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人在猜测易北会如何被小丑杀死了。
他可能会被小丑藏在笑脸后的尖牙一口咬断喉咙，也有可能是被爆炸的气球炸烂脑袋，甚至有人认为小丑会割下易北的头颅塞进气球里……
然而接下来，所有人却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下颚惊讶地合都合不上。
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涂抹着笑脸油彩的小丑突然解开了缠绕在自己食指上的绳线。
他用无名指扯住绳线的尾端，另一只手则不紧不慢地将白色的棉线系在了易北手腕上。
那冰冷的指尖不经意划过皮肤带来的触感，阴冷而粘腻，就像被毒蛇伸出的黑色信子舔了一口。
易北敛下眼眸，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绳结处被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小丑用深邃的眸子定定看了易北一眼。
随即，他慢慢将两只手放开，向后退了一步：“have … a nice day.（享受你的一天吧）”
涂抹血红油料的嘴唇微微张开，小丑说话的音调有一种很怪异的卡顿，就像一盘放置了很久的磁带。
密密麻麻的热气球如同飞蝇般漂浮在半空中，怪谈剧场里陷入了比死亡还安静的沉默。
紧接着，易北的频道里刷出了第一条弹幕：“我靠！这是什么骚操作？？？”
“小丑没弄死丫的，还送他气球？？这事就很离谱啊！”
“我能说没看懂吗，为什么这个新人没被进行死亡判定？”
“我也没明白，难道是[南郊乐园]更新之后规则改变了？”
“呵呵呵呵……新人根本没有违反规则哦。”
“完整的规则是‘乐园内没有专门分发纪念品的工作人员，警惕陌生人递给你的纪念品，它们可能会为你带来不幸’，以前只要玩家接过纪念品就会触发必死条件。但是这个新人的处理很微妙，他不是自己接过的气球，而是被动接受，所以才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跪了……这就是大佬和我之间的差距吗？”
黄色的气球失去向下拽的力，往上猛地上升了一下，又被绳线拖拽住，在空中摇曳了几下。
易北嘴角微微勾起，用一只手拉住气球，指腹往下压，心里明白自己赌对了。
既然所有人的NPC都没有选择接过小丑的气球，那么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两个。第一：问题出在小丑的气球上。第二：问题出在接过小丑气球的动作上。
既然这是一个存在绝对规则的游戏，无论是NPC还是玩家都应该遵守规则，玩家想要离开游戏，就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同理，NPC想要淘汰玩家，也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
在这样的游戏机制下，NPC淘汰玩家其实是一种被动触发的状态。它们就像是程序里的条件循环语句，只是根据判断条件，在程序执行过程中判断条件是否成立。
反正只要他不主动做出选择，循环语句就进行不下去。
而整个程序又必须继续运行，所以必然会存在一个break跳出整个循环。
这是一次几乎没有成本的试探。最差的情况不过是小丑不理会他的举动，同时也不会将气球送给他。
而更好的情况是，他既没有违反规则，又得到了小丑气球里的纸条……所以他何乐而不为呢？
手机发出了一声短暂的震动，app界面上出现了两个弹窗：“恭喜玩家易北，「气球小丑」对您的好感度已上升至20％”
【频道1000303，目前观众数：1260，人气排行：2，打赏数：15 温馨提示：恭喜您跻身进本场直播的前三榜，请保持劲头，争取更多的打赏吧！】
本场游戏第一个打赏特效高调地在易北的直播间里炸开。
那是一枚转动的硬币，两面分别是天使和恶魔的图案，当硬币终于落下，神色诡异的天使在屏幕上邪恶地微笑。
白色的方块弹幕几乎挤满了易北直播间的小屏幕：
“跪了，这是新人吗，也太牛了吧”
“现在关注主播以后就是老粉了！”
“居然刷boss好感度，没想到我们[盗贼]职业还能这么玩啊，真是受教了”
“吹得也太过了吧，依我看这个新人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个新人很可能就是这一期的新人王……”
易北靠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将气球放气，从橡胶皮里取出了一张被卷成吸管状的纸条。
摩天轮游玩注意事项
第一条：摩天轮部分太空舱正在进行维修，请不要选择黄色的太空舱乘坐。
第二条：摩天轮内会循环播放《欢乐颂》歌曲，若您所乘坐的太空舱停止播放该歌曲，请立刻打开位于舱顶的备用录声机，保证太空舱内一直播放《欢乐颂》歌曲。
第三条：为了您的安全，在乘坐所有高空项目时，禁止大声尖叫。
与此同时，在他的手机上连续刷出两条提示：
【南郊乐园规则怪谈已收录 9/**】
【摩天轮游玩注意事项已收录 3/3】
恭喜您获得特殊成就【另辟蹊径】
易北收起手机，抬眼向上看去。摩天轮是南郊乐园的必玩项目，而太空舱一共有四个颜色，死亡率大概会在25％左右，如果地面上的玩家通过观察发现不能乘坐黄色太空舱，死亡率可能还会降低一点。
“幸存的玩家数减少到三分之一时游戏会自动结束，但广播里的规则是玩家至少需要打卡五个以上游乐设施。”易北边向前走边思考着，“看来第一条规则还有一项隐藏的条件，就是玩家必须在幸存人数降低至三分之一前打卡完成五个以上游乐设备的游玩。但是系统并没有提示场上幸存玩家的数量，只能抓紧时间了。”
就在这时，摩天轮的其中一个黄色太空舱下降到陆地上的玩家视线范围以内。透明的玻璃上布满了狰狞的血红手印，这些血手印混乱且毫无章法，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舱门上，就像是被困在太空舱内的人一度想要打开舱门从数百里的高空跳下来。
随着太空舱下降到最低点，舱门被拿着高压水枪的工作人员打开。
