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三四天。”喻闯答得心不在焉,“不用。”
听到这个回答,周纪顿时心里一松。
三四天还好,应该找不了季眠的麻烦。
“我还有些事情……”
周纪慢半拍反应过来,喻闯这是要走了。
怎么忽然间这么急?
“我送你。”
周纪将喻闯送到外头,目送后者的车离开,赶忙低头掏出手机给季眠打了通电话。
季眠接到周纪的电话时,正要进会议室给手底下的高层们开会,接通后道:“忙着呢,有事发信息。”
还不等对面说一句话,电话就利索挂断,调成免打扰模式进了会议室。
一直等到临下班前半小时,才结束会议。
季眠这时打开手机瞧了一眼。
周纪还真就给他发消息了,三十九条。
季眠瞧见这数字,被惊了一下,立刻打开去看。
【周纪】:你大爷的!
季眠头一次看到这位温和的公子哥爆粗口。三十九条里面,有二十来条都是类似的粗口。
翻到一条有价值的。
【周纪】:你之前养的那个替身,喻闯!他来宁城了!
喻闯驱车,沿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来到一处小区门前。
但因车牌没有登记在系统中,被拒之门外。
时隔多年,他居然还是被挡在了这道门前。
他拨通电话,对面很快接起。
喻闯道:“林朔,找骊水新苑的经纪人预约时间,我要看套房子。”
对面问了句什么,喻闯道:“越快越好。”
季眠坐在办公室里缓了好一会儿神,想着周纪对他所说的那番话。
“他就在宁城待三天,这几天你少去那些高级点的餐厅和店铺,安分点,免得他看见你不爽快,报复你当年……”
按系统的说法,他跟喻闯迟早是要碰上一次的。不过原剧情里的原主那时已经十分落魄了。
季眠略一思索,晚饭便在公司里随便吃了。从接手纪家以后,他不像以前那么闲,每天只为了一顿饭就消磨两三个小时。
晚饭过后,接着回办公室里继续工作,直到深夜才回去。虽说宁城那么大,他不觉得出门就能碰见喻闯,可还是尽量避着吧。
季眠熬了两天夜,不光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回家之后,他也睡不着觉。一想到喻闯此时此刻就在宁城的某个地方,思绪就难以平静下来。
第三天,他顶着眼下的一片乌色进了公司。
公司那几位常在他面前表演哭戏的老人,见此情景备受感动。
欣慰之余,又劝季眠早点回去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一连两天睡眠不足四小时,季眠的脑袋确实有点不转了,偏偏这晚还有应酬。
灌了酒,却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回家都准备睡下了,饥饿感和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疼一同席卷而来,胃里也不舒服。
半晌睡不着觉。
季眠慢腾腾坐起来,叹了口气,出门买药和吃的。
周纪特意叮嘱他不要去那些喻闯可能出现的地方,季眠也听话,就在附近找了家卖粥的小店,要了份料足的甜八宝粥和一瓶水,先就着水吃过药。
身后接着有人在喊:“姐,要两份粥。带走?”
最后一句声音放低,是疑问的语气,像是转过头在询问身边人的意见。
马上改了口:“在这儿吃!”
背后,放出两声盛着粥的瓷碗放在木桌上的“笃笃”闷响,有人在他背后落了座。
季眠不太在意,慢慢喝粥。
胃里填了些热乎的东西,总算舒服了些。
来到这个世界快八年,季眠也习惯了慢吞吞的吃饭速度,一大碗热粥喝了十来分钟,才下去一半。
在他身后,先前开口的那男人此时又说话了,语气很小心:“喻总,咱们得赶飞机呢……”
季眠舀粥的手一僵,直到听到背后某个人的一个“嗯”字……
声线其实跟从前有些不同,且一个音节不足以完全分辨出来是谁。但季眠还是听出来了。
他躲来躲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季眠捏紧勺子,佯装不知,接着喝自己剩下的温冷的粥。
直到见了底,背后两人还是没走。
那嗓门高一些的人忍不住又开口,犹犹豫豫地催促:“喻总,那个……稍微有点晚了。”
是挺晚了,一碗粥喝了快二十分钟。季眠心想:他什么时候吃饭也这么慢了?
