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他的时候没想要他以性命想报。”
玄乙又说:“我已经让鹄仙安排下去,过两日就悄悄带着丘融到天界来和你见面,你们可以彼此互通消息,交换联络方式。丘融如今还在军中,对于龙宫和龙族内部的消息应该还算了解,他又对你忠心,不至于叫旁的势力利用了。”
同印先是大喜,然后又有担忧:“风险是不是太大了?叫帝君知道了,师尊会受牵连。”帝君肯定会密切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鹄仙办事,玄乙很有信心:“这你不用操心,为师安排好的,自然不会出错漏。”
有仙鹤飞扑到玄乙身边,徘徊鸣叫。玄乙抚摸仙鹤的羽翼:“丘融还说,自你离了北海,军中和龙宫经历了几番大变,将领和王臣经历了好几轮更换,与你亲近的旧臣都被撤职或者贬谪……”
他说着说着,没听到同印搭话,就撇过头去找同印,正撞上龙王深沉的目光。
“怎么了?”玄乙还以为脸上沾了仙鹤的羽毛。
同印把目光移开一点,落在玄乙身后一棵桧树上。兽园的灵泉岸边有很多桧树,长条个子,尖尖的顶,塔一样的形状。他们正站在这些绿色的森严的宝塔的中间,树木蓬松的香气和严密的阴影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他把玄乙半带在怀里,为他整理头冠:“我口出轻狂,言语不当,侮辱了商音仙子,师尊表面上生气,实际还是在为我想。”
玄乙倚靠着桧树,被他一条手臂圈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为你想的。”上神没有推拒,自然地环着龙王的腰。
同印一颗心已经软得要化了。怎么能有这么好的神仙,全心全意地信他,为他好,犯了错训斥几句却也不是真的生气,吃一丁点苦都见不得,好像苦在自己身上似的。就算是北海冰川这么捂着也要给捂化了,叫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师尊还记得么?我刚到宫里来的时候,你带着我在宫里熟悉环境。到了兽园,你说,这种树叫桧树。”同印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如果拿刀斧砍它,斧刃上会留下香气的树。”
玄乙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的头顶落在桧树上:“嗯。确实是我说的。”
同印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里的香味:“我当时想,师尊是在教我,做仙人就要像做桧树。”
玄乙笑了。其实他没有这个意思,但同印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不过,”同印顿了顿,“我自己从心里知道,我是做不了桧树的。”他并不是在自嘲,只是在陈述:“我的性子我自己知道,不要说什么高风亮节、光明坦荡,就连许多同族都说我想法消极阴暗,不适合做一族的首领。我也承认,我确实就是这样,恐怕往后也改不了了。”
玄乙柔声道:“这也没什么。只是性格不同,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所以,我每天每天看着这些桧树,”同印低头看向神仙的眼底:“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你。”
玄乙一愣,失笑摇头:“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同印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碰了碰上神的脸颊,见对方没有抗拒,才慢慢顺着颊腮抚摸:“我每天都想着你,工作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看见桧树会想到你,听见泉水流动会想到你,闻到香气也会想到你。”
“本来,”他做了个深呼吸,“春天的时候,我就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谈谈的。我唐突了你,这是我不好,那时候我在情热期。我怕你觉得,我是因为情热期冲动,才这么说。所以等到了夏天。”
龙王摊开另外一只手,从交合的掌心聚出一团银亮的光,光芒淡去形成一颗黑珠,珠体通透像黑玻璃一样。
“这是……”玄乙一惊,大约已经有了猜测。
“以龙族的习俗,这种事情本来应该备上八金八宝,再把我的龙珠奉上,才算有个体统。”但龙王觉得上神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些俗物,“只是我现在实在凑不齐这些东西,家里也没有长辈,不过龙珠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就先用它做个订礼吧。”
龙王把黑珠捧在手心里:“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我的法力和威势,可以随意调动我,或者运用我的法力。而且,我是王族,我的龙珠,可以统御水源,呼风唤雨,还是很好用的。您也不用担心,没有了龙珠我就不行了,它只相当于一个法器,和仙人的丹体不一样。”
这一大段话终于说完了。
他把珠子奉上:“我活到那么大,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谁,师尊是第一个。这是我的心意,是我的全部,师尊愿意接纳它吗?”
