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围在木制结构的祠堂门口,大红色的婚帖贴在祠堂外,下方有几行毛笔写得小字:
阴礼民俗:
1、拜礼过程中任何人不允许回头,无论听见什么声音,只有等到新人礼成,才能回头查看。
2、新娘的牌位上没有字。如果你看见新娘牌位上有红色的文字,马上离开祠堂,新郎官除外。
3、杯珓停动,则掷筊结束。
4、不要查看桌子底下,无论你感觉到了什么。
5、送亲的礼乐只有唢呐,唢呐声不能停,如果听见其他声音,请尽快用鸡血涂抹在额头上,以免走入岔道。
6、送亲的队伍必须是双数,如果出现单数,必须尽快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
7、新郎官脚不能沾地,轿夫须挑选健壮的男人。
8、如果听见打更的声音,请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躲避,以免撞煞。
9、兔子忍痛能力很强,一般不会叫。安全起见,请在送亲路上带一只兔子。
10、庙里是安全的,但请确保你进入的是阳庙。
11、如果有人在送亲过程中死去,请找到他们的尸体送到阴庙门前,但不要进入阴庙。
广场上的六具棺材在道士的安排下,全部被送到了祠堂门口摆成一排。其中已经尸变的一红一绿两具棺材的棺材板被打开,堆放到了一边。两具尸体在太阳的暴晒下,发出的恶臭一般人根本难以忍受。
易北有意走到人群的尾端,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绿棺的棺材盖。
七根棺钉中通常有4根是寿钉,根据死者的性别,棺钉的位置也会有所不同。
昨天他就已经发现,这架绿色棺椁的形制非常高,真正的棺椁应该至少应该有三层,其中外面两层不知所踪,最里面的一层被搬了出来,也就是躺着猫脸老太的这具绿色棺椁。
漆棺以绿漆为底,表面彩绘有大量叙事性的车马纹,中间还穿插了各种兵马与城池,棺椁另一面还有一座形状飘渺的“仙山”,这种仪葬形制的墓主人,至少也是古代的皇亲国戚。
而他的猜测也在看见三根寿钉留下的孔洞时得到了验证。为了不破坏棺盖的完整,绿棺的棺钉完全按照上面原本的孔洞钉入,其中三个孔洞在左,一个孔洞在右,这说明墓主人应该是一位男性。
“如果这具棺材是从后山被挖出来的,那村民对后山的畏惧也就可以解释了。”易北收回目光,看向祠堂门上的11条规则。
11条规则被阅读之后,就全部都被录入了怪谈app,说明11条规则全部都是真规则,这在A级副本里是非常少见的。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下午的仪式绝对不会太平,甚至可能比以往的副本更加严格。
陈莉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这11条规则,思考着开口道:“送亲路肯定不太平,我们要不要做点准备?从这些规则来看,轿夫、乐师以及走在队伍最末尾的人,遇到危险的指数都会更大。”
易北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这里面有一个身份是安全的。”
陈莉怔了几秒,又把整个规则都通读了一遍,有些犹豫的问道:“你是说新郎官?虽然这些规则里涉及新郎官的内容最少,但新郎今晚要被独自留在山里……北哥,你真确定要替他当这个新郎?”
即使新郎的中式礼服已经买好放在了易北的商城空间里,但陈莉依旧觉得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了。北哥的手段和能力当然不容置疑,但毕竟今天晚上只有他一个人,稍微出点差池都是要命的事。
易北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我没有被戴绿帽的兴趣。”
“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你的占有欲要不要这么强?”陈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碎碎念道:“再说了,新娘子也不一定就是主神,万一是个尖嘴獠牙的母夜叉,我看你到哪里哭去。”
“母夜叉就母夜叉吧。”易北的表情就像是完全无所谓:“人生总要有一两次糟糕的体验。”
“……”陈莉深吸了一口气,一时竟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倪晶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接着走上前轻轻拉住了易北的手。
绿色的梅花状光斑顺着她的手臂慢慢向上延伸,她的眼皮微微颤抖痉挛,脖颈上隐约能看见青筋鼓起。
——这是[窥明]发动的征兆。
倪晶微微仰起头,声音在发抖,却固执的不肯放开易北的手:“…地上有好多尸骨……好像有人…有人在山上等你……”
易北低下眼眸:“谁在等我?”