又坐了两分钟,季眠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认出来了?
他头发染回了黑发,应该跟从前差别有些大。但如果是喻闯,也许能辨认出来。
季眠起身。
转身的时候,余光看清了方才在他身后的两人,其中面对着他的男人,垂着眼,面无表情。
果然是喻闯。
季眠目不斜视往外走。
“少爷。”经过喻闯身旁时,却被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叫住。
“……”
季眠脚步停住,偏头看过去。
喻闯的模样有了些变化,五官的轮廓愈深,人也比从前更冷了。
目光对上时,季眠看清那双眼里浓重的郁色,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看着喻闯,没有开口说话。
喻闯这时才起身,站在他面前,嗓音微冷:“才几年而已,少爷这就不记得我了?”
季眠打量他许久,像是终于从大脑的某个犄角旮旯扒拉出记忆,勾了勾唇,“是你啊……”
喻闯垂眼看着他。
季眠脸上的憔悴之色明显,消瘦了些,沦落到在从前绝不会踏足的小店里喝粥,说话却还是那副腔调。
而且,还跟以前一样,不肯搭理他。
季眠只说完这一句,就要出门去,连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喻闯不等他离开,一把攥住了他。
做完,自己都怔了一下。
低头去看,季眠被他抓住的那只手里,拎着一盒药。止痛的。
他哪里疼?
季眠皱起眉,“有事?”
喻闯心里倏地一堵。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在他面前,何必要低声下气?
他也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轻笑了声,道:“只是偶然看到少爷,打个招呼而已。”
坐在一旁状况外的林朔闻言更加迷茫。
他车开到一半,正要送自家老板去机场,忽然被叫停,耽搁了半个小时……在这马上就要误班的情况下,就是为了打个招呼?
季眠却听出喻闯话语中的嘲弄,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抬起眼,安静地盯着他。
喻闯被他这样看着,一句“对不起”差点脱口而出。
“现在打完招呼了,能松手了吗?”
喻闯顿住,缓缓松了手。
季眠抬腿就往出走。
喻闯在原地站了两秒,忽地跟了上去。
留林朔在店里四顾茫然。反应了半分钟,也赶忙起身追出去。老板,要误机了!
季眠走出二三百米,停下脚步,回过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喻闯:“顺路。”
“……”
路也不是季眠开的,喻闯说顺路,他总不能把人从道上撵出去。
可周纪特意叮嘱他,纪家没破产的消息不能让喻闯知道,免得他谎话被拆穿。
要是再这么被喻闯跟着,没准能跟回他家里去。
季眠在路边打了辆出租。
喻闯望见这一幕,只看出来:这个人连司机也没了。
季眠开门上车的前一秒,又被人拉住了。他看向喻闯,忍无可忍地冷嘲:“怎么,我还没说去哪,难不成你也顺路?”
“……”
“放手。”
喻闯静了两秒,“你先告诉我,哪里疼?”
季眠怔住,片刻后忽地别开脸。
“酒喝多了,头疼。”
得到答案,喻闯松开手。
出租车的后车门“啪”地关上,司机问道:
“要去哪?”
季眠身子往后一倒,有气无力:“麻烦您,在附近绕一圈,再转回来。”
司机:“……行。”
第139章
喻闯目送车辆远走, 这时林朔才终于跟上,看自家老板兀自出神,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林朔暗自疑惑, 猜到方才那位相貌出色的男性是老板的熟人,两人之间看上去似乎有颇多纠葛。
但最让他意外的是, 老板有几年不曾来过宁城, 此时又是夜晚, 道路两旁也没什么光亮。
他车速度不低,也就是说, 喻闯只是在路边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就把人认出来了。
看他们刚才说话时二者拐弯抹角话里带刺的架势, 好像也不是朋友。那就是仇人?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才能连对方的身影都记得这么清楚?