工作人员熟练地拿着高压水枪对准舱内冲刷，一些很碎的肉块残渣混着红色的水流从天空舱里被冲洗出来，甚至还有一些连着头发的头皮组织。
随即一个工作人员走进太空舱内，从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皮质公务包，像扔垃圾一样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绿色垃圾推车内。
看见这样血腥的场景，正在摩天轮下排队的几个女生脸色惨白地捂紧嘴巴，随即跑到一旁的花坛里疯狂干呕起来。
易北的视线在摩天轮上停顿了几秒，眸底闪过稍纵即逝的嫌恶，随即停下脚步，转而朝着摩天轮售票台的反方向走去。
不得不说，这种死亡的方法实在是太无趣了，丝毫没有半点艺术的美感，就像是屠夫对待案板上的猪肉。

第4章 人头气球
广场有许多卖小吃的帐篷，有很多人都聚集在帐篷的背后，他们偶尔彼此间低语，时不时有人拿出手机对准展板拍照。
易北慢悠悠走到人群背后，粗略看了一眼，这些人几乎都是从大巴车下来的玩家。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人群最外面，不过此刻她的手里多了一份小摊上买的炸臭豆腐，份量很大，黑色的臭豆腐堆积成小山，几乎要从纸碗里掉出来。
而吸引玩家们争相拍照的对象，则是公告展板上破旧的游乐园地图，有些部分常年受风吹雨打，已经开始褪色发白，好在字体还能勉强辨认。
易北的目光落在上面，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摩天轮广场”，处于整个游乐园的中心位置，往左走将依次经过海盗船、旋转木马、疯狂过山车、旋转太空梭，往右走则是水上娱乐项目和儿童乐园。
“所有必玩项目都集中在左边，应该是为了让玩家节省时间。”易北并不意外这种布局，玩家只有游玩娱乐设备才会触发淘汰条件，浪费在路上的时候对游戏来说毫无意义。
易北正在思考哪几个非必玩项目看上去危险系数更小，帐篷的背后传来的惨叫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围在展板前的玩家们显然都也吓了一跳，玩家们惊惧地相互看了一眼，随即默契地绕过展板，穿过帐篷之间留出的小路。
没有人不好奇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接下来看到的场景可能让他们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第一个捂住嘴巴尖叫的是一个扎着低双马尾的JK女生，双眼瞪得很大。她在战栗着，牙齿都在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的恐惧。
这时易北也拍好照从帐篷后走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见那个拿着五颜六色的气球、站在阳光里微笑的小丑。
易北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才确定小丑的华丽的礼帽上方的确是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20％。
小丑脸上的笑容的弧度非常夸张，红色颜料涂画出的嘴角几乎快咧到耳根下，古老的小丑衣服上沾满了腥红的鲜血。在他的手里此刻正拽着一只红色的气球，气球被吹的很鼓，薄薄一层乳胶的后方，一个狰狞而残破的人头正恶狠狠地凝视着地面上的众人。
地上躺着一具失去头颅的男性尸体，手里攥着一根又细又长的棉线，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但现在已经被从他颈部汩汩留出的鲜血染红。
易北又仔细看了一眼气球里的人头，要是他没有记错，这个男人之前在摩天轮排队的队伍里。
刚当易北试探小丑的时候，男人恰好排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可能因为注意到了易北的举动，所以男人才会放弃摩天轮的排队，主动找到小丑接过一只气球。
但很不幸的是，这一次他不仅没有获得关于摩天轮的三条规则，反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易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有点意外。
这个游戏修复bug的速度远比他所预计的要快。他之前很可能想错了一点，整个游戏不是固定不变的程序，而是时刻在进化、迭代。
如果说他们之前所在的游戏世界可能是1.0版本，那么现在就已经修复已知bug，更新到2.0版本。
易北平静地收回视线，在一个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游戏世界，区区一个装着人头的气球实在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于是他转身朝着地图上过山车的方向走去。
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见穿梭在云层里过山车，高耸的轨道直插云霄，又不知道从哪个云层里90°垂直俯冲下来，交错纠缠的轨道就像泥土中穿梭的泥鳅，是只看一眼就能让恐高症患者心脏病突发的程度。
“摩天轮的规则说在乘坐所有高空项目时，禁止大声尖叫。但是以这架过山车的高度来看，真正开始下降时大部分乘客都会陷入昏厥，根本不可能发出尖叫。”易北一边思考一边继续向前走，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同学，请你等一等！”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易北背后传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叉着腰，正气喘吁吁地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短发被风吹得凌乱，几绺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前，看上去有点狼狈。