“我看不清……在山上,山上还有好多影子……红的、绿的还有黑的……所有人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所有人都要死了……”倪晶后面的话开始变得含糊不清。这一次[窥明]的效果消散的很快,她好像陷进了一个可怕的梦魇。
易北略微皱起眉头,把手抽出来,按在她侧颈的穴位上,紧接着又在她的额心、鼻尖和下巴各按了两下。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窥明”的效果应该就类似于走阴,如果魂魄离体的时间太长,很可能就会反噬自身。
倪晶的身体顿时猛烈抖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我刚刚…是睡着了?”
易北“嗯”了一声,用一张黄符贴在她的肩头:“[窥明]对你自身的能量消耗很大,以后不要频繁用,尤其是在中式副本里,气场低很可能会招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倪晶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回想起刚才可怕的梦境,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说:
准备抢亲嘿嘿~
还在帮老板忙项目,晚点有时间了再校对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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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灵棺村(十六)
祠堂里挂满了红绸喜花, 祖宗牌位下堆满了瓜果和猪头肉,张万里带头在香炉里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说来也奇怪,这祠堂外表看着并不大, 却能容纳几十号人, 而且还一点都不觉得挤。
罗疯子裹着厚重的军大衣, 独自一人坐在最靠后的一排板凳上,头上竟然连一滴汗都没有。周围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这尊大神,虽然不少人都想上去巴结,但一旦靠近罗疯子身边, 就有种冥冥之中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 只好夹着狐狸尾巴, 灰溜溜地离去。
张万里插进香炉里的黄香烧了一会,一根香却在中途无缘无故的熄灭,剩下两根香下的速度又很快,不一会就烧成了两短一长。
道士紧皱眉头扫了一番桌上两短一长的黄香, 半晌却又若无其事转过头去, 压长了调子朝外面喊道:
“申时到——请新郎——”
祠堂的两扇木门被从外打开,先迈进祠堂的是两只穿着黑布鞋的脚,脚腕以上还缠着白布。两个身形壮硕的庄稼农汉,一左一右架着浑身瘫软的卷毛走了进来。
卷毛浑身上下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双目无视, 脸颊浮肿。被拖进祠堂的时候,他左右的肩膀都被架起,脚背拖在地上, 就像是一头被绑在扁担上待宰的年猪。
“锵——锵——”有人拿着锣鼓敲动。
敲锣的声音让卷毛浑身一个激灵, 好似如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
随即他愣了一下, 焦急地向四周环顾。
他的视线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焦急而惊恐地转动,然而他期待看见的那张面孔,却没出现在祠堂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不是…这个也不是…也不在这里……?”
卷毛的瞳孔因为惊惧而放大,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如同鸡爪般蜷缩痉挛,“不可能的…他收了我的钱,他一定在这里…”
卷毛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口中不住呢喃着不可能,但那左右的两个壮汉可不会管这么多,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卷毛拉了起来,重重按在牌位前的拜垫上。
道士张开双臂,将代表新娘的纸人搬到卷毛身旁的位置,昏黄的烛火落在纸人惨白又大红的脸上,衬得纸人嘴角那抹鲜艳欲滴的红越发诡异骇人。
卷毛很仓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身体顿时抖得更厉害了。昨晚所有人抖见证了这些纸人会变成什么东西,现在这个可怕的东西就立在他的身边,这种把刀架在脖子上随时会砍下的恐惧,比直接杀死他更让人崩溃。
道袍的衣角扫过拜垫,道士拿起放在供桌上的筊杯,一把拉起趴在拜垫上的卷毛,强硬地将筊杯塞进他手中。
“新郎官,请掷筶吧。”道士面无表情的冷笑。
卷毛就像接住了什么烫手的山芋,扔又不敢扔,只能紧紧攥在手里,任由那滚烫的温度翻烫起皮肤。
他软绵绵的身体被拉了起来,嘴唇不断蠕动着,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紧接着,他的视线缓慢上移,当对上纸人没有瞳仁的白色眼睛时,他浑身剧烈的一震,险些将手里的筊杯丢了出去。
“……它好像在笑?”