但眼见着要赶不上飞机了,林朔只好出了声:“喻总,得出发去机场了。”
喻闯“嗯”了一声,跟他上了车。
坐在车内, 脑子里还是在那家粥饼小店里看见的景象。
那个染着金发的人影, 在他脑海中度过了七年之久,几乎已经定型。如今再看见时, 却连头发也染黑了。
性情也比从前收敛不少, 没那么凶了。换作从前,他敢像刚才那样紧跟上去, 季眠势必要满脸怒色地骂他一顿才肯罢休。
他多年前的一句诅咒,怎料居然成了真……
喻闯看向车窗外,指节不自觉扣紧膝盖。他自己明白的, 季眠当年并没有对他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 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擅自喜欢上对方,又一厢情愿地妒忌、憎恨着。
这份恨意被他转嫁到季眠身上。
他怎么能不恨?恨对方开始的一无所知,最后的冷眼旁观。
喻闯缓了会儿神,打开车窗,初春的凉风迎面吹进。
理智告诉他,不再跟季眠有任何瓜葛才是明智之举。他好不容易将过去淡忘了,实在不该给自己再开一个口子。
来宁城之前,他也决心不去关注任何有关纪家裴家的消息,只谈生意。
可如今想来,他刻意避开宁城,避开有关纪家的消息,实际却是他还没能彻底放下的证据。
喻闯不愿意承认,自己过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是毫无长进。在季眠面前,仍然被牵着鼻子走。
半晌后,做了决定。“林朔。”
“喻总?”
“订一张下周末到宁城的票。”
喻闯说完,头一次觉得来回赶飞机这么麻烦,思索要不要买一架私人飞机。
林朔有些惊讶,“喻总打算在宁城常住吗?”
“没有。”
林朔不好多问,只得按捺下心中疑问。
他问喻闯是不是打算在宁城常住,不是没有原因的。
前两天喻闯叫他预约骊水新苑的看房时间,看了其中一套房子,还没再多看看其他的做对比,就订了下来。只是目前还没签合同。
林朔打听过,那里的房价是宁城最贵的,喻闯看下的那一套还大得出奇,据说是房子的原主人低价转卖给了开发商。一套下来少说也要上亿才能拿下,因此那栋房产才搁置了一年仍未售出。
他好歹也在喻闯身边做了几年事,知道对方极少铺张浪费,赚了再多,吃穿用度也不喜奢侈。
这回一来宁城,一声不吭定了这么大的房子,加上铭盛未来几年也准备在宁城建分公司,林朔自然以为喻闯是要在宁城常住了。
可如果不是,那么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周后,季眠好不容易从公司的事务中抽出一天的空闲,跟骊水新苑的房产经理人联系,预计买回曾经卖出的房产。
“被人订下了?”季眠惊讶地道,“上个月我问的时候,不是还没人过问吗?”
纪海本是考虑将房子抵押出去的,如果不是当初纪氏的情况实在糟糕,不会就此卖掉。
经理人脸上有些为难:“实在抱歉纪少爷。”
他知道季眠一直有购买意向,何况这栋房子原本就是纪家的……可谁让那位客户太过豪爽高效,看完房子当场就定下,次周就交完定金首付签了合同。
“他签过合同了?”
“上周已经签过了,今天下午还会来办一些手续。”
季眠沉默片刻,他对住所的要求不大,只不过惦记了好久的东西,得知被别人提前一步买走了,难免有些失落,但也别无他法。惆怅地喝了口茶,只好作罢。
这时,经理人收到消息,对季眠道:“我的客户到了,抱歉纪少爷,我让其他人来招待您。”
“不用。”季眠放下茶杯,起身,“我也该走了。”
“那我送您出去。”经理人帮他开了门。
他把季眠送到楼下,贴心地询问要不要派车送他回去。季眠是他的潜在客户,故而接待时十分周到。
季眠拒绝了,他自己开了车过来。
经理人便将他送到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跟他一起进去。
正巧他也要下去接人。
在密闭空间,季眠兀自思索着,想不通怎么忽然间就被人买下了?
