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稳拿深情剧本—— by祝麟
祝麟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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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怎么样呢?季眠不知道,但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片刻后,他艰难地道:“……住宿吧。等到节假日放长假再回来。”免得他大哥整日里瞧着自己心烦。
段酌设想了一下季眠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回来一次的情景,略一思忖,道:“周末回来住,我接送你。”
“啊?”
季眠疑惑的声音发出后不久,瞬间又了悟:“哦哦!”
是了,他还要回来干活呢。总呆在学校就没法回来干活了,所以大哥才让自己回来吧!
段酌一看他满脸恍然大悟的“机灵”样,就知道自己的意思再度被这个傻子误解了。
“……”
段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可他莫名心烦意乱。这心态的缘由,段酌追究不清,也懒得追究。
指尖夹着的烟终于被他点上了。
段酌实际上没多喜欢抽烟,但烟雾顺着喉管钻进身体里,将敏感的神经连同一切令人烦躁的情绪一同麻痹。
从段锦颜死后,这是他欺骗大脑的唯一途径。
这时,段酌听见耳边轻微的吸气声。
偏过头,他瞧见季眠将脑袋低下去了,半晌也没听见呼气的声音。
这是在偷偷憋气了。
段酌眼皮直跳,心里骂了句“臭小子”。
他咬着牙,又把刚点上的烟摁熄了。
烟雾散尽,他这才听到身边的少年轻悄的吐气声,有点着急,显然是憋得久了。
“……”
段酌假装对此全然不知,右手按在季眠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把。
再这么下去,
非得气出病不可。

第20章
九月份,季眠办好入学手续,接着原主辍学时候的年级继续在淮阳中学读高二。每周末,段酌都会如约开车来校门口接他。
原主从前的同窗早在几个月前就纷纷结束高考拥抱大学生活,这里并没有熟悉他的人,这反而让季眠松了口气。
他的性格到底是跟原主不一样的,如果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季眠已经是十八周岁了,而班内的学生大多数还都只有十六岁。季眠原本担心自己在新的班级里,会跟周围的同学们没有共同话题,但没想到,他这个大龄考生意外的在班级里很受欢迎。
主要秘诀是长得帅、性格好,并且成绩差得离谱。
是的,至今只有初中毕业生知识储备的季眠在班级里次次排名垫底。
刚开学那阵,班上的任课老师都对他这个休过两年学的学生非常“关照”,动不动点季眠的名字喊他回答问题。
每次季眠站起来,总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为此闹过不少笑话。
于是他在班上的定位,竟然逐渐变成了搞笑担当加吉祥物的存在。
入学两个月后,高二年级举行期中考试。
半蒙半猜地考完其中,又艰难地等待了两天成绩,到了周末,季眠终于带着一纸辣眼的成绩单和满页飘红的试卷被接回去了。
他把成绩单藏到包里,没好意思拿给段酌看。
但季眠忘了,段酌目前作为他的“监护人”,早就加了他们班级的家长群。群里某些家长总是擅长背刺学生,群里一连串的消息全是有关这次考试的。
诸如“王某某这次数学进步很大啊,感谢李老师的认真教导[呲牙][玫瑰][玫瑰]”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段酌在躺椅上,翻了会儿手机。
身子还是坐直的,没躺下去。
“出成绩了?”
他朝季眠勾了勾手指,面无表情,姿态像极了考试结束后冷着脸问儿子要成绩单的父亲。
此刻,季眠实实在在想喊段酌一声“爸”,但抬眼瞧见他哥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又默默把这冲动咽下去了。
他抿着嘴唇,把书包里的试卷和成绩一并交给了他。
孙齐恰好也在,闻言也凑过来看热闹。
“数学:32,语文:51……总排名:579。”段酌垂着眼,“你们年级总共多少人?”
“……五百八十五。”
蹲在边上跟段酌一起看成绩的孙齐“扑哧”笑出声来。“是不是还剩下六个人缺考?”