不是温和的微笑,然而一种古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从纸人空荡荡、连颜料都没有的眼睛里冒出来。如果实在要找个比喻,那个眼神和饥肠辘辘的饿狼看见被开肠破肚的羊时,眼神差不了多少。
“新郎官,请掷筶吧。”道士见他许久没有动作,又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卷毛此刻也没了主意,他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女朋友的身上,但拜礼过程中不允许任何人回头,只有等到新人礼成,才能回头查看。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拜礼的流程,但这时候回头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
过了两三秒,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将抖得厉害的手臂抬高,随着两只手掌打开,筊杯从他的手心里滚落,在半空中翻转了几个方向,随即重重掉落在地上。
卷毛的神经几乎绷紧到了几点,在筊杯滚动的几个间隙,他甚至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筊杯滚动了三两圈后,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其实一只筊杯翻成了平面,而另一只筊杯还有前倾的趋势,眼见就要翻成凸面,卷毛的喉结轻轻颤抖,额顶冒出冷汗——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有翻面倾向的筊杯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原本前倾的势头戛然而止,晃动了几下,紧接着便停下来不再动了。
卷毛死死盯着地上两个凸面的筊杯,大约过了几秒钟,终于身体一软趴了下去,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由心而生。
道士眉头皱起,随即弯身捡起地上的筊杯,将一平一凸的两个面向众人展示:“允杯,神明应允!男女双双堂前站,天赐仙女配良缘——”
卷毛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满嘴胡言的道士,声音陡然变得尖厉:“你胡说!掷筶的结果明明是无杯,怎么到你手里就变成允杯了?”
他此刻又惊又惧,满腔怒火,还要说什么,却见那道士冷冷笑了一声,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卷毛竟然惊恐地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道士施施然朝纸人拜了拜,又转头嘲弄地看向卷毛,说:“拜礼将行——新郎官,请噤声。”
卷毛已经完全绝望,瘫软在拜垫上,整张脸都呈现出死人一般的土灰色,血丝爬满了他的两只眼睛。几个壮汉将卷毛拉起来,强迫他面朝着那种阴森恐怖的牌位。
道士此时已经把纸人调转了一个方向,又将一方红帕盖在新娘的头顶,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正待道士喊礼时,祠堂的大门却忽然被一股力量踹开,三伏天的热浪顿时扑进了祠堂。坐在最靠外的一个女生愣了愣,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祠堂的众人皆是一愣,紧接着坐在祠堂两侧的玩家立刻朝祠堂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前站立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郎,身着大红礼袍,头戴喜冠,胸前还用红绸背了一朵大红绢花。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带着笑意,在大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得面如冠玉,俊朗非凡。
几名同样身穿红衣,面覆鬼面具的年轻男女跟在他的身后,而这些人手里无一例外,都提着黑黝黝的枪杆。
张万里朝祠堂门一看,登时就跳了起来。他气得连手指都在发抖,拍着胸口大怒:“混账东西!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易北挑起眉梢,语气无辜道:“抢亲啊,不明显吗?”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一出,祠堂里静得几乎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张万里更是激烈地拍着胸口,几乎要气得背过气去:“混账!老子今天就打死这个不孝的东西!马上给老子滚回家去!”