整个宁城,能随便出手买下一套价值上亿的房产的,无外乎就那么几家。
裴家早就倒了,周家、薛家如果有此打算,周纪跟薛宗光必然会同他提起。
究竟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能耐……
叮咚一声。
季眠垂着眼,心不在焉地走出电梯。电梯门口站了一人,身高腿长,恰好挡在他面前。季眠想着事情,没抬眼皮,步子往边上跨过就要绕过去。
对面的人却一动不动。
身后响起经理人略带殷切的声音:“喻先生已经到了啊……”
季眠的脚步倏地一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世上同姓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是他。
何况,就算真的是他,此刻也不该抬头。
他佯装不知,继续向前走。
“少爷打算忽略我几次?”后方低沉的声音冷极。
季眠:“……”
他这才回过头,目光往上抬了抬。
跟喻闯直勾勾看过来的冰冷视线对上,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
喻闯唇角勾着,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什么时候,这个人才能看得见他?
还在电梯里的经理人疑惑看着两人,原来是认识的?
喻闯对经理人道:“我有话要跟纪少爷说。”
季眠不给他面子:“可我没话要对你讲。”
“……”喻闯沉默地盯着他看。
经理人见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又直觉这场面绝不是他最好不要掺和进来,只好对喻闯道:“那我在一楼大厅等您。”
随即,很有眼色地关了电梯门。
四周静下来。
喻闯先开了口:“真巧。”偌大的宁城,居然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跟他碰上两次。
季眠别开目光,皱着眉:“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就说。”
喻闯笑了声,道:“我前段时间刚到宁城,就听人说,裴清跟别人订婚了?”
闻言,季眠的表情倏地变了。
【深情值加200,贡献者喻闯。】
“少爷怎么没再找一个跟他长得像的替身在身边?”
两句话下去,就把季眠激得双眼发红,开口时却平静:“你特意叫住我,就是想说这些?”
“讽刺我?”他冷笑,“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这次一起吐个干净?免得下次路上碰见,还要再被你纠缠,浪费时间。”
喻闯喉头动了动,半晌,却没发出声音。听出季眠的意思:他比自己更加希望,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季眠等了他半分钟,没等来喻闯开口,想走。
腿才刚抬起来还没迈出去一步,人就先被拉住了。
季眠挣了两下,发现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放弃抵抗了。“什么意思,没话说了也不让走?”
喻闯沉默两秒,总算问了个正常的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清楚了,下次在路上碰见,我一定不叫你。”
真的?季眠看着他。
假的。喻闯想到。
“看房子。”季眠简短道,也不说是看什么房子。
小少爷自尊心强着呢,怎么可能承认是来看纪家卖出去的房子,而且还被人给买了?
可尽管他未明说,喻闯也很快猜到了。
但喻闯没想到季眠是存着买房的念头来的,只当是他舍不得,回来看看曾经的住处。
“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季眠皱眉问。
喻闯微顿,听到季眠问起自己的事情,像是在关心,情不自禁就回答了:“办手续……交首付款。”
“你在这里买了房子?”季眠蓦然想到,方才那经纪人说过今天下午,那个买纪家房子的人要来办什么手续。
大脑忽然有些短路,他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别告诉我,你要买的,是我家的房子。”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季眠难以置信。他当然不觉得喻闯是因为多喜欢那套房子才买下来的。
他们当初分别的时候,的确是不欢而散,分得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时隔多年,花上亿买一套房子来羞辱他吧?
喻闯又开了口:“你要是想要,房子可以还给你。”
“合同不是签了,你还能违约?”
“我是说,我买下来,还给你。”
季眠:“……”
他脑袋有点不会转了,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理解有误,还是喻闯话说得含糊?