玄乙像是被他炽烈的要吃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他看着那颗珠子,犹豫了一会儿,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怎么说:“同印,我......我不是......”
同印眼神一暗,心开始往下沉。
“我不能收这个,”上神推了推他的手,把那颗珠子推开,“抱歉,我一直只把你当成我的徒弟。我没有……”
同印尴尬地捧着自己的龙珠。
“我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上神反应过来了:“我没有想要让你误会的意思,同印,我希望看到你高兴,幸福。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想法。你也不要觉得唐突了我,你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不需要对我负责......”
同印打断他:“我不仅仅是想要负责任。”他急切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房上,“我要的是你。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玄乙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了,他低着头,好一会儿,只说出来:“对不起。”
同印闭了闭眼,做了个艰难的吞咽动作。
他是不是真的想错了?他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他以为,玄乙待他好像比其他侍者更亲近些、更体贴更温柔些,为了他打发了同知那些资深的侍者;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总是能想到他;会照顾他的情绪,即使情绪不表露出来,也会有所察觉……他就以为,在玄乙心里,他是有些特殊的,和别的仙人是不大一样的。
即使这种不一样不是出自男女之情,但他还是有机会可以争取到一个追求上神的资格。
说到底,还是他配不上玄乙。不说财富地位这些东西,即使是才能、品格,他又有哪一点能够与上神并肩呢?既没有出众之处,那么凭什么指望上神会青睐他?
见到他难过,玄乙很不忍心:“不是你的问题,同印,你不要多想......”
同印退开一步,把他从怀里放开:“是我的问题。是我一厢情愿。”
玄乙反而追上来抱他:“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不要担心,不论百年、千年,我都会一直一直地在你身边,不会离开。即使没有那样的感情,你也不会失去我,不会缺少半点我对你的疼惜。这样难道不好吗?”
桧树若有似无的平和的香气与上神身上空对月的苦味交融在一起,以往同印多么向往着这些缥缈香气,这个时候他就多么强烈地想逃离。
他任由玄乙抱着,失神地呢喃:“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问玄乙了。第一次是在驱逐了同知之后,第二次是吃银鱼面。
“我没有什么比其他弟子更特殊的地方吧?就算曾经是龙王,现在也不是了,现在什么都不是。你没有必要对我好,我回报不了你。”
玄乙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是在和自己说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希望你幸福。”
同印要被他逼得笑出声来,他抹了一把脸,认命地点点头。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他的这位神仙到底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他往后退,从玄乙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你还有哪里是需要我的吗,师尊?”
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玄乙听得竟然有点失落:“我......你只要做你就好。我需要的同印,就只是同印而已。”
同印做了个深呼吸,郑重地行了个大礼:“既然是师尊的希望,那弟子遵从就是。”
作者有话说:
亭(摸摸龙王头):不要气馁,一次就给你追上了那还叫什么上神?加油哦!
王母下凡的日子定好了。
因为玄乙那天有论道会,不能亲自送行,就由鹄仙代劳护送王母。同印早上到厨房吃饭前,去宫门口看了看,王母与商音正好登上鸾车。
见到他来,鹄仙从车上下来:“你怎么来了?”
