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频率极快、音调凄厉的声音,仿佛是从阴冷的地狱里钻出来,贴着玩家们的头皮炸响。所有人都惊恐不安,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在了他们面前, 被棺钉穿透喉骨的孕鬼竟然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 从地上爬了起来。
玩家们如临大敌地拿起手里的道具,生怕孕鬼下一秒就朝他们冲过来。
此刻孕鬼的脸上、脖子上都沾满了黑色液体,嘴角向两边拉扯,似乎在笑, 又似乎不是, 一双死白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易北脸上的伤口:“尸阴入体, 三天后就是你们的死期。”
趴在地上那滩腥臭黑水里的鬼婴张开嘴,它伸出短小肿胀的四肢,朝着自己的母亲爬过去。孕鬼低头看着小小的婴儿,嘴唇蠕动, 眼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温情。
可惜这份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下一秒, 它又长又尖的指甲穿透了鬼婴的胸腔。鬼婴爆发出了凄厉的哭号,一颗黑色的心脏从鬼婴被抛开的胸膛被挑了出来。
易北的脸色略微一变。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他没想到这只孕鬼为了保全自己,竟然连自己腹中的骨肉都能亲手杀死。
“…妈、妈……”鬼婴被生生剖出心脏,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那原本就皱巴巴的小脸迅速衰败下去, 它的眼珠里倒影出母亲的模样,披散着满头黑发,但看向它的眼神里却只有冰冷。
孕鬼面色狰狞, 近乎疯魔:“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 生错了男女!如果不是你, 他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我又怎么会被他打死!”
鬼婴心脏里的尸气迅速成型,眼见马上就要被孕鬼吞入腹中,易北顾不上其他,迅速从商城空间取出一条串着铜钱的红绳,挤压手指上尚未凝结的伤口,将挤出的鲜血从几枚铜钱快速滑过。
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开来,注入经络,如同捏着一团烧得正热的炭火,朝孕鬼砸去。
孕鬼见势不妙,身体倏地化作一团黑雾,将鬼婴的心脏包裹住。铜钱串落空砸落在地上,孕鬼也迫不及待地把心脏拿到唇边,张开布满尖牙的嘴——
“噗嗤——”钝器入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伴随着黑色血水飞溅,一把泛着铜锈的棺钉那穿透失去弹性的皮肤,深深扎入了它的心脏里。
孕鬼漆黑的眼瞳猛地放大,脸部的皮肤迅速脱水老化,变成薄薄一层的干皮,松垮地挂在骨头上,黑色的血管爬上了它的脸颊,瞬间就将那猩红的瞳孔充成了墨砚般的黑。
嘴唇微微抖动,它的身体轰然倒地,惊怒又难以置信的呢喃:“这是…你下的局……”
凶尸无法被杀死,只能被暂时封印。棺钉多有镇恶的效果,钉入凶尸的心脏四肢,即可将命魂封印回到肉|||体,阻止它们出来为非作歹。通常只有在规劝无果的情况下,做法之人才会使用这种强硬的手法。
“没错。”易北承认的十分坦荡:“今晚消耗太大,我想睡个好觉。”
“……”周围的众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为了睡个好觉就弄死副本的怪物,这人是疯子吗?
就连游戏外的怪谈剧场里,也不由发出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易北的频道开播两小时后就占领了怪谈剧场的主屏幕,三层楼高的高清大屏,连他眉眼间不太明显的倦意,都能清晰的呈现出来。
“哗啦——”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孕鬼身上时,阴阳阵中却突兀地卷起一阵肃然阴风。
这风来的极其古怪,卷着地上纸钱的灰烬,便朝着倒在地上的孕鬼拍去。不过须臾,那蜷缩在地上的孕鬼就剧烈抽搐起来,瞳孔翻白,手臂痛苦地向前抓动。
易北若有所思扫了一眼地上痛苦的孕鬼,孕鬼周围散落着不知道从哪里被卷来的铜板。他蹲下捡起了一枚,这铜钱上的铜绿很重,放到鼻前还有一股枯叶堆的味道。
思考片刻,他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影子:“是他?”