季眠:“……”
段酌指尖捏着试卷和成绩单,眼皮耷拉着,想直接让季眠别念了。
就这破成绩,再怎么读也是徒劳。
以前他还念书的时候,成绩在班里就没当过第二,属实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考成这个鬼样子。
如果不是段锦颜突然走了,段酌会顺利地进入省内最好的高中就读。
他看得出来,季眠的基础简直差得吓人。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没有超人的毅力和天赋,绝对翻不了身的。
毅力,段酌说不好季眠有没有。
不过天赋……
他扫了眼耳根泛红低着头等挨训的少年,想到季眠雕出的那几百颗土豆,认定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没有天赋这玩意儿的。
他咬着烟嘴,内心长叹一口气。
还是再等等吧,才正式上学两个月就让人别念了,怎么说也不大合适。
季眠暂且逃过一劫。
段酌的“再等等”一直拖到了新年前两天,季眠放假回来,带着他整个高二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单。
成绩单上的分数十分明了:数学,43……总排名,517。
有进步,可惜没什么用。
段酌吸了口烟,橘红色的烟圈顿时往上攀爬了一截。
吐出烟雾,他开口,劝退的话就在嘴边了——
“季眠?”在家门口贴对联的穆语曼朝屋内喊了一声。
“来帮忙贴一下对联!”
季眠在等待段酌发话和去外面帮忙之间犹豫两秒,还是决定先过去贴对联了。
——要过年了。
这一信息叫段酌默默闭了嘴,把让季眠放弃读书的念头再度压了下去。
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好。
等年后吧。
于是这一等,就又等了半年。
等到了季眠放暑假。
放假这天,他是坐着孙齐的车回来的。这两天段酌接了几个木雕的单子,正是忙的时候,孙齐又恰好带着徐晓筱来了,这活便落在了他身上。
季眠一回来,就听到店内传来“嚓嚓”的木料声。
他忙背着包下车,把书包撂在店门口的躺椅上,进了门。
“哥,我来吧。”一进门,他对里面忙碌的人说道。
听见声音,段酌随手捡了把工具,准备丢给他。
一抬头,却见季眠穿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底下一条黑色短裤,还是去年段酌顺便买给他的。
因为这一年来一直呆在学校,季眠露在外头的皮肤似乎比之前更白,好像木屑溅到上面都会留下痕迹。
段酌看了两眼,手里的工具转了个弯,又放下了。
“快完工了,没你能帮的。”
季眠一瞧那工作台上的料,分明连大概的形都还没有,怎么就没他能帮忙的了?
难道是什么重要的单子?
过了会儿,徐晓筱和孙齐也进来了。
徐晓筱挽着孙齐的手臂,右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银色的戒指,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简陋的装潢。
她并不常来,除非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才会跟着孙齐一起过来转转。季眠总共也就见过她几次,觉得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人很和善。
室内尘屑飞扬,见有女人在,段酌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也瞧见徐晓筱手上的戒指,目光顿了顿,随后看向孙齐。
“咳,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妻。”孙齐说道。
他这回把人带来,就是为了告知段酌自己订婚的事情。
徐晓筱笑着踢了他一下,脸颊红了。
“恭喜。”段酌道。
徐晓筱欣然收下祝福,又问:“段哥还没谈吗?”
“没考虑过。”
徐晓筱笑道:“段哥二十四了吧?其实也可以考虑了。”
“大哥清心寡欲着呢。估计等到季眠都结婚了,他还是光棍一个。”
莫名被cue,还是这种男女之间的话题,季眠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去看处在话题中心的另一个当事人。
短暂地与段酌对上视线,后者却忽然移开目光。
季眠只得自己思考要说点什么,免得冷场,
一扭头,却见徐晓筱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腿。
“晓筱姐?”季眠茫然开口。他被徐晓筱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点尴尬。
“你这腿,比女孩的还好看。”徐晓筱盯着季眠裤管下的两条匀称修长、又白又直的腿,露出艳羡的神情,“能匀给我一条不?”