同印把一个包裹递给她:“这是从邮亭整理出来的,同征剩下的一些物品,我想,商音仙子可能会想要。请掌事代我转交吧。”
鹄仙摇头:“王母与商音都被剔除了记忆,这些旧物还是不要带在身上好,恐怕会引起她们回忆旧事。要是让帝君知道了,就不安全了。”
“也是。”同印差点忘了这茬:“只是这些东西留着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时,王母挑开帘子朝他们这边望过来。见了同印,她好像见到陌生者一样,既不打招呼也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是全忘了个干净。
鹄仙怕耽误时辰:“要不,你去请示一下师尊。今日路程还多,我就先走了。”
“也不急,还是等你回来再请示吧。”同印让开身体把过道留给鸾车:“掌事一路小心。”
鹄仙登上了车,坐在驾坐上牵起缰绳,那彩翼鸾鸟仰头嘶鸣一声,双翅一震,飞驰而去。
同印从宫门往回走,在去厨房的路上和同泰汇合。
“我听说了王母娘娘的事情。”判状下来后整个天界都议论纷纷,同泰自然也知道了:“希望娘娘此行顺利,平安康泰,后福绵长。”
同印觉得很难:“只要在世间生存,恐怕都少不了吃苦。只不过,现在她受到的牵制少一些,更自由一点。”
同泰觉得他经历了这件事变得有点不同:“你好像感慨颇多。”
同印望着鸾车离开的方向:“只是觉得,神仙也不容易罢了。以前在北海,看着天界的神仙们都跋扈嚣张、高高在上,就理所应当地觉得神仙们的日子是再好没有了,没想到他们也并不都是安乐的。”
“幸好师尊待我们是极好的。”同泰说:“倘若有一个帝君那样的主君,那真的是噩梦。”
提起玄乙,同印只是勉强笑一笑,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他们到了厨房里,取了饭食。同泰说起今日的论道会,心驰神往:“听说,今日不仅有汤邑三神君、用元天尊这些德高望重的名家,连西天的沙罗仙姑也会来,场面十分盛大。倘若能在场下听一听名家们的箴言,一定能有巨大的进益。”
同印其实对论理谈道兴趣不是很大:“嗯。”
“一般论道会可以带两个弟子去,我打算下次求一求师尊,带上我,哪怕听不懂呢,去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
“你爱读书,又上进,肯定能去的。”
同泰看同印兴致不高:“你怎么了?有心事么?”
同印一愣:“没有啊。”
“往日提起师尊,不论是哪个方面,你总是很感兴趣的。今日是怎么了?”同泰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这些日子你也不往正殿跑了,从前还常常来请安的。是被师尊训斥了吗?”
同印低着头,烦躁地用勺子不断捣弄食盒里的饭,米粒给他捣得碎碎的,就是不往嘴里送:“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打扰他。”
同泰觉得他的态度更可疑了:“是谁告诉你,你打扰他了?”
玄乙自然不会说这种话,那就是鹄仙或者是哪个大侍者说的。
“没有谁。”同印不想谈这件事了:“嗐,你别操心了,没事。”
他不愿意说同泰也不好问:“只要不是闹了矛盾有了嫌隙就好了。师尊他老人家平时日理万机,肯定会有顾不上你的时候,总不能每一个都顾得来,偶尔几次你别觉得是他冷落你。倘若是为了别的仙人嚼舌根,就更不值当,情分这种东西,亲近起来不容易,但要疏远却是很简单的事情。”
同印自嘲地笑一笑。情分?他和他,哪里能算得上什么情分呢?
他这句说得声音很小,同泰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同印回过神:“噢,我是说,看缘分吧。”
这一点同泰倒是很赞同:“说起来,你上次跟我说,喜欢的那位散仙如何了?你们有缘分么?”
今天这个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吧?同印一再被戳痛点,叼着勺子更不耐烦:“没,被拒了。”
同泰明白他消沉的原因的了:“她有说什么原因么?”
“那不就是没看上我。还能因为什么?”堂堂上神,难道真的看上一个下等侍者?真当这是神话故事?
同泰不太相信:“她这么说的?”
同印彻底没有胃口了,干脆把食盒盖起来,往旁边一扔,在花坛子里拽了根草放在手上搓。同泰知道他又陷入了自我封闭,他现在已经很清楚龙王的脾性了,心里闷着事情绝不会主动说,就算被问起来,他也不会表达。越是这样,同泰就越是要拉着他说。
“你说嘛。到底你们是怎么谈的?”说出来了,起码心情也好一些:“说出来我还能给你参谋参谋。”
龙王斜眼乜他:“你也还没结侣吧?”能参考什么?
