流里都设立了暗哨。
前头肯定是过不去了。
同印这时候不想和西海龙族起正面冲突,他本来就是“私访暗查”。但如果不进化川,又怎么能查出来个东西呢?
他往上走,回到了岸边,从水里慢悠悠爬出来,抖了抖鳞片把水甩开,周身有荧光围绕了上来。他知道是玄乙,心里很感动,在星星里扑腾了两下,只听背后一声低低的叫声响起!与最开始听到的怪嚎有些相似。
声源离着不远,很近。
他抬头,沿着河岸看去,在前方一棵断裂银杉下面出现了一条龙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进入谈恋爱的状态了。

玄乙等了一会儿,实在有点不放心,就要出门,黑龙从窗外闪了进来。
同印身上还驮着一条龙,进了屋子就急切地把对方放下来——
“我在化川的支流旁边找到它的,师尊看还有没有救?”
玄乙蹲下来细看,是个普通龙族,龙体细细瘦瘦的,鳞片发灰,吐息微弱。他翻看了龙瞳,神是散的,手掌拂过龙身,一缕紫气将龙鳞照亮,缓缓沉降到龙腹内,那本来昏迷不醒龙族突然抽搐了一下,嘴一张,哗地吐出一口黑血,血腥味和浓重的臭气一下子充斥着房间内。
同印沾了一点那血在指尖,闻得直皱眉:“内伤?”
玄乙不大确定:“心脉损伤严重,但也不像是被打伤的......”
昏迷的龙族发出痛苦的呻吟,那呻吟声一下粗重,一下又低弱下去,玄乙持续向它的腹部输气,又让同印从案台上种莲花的琉璃缸里取了一点水来让龙族喝下,不一会儿,龙族的尾巴动了动,又吐出一大口污血。
“我也只能让它把污血吐出来,”玄乙探了探龙族的脉搏,还是很弱,“最好要知道它怎么受伤的,要是婆婆还在就好了。”
同印把龙族挪到更宽??敞的地板上,给它擦拭干净身体,并翻找到一块名牌,上面刻有龙族的名字——“边丹”,他认出来这是龙族军的名牌。正想着这是属于西海哪一支部队,龙族这时不安地翻了个身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它一双红瞳睁大,瞳孔眯成细细一条竖线,随着高亢的咆哮,尾巴用力一甩它就朝着龙王和上神扑过来!
上神身形一晃,飘飘然轻松地避过袭击,连衣带都没被碰到一点。龙王一动没动,龙瞳颜色微微泛出蓝光,强劲深厚的龙威朝着同族迫去,那龙族扑到它身前猛然停下,神情有点犹豫,瞳色中血红褪去一点,步子谨慎地往后退,应该是认出了龙族王族的血脉,本能使得它不敢冒犯上位者。
当同印稍微收了收龙威,它的眼睛又立刻变成深深的红色,戒备地看着龙王,抬起头部,摆动尾巴做出随时要攻击的姿势,发出警告的低吼。
被下位者威胁,龙王暴怒,他现出龙形,以龙王的威势全力压制同族,龙族连连后退,直退到墙根上,瑟瑟发抖伏低身体做出臣服的姿态。同印怒吼一声,龙族呜咽着将自己蜷缩起来,受惊之下两眼翻白又晕了过去。
“好了。”玄乙拉住了龙王。
同印还在生气:“谁给它的胆子!”
玄乙思忖:“我觉得,它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反倒像是神志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同印反应过来:“心脉受损,所以疯魔了?”
玄乙点头:“它控制不了自己。畏惧你,完全只是因为本能。等婆婆回来了,还是要请她看一看。”
“师尊从前见过这样的例子么?”
“神志不清的倒是不少,但是神志不清还不分敌我就攻击的,却不多。”
“是,它根本没认清楚我们是谁,就想攻击我们。”
玄乙想着刚刚龙瞳里的红色:“龙族,有红瞳的么?那瞳色可能是天生的么?”