片刻后,他收起铜板,起身走到猫脸老太的身边。
一根覆盖着铜绿的棺钉被插进老太的胸口,老太口中痛苦的哀叫了一声,发黄光的瞳孔瞬间缩紧成一条直线,就像一只被抑住咽喉的老猫。
棺钉只有七根,想要将两具凶尸的心脏和四肢全部钉死数量不够。既然这样,倒是还不如留四根,交给陈莉她们防身。
将剩下的棺钉收回布袋,易北刚站起身,后背就抵上了一片结实滚烫的胸膛,紧接着耳边传来两声清脆的电子音:
“叮咚——”
“道具指数复核成功![苗王的定亲信物]:道具佩戴后立即触发效果[赐福],玩家幸运值增加50点。请玩家注意,该道具使用时将自动禁用玩家身份卡,请玩家谨慎使用。]”
“叮咚——”
“请玩家注意,由于您的幸运值指数被修正,您被选中[新郎官]的概率下降10%!”
背后那人把脸埋进易北的脖颈里,动作不算温柔,用犬齿磨咬着他的后颈。易北微微偏过头,掀起眼皮,不冷不热道:“[赛博苗寨]一个能打都没有吗,让你还有时间到处发|情。”
“……”叼住他后颈的犬齿警告般地用力了一点,锋利的牙尖刺破皮肤,一滴鲜红的血珠立刻顺着尖牙冒了出来,还没等流下,就被一条粗粝的舌头卷掉。与此同时,一团粘腻潮湿的触手顺着他的裤脚滑进了裤管。
易北逼不得已地闷哼了一声,抓着布袋的手猛地收紧,身体以一个不太自然的弧度微微前倾。
“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形势,如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生点什么,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好。”腰间的银链被一只手攥住向后拉,那个恶劣的声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两具被封印的凶尸都被宋谕扛起来扔回了棺椁。
宋谕站在两具棺椁前,盯着失去棺钉的棺材板看了半晌,还是不放心,又给供桌扛起来压在了棺板上面,招呼旁边坐着休息的易北过去做个阵法。
易北此刻耳根下还有些不自然的红,走到他身边,用七枚铜钱做了个简单的北斗七星阵,又把盖了杀鬼印的纸钱在两具棺材中间烧掉,将纸灰充当阵眼。作为这一切,两人这才放心地回到“离”字方位坐下。
棺材下的尸油灯已经被全部转移了出来,四十九盏尸灯熄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按照队伍分到各个队长的手里,充当照明。
此时已经接近后半夜,大部分队伍都安排好了轮流守夜。
没到守夜时间玩家就靠在一起,抱着怀里的道具昏昏沉沉地进了梦乡。
易北把纸钱卷成一条纸棍,挑了挑尸灯的灯芯,铜灯里的火焰立刻更旺了一些。做完这一切,他抬眼不咸不淡地朝不远处的另一个方位看去。
“震”字方位上一共有六个队伍,最靠近“离”字边的位置坐着一个瘦弱的女生,在她的头顶戴着两个类似于发射器一样的天线,发射器的右端绿灯亮起。
似乎猜到他会抬头看来,女孩平静地与他的对视,随即起身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又见面了,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易北将尸灯推到前方,给女生留出一个空位。
女生理了理身上的白布麻衣,在易北身边坐下来。随着她的靠近,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很淡的茉莉花香:“不是缘分。上次在教堂里,我对你用了[追踪瞄],所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这不是易北第一次听女生说话,声音依旧很轻,不过这次她说话的声音里,却有了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易北并不意外,似乎早已预料到一切,“你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人每天都在变,今天的我和几天前的我当然不会完全一样。”女生并没有否认,只是很淡地朝易北笑了一下,主动伸出手:“[阿尔法]工会,张盼睇,很高兴能认识你。”
“盼睇”这个极富代表性的名字,结合这个女生在教堂时的表现,不难猜出她的生活环境。
易北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一切都已经很明了,包括女生来找他的目的,他也没必要再去绕弯子:“你的能力我不否认,如果你在离开副本以后需要一个庇护,我可以推荐你进入蛇会。”
张盼睇摇了摇头,将左侧的头发拢到耳后:“如果我只是想要进入蛇会寻求庇护,就不会特意来找你了。你的能力毋庸置疑,而我想要的,也不只是摆脱原生家庭的控制那么简单——所以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合作。”
易北说:“合作的前提是双赢互利,你能带给我什么?”