易北看了看四周：“你在喊我吗？”
女生抬手擦了一把汗，清爽的脸上露出大大方方的笑容：“就是你！我观察你好久了，你刚才的操作非常精彩。我叫陈莉，身份卡是A级的女巫，每局游戏拥有一次占卜的机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组队？”
“A级？”易北面色不动，心里却是一沉。
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卡上并没有标注过级别，还是说……是因为级别实在过低所以不予展示？
“嚯，看你这副模样，该不会还没有看过新人手册吧？”女人的第六感准的可怕。陈莉眨了眨眼睛，主动解释道：“消耗1积分就可以查看身份卡的等级，之前广播公布了六条规则，刚好可以转换成1积分。身份卡最低是C级，最高是S级，不过S级别的身份卡我们就不用想了，都是天选之子。”
原来收集的规则还可以兑换成积分，积分似乎是用来了解这个世界的手段。
易北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
“不用谢我，我也不是免费告诉你这些。”陈莉挑起眉毛，红色的短发在月光下晕染光圈：“跟我组队吧，我们强强联手，肯定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陈莉说的很确定，似乎对和易北组队这件事情势在必得。
“你就不怕我的身份卡其实是C级？”易北笑了笑，发自内心地觉得好奇。
按照陈莉的说法，A级的身份卡级别不低，更好的选择是去找一个同样拥有A级身份卡的队友，这些才是目前最保险的办法。
“身份卡只能证明一个人运气的好坏。”陈莉认真道：“在这里运气固然重要，但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绝对的实力。”
她说出这段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象牙塔内的未谙世事的学生。
不过，易北扫了一眼陈莉的头顶，那里的数字已经从最开始的25％变成了现在鲜红的30％……
“你现在对我的信任值是30％。”易北移开目光，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如果我的身份卡是盗贼，现在已经可以从你手里偷走一样东西。”
陈莉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问道：“那你会这么做吗？”
易北打开手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兑换积分的窗口就在规则收集界面，兑换成功之后易北回到了身份卡的抽取的页面。
看着页面上的提示“玩家易北，是否使用1积分评估身份卡等级？”
易北毫不犹豫选择“是”。

“查询完毕。”
“玩家易北，职业「盗贼」，身份等级 S级。你是个极具魅力的盗贼，你漂亮的皮囊会成为你最完美的伪装，请好好利用吧。”
易北挑了挑眉，他的表情被完整收入了怪谈剧场中，整个赛场的观众席陷入了一片哗然，所有人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瞎了吗？S级的盗贼？？”
“S级的卡都附带有额外技能，何况职业还是盗贼，简直恐怖如斯啊……”
“一个S级的盗贼，一个A级的女巫，这一场的新人都是怪物吧？！”
“呵呵，【莫兰】一个A级的盗贼都能稳坐前三十的榜单，S级根本就是乱杀。”
“一个二个听风就是雨……盗贼在低端局就是废物职业，低于三星级的副本存活率非常低，而且额外技能的使用条件非常苛刻，你们真以为一个新人可能在低端局用出额外技能？”
“我赞同楼上的话，盗贼和牧师身份卡目前是低端局死亡率最高的两个职业，而且S级卡还很容易触发支线剧情，相当于开局一张废牌，怪物堆里裸|奔。”
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
【频道1000303，目前观众数：4530，人气排行：1，打赏数：198 温馨提示：恭喜您夺得本场直播的头冠，独占鳌头第一名，请坚持到直播结束吧！】
“直播间的人数将近翻了一倍。”易北盯着手机上的数字，目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看来我干的每一件事都会被如实记录下来，S级的身份卡不多见，如果游戏外没有保护机制，只要我离开游戏就必然会被人盯上。”
在游戏内六条规则可以兑换一个几分，如果按照每个必玩项目都有三条规则，非必玩项目按最少一条规则计算，那么至少完成六个项目的规则收集可以拿到两个积分。
刚才他注意到怪谈规则收集页面右下角多出来了一个商城的图标，这应该就是使用积分兑换游戏物品或信息的地方。
易北打开商城的页面，最上方的积分显示是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零。
不过就在“0”的后面还紧更着一个礼物盒的图标，后面跟着的数字是198。
易北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之前直播间的打赏数目就是198，也就是说直播间的打赏金额可以在游戏里兑换成积分用于购买商城的物品。”
点下礼物盒的图标，界面随即弹出一条提示：
【玩家是否要使用 190 怪谈币兑换 1.9 积分？】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选择了“否”。怪谈币的作用现在还不明确，有可能还有别的用处，还是谨慎一点好。
返回商城界面，里面的物品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灰色状态。有游戏内的用品，也有可以用高价积分兑换的副本怪谈规则，甚至还有不少的生活用品。
带刺刀的手电筒、防核爆的内裤、介绍是炫酷但并没卵用的光剑……