同印摇头:“至少我活了这么久,没有见过红瞳的龙族。”
玄乙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为了避免昏迷的龙族转醒后又要攻击他们,同印找来了软绳将它束缚住,又给他喂了一点莲花水,关在房里。他本来想要一点吃的,给龙族补充体力,可在店里转了一周都没见到春喜,就连厨子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最后只能在厨房里找了些昨天的剩菜。
“这也奇怪了。昭伯也一晚上没回来。”同印去敲了隔壁房间的门,没有应答,他踢门进去,床都是铺得整整齐齐的,“这些青鸟都到哪里去了?”
“昭伯是什么时候走的?”玄乙没有留意她。
同印简单概括了选美会上和昭伯的对话:“她和阿朱互相看不顺眼。就是不知道两只鸟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或许两方都是真的。”玄乙说,“阿朱刻薄冲动,昭伯傲气任性,两只鸟儿性格本来也不和,会有矛盾也正常。”
“该不会是当年阿朱选美没赢过昭伯,记到现在吧?”同印开玩笑。
玄乙努了努嘴:“也不是没有可能。青鸟们从出生开始,彼此就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总要被比较谁更美更漂亮,谁更可能被送到天庭。长久下来关系恐怕很难好起来。”
在龙族看来,这种糟糕的族群内部关系是不可想象的,“同族之间就应该团结,挖苦、内斗、恶性竞争......族群怎么可能有大的发展?”
玄乙微笑看他:“是。你说得很是。”
同印见他并不在意青鸟这档子事,自然就懒得去管:“等天亮如果昭伯还不回来,我就去主巢那边问问吧。她要是已经回家了,咱们就算了了这桩事了。”
然而他们等不到天亮了。
才打理好了受伤的龙族,同印去洗个手的功夫,春喜和阿朱回来了。
阿朱怀里抱着妹妹,昨天晚上还彪悍泼辣的刺客此时泪眼朦胧:“天尊,求您一定要救救春喜,求求您!”
玄乙推开门,就见到春喜在姐姐怀里挣扎着发出尖锐的唉鸣,她的翅膀不正常地扭成奇怪的角度,尾巴无精打采地拖在身后,原本光泽丰满的翠色毛发有点黯淡,尾羽脱落了好多根,上面五彩的眼状斑纹发灰,没有了原来明亮七彩的颜色。
玄乙让同印收拾出来一张长椅,将春喜从阿朱怀里接过来放在长椅上。就转了一次手,他怀里、手臂上全都沾上了青鸟的羽毛。玄乙又摸了摸春喜的翅膀,手掌在翅膀上拂过,一点力道都没敢用,大把大把的羽毛抖落。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他问。
“是昭伯,是昭伯!”阿朱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白着一张脸,眼睛瞪得浑圆:“是昭伯要害她,是昭伯要害我们......这个贱货一定是回来祸害我们的!”
怎么牵扯到了昭伯?玄乙没听懂:“是昭伯和春喜起了冲突吗?”
“是昭伯要毁了春喜,”阿朱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毫无因果逻辑:“我当时就不应该让春喜自己去,我没有多想,族长当时又在和我说话,我就没分得了神,就让她自己去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想到她要害春喜,她就是回来害春喜的......”
春喜还有一点意识,她虚弱但不安地在长椅上翻腾,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疼......疼......”
玄乙到床头屉子里找了一瓶丹丸出来,让同印扶着春喜,把她的口打开服药。春喜吞咽困难,同印给她揉了好久的喉咙终于才让她把药吞下去,动作间身上也沾了不少羽毛。
同印觉得掉毛掉得太夸张了:“这样掉毛,正常吗?”
阿朱流泪摇头,心疼得不得了。她掬起一尾发灰的尾羽,原本翠色的部分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您看看,不光是羽毛,皮肤也......”
拨开长长的密实的羽毛,露出下面被掩盖的皮肤,奇怪的疮包一颗一颗冒出来,发红发黑,玄乙按一按那疮包,疮皮擦破,流出点点血水。
春喜服了丹药,过了一会儿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神志更清醒一些:“天尊......”
玄乙柔声问她:“没事了,你现在是安全的。哪里还疼?”
年幼的青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我是不是......要死了?”
