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不清的头绪占据他的大脑许久,如今又来火上浇油。附中念书五年,季眠第一次参加家长会,他用自己最差的成绩面对他。
语文作文严重偏题,五十分的满分,就拿了二十。他最近学习状态不太对劲,逻辑思维勉强正常,到了阅读理解就掉链子,猛钻牛角尖。
季眠缓缓点头,“……嗯。”并无太多的面部表情,只眼皮有些无力地垂着。
可放在骆野眼里,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失落。扔掉一个轻飘飘的第三名的纸条,为什么会让他这样难受?
骆野没法视而不见。
他沉默片刻,捏着成绩条准备丢的手落了下来,低声说:“哥哥,还你。”
季眠体谅道:“你想扔就扔了吧。”
两人的态度颠倒过来。
骆野还是把那张成绩条塞回了季眠的掌心,看到他睫毛抬起,小心地把纸条放进了口袋里。
骆野感觉自己似乎也被季眠揣进了衣兜里。幻想了一下,能这样的话,也很好。
暑假期间,骆野每隔两日就要谎称去同学家学习,然后背着一书包的试卷跑去看预约的心理医生。
几回下来,季眠实在无法不在意,某次终于忍不住问他:
“还是去同学家?”
“嗯。”
“……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骆野身形一顿,觉得这种语气有些熟悉。就跟他打听哥哥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很像,似乎漫不经心,却带着探究。
“男生。”
这答案并没有让季眠好过很多。但他很快就进了项家公司,忙于项彦明交给他的事务,便淡忘了这件小事。
骆野的庸医名单上又多出好几位。
他们给他的答案与第一位医生大差不差,其中也有问他类似于性冲动问题的,骆野沉默良久,说“有”。
那位医生建议他明确自己的性取向,认为有可能是模糊的取向认知导致对身边的人产生了冲动,甚至是类似于爱慕的感情。
骆野听到“爱慕”两个字时,愣了半天。
还好,只是“类似”。
他的取向也的确如医生所说,是模糊的。只不过要弄清楚就有些麻烦了。
他只对季眠产生过那种冲动,是去年暑假的时候开始的。
那段时间季眠刚回来,偶尔会上手摸他的脸,某一次手指蹭到了颈部,指尖不小心刮了一下他的喉结,然后就开始了。
起初也觉得奇怪,不过上网查,发现也有人的性启蒙是身边亲近的人,应该正确对待,理智回避,无需太过自责。
骆野很听劝,真的没有自责,将其视为正常的现象,也有“理智回避”,一直以来控制着自己没再想过。
医生说完第一条建议,接着让骆野多交朋友,转移情感,避免对哥哥产生过多的依恋情绪,尝试暂时远离。
于是他也被骆野打上了庸医标签。
在开始时,他就已经明确地说过,做不到主动远离。可那些医生不知为何总是会忽略这些,对远离季眠的困难程度没有丝毫概念,就一个劲儿地叫他保持距离。
他们的语气,仿佛离开哥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那远比考第一要难多了。
季眠连续一周没回项家。
骆芷书中途回来了一趟,但也是匆匆离去。
几天后的中午,骆野听到隔壁房间一阵阵地响,还以为是季眠回来了。
他最近看多了医生,对季眠有些敏感。在房间里呆了会儿,就出卧室去看。
但在季眠房间的人不是他,而是林妈。
她在季眠的书架底部翻找着什么东西。通常情况,卧室里没人的时候,林妈是不会随意进来的。
“林阿姨?”
“欸,吵到你了吗?”林妈站起身,忙解释道:“是先生让我来小念的卧室里找笔记本,给项晨初三复习用。先生待会儿让人上门取件,给小晨寄过去。”
估计是梁明萱的主意。
季眠成绩好,课本笔记也做得很全。项晨的成绩相对差一些,季眠的人没法过去教他,笔记总是大有用处的。
“爸跟我哥哥说过了?”