季眠笑了,道:“还是不一样,我腿上有肌肉,放女孩身上不好看的。”
肌肉?段酌笑了一声,垂眼打量季眠的两条腿。
而事实上,季眠腿上确实有肌肉。有肌肉,但不多,只小腿的跟腱上方有不明显的流畅线条,估计跟他每天在学校慢跑有关。
对比女性,季眠的肌肉线条还算明显,但跟男人比起来,这么点肌肉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上去坐着,我忙完就来。”段酌把二楼房间的钥匙递给孙齐,让他带着未婚妻上楼。
“欸,行。那大哥你快点啊!”孙齐应声。
“你也去。”段酌对季眠道。
“哦。”
季眠紧跟着两人出去,在门口,瞧见躺椅上的书包,脚步又顿住了。
他想给段酌看看成绩单。
这一犹豫,便没能跟上两人。他索性不上去了,从书包里取出成绩单,抱在怀里等人出来。
过了会儿,又觉得傻愣愣站在这里看起来有点奇怪,季眠便把包往边上挪了挪,自己在椅子上躺下来。
椅子很长,季眠尽力把上半身缩在房檐下的阴凉处,双腿却只能曝露在日光下。他比常人耐热一些,在这样的夏季也不觉得酷热难忍。
十几分钟后,段酌从店里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躺在他椅子上的那两条白得晃眼的腿。
而躺在椅子上的人,怀里护着一张薄薄的成绩单,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早已经睡熟了。
躺椅是段酌的,除了季眠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敢动这把椅子。尽管段酌很少表现出难以招惹的形象,但绝大多数人只消看他一眼,就绝不会愿意碰他的所有物。
也就只有孙齐尝试坐过一次,一身臭汗,当场就被段酌从椅子上踹飞出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敢碰过这躺椅。
段酌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季眠那张熟睡的脸,勾了下唇角,恶趣味地思考是要在他耳边打个响指,还是直接出声吓醒他。
他思索时并未出声,可季眠率先闻到了香烟燃烧的味道,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旋即翻身将整个后背对着段酌。嫌弃之情不言而喻。
“……”
段酌的脸冷下来。
臭小子连睡觉都能惹人生气。
季眠睡姿改为侧躺,右腿也跟着屈起调整姿势。
短裤的布料轻薄,裤管随着他的动作往上蹭了一大截。
右腿的裤脚向上攀爬,大腿根部以下几乎整个儿暴露出来,一半在日光下反光板似的,另一部分隐匿在阴影中,引人遐想。
青色的血管映在冷白的皮肤上,如上等瓷器一般脆弱精美。季眠的身子很娇气,段酌还记得他捏过季眠的脸,很轻易就在上头留下两枚印子……假使手指用力些覆上去,大概会在上头留下浅红的指印。
段酌呼吸忽地有些不畅,却忘了自己嘴里衔着烟,登时被一口闷在喉咙里的浓烟呛到了,剧烈地咳起来。
躺椅上的人整个身子顿时瑟缩了下,上身像条鱼一般弹起来,被惊醒了,瞧见身边狼狈咳嗽的人,意识迷蒙地喊了声:“哥?”
嗓子里还泛着喑哑。
段酌咳得更厉害了。
季眠当即顾不上其他,起身准备帮忙。
他忘了怀里的成绩单。轻飘飘的纸片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落到地面,正好在段酌脚边。
他第一次见段酌这么狼狈,还以为是突发什么恶疾,不由得慌了神:“哥!烟先吐了!”
不等段酌回答,他直接上手把他的烟扔了,随即一手拽着段酌的右手腕骨,另一手焦急地去拍他的后背。
他比段酌低半个头,远看上去像是季眠在努力地去拥抱对方。
他头一次离段酌这样近,身子近乎于贴在他身上。
季眠只拍了十几下,就被一只手用力推开了。
段酌背过他,单手扶着墙,自己咳了几声,缓过来了。
“哥?您还好吧?”季眠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段酌应了声,不过一直没有转过身看他。
忽然,季眠脚边出现一道明亮的火光,他当即“啊”了一声。
段酌闻声回过头。
方才被季眠暂时扔在地上的未熄灭的烟蒂,好巧不巧落在了那张成绩单上。此刻,那张记录着季眠一年努力的纸张烧得正旺。
上面有数字的地方,统统被烧没了影。
“我这回是279名,进步了好多呢。”季眠语气有点遗憾。
好不容易进步这么多,想给段酌看看呢。
段酌已经平静下来,语气似乎也恢复了平常的戏谑:“半学期,就往前窜了两百多名?”