“这事恐怕由不得你。”易北摇了摇头,朝身后的几人比划了个手势,几人立刻鱼贯而入,将枪杆对准了几个坐在第一排的老辈。
牌位前的道士脸色一变,刚想往角落里逃去,没想到脚方才抬起,周围的空气就出现一阵波动,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枪管就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别动,把筊杯给他。”阴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道士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祠堂里的气氛像是崩到了极点,张万里瘫坐在板凳上,一个劲的拍在自己的胸口,道士在背后枪杆的胁迫下,被迫走到了易北的面前,将手里的两片筊杯交给了他。
大厅内安静的有种阴森鬼气,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面朝着牌位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转过了身。那双没有眼黑的瞳孔,定定盯着那个身着大红喜袍的青年。
接过筊杯,易北也没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往地上一丢。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黏在了那两只筊杯上,筊杯顺着光滑的石板滚动,最终在纸人脚前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一平一凸。允杯,神明应允。
张万里像一张皮瘫在板凳上,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呢喃道:“这还让我怎么活啊……”
易北淡淡扫了一眼地上一平一凸的两枚筊杯,随后竟然笑了起来:“那就行拜礼吧,别误了我的吉时。”
青年的模样本就生的清隽,再加上一身大红的新郎礼袍,此刻笑起来便如阳春三月的桃花,虽还有些春寒料峭,却也让人不禁心神一晃。
不过道士的脸色却非常难看,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捏得死紧。他收了张万里的钱,如果真把这诨小子当新郎官送上了山,恐怕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深吸一口气,道士站直身体,向张万里递了个稍安勿躁得眼神。
“既然这样,那就行拜礼吧。”道士后脑勺被枪顶着,能说什么、能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
他走到拜垫前,一抬起头,却注意到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掉了个面。道士深深皱起眉头,心里感觉不妙,却没有声张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把纸人的方向转了回去。
易北走到拜垫前,将下摆一掀,在拜垫上跪了下去,保持这个姿势,他抬头看向整齐排列的牌位。
道士往香炉里上了三柱香,高声喊道:“一拜天地,天地长久——”
易北拜过一拜之后,便有人扶着他站起来,紧接着将拜垫掉了方向,朝着面色铁青的张万里。
道士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又喊道:“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张万里绷着脸转头,五官扭曲,根本不愿意受这混账小子这一拜。不过易北压根不在乎他接不接受,拜完就起,旁边的人很快又把拜垫转了个方向,对面的纸人也被转了过来,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纸人怀中抱着一面黑色的牌位,不过就在纸人面向被转动的时候,牌位上却缓缓被一只看不见的笔勾勒出两行的遒劲有力的红字——“朱嵊归,临北王世子。”
牌位上的字虽然只出现了片刻,但祠堂里的玩家脸色皆是一变——
阴礼民俗第二条,新娘的牌位上没有字,如果你看见新娘牌位上有红色的文字,马上离开祠堂,新郎官除外。
最先动的是坐在最外侧的几名玩家,不过他们刚转过头,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肩膀顿时僵硬绷直,随即僵直地倒在了地上。
后面还没有动的玩家听见声音,顿时想起了什么,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阴礼民俗第一条,拜礼过程中任何人不允许回头,无论听见什么声音,只有等到新人礼成,才能回头查看。
道士冷眼看着这一幕,随即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微笑,音调没什么起伏的喊道:
“三来夫妻对拜,百年恩爱——”
易北跪在拜垫上,腰背挺得很直。他面色冷静地俯身下去,胸前的大红的绢花贴上拜垫,向两边微微散开。
就在道士高喊出“礼成——”的一瞬间,易北掀开眼皮,似乎听见了一声很轻的低笑。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脸颊。
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寒气。随即那双手滑过他的脸颊,抬起他的下巴。片刻后,一个冰冷的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说:
只有老父亲受伤的成就已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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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灵棺村(十七)
没过多久, 唢呐的声音就从祠堂外响了起来。这些吹唢呐的乐师都是道士拿罗盘选出来的,有男也有女,大部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道士走到祠堂外, 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又走进祠堂喊道:“吉时到——启程吧。”
张万里被旁边的人扶起来, 朝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傻儿子瞪了一眼,紧接着颤颤巍巍地朝外走去。当路过道士身边时,他眯缝大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精光,随即眼疾手快地朝道士宽大的衣袍里塞了一个油纸包。
道士捏了一把, 感觉厚度不薄, 脸上的表情顿时松快了许多。这一遭他也算是因祸得福, 一会他只要在上山的路上装点神、弄点鬼,就能让这些愚昧的村民相信阴神并不满意这个新郎。
回头他把人送回来,装模做样地做两场法事,捞上一笔法金的同时再将六具凶尸全部带走, 岂不是一举两得。
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 收下油纸包的同时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真是一堆愚昧无知的蠢货。”
送亲的队伍已经在门口摆开了阵仪,最开头的是十几个吹唢呐的玩家,送亲路上唢呐声不能停,所以乐师都是轮着吹唢呐。这些人里有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吹唢呐,情急之下只能囫囵学了个大概,吹出来的调子断断续续, 刺耳又尖锐。
新郎的“轿子”就跟在乐师的背后,说是轿子也不尽然,其实就是拿牛车改的, 上面随便缠了一些红绸, 底部的四根长杆临时用钉子全部加固了一遍。
跟在新郎“轿子”的后面是村长张万里, 还有村民里几家德高望重的长辈,满打满算将近有10个人。
再往后就是抬祭品的队伍,这些人也就是剩下没有被道士挑中的人,负责将祭品抬上山。祭品的种类非常多,既有宰杀好的猪肉羊肉,也有活牛、活鸡,酒准备了十大缸,必须两根扁担才能抬起来,剩下的就都是一些纸钱香烛类的东西。
打头那个吹唢呐的乐师已经吹了许久,眼见自己支撑不住,他急忙脸红脖子粗的朝身后另一个乐师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乐师连忙将唢呐怼在嘴边,深吸一口气,一段流畅的唢呐声便顺着喇叭响了起来。
这人显然是会吹唢呐的,相比起第一个玩家断断续续、毫无技巧的吹法,他吹起的唢呐来就更加专业,偶尔还能听见一些起承转合的旋律。
陈莉悄悄凑到易北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北哥,他们吹的不是喜乐,而是发丧用的哀乐。”
刚才那个乐师吹得太乱,易北还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凝神听了一会,他点了点头道:“送亲的礼乐应该是那道士选的,先静观其变吧。”
陈莉下意识朝道士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视上道士冷笑的目光,背后顿时一寒,迅速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新郎的轿子旁有四个空位,队伍里剩下的三个人自然就跟在了轿子边。
而李镐现在是一头老黄牛,被道士安排来给新郎官拉车,五个人倒也算凑巧安排在了一起。
道士从头到尾清点了一遍人数,走到队伍中对张万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便招呼众人可以启程了。送亲的队伍慢慢动了起来,两扇迎亲的木牌子在最前面开路。
祠堂门口的道路还算宽敞,不过当走到村子里的时候,路面顿时变得狭窄了起来。长长的送亲队伍也变成了行走在落日里的游龙,队头和队尾拉开的距离保守估计也有五十米,跟在队里的玩家都闷不做声的往前走,生怕稍微分神就被队伍给甩下了。
后山说是后山,但其实离村子还隔着一条河。
这条河在当地被称为“玛姆河”,河水环抱整个村子,只有西南方向有一处缺口可以离开。
送亲的队伍到大河边上就停了下来,河边只有几条摆渡小船,中间用麻绳绑在一起。河水的流速在这里很平缓,河面两侧都长满了荷叶和莲蓬,好似没有尽头一般,大片鲜嫩的绿色在夕阳日照下有种诗文中的闲散意境。
道士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挑选了几个乐师和易北一行四人一起上了第一艘船。第二、第三艘船上坐的都是来送亲的村民NPC,抬新郎用的花轿和拉车的老黄牛则被安置在最后一艘船上。
落日余晖下,天色晦暗不清,摆渡船就像漂浮在一江的墨水上。黑压压的水面看得人心里有些发毛,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水面下就会冒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倪晶安静地趴在船边,盯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陈莉喊了她几遍都没听见。陈莉索性坐到她的身边,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倪晶缓缓转过头,表情有些茫然,脑海中的景象在这一瞬间消失了。“这个地方,我好像在[窥明]里见过。”她低声说道。
陈莉愣了一下,“你在[窥明]里见到了什么?”