“我知道你准备创建自己的协会,这件事虽然你交给了李镐去办,但协会最终的控制权却掌握在你的手里,如果我现在加入协会,就是未来协会元老级的人物,这是无论我现在去哪个大公会都得不到的。”说到这里,张盼睇抬起头,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很明白,相比起我那个风光无限的‘天才’弟弟,我自身的履历并不精彩。但如果没有我,他其实早就该死在副本里了。”
“从小我就被就母亲教育要保护弟弟,进入这个世界以后,我的成就、功绩甚至是副本里奖励的道具,也都会全部被他抢走。只要我稍微表现出不愿意,我们的母亲就会毫不留情地打我、骂我,让我从这个家滚出去,就连我那个既得利益者的弟弟,也只会高高在上的说:这就是你的命。”
“真好笑啊,他们吸食我的骨髓太久,竟然真的以为我的命就该由他们作主了。”张盼睇凝望着阴阳阵中央的两具棺材,手指收紧,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
“所以我用了2年时间布下这个局,让我亲爱的弟弟和母亲完全信任我,最后把身体的操控权都让给我。等解决完一切之后,我就自由了。”
烛光照着她的脸颊上,模糊了那些岁月的痕迹,她很轻的往下说:
“我的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拿走,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我只能带着这条命加入协会,尽我所能,扶持协会成长。而我想要的也很简单,只要以后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以后有人谈论起我张盼睇,他们不会说我那个隐藏在‘天才’弟弟光环下的废物。我会是这个世界最大协会的元老,人们会尊重我、敬仰我,赞扬我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女士,这就是我想要的。”
听她说了很长一段话,易北侧头看向她,说:“不换个名字吗?”
“不。”张盼睇摇头:“这个世界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锁太多了,名字只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项,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看见我的名字。让他们知道,名字无法成为束缚我的枷锁,只要我想要,我就能站在比男人更高的位置上,去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
作者有话说:
复制一段以前的描写: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鎏金衣袍,腰间有金钩玉带。供桌被掀翻,蜡烛倒在地上,男人大半张脸都陷在黑暗中,而就在那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却骇人的嵌满了大小不一的古铜板。
苗王(冷漠脸):我得不到的新娘,你们也别想得到。
几个人格之间肯定还是会互相吃醋或者讨厌的,比如苗王就比较讨厌[灵棺村]的主神,就像发表完演讲后恢复i人的我,就会非常唾弃发表演讲时装e人的我(摊手
这为什么过不了审啊?啥也没写啊!!
天刚蒙蒙亮, 村里的炊烟就起来了。
农村里的人都起得早,喂了鸡鸭,便扛着锄头下地。不过这几天村里办白事, 村民便不再下地干活, 而是早早来大广场帮忙办点酒菜。
易北是被一阵吵嚷声叫醒的。副本里危机四伏, 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不可能完全熟睡,有点大的声响就会自己醒过来。
睁开双眼,易北慢吞吞盘腿坐起来, 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庄稼汉子, 正领着昨天那个野道士走到两具棺材前。
野道士脸色不太好看, 他走到绿棺旁边时,他抬手在棺板上推了一下,没有棺钉封死的棺材板立刻晃动起来。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朝两具棺材的中间看去, 铜钱摆出的七星阵中间果然有一堆灰烬, 旁边还有树枝划出的痕迹。
道士用手指捻了一些,搓揉之后放到鼻尖闻了闻,冷笑道:“看来你们村里还有行家。”
那道士说完,便用不加掩饰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在那些精神显然不错的面孔上一一扫过。
跟在他旁边的庄稼汉忙道:“村里如果有人懂这些,哪还用特意请您过来帮忙。想必是小孩子心性闲不住, 白日里见道长作法拿鬼,他们晚上就有样学样,瞎弄些东西罢了。”
易北听着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耳熟, 视线于是落在这个庄稼汉的身上。这人头顶戴着一只草帽, 约摸有40岁左右, 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而就在这个人的头顶,还有一行不大的白色小字“村长,张万里”。
野道士把手上的纸灰拍去,看向旁边的张万里:“昨夜贫道做法,祖师爷托梦告诉贫道,这件事这不是人祸,而是阴神过境作祟。”
“阴神?!”张万里的脸色顿时变得飘忽不定,能成神的东西,肯定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连忙问道:“那依您看,这劫数该如何破解呢?”