他显然没信。
季眠却没生气,只是有点气馁:“我就知道,没有单子,哥你肯定不会信。”
“等明年,我肯定带模考的成绩单回来。”
他说得认真,段酌脑子里却还是乱糟糟的——他的余光却总是能将那两条腿收进眼底。
片刻后,只听见不咸不淡的一声“嗯”字。
季眠的成绩单被烧了,要劝他放弃念书也没了理由。
那句被段酌从去年拖到现在的话,终究是没被说出口。

他回来了,楼下的某人却开始睡不着觉了。
段酌平日里很少做梦,可自从季眠回来那日以后,那些就连他青春期时都不曾造访过的旖旎梦境,开始整晚整晚地折磨着他。
生命中晚来的躁动,化作成千上万的蚂蚁,每到深夜便一齐行动,从身体的四面八方钻出来,细细啃噬他的脊骨和心脏。
在连续九天被迫凌晨从梦中惊醒,沉着脸去洗贴身衣物后,段酌开始疑心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他单身至今,生平头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段酌躺回床上,分明是凌晨,却热得他心烦意乱。
开了空调,把温度调得很低,仍然难以缓解从胸腔内烘烤着的热意。
他的梦怎么看都很不对头,因为梦境中,在他身下轻喘的人,无论是性别还是身份都……
段酌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身子轻颤了一下。
幻想中的内容,他觉得自己应该觉得恶心,或至少是不适的。可除了不断加速的心跳,以及某种难言的欲望和愧疚感,段酌再没有其他反感的情绪。
他将此现象出现的原因归结为“精力过剩”,前几天就加大了木雕店的接单量,但即便如此,那恼人的梦仍然准时在深夜造访。
几分钟后,感觉到身体有再次躁动起来的趋势,段酌从床上起来,几下换好衣服,不准备再睡了。
他快速洗漱完,出门去晨跑。好似通过这种方式,就能抑制脑海中的那些卑劣的念头。
在南方的夏天,即使是清晨也是潮湿闷热的,在外面走两步便觉得呼吸不畅。
段酌跑了一个多小时,速度又快,回来时已是一身的汗,身上的背心没有一处是干的。
晨跑的确是消耗精力的有效方式,身体疲惫不堪,大脑也从前一夜的梦境中暂时脱离出来。
段酌竟感觉到几分解脱。
他推开一楼的入户门,一只脚刚踏进去,迎面撞上正从楼上下来的季眠。
“哥?”季眠错愕地看着浑身湿透的段酌。
一瞬间,少年清澈的嗓音仿佛与梦境中微微喑哑的声音重叠。
段酌身形一顿,那些好不容易被他藏匿的梦境内容又开始浮出水面。
“您去跑步了吗?”
季眠说着,下了两级台阶,段酌则是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已经踏进门的脚又撤回到了门外。
他不想跟季眠靠得太近。毕竟出了一身的汗,此刻身上的味道着实算不上好。
“嗯。你呢,去哪?”他问。
声音一出来,段酌才发觉自己的嗓子也是哑得不像话。
他直勾勾盯着季眠的脸,想从这张熟悉的面孔里辨认出什么。扶着入户门的手不自觉用力,指节泛白。
没人注意到段酌的身子有些抖。季眠没察觉到,而段酌自己居然也没能意识到。
“我去买早餐,想顺便去看看语曼姐在不在家。”季眠摸了摸脑袋,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哥,您知道语曼姐最近去哪了吗?我回来好久了,都还没见过她呢。”
一提到穆语曼,他的语气都是轻快地扬起来的——
段酌的身子猛然间降了温。
“哥?”