同泰有自己的理由:“总归我在天界的时间比你久,对仙人的了解比你多啊。”
龙王又沉默了。手掌心里那根草被他搓烂了,沾了点绿色的汁水在手心里,他又换一根搓。
“你就当说闲话。”同泰把他的食盒拿过来,从里面捡肉吃:“你不吃我吃了啊。吃饭聊天么,不就是说点有的没的,我也只当闲话听。”
好一会儿,同印盯着那根草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也不说,问了好几次了,一问就是只希望我高兴、幸福。你说我还能怎么办?人家都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死皮赖脸地缠着?那不成骚扰了?”
“那肯定是借口。一般来说,什么‘你很好’、‘希望你幸福’都是借口。”而且还是比较敷衍的那种借口。同泰没忍心说,又觉得依照同印对对方的形容,不像是对方能说出来的话:“她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不能说?”
同印现在不在乎秘密不秘密的了:“算了。原也是我,痴心妄想。”
“哎,你别啊。”同泰就是不希望他往这方面想:“感情这种事,可能是时机不对,也可能是性格不合适,很多原因的嘛,怎么也不是你一个的不是。而且你是龙族,她是神仙,你们本来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她可能就是还不够了解你,没发现你的好呢?”
同印都被气笑了:“我好?我能有什么好?”
“你身体健康,工作有前途,责任心又强,踏实、稳重、不虚荣。哪里不好?”同泰看得比较开:“就算是龙族,那又怎么了?龙族也有龙族的优势嘛,善武功,重情义。你别老拿神仙的那一套衡量自己啊。那拿龙族的标准衡量我,我也什么都不是。”
“你要发挥自己的长处,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他。你想,你就是把一个神仙做得再好,能有她认识的神仙好?关键是,她认识那么多优秀的神仙,也没见她喜欢谁呀,所以说不定她就是不喜欢神仙呢?说不定你这个反而新鲜点,她就能喜欢上呢?”
同印给他说得越来越混乱,摆摆手:“我再想想吧。”
他打算冷静一段时间再想玄乙的事情,如今他更期待的其实是和丘融见面。
鹄仙果然按照玄乙的吩咐,等王母和商音安排妥当了,就带着丘融到了天界。为了不被察觉,她还特地挑的傍晚时候进宫,趁着所有仙人都在厨房吃饭,安排丘融在同印的房间里等。同印下了值,急匆匆回来,就见到她守在房门口。
“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抓紧。”鹄仙交代他,“我在这儿看着,免得有其他仙人来。”
同印向她道了谢,走到房门口,又有点局促,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
他鼓起勇气进去,丘融正坐在桌子边,身上穿着下等侍者的服制,外头还罩着兜帽和披风,应该是为了方便混进宫里来才做的打扮。
掀开兜帽抬头,龙族深蓝色的眼睛才暴露出来:“王!”
他立刻跪下来行大礼。
同印扶着他,见到这张与丘禹相似的脸很是心酸:“是我对不住你们。”
丘融也很激动:“鹄仙姑娘来联系我,我还害怕是这些仙人们使诈,要暗害您,不敢来。现在能见您一面,什么都值得了。您怎么样?过得还好么?您是忍辱负重,是为了龙族的未来,我知道的,您绝不会对不起我们。”
同印甚至觉得愧对他:“我好。我很好。我就是担心你们不好。”
他们坐下来谈话。同印倒来了茶水,还拿出私藏的点心。
“慢慢说。”同印想知道一切关于龙族的消息:“北海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情况怎么样?”