“一月之内连死6人,其中5人都身怀六甲。”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摇头说:“这不是一般的阴神,而是阴身鬼子母。”
“传说摩揭陀国王舍城有佛出世,举行庆贺会。五百人在赴会途中遇一怀孕女子。女子随行,不料中途流产,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于是发下毒誓,来生要投生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后来她果然应誓,投生王舍城后生下五百儿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儿喂之,这就是鬼子母神。 ”
“而为怀子而死者,可入鬼子母道,遵从佛法修行。但若心术不正,就会变成阴身鬼子母。她本意是自东向西要往魔遏国去,却不想被你们这里的十万大山所困,迷途至于此,所以才将一腔的怒火都撒在了你们身上。”
“不过——这件事破解起来倒也不难。”道士摸了摸山羊胡须:“只要你们向阴身鬼子母奉上一些供品,贫道再亲自出马,替你们说几句好话,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易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道士口中前半段“鬼子母”的传说还算靠谱,但这后半段的“阴身鬼子母 ”就纯属这个道士在胡诌了。
按照佛教的传说,鬼子母在受到释迦点化之后,就成为护法诸天之一,又哪来的什么“阴身鬼子母”?无非是这道士想要骗取钱财,空捏出来的幌子罢了。
听见有破解之法,张万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劳道长了,需要准备哪些东西,您尽管交代,我马上安排人去镇上采办。”
“去准备猪羊各三十头,另酒数十缸,香烛纸钱若干,还有……”说到这里,道士突然一顿,接着意味高深地看向张万里,这一下可叫张万里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问:“还要准备什么吗?”
道士终于开口:“还要一份你们村里未成婚男子的生辰八字,记住,一定是未成婚的男子。”
张万里愣了一下,面色迟疑:“能否…能否多问一句,您要这生辰八字做什么?”
“阴神选亲,今夜酉时(下午五点)我领你们抬供礼上山,还需有一位新郎官压轿。供品和新郎官都留在山上,其他人先跟我回到村里,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再上山把新郎官接回来。”
站在道士身边的几人听罢,脸色当即都是一变。在这以农耕为主的偏远小山村,男丁都是家家户户的顶梁柱,谁能愿意把能传宗接代的伢子送到山上给阴神糟践?
而且后山上多的是豺狼虎豹,说不定没被阴神带走,反而被野兽咬死拖了去,明天恐怕连尸首都难找到。
“这……”张万里脑门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或者我们把供奉的猪和羊都加一倍,后山不是能活人的地方,把人送到那里哪还有活路?”
道士见他磨磨唧唧,还想讨价还价,不由冷笑了一声:“不送当然也可以,到时候阴神震怒,降下灾祸,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村子能不能承受得了!”