“不知道。”段酌冷声道。
躁动的理智冷却下来,从里到外的燥热在顷刻间散去。折磨了他许多夜晚的热意,只因季眠的一句话就彻底消除殆尽。
对段酌而言,这似乎是件好事情。
季眠遗憾地“哦”了一声,又问:“那哥,您想吃什么?我正好去买。”
“……用不着。”
“哦……”
见段酌一直扳着门,季眠三步并作两步下来,迅速出了入户门。
他前脚刚踏出门外,后脚入户门就“啪”地关上。
季眠回过头去看,钢制门却将他的目光隔绝在外。他没能看见段酌的背影。
为期两周的假期结束,季眠回到学校开启了他的高三生活。
论勤奋程度,季眠在整个班级里即使排不到第一名,也绝对是在前三名里面。
加上他的学习能力强过大多数的高中学生,这才能实现高二一年从年级垫底到班级中游的逆袭。
而最后的这一年,他比高二时还要更用功。
只是季眠发现,段酌似乎不像高二时对他那样好了,每次自己回去,他的反应总是显得过于冷淡。
哪怕是他把自己进入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单拿给段酌,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便结束了。
这令季眠很受挫。
不知为何,他唯独期望能得到段酌的肯定。
察觉到段酌对自己漠视的态度,季眠在学校里沉默了快两周。
上周末,他没有打电话回去说要回家。这是季眠第一个在学校度过的周末,却并未接到来自段酌询问的电话。
这段时间,关于段酌对他的忽视,季眠做不到对此视而不见。
他忽然就开始怀疑,也许他哥其实并不期待他回家。
可他搞不清楚缘由,又不敢妄下定论,只能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定的心不住猜疑。一会儿忧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段酌不高兴了,一会儿又担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再后来,便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段酌最近太忙了。
就这么难受了好几天,又到了下一个周末。仍然没收到段酌的任何来信。
周六晚上,季眠做了一会儿题,从柜子里摸出他的诺基亚老人机。
这是段酌送给他的。
原本段酌是要买一部智能手机的,不过被季眠以“我自制力不够,会影响学习”为理由拒绝了。段酌转念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便把家里之前的一部老人机给他打电话用。
季眠还记得,当初他哥把手机给他的时候,对他说:“有事就打电话,别憋在心里。”
现在,郁结在他心里憋了有两个礼拜了。
犹豫许久,季眠还是拨通了段酌的号码。
在通话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季眠听着话筒里的动静,轻声叫段酌:“哥?”
几秒后,听筒传来段酌的声音,只有几个字。
“有事吗?”
像是一盆冷水猛然砸在季眠头上。
他切切实实被噎住了,想说的话也因怔神而全被他忘记了。
“……没什么事情,”他张开嘴唇,极其艰难地发出声音,“哥您……在忙吗?”
“在忙。”
“……”
季眠不是不识趣的人,握着诺基亚的手指攥紧了,嘴上却只平静地说了声“好”,按了挂断键。
【你就不发发脾气?】系统见状,十分不爽。
季眠垂下眼:【发什么?】
【窝囊!】系统训完他,钻进季眠的意识中不再出现了。
季眠把老年机重新塞回了柜子里,埋头继续看书桌上的英语阅读。
第一段被他反复看了十几遍,却好像进不了脑子似的,半个小时过去,他都没翻译出来大意。
室友们纷纷熄了灯,爬上床休息。
季眠在下面呆了一会儿,发现仍然学不进任何东西,也关了小灯上去了。
宿舍内霎时间变得很暗,只有对面的两张床上,两部智能手机明明暗暗。但没过多久,也都彻底暗了下去。
季眠的被子盖过了鼻尖,又过了会儿,索性直接将脑袋整个儿缩进了被子里,蜷着身子,闷不做声。
直到深夜,众人熟睡之后,从季眠的被窝里,才传来几不可闻的,轻微而克制的抽泣声。

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季眠也不愿意常回去了。
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季眠总共就回家了五次,集中在那天和段酌的通话之前,大部分还都是法定节假日的小长假。
再之后就是高三学生特有的春节七天假期,但这次回去也过得不怎么愉快。
季眠就跟段酌打了个照面,然后后者就以外面有活为由出门去了,直到季眠开学那天才回来。