易北向下滑的手指一顿，微微勾起唇角，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仿真脸皮人造脸：高科技产物，穿戴后即可拥有两张脸皮，但脱卸需要配合特定药水。温馨提示：本商品为一次性消耗品，请谨慎购买。推荐职业：盗贼、女巫、异变者】
陈莉不远不近的跟在易北的身后，她仰头看着穿梭在云霄里的过山车，头顶的云层就像是一团黑色的棉花又厚又暗，只能靠过山车上闪烁的灯光才能大概判断出车身的位置。
“我们下面玩哪个项目？”她赶上两步问道。
“先找必玩项目的规则。”易北把手机收了起来。他说话的时候尾调微微上扬，看上去心情不错。
按照游戏规则，仿真脸对盗贼玩家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只要0.5个积分就可以兑换一张仿真人造脸，这个价位虽然不算很低，但也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内。
距离两人最近的必玩项目是疯狂过山车，易北翻过绿化带走到售票厅旁，目光落在破旧售票厅旁边的钢牌上。
疯狂过山车游玩注意事项
第一条：过山车在高空行驶时速度极高，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务必在游玩过程中注意检查安全扣是否完好。如果您的座位安全扣损坏，请立刻更换座位。
第二条：过山车运行时，请勿将任何部位伸出安全区域以外，如违反此条，我们将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第三条：猴子是一种红色、没有毛发、没有牙齿的生物。请注意，过山车上没有猴子。
易北安静而快速地阅读完三条规则，平静道：“规则一和规则二之间有冲突。”
紧跟上来的陈莉愣了一下，又仔细把三条规则都读了一遍，背上立刻冒出冷汗：“如果您的座位安全扣损坏，请立刻更换座位。你是想说，座位上的安全扣有可能会在过山车运行过程中损坏”
“如果是在过山车运行过程中安全扣断裂，人必然会被甩出去。”易北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高空中飞驰的过山车，“第一条里既然提到让玩家更换座位，那就一定会给我们留出换座位的时间。我认为更棘手的是第二条，我们不知道安全区域的范围，一旦在更换座位的过程中超过安全区域，恐怕会触发必死条件。”
陈莉支吾了一下，易北说的没有错，这确实是个难题。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说：“那既然我们要坐进过山车里，就证明安全区域需要超过所有人的头顶。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只需要去找游乐园里最高的人，和他一起坐过山车。”
这时易北已经绕到售票厅的正面，在售票窗口买了三张票，他将其中一张递给陈莉。
“过山车速度很快，座椅的设计为了保护乘客的安全几乎都会配备颈靠，预留给我们的空间很可能连二十厘米都不到。”他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
两人头顶传来轰鸣的响声，过山车此刻正好在顺着轨道向下俯冲。陈莉仰起头，隐约看见半空中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不过天色太黑，所以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那你说该怎么办？”她抿了抿唇角，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肩膀上的背包带子。
深蓝色的天空中不时射出几道昏暗的黄光，就像是几双贪婪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它即将入口的猎物。
当时她凝望着黑夜中身影庞大的过山车，心里沉甸甸的，对自己能否走出这个地方充满了迷茫。然而当她转过头时，却能很清楚地看见易北嘴角的笑容，有些神秘，又有些变态……

第6章 疯子和艺术家
陈莉用被汗液浸湿的手捏着裙子两边，几次张开了嘴，又犹豫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几分钟之前她就问过易北，他们真的要回去找小丑吗？
易北只是很平淡地嗯了一声，语气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也是，这大概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是她的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去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个躺在气球里的人头，那张狰狞又绝望的惨白面庞，她感觉脚下的步子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想：“小丑为什么要帮我们？那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想让一个不讲道理的疯子帮忙，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于是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松开裙摆，从背后叫住了易北：“北哥，我们还是别去了，小丑不会帮我们的！”
易北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侧过身看向她：“没有尝试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啊！”陈莉深呼吸一口，压低声音道：“他能杀了那个男人，为什么不会杀了我们？我可不想被人把脑袋砍下来，再塞进气球里。”