丘融先喝了一口茶水,才说:“您刚退位,离开了北海,军部和龙宫就宣布被长老院接管了,说是特殊时期特殊管制,还要大将军将兵符交给了长老院。我们本来以为,这种特殊时期不会很长,接下来会有过渡方案之类的,可什么都没有,过了半个月,大将军就被撤职了,然后副将、军师、各级将领都开始裁撤换人。”
“这些裁撤更换的指令是哪里颁布的?长老院?”同印问。
丘融点头:“是。用印也是长老院的官印。”
“你们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吗?军方是有权利提出异议的啊。”
“根本没有用。大将军一开始也和军师去长老院商议,但是还没进去就被长老院的府兵要求卸除武器和甲胄,不然就不允许进去。后来,听说有一天晚上,长老院的府兵直接进了将军府把帅印带走的。事先都没有通知过一声。”
“长老院的府兵?长老院是议政司,哪里来这么强悍的府兵?”
“这就不知道了。”丘融也觉得很奇怪:“大将军当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们的确穿着长老院的服制,而且法力都很高强。”
同印思忖:“长老院最多只有一百护卫,这我是很清楚的,他们断不可能凭空生出来一支战力强大的府兵。必然是有其他势力冒充。”
“大将军被夺了兵符和帅印,彻底就被架空了,很快他们任命了新将军。”
“谁?什么来历?”
“我们也不认识,好像原来是深海边境一支巡防队的队长,手下统共不到十条龙,突然就被提调上来当了全军的总将。你说荒谬不荒谬?”
“然后呢?他们是不是也把你撤换下去了?”
“因为阿禹的事情,我本来就被牵连,阿禹被抓后,我和父亲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一开始,他们没有把我们抓进水牢,只是困在自己房里,全天都受监视。后来大将军被撤掉了,他们才把我抓了进去。”丘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进去后就把我拷打了一番,我咬死确实对阿禹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抓不住把柄,只能把我放了,降为了一等兵。”
同印明白了:“水牢也被长老院掌管了吗?是谁抓的你,对你用刑的?”
丘融想了想:“抓我的是水牢的兵,用刑的也是,但是抓我的时候有一纸长老院的抓捕令,我看了,应当是水牢也被他们掌握了。”
同印的心慢慢往下沉。
水牢是刑部掌管的,如果水牢被长老院掌握,代表着刑部也沦陷了。在龙族,龙宫、军部和刑部是三方势力,彼此制衡,相互有监督的权力,就是为了防止某一方势力过大,产生贪腐和权力的滥用。如果长老院统领了军部和刑部,长老院的权力就空前的强大了。
“估计龙宫如今也在长老院的控制下了。”同印不抱侥幸,总是往最坏的方向想:“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拿下三方势力的。”
丘融想事情比较简单:“必定是帝君贿赂了长老,然后借了他们天兵天将来夺权篡位。”
同印不这么觉得:“长老院九位长老不可能都被帝君贿赂,肯定会有同意有不同意的。这些老头子,平时议政尚且能为了小小的条陈吵得不可开交,何况叛节倒戈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有内部意见的不统一。而且,帝君也不敢明面上借天兵天将到北海,要是被发现了,等于送把柄给龙族。”
“龙宫如今的情况我也打听不到很多。但军队里面现在已经是军心涣散,新将军上任之后,根本不懂管理庞大的队伍,任意地下指令,下面的不愿意听他的,他要么开除要么重罚,许多同族已经自请退伍,又或者直接当逃兵。”丘融说起来很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要开展一些推拉了。
同印知道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士兵都不容易:“辛苦你们了。”
吃苦对龙族来说是再稀疏平常的事情,丘融已经习惯了:“我吃点苦不算什么,只是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我们龙族是尚武的族类,全民皆兵,军队不仅凝聚民心,也能抵挡外族侵犯,是使龙族在三界立足的根本。千百年来,天界不敢轻易动龙族,不就是忌惮我们的武力么?”
“一旦军队管理混乱,以至军心涣散、兵力不足,相当于把龙腹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全族都岌岌可危啊!”
同印紧紧握着拳头:“长老院一直都不满军队权力过于强大,找到机会肯定会有意打压军队,加强自身的权力,这是自掘坟墓。”
“而且,我看上面迟迟也没有选举新一任王的意思,估计也是长老院刻意拖延,想把持大权。”
“还没开始选?”