唯有一月份时季眠卡里忽然多出来的一笔一万块的转账记录,能够勉强证明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关联。那是段酌给他的生活费。
收到那笔钱的那一天,季眠觉得非常羞耻,甚至一度产生想要放弃念书做任务的想法。
如果不是系统安慰他【这是他欠你的工资,你为他工作,这是你应得的】,他真的会一时冲动去找班主任办理退学手续。
季眠通红的脸过了很久才平复下去,在宿舍里默默擦掉眼泪将此事忘却。
时间转眼间到了四月份,距离靠高只剩下最后的两个月,季眠的成绩稳定在五百八十分,这成绩上个不错的一本是绰绰有余了。
但季眠还是想再拼一把。
这时候学校的课程以错题复盘为主,但老师上课所讲的所有错题里,最多只有五分之一是季眠想要听的。
他不免感到焦虑。
【请假,我辅导你。】系统说道。
【!!真的?】季眠有点受宠若惊。
这一年多来,季眠进步之所以这么飞速,系统功不可没。每次季眠绕进牛角尖里,系统寥寥几句就能将他的困惑解答得一清二楚。
【谢谢你!系统。】
【哼,是看在深情值的份上。我只是觉得,你考上一个好大学,反差越大,最后能获得的深情值就会越多而已。】
【而且,你在每个世界赚取的深情值积分,系统会从中抽取百分之十的提成。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还是会干干活的。】
它可不是那种光拿钱不做事的统!
季眠思忖片刻,接受了系统的提议。
他当晚就向班主任交了请假申请单。季眠的高三班主任叫林正华,是个颇有文人气质的中年男性,平常对班内的学生很好,也通情达理。
但看到季眠两个月的请假单时,他还是踌躇许久。
“两个月啊……季眠,带你的这两年,你的进步我们所有任课老师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是我带过的最有毅力和韧性的学生,但剩下最后这两个月的冲刺阶段,在家里自学如果达不到在学校的效率,老师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林老师,我想好了。您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的。”
林正华沉吟片刻,道:“行。但学校宿舍这边,没有病历单是不能申请长期假的,你得回家去。”
“长期假还要监护人过来签字,你那个哥哥是姓段是吧?你跟他沟通好了吗?”
季眠怔住了。
【不就是跟段酌打个电话?至于这么扭扭捏捏吗?】
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后,季眠一直趴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样。
【你不懂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懂的?】
【他不愿意理我的。他不想见到我,他早就……不喜欢我了。】季眠说着,悄悄吸了下鼻子。
【哼,一定是因为你上学花他钱了。】系统分析得头头是道,【段酌算你半个老板吧,店里的劳动力少了一半,这个劳动力还是只两脚吞金兽,他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真是因为钱的问题吗?】季眠有点犹疑。
系统凭借着自己的多年做统经验,操着世故的口气,胸有成竹地道:【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系统哪里知道?它不过是故作深沉地说了句假道理。
它索性将深沉贯彻到底,拿腔拿调地道:【笨蛋,剩下的百分之一当然是因为爱情啦。】
【哦。】季眠顿时不抱希望了。
【那以后我挣的钱,全部都给他。】这话里带赌气的成分。
他希望自己能够挣很多很多的钱,最好是能多到可以砸到段酌脸上。
【只要有钱,哥他就肯重新搭理我?】
【不止是理你,你要他当牛做马没准都可以。】系统说完,又想到什么:【不对呀,你“喜欢”的人是女主,把钱都给女主他弟算是怎么一回事?】
季眠思考两秒,道:【那,大部分给他,剩下的给语曼姐。】
【……】
系统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
【总之,先打电话吧……】
中午午休时间,季眠没回宿舍,摸出自己的诺基亚老年机,在经历过一系列思想斗争和系统洗脑后,拨通了段酌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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