易北和陈莉对视了几秒，而他并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评价道：“没错，他确实是一个孤独的疯子。”
“那我们还去找他？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陈莉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话音透过屏幕清晰的传出来，怪谈剧场里很大一部分的观众也带着“意满离”的表情，拼命点头。
总算有人带着他们的嘴进副本了！
易北之前凭借一张S级身份卡一跃成为榜首，他的直播频道也被搬到了最中心的大屏幕上。虽然此刻屏幕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块弹幕，以至于不通过观影眼镜，根本无法看清画面。
“这新人怎么又跑来找小丑了？”
“晕……刚才没被小丑弄死他浑身难受是吧？”
“呵呵呵呵呵……这个新人太有意思了，小生已经开始期待他后面的表演了。”
“我靠！楼上这个语气好熟悉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怀疑，这贱嗖嗖的语气，绝逼是东方老贼！悬赏榜第九，总榜第二十五的A级异变者，换做别人早就被弄死了。”
“呵呵呵呵……区区一个B级战士，再敢多嘴一句，下一个副本就取你狗命。”
弹幕里讨论的热烈，但游戏里的玩家却一无所知。
易北停下来看了陈莉一眼，又看了一眼上空飞驰而过的过山车，突然问道：“你觉得一个疯子最害怕什么？”
陈莉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既然是疯子，应该什么都不怕吧？或者他们也会害怕死亡？毕竟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易北摇了摇头：“不对，恰恰相反，一个真正的疯子从来不会惧怕死亡。”
“那你说他们害怕什么？”陈莉有点不服气。
易北转过身，视线落在远处耸入云霄的摩天轮上，淡淡道：“害怕自己的‘作品’无人欣赏。”
陈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股凉气爬上后背。
她是脑子里很乱，数不清的念头像是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如果小丑只是爱好杀人，完全可以杀死那个男人后一走了之，为什么要把人头装进气球再放飞到天上？
“艺术。”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易北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从前方传来。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创造一种艺术。是艺术就必须有观众欣赏，否则就毫无意义。”
陈莉艰难地开口：“所以我们……”
“我们之中的某些人会成为作品，而其他人都是观众。”易北微笑了一下，“而疯子和真正的艺术家的区别，在于艺术家从来不在乎观众的评价。”
南郊乐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摩天轮广场，这里张灯结彩，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贩。月光在这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没有帐篷顶上的彩灯耀眼。
一个穿着华丽小丑装的男人行走在人群中间，他的后背上绑了很多彩色气球，就像是他漂浮在半空中的披风。
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缠着一个红色的气球，而气球里的人头已经长出了新的血管，连接着气球的橡胶皮，形成了密密麻麻类似于蛛网一样的结构。
随着小丑走动的动作，气球的表皮上鼓起一块，很快又瘪了下去，就好像是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忽然，有着高高尖角的大头小丑鞋停了下来。
深邃而危险的竖瞳里倒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青年皮肤很白皙，鼻梁上有一颗红色小痣，头发有些长了，还有些乱，但那双眼睛生得温柔多情，就像是从造物主那偷来的黑夜。
对视上小丑的目光，易北勾起唇角，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过来。
小丑微微歪着头，两处脸颊高高鼓起，又露出了诡异而夸张的笑容：“do you …want anther one？(你想再要一个吗)”
“不。”易北指了指小丑手里的人头气球，摇了摇头，惋惜道：“你的作品很独特，不过他们似乎飞的太低了，我本以为一个天才的艺术家，是不会容许自己的作品存在缺陷的。”
小丑歪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鼻翼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嘴角上扬的弧度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他猛地低下头，直勾勾盯住易北。
陈莉站在易北的背后，她背在身后的手掌早就北汗水浸湿，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易北感受到一道冰冷如毒蛇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他并不在乎：“就算你手里的线就算再长，你的气球也飞不出这片广场。我来找你，就是因为不想见到这样一个精彩的作品留下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