买下来,还给他……
那不就是要送给他的意思?
第140章
还没想清楚缘由, 喻闯忽地用力,将季眠拉到自己身前。“如果你求我,说想要, 我就还给你。”
“……”为了羞辱他,这付出的东西未免太多了点。
季眠道:“你以为我会信?”
喻闯不语, 不是不想回答, 而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他拉得过近了。季眠的呼吸洒到他的下巴和嘴唇上, 思绪陡然变得混乱不堪,忽然想再讨一点代价。
他被引诱一般, 低头含住了季眠的嘴唇。
时隔七年, 再尝到这滋味, 什么都忘了, 什么都被抛诸在脑后。这些年喻闯对自己的催眠,无数次强迫自己去遗忘那些回忆,瞬间都变成了笑话,只一个吻就彻底粉碎。
季眠全然没料到会有这一遭, 整个人被亲得都有些懵。
周围的空间仿佛猝然收紧, 原来是后颈和腰上皆是被喻闯的手臂揽住,越拥越紧。
舌根附近的软肉被搅弄得发酸,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 隐约能听见激吻下的水声回音。
季眠的耳朵登时因羞耻和轻微的窒息而红透。
他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想咬对方一下,让喻闯恢复理智, 却怕把控不好力道。
那略带迟疑的啃咬似乎被吻他的人当作回应,季眠听到喻闯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是兴奋过头了。
“……”
季眠不再迟疑, 齿关狠狠咬合, 毫不留情。
随后听到喻闯压抑的痛呼, 季眠的嘴唇终于被松开了,腰还被搂着。
他喘着气,冷笑连连:“这就是让我求你的方式?”
喻闯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从季眠的薄衬衫里探进去,按上他的胸口,温热的皮肤下,心跳有力,似乎在轻轻撞着他的掌心。
明知季眠的心跳是被自己气的,亦或是轻微窒息后的反应,却仍忍不住激他:“少爷,你心跳好快。”
话刚说完,下巴上挨了一巴掌。不重。
听见恼怒到连气息都不稳的一声:
“下流东西!”
喻闯喉结猛地滚了滚,渴得要命。
但看见季眠通红的眼睛,却也明白,他做得太过火了。
刚松开手,腹部便挨了两脚。喻闯也没抵抗,顺着力道趔趄倒地。
季眠擦了嘴唇,低头瞄一眼有没有踢错地方,才恼火地跨过喻闯走了。
喻闯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几分钟后,他才从季眠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缓缓站了起来。
回到车内,给自己灌了一整瓶水,喻闯勉强解了喉咙里的渴。
活了快三十年,没开过一次荤,稍微闻见点肉味,就难以平复下来。
喻闯想要他。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要得到过一样东西。
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再欺骗自己什么早已释怀的狗屁话。
喻闯承认自己放不下过去,未来似乎也不可能放下。
他忍不住想:我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一定要逼迫自己对过去避而不谈?为什么明明想要,却要强迫自己不去得到他?
手臂搭在方向盘,冷静了十来分钟,喻闯下车去了一楼大厅。
因为工作关系,喻闯一个月里,有近一半的时间要来宁城出差,其余时间里,周末他也总是订机票过来。
这么在宁城待了有一个月,他没了之前的运气,走在路边都能偶遇季眠。
周纪之前没告诉喻闯季眠的地址,但喻闯让人打听到了纪海住的地方,在宁城的郊区。
想到之前几次看到季眠,都是在宁城的市区内,应该没跟纪海住在一块。
周末时,喻闯带上几样上门的礼物驱车来到纪海的住处。
远远的,只看见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周边种了些不知品种的花,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平地中间,围着一栋小型的二层房屋,风格简朴。
条件其实不算很差,但若是跟季眠曾经住的地方相较,就是天差地别了。
一个头发白了大半的男人在菜地里弓腰忙活。
纪海掐了两只辣椒,惬意地起身,准备带回去炒个辣椒炒肉。
一抬头,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不远处。面容似乎有点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纪海料想应该是季眠的朋友,当下面色和煦地问道:“来找纪帆?”