倪晶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又转头去看黑压压的水面。她探出一半身子,伸出手,将指尖浸入到水面下,在水面里捞了一阵。很快她的手指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逃一般地收了回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骇。
陈莉好奇地探出身子,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伸出船檐,在水里打捞。最初什么也没有,只有冰凉的河水划过指尖带来的清凉舒服的感觉,但很快她就变察觉出不对劲——这里的河水太粘稠了,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缠上她的手指。
陈莉眼神凝重,伸进河水里的手指用力一缩,抓住那些缠上她指尖的东西就拖了上来。
“啪!”一团湿漉漉海草一样的东西被拖到了船板上。
视线看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海草,而是一团一团裹在一起的女人头发!
倪晶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东西,当船行驶到水中央的时候,这些头发就会扒在船,然后把整艘船拉进水下!”
易北打量着地上的头发,把手伸进裤兜,抓了一把糯米出来洒在头发上。
糯米接触了头发以后,迅速受潮变黑,表面脱出一层被米虫啃咬过后的黑色粉末,易北用手指一碾就全部碎成了粉末:
“果然有问题。”
与此同时,道士已经安排妥善了后面两艘船,他把浮尘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朝着第一艘摆渡船走了过来。
倪晶注意到他走过来的动作,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将那一团头发拢到脚后。陈莉意会的起身,坐到了倪晶的外侧,两人的腿刚好可以把那团头发挡得严严实实。
道士踩着船缘上船,河风拂过河面,带来阵阵清香,两边的莲叶也微微随风摇摆。
“抓好,要开船咯——”拴住船尾的绳索被解开,船夫将桨用力往后面一撑,船身便晃晃悠悠地朝远方驶去。
此时正是盛夏,空气中都充斥着燥热的气息。但河里却只有荷叶和莲蓬,荷花虽有部分的骨朵,却没有一朵是绽放的。
船夫半边身体都浸着金色,一边撑着船,一边招呼着道士道:“道长,你看这都七月了,河里的荷花才开过几朵,往年这河里早就红透了。村长说是俺们村里的风水有问题,您看有没有个破解的办法?”
道士摇了摇头:“天气为精,地气为魄,阴神过界把天地之间的精魄都吸走了,水里没有生气,荷花自然不会开。”
船夫连忙问:“做个法事呢?能破解吗?”
“破解之法自然是有。”道士道:“现在我们送新郎官上山,一会船到了河中,贫道要先向阴神问路,如果阴神肯放我们过去,自然会松开扎住天地精魄的手,这河里的荷花也就会在一息之间全都开花。”
那船夫愣了一下,朝满身大红新郎袍的易北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再说话了。
船又往前行驶了一段,突然船夫手里的桨像是缠住了什么东西,使劲往后一拍才得以挣开。
船夫提起手里的船桨,拧紧眉头说道:“怪了,往年这河里的根茎也没见长过这么深,今年的怪事可真多啊。”
又往河里下了一桨,这次船桨像是被卷进了什么东西里,无论船夫如何用劲都拔不出来,几艘船也就停在了河的中央,既不往前走,也不往后退。
道士摸了摸山羊胡须,从船头走到了船尾,故作高深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河水看了一会,才道:“不好,我们这是遇到水鬼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