说罢那道士便拂袖作势要离去,张万里见这种状况,也只好妥协。不过易北注意到,张万里在拦住道士时,借着道士身上宽大的道袍遮掩,将一个红包悄悄塞进了道士的衣袖内。
那道长若无其事地捏了捏手里的钱包,脸上的厉色才略微缓和下来,沉吟片刻才道:“也罢,既然村里的年轻人现在都在这里,也不用那么麻烦,贫道拿签筒一测便知。”
村里人手足,很快给野道士测命的摊子就支了起来。两三张桌子拼在一起,桌上又铺了一层香灰,两边分别放上桃木剑和红布,测命的竹签筒则被摆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幸存在下来的玩家在道士的指挥下分成了两列,已婚男人和女人们坐在阴阳阵的外面,而所有身份卡上标明是未婚的男人,则全部排成一列,依次上前摇动签筒。
摇出来的竹签由道士过目,摇头就是没选上,点头就是选上了。
流程很简单,队伍移动的速度也非常快。易北站在较为中间的位置,张万里特意给自己这个独苗小儿子右手上拴了根红绳,临走前还特意跟易北强调,绝对不能把这个红绳摘下来。
易北扫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绳,这大概就是张万里和道士商量的结果。
宋谕站在易北前面两个。与易北的心中有数不同,他的后背绷得很紧,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签筒。每次道士摇头的时候,他的手都会不自觉地收紧。
“下一个,到谁了?”道士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喊道。
宋谕做了几次深呼吸,使劲按了按自己的中指,大步走上前:“是我。”
他接过道士手里的竹签筒,咬牙用力一掷,一根竹签就从竹筒下方的小孔里掉落了下来。道士捡起竹片,摸着胡子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面色绷紧的宋谕。
道士的沉默多少让宋谕心中紧张起来,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乐意作为祭品被献出去,何况他的女朋友现在就在下面坐着。
“八十九签,下一个吧。”道士终于开口。
宋谕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湿透了,心道当年老子被拿枪抵着脑袋,他娘的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排在宋谕后面的是个满头卷毛的小伙子,看年纪还不到20岁,被这样的场景吓得脸色发白,腿软的几乎站都站不住,几次都差点瘫软在地上。
那道士见他这副怂包的模样,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那就再下一个先来吧。”
易北抬起眼皮,面不改色地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竹签筒。
“哗、哗——”竹签筒被摇得当当作响,但里面的竹签却半天也没有掉落下来一根。
道士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说:“用点力!”
易北心里也觉得奇怪,抬手在竹签筒的侧面拍了一下,竹签筒里的竹签全部调了个面,一根扁平的竹签才从竹筒里掉了下来。
道士摸着一小绺山羊须扫了一眼,摇了摇头,捡起竹签塞回竹筒里:“二十六签,下一个。”
易北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问道:“被选中的是哪一签?”
“天机不可泄露,没有你的事,快走吧。”道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就示意他赶紧离开。
易北让开了一步,之前排在易北前面的卷毛玩家灰白着脸走了上去,那种恐怖的直觉让卷毛连拿起签筒的时候,就手都在发抖。
卷毛哆哆嗦嗦地晃动着竹筒,随着清脆的“啪嗒”一声,一根竹签被他从签筒里摇了出来。
道士的眼神顿时一亮,一把抓起那竹签片:“二十三签!阴神选中的人就是你!”
卷毛的脸色由白都开始发青了,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把签筒扔到桌上,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不是我,我刚才没有拿好,我再重新来一次……”
“错不了,阴神选亲断没有一次不行,还要两次的道理。”道士冷笑着收起签筒:“新郎官人选已定,你们就赶紧准备祭礼和婚服吧,今晚酉时就抬上山送祭阴神。”
卷毛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不对,我不可能是新郎官,一定是搞错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易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炽热地拉住易北的裤脚:“是你对不对?要不是你和我换了位置,拿到这根签的人就应该是你才对!”
易北也不恼,慢悠悠蹲下身,对着卷毛竖起了三根手指,他微笑道:“30万积分,我可以替你去。”
“……30万积分?”卷毛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里爆发出巨大的光芒,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没问题!只要你代替我去,我马上可以给你40万积分!”他死死抓住易北的手臂,双眼充血,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说着,他急忙打开了自己的玩家面板,迫不及待地划了40w积分到公共面板上。
“胡闹!”道士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阴神选中的祭品,岂是你们说改就能改的!”