正要说季眠就在屋子里午睡,喻闯却在此时道:“不是。我找您。”
纪海皱了皱眉,抓着一把辣椒从地里出来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被养得很好的花花草草,还有几只羽毛鲜亮的鸟。
环境其实不错,但内部空间比喻闯想象中的小,加上一二层中间还搭着楼梯,虽然谈不上逼仄,却也并不宽敞。
喻闯在纪海对面坐下,带来的礼物随手放在桌上。
纪海瞧见那几样东西,暗暗吃惊。
他眼光不俗,看一眼便知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喻闯先做了一番介绍,先说自己姓甚名谁,还有跟铭盛的关系。
纪海已在脑海中搜寻喻闯的面孔许久,此时听见他的名字,终于记起来了。
是他儿子早年造孽的时候,养的那个大学生!
可是,要找也该是找他儿子啊,来找他这个爹有什么用?心中愈发不解。
听到有关铭盛的后半段介绍,纪海心头一震。
铭盛的名字,他几年前就有听过,只是没想到创始人居然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子。
喻闯暂未说明来意,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纪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那是一份房产赠与合同,上面已有喻闯的签字。
那栋房产,正是他一年多之前卖出的骊水新苑的房子。
纪海表情严肃起来,看向喻闯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警惕。
两年前为了救起纪氏,整个纪家的老底都被揭得干干净净。纪家目前能随意动用的资产加起来,或许都不如喻闯上门带来的礼物多。
“无功不受禄,喻先生不妨先说明来意?”
喻闯勾唇,“只是见面礼而已。”
“……”
“我前段时间刚回来宁城,才听说纪家这几年的风波。纪少爷曾对我有恩……”
纪海听到后面半句,一口茶险些呛在嗓子眼里。
有恩?被包养的恩?
喻闯神色如常:“只要您愿意,不出五年,纪家会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辉煌。”
纪海那一口茶水正巧咽了下去,闻言表情一凛。
“代价呢?”
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喻闯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他跟我结婚。”
纪海:“……”
几分钟后,整个屋子里,都是纪海怒不可遏的咆哮声。
“你这是叫我卖子求荣!?”
喻闯:“……”
想解释两句,发现本质上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纪海勃然大怒,一个“滚”字就在嘴边,又顾忌着喻闯背后的铭盛,怕自家儿子未来会受欺负。
最后只浑身颤抖着:“纪家再落魄,也没沦落到要靠卖儿子讨富贵。你带上这些东西,请回吧。”
“我说过,这些是见面礼。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不会收回去。”喻闯淡淡道,“如果不愿意收,您要砸了扔了也随意……”
话未说完,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喻闯怔了一下,淡然的表情倏地不复存在,心跳陡然加快。
他不可能在这里……
纪海已经安静下来。
喻闯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季眠站在楼梯中央,下到一半,停住脚步,冷冷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喻闯的眼睛,看清他内里的卑劣。
喻闯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无法辩解。
他闭上嘴,忽然平静了。
他就是这么卑劣,为了得到这个人不择手段。用正常手段,他这辈子也别想让季眠多看他一眼,所以他找上纪海,全然不顾季眠的意愿。
喻闯弯起唇角,对季眠笑了。
只要得到他就好,就算这个人恨他一辈子,他也认了。
季眠怔在原地。
喻闯最后垂下视线,看向纪海,道:“您再考虑考虑吧。”
纪海深吸一口气,“滚出去!!”
喻闯走后,纪海缓了两分钟,问季眠:“什么时候起来的?”
“从你说‘卖子求荣’那一句,被吵醒了。”
纪海:……
他破口大骂,骂喻闯不要脸皮,不是东西。
季眠走下楼。
他不过是周末放假,过来看看纪海,没成想听到这些。
看了看喻闯送来的东西,还有桌上那份赠与合同。
“给我摔了!看一眼都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