玄乙将她小小的爪子握在掌心里:“不会的,你是仙族,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大夫马上就会回来了,是最好的大夫,她一定能治好你的。”
阿朱跪在旁边嚎啕大哭。她哭得哀绝,就连同印听了也忍不住叹气。
玄乙反而比较平静:“春喜,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不着急,慢慢说。”
春喜连说话都疼:”傍晚复赛结束后,族长命我跟着您回来,但昭伯找到了我,说要和我单独谈谈。她说她作为上一届的选美魁首,又在天界待了七十几年,经验丰富,知道神仙们喜欢什么,可以指点我,能让您在终选上指名我。所以我去了。”
“我们一见面,她话也不说就攻击我,我躲的时候扭到了翅膀。”她说得很有条理,很清晰,“然后,她用一瓶东西泼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看清楚,被泼了之后皮肤很疼,她就泼了一下,很快,泼了就走了。我自己想办法回去找到了姐姐......”
玄乙拧着眉头,像是听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故事。
同印也有所怀疑:“昭伯虽然傲慢,可从前没听说过她害过谁。你确定吗?”
“她就是想毁了春喜的容貌!”阿朱尖叫起来:“因为春喜比她更好看,她自己被王母抛弃了就见不得其他青鸟比她更得意!”
同印知道妹妹被毁容她很伤心,可她只是单方面指控,不能算证据:“当时,只有你们两个在现场吗?有没有其他青鸟能证明你们见面?”
春喜摇头:“她特地说要单独见面的。不过现场她攻击我有留下一些打斗的痕迹,你们可以去现场取证。”
同印问她:“昭伯有说她为什么要攻击你吗?”
“她什么都没有说。”春喜说得很谨慎:“我不确定她为什么要害我。”
同印是旁观者,更加理智:“按理说,昭伯和你其实不存在竞争关系。她已经为王母服役七十余年,王母也没有牵连到她和青鸾族,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功绩仍然被天庭保留记录着,至少在明面上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你,只是普通青鸾,天尊收不收你也还不一定。你作为晚辈,没有可以威胁到她的地方,她就算害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阿朱冷冷地插嘴:“龙王,那是你不了解昭伯。”
“你想说什么?”同印问。
阿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玄乙:“昭伯的虚荣心是我见过青鸟里面最强的。她不仅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得了选美魁首,还在青鸾族里带起了一股子歪风,间接害死了不少同族。她声名狼藉,不信你们可以随便找一些青鸟问问,这里根本不欢迎她。”
见上神和龙王不搭话。阿朱放慢语速:“昭伯从前根本不漂亮,不要说漂亮了,她根本谈不上什么姿色,算是最末等的青鸟。之所以她会一跃成为选美的魁首,是她吃了药。她从一位大夫那里,拿到了一种叫甘仁丹的药,吃了之后容貌大改。最终,在选美会上一举夺魁。”
同印觉得很不可思议:“吃药就能变美?真的是药?”
“其实是一种毒,而且一开始发明出来是用在死人身上的。”
“为什么要在死人身上用毒?”
“西南湿重,多瘴气,人死之后很快会腐烂发臭。于是就有人发明了这个东西,让遗体口中含着药丸,就不容易腐坏,能够在下葬前维持生动的容颜。但这东西只能含着,让药力缓缓地一点点渗入体内,如果整颗服食下去,虽然能短时间地令容颜焕发,可毒性也是很剧烈的......”阿朱顿了顿:“长久地服用,只能维持皮相上的美貌,内里会被腐蚀殆尽,说白了,就和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为了掩盖脏器腐烂的臭味,丹丸里加了不少香料,使得长期服用者身体会有一股异香,格外甜腻。这就是甘仁丹最明显的特征。”
同印一下子想起来,他的确经过昭伯身边都能闻到香甜的气味。
阿朱快速地说:“因为昭伯的成功,吃药之风在青鸾族内蔓延,但是甘仁丹价格高昂,普通青鸾很难长期负担,一停药则迅速死去,危害了很多性命。长老会于是严令用药的青鸟永远无法参加选美,这股风气才稍微得到了遏制。但还是有一些侥幸者倾家荡产吃药,还有的求成心切,药量过度暴毙。昭伯虽然不是直接害死这些同族,但青鸟们是因为想要成为第二个她而走上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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