张万里也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用力一巴掌拍在了易北的后脑勺上,“给老子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易北被他拍了一个踉跄,有些狼狈的扑在地上。再抬起眼,只见卷毛坐在原地,眼神绝望又怨毒地盯着他。
易北趴在地上,微微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但卷毛的眼睛却瞬间就瞪大了。他看明白了那个人的嘴型,那分明是在说——
“那就40万。”
作者有话说:
关于[灵棺村]副本主神的半边脸有铜钱的样子,觉得害怕的宝子,可以去俺微博看一下灵感图,大概就是和火旺那种铜钱有点像。
鬼子的传说来自百度:鬼子母来历
感谢在2023-10-29 13:49:04~2023-10-30 16: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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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灵棺村(十五)
被选中的卷毛是村里王寡妇的儿子, 哪怕王寡妇在张万里门前撒泼打滚哭到昏厥,也没能改变儿子要作为新郎官送给阴神的结果。
大红礼服是从村上裁缝店里买来的样衣,胸口有一圈金色的绣囍, 只是大小对一个身量不大的卷毛来说略宽了一些。好在村里的妇女都会些针线活, 也就顺便按照他的身量给改了, 穿在卷毛身上还算是合身。
易北找到卷毛的时候,他的女朋友正蹲在柴房门口悄悄抹眼泪。
为了防止新郎官逃走,守灵结束以后卷毛就被村里几个壮硕的庄家汉子押到柴房中关了起来,门板用几根手臂粗细的铁链锁上。
见有人过来, 女生有些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 不过当她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 却明显怔愣了一下:“是你?”
青年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腰背挺拔,气质出众,就像是那些出现在广场荧屏上的明星精修海报, 耀眼的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我来收定金。”易北走到门前, 朝女生温和地一笑。
“……定金?”女生摇了摇头,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愁绪,声音有些哽咽:“没用的,你代替不了他。他们已经认定了阿鹏,一会就要拉他去和牌位拜堂,除非掷杯的结果出现意外, 否则他们是不会轻易改变人选的……”
掷筊是一种道教信仰问卜的仪式,又称掷筶、掷杯、跋杯。在道教庙宇,神像前几乎都会有一到数对筊杯, 凡是求签, 均需要向神明掷筊确认。
一平一凸为「圣筊」称「圣杯」, 表示神明允许同意。两凸面为「怒筊」称「无杯」,表示神明不认同。两平面为「笑筊」称「笑杯」,表示神明还未决定要不要认同。
这和易北猜测的差不多,他点了点头,说:“那得加钱。”
“……”
女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已经对这件事不报有任何希望,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你可能不了解,掷杯的结果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如果他们真的想让阿鹏去,投出「圣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情绪激动,女生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被锁在柴房里的卷毛听见屋外的声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门板上:“你有办法能救我对吗?我是协会高管,这些年攒了很多钱的,再不济我女朋友也有钱,只要你能替我上山,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易北掂量了一下,开口说了一个数。被困在柴房里的卷毛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没问题,只要我能不上山,多少钱都可以!”
站在旁边的女生怔怔地睁着双眼,沉默了片刻,她看向易北轻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代替阿鹏上山?”
“掷筶的结果可操作性很大,只要杯珓没有停下,结果就有办法能够改变。”易北从麻衣的口袋里取出两张只有手指粗细的纸人,然后将两张纸人从后贴在一起。
女生这才注意到这两张纸人身上还有一些很浅的纹路,应该是用了一些特殊的透明胶状液体在上面勾勒出来纹路,再放到太阳下晒干,所以这种纹路只有在光线下才会显露出来。
易北将纸人递过去:“要操控纸人的时候,就把手指咬破,把血滴在纸人头部,它们就会听从你的命令。”
女生目光紧盯着手里的纸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气:“定金需要多少?我现在就转给你。”
村里的祠堂上挂满了红绸,宰杀好的猪羊捆在木杆上,十缸酒用扁担挑着,香烛纸钱金元宝足足摞满了三个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