“连候选名单都没有公布。”
同印有点想不明白:“不应该,哪怕选个傀儡出来,也有利于稳定民心。”
丘禹分析道:“长老院可能还想利用您转移民众对他们的不满。因为很大一部分民众现在的注意力都还在您身上,对您的意见分歧也很大,整天吵吵嚷嚷的,抱怨的抱怨,自然就不会留意到长老院的这些恶政。”
“他们还是很不满我留在了天界?”同印很了解自己的同族。
丘融不想打击他,说得很委婉:“也有一部分兄弟是相信您的,就像我一样。您从前在军中很受兄弟们的拥戴,您别担心。而且我相信,等您决定反击的那一天,大部分同族都会明白您现在的苦心。”
同印在乎的是丘融的生存:“你们现在也不要轻举妄动,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如果军队真的严酷到了吃不消的地步,当逃兵也没什么,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活下来。”
丘融表情沉重地点点头:“是。”
“能活下来一个,就活下来一个。只有活下来,我们才有未来。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你们能够打探到一点消息,那就更好。不行就算了。”
“我愿意留在军中为您打探消息!我不怕吃苦。”
同印看着他:“我倒宁愿你先退出来。已经没了阿禹,你们兄弟俩,我至少也要保住你,不然我是死也没脸见你弟弟的。”
丘融拼命摇头:“您对我有恩情,这本来就是应当的。虽然其他队伍我不敢保证,但我从前做校尉带的那一支兵,我可以保证他们对我忠诚,对您忠诚。我们都会留下来,做您在北海最后的力量。任何时候您需要我们,我们都在。”
“好。”同印很感激他:“你们也不要担心,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有天尊作保,帝君现在还不敢轻易动北海。你们暂时是安全的。”
丘融又问:“那以后您有什么计划吗?”
同印在心里已经有计较:“我想先调查清楚西海龙族迁居的事情。我有预感,这件事可能关联着帝君一个很大的阴谋。”
“是啊,他们已经搬了一段日子了,也没听到什么后续的消息,到底化川那地方是好,还是不好,一点说法都没有。”
“你们那里也没有消息么?”
“这件事在北海的关注度还是挺高的,但确实没有消息。不过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己同意搬迁的,又不是帝君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搬的。就算不好,最多是他们自己吃些苦头,能怪到帝君身上吗?”
“搬迁只是一个手段,不是目的。”同印分析:“帝君是要先把四海龙族都聚集在某一个地方,然后肯定还有下一步。要调查清楚帝君背后的真正目的,说不定能抓住他的把柄,将他的阴谋揭发出来。到时候,不用我们鼓动,四海的龙族也会联合起来反抗的。”
丘融请缨:“需不需要我们去化川实地看看?”
同印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们去得了么?”
军中是有严格的纪律,不能无故离队,就是今天丘融过来,也是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休沐,晚上就要按时回去。去化川少说也得花十天半个月,还不能向上明说缘由,肯定不好请假。
“现在军中乱得很,将领们都无心带兵,我就说父亲生病,要回家照顾,反正缺我一个也不缺,倘若不批假再说。”总要试过了才能知道。
同印不希望他涉险:“你突然请这么长时间的假,肯定会引起注意。说不定现在天庭还在监视你的行动,你去实在风险太大。可以让你的兵去,你就不要冒进了。”
“我会妥善安排的。”丘融问:“那往后,还有什么消息,我该怎么联系您?”
这一点同印已经和鹄仙安排好了:“寄信的方式太容易被察觉,所以不要用书信。我教你个法诀,你每次有了消息,把消息写在纸上,用这个法决把纸化了,鹄仙那里就能收到同样的纸条。她收到后,再把消息转给我。这样更保险。”
丘融还不清楚鹄仙、玄乙这些仙人和龙王的关系:“王……信得过这位鹄仙姑娘吗?”
同印对他笑一笑:“天尊对我很好,鹄仙也多有照顾。你只管对他们放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