“说过了,就是小念告诉我,初三的书都在书架的最后一排。”
骆野顿了下,说:“位置太低了,我来吧。”
林妈的确蹲得有些难受,一面道着谢,一面站起身来。
骆野想帮忙是真的,但同样不希望别人碰季眠的书架。
那是哥哥的隐私。
他自己常进来,季眠也不在意他进来,应该无所谓。
季眠连笔记本都是强迫症一样的整套,纯色,初中的笔记本排在一起,如同一套系列书。
骆野很快在底下归纳整齐的书里找出几本教材和笔记本来。
随即在书架上扫了一眼,没别的了。
书架满满当当,但教材还差好几本,物理、化学,都没有。“还差一些。”
季眠不会扔书,初中时的试卷都丢掉了,但教材和笔记本都还在。骆野把整个书架上下扫了一遍,仍然没找到少的那几门科目。
林妈想起什么,开口道:“之前书放不下,小念整过两次书架,应该把一部分放画室里了。”
画室……
“我下楼拿钥匙。”林妈隔段时间就会开季眠的画室进去扫灰尘,这也是他应允的,因为清楚林妈也不会去碰那些柜子。她担心弄乱东西。
画室的门虽然通常是锁上的,不过季眠也没提过不能进去。
除了林妈以外,没人会主动进他那满是颜料气味的画室里。
林妈带着钥匙上来了,骆野想了想,说:“您在外面休息吧,我进去找就行。”
林妈年纪大了,传统淳朴,骆野担心她在画室里看到那些西式的衣不蔽体的画像,可能接受不良。
“欸。”林妈应道。
她没念过书,刚才在季眠的卧室里看那一排书,就无从下手。还是不进去添麻烦了。
画室里整体空旷,进门后右手边的墙壁摆放了几个并排的柜子,放一些颜料用具,还有季眠之前的画。
骆野来到项家后,就进来过这里两次。
他查看了几个空间较大的柜子,第一个柜子里都是季眠的画,骆野瞥见最上面那张,顿了一下。
他暂且收回视线,打开第二个柜子时就看见其中放置齐整的两摞书,蹲下身翻了翻,几乎都是初中时候保留下来的试卷和教材。
他挑出有用的,把书再次排列好后,合上柜门。
书放在柜子边上,骆野折回第一个柜子前,在地上坐下来,拿起最上面一张画纸看了看。
骆野不懂绘画,但是觉得画得很好。
哥哥做什么都很厉害。除了做菜。
长睫下的黑眸浮现一丝笑意,他弯起唇,将其放回原处,接着从那一叠画纸中随便抽一张,用一支笔夹在缝隙中标记位置,看完、放回原位。重复了好多遍。
到底部的某一张时,骆野把画纸取出来。
扫一眼,整个人僵住。
画纸上,用素描笔勾勒出的一张稍显稚嫩的侧脸,睫毛低垂,神色沉静。穿一件宽松的短袖。
俨然是几年前的骆野自己。
仔细看了许多遍,的确是他没错。
骆野嘴唇抿紧,耳朵红了。
哥哥居然画过他。
他生出一种想把整沓画纸都翻出来看的冲动。
如果画过不止一张的话……
骆野想到什么,试探般地抽出再下面一张。
随即,唇角轻轻翘起。
果然,画上的人还是他。这都要感激季眠归纳整理的强迫症,把所有有关骆野的画全部放在了一起。
骆野索性将那下面的几十张都抽出来了。
一张张往下翻看。
是按照时间排的,越往下,面部的线条逐渐锋利明显。而且……
骆野顿了一下。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好像变多了,他不记得自己有穿过这些衣服。表情也奇怪,看上去有些痛苦。
画中暗藏着模糊不清的、隐晦的意味,令他往下翻动的动作变慢了,每一张都要看上很久。
肩膀抖了一下。像是去年夏天,季眠的手指蹭过他的喉结时的感觉一样,在他尚未弄明白之前,一种混沌朦胧的冲动却先一步涌上来,心跳因不安而急剧加速。
骆野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张。
是近期的,只有一张。画风跟之前那种略带犹豫的笔触不同,陡然变得果断。仿佛是画的人在不久前跨过了某道心理防线。
画面冲击着骆野多年来建立起来的认知,黑压压的瞳孔半晌没有动一下。
“小野?”林妈在外面喊了一声,“你找好了吗?人过来了……”
骆野迅速收好画,抱起腿边的书。
蓦然想起什么,他将抱起来的教材重新放回地上,从上往下一本一本翻看,看里面有没有夹杂什么奇怪的纸张,或是书页上有没有季眠随意画的东西。
一边检查,一边揉自己滚烫的耳朵。
翻完,确认书页都很干净,他抱着一摞书下楼。
快递员带了个箱子过来,花了五分钟把所有书本打包好,抱着箱子走了。
林妈这才准备上楼去拔画室的钥匙。
“林阿姨。”骆野叫住她,“钥匙我待会儿会放回去的,您先忙吧。”
闻言,林妈点点头,便继续待在一楼,准备晚饭。
骆野踩着台阶一步步上去,步伐缓慢而沉稳。
他拔出画室门上的钥匙揣进长裤的口袋,免得有人开门进来。
随即拧开把手进去,食指一挑“咔哒”将门反锁。动作莫名从容。
他坐回原处,打开柜子,把先前仓促放进去尚未看完的画搁在腿上,继续不紧不慢地翻看着。
【深情值加1000,贡献者骆野。】
第108章
季眠被公司的事务绊住手脚许久, 终于在收到这个世界第一条深情值到账通知的两天后,怀揣着忐忑回到项家。
站在门口踌躇半晌,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进去, 翻遍了口袋,发现因为过度紧张, 居然没带钥匙。
“……”
他敲了敲门。出来给他开门的不是林妈。
骆野站在门槛另一侧, 像堵墙似的挡着他。
【深情值加300, 贡献者骆野。】
季眠:“……”
深情值的到账通知显得很突兀,他甚至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季眠低着头, 没敢抬头去看, 知道骆野大概是发现了画室里的那些东西, 也知道自己在弟弟心里肯定是个猥琐龌龊的大变态了。
骆野等了他半晌, “哥哥,怎么不进来?”
【深情值加140,贡献者骆野。】
季眠抿唇踏过门槛。
【深情值加120,贡献者骆野。】
季眠往前走了两步。
【深情值加50, 贡献者骆野。】
季眠:“……”
毫无波澜的提示音每响一次, 就好像在提醒他在骆野心里的糟糕形象。
系统则是乐开了花:【嘻嘻。】
光是这几天的深情值,就有接近三千了。
【照这个形势看来, 哪怕最后剧情崩到天上去, 总部扣掉最高百分之九十的分数,也能有不小的收获。】
季眠愣了下:【还会扣分吗?】
【因为存在一些任务者, 会为了深情值故意崩人设。譬如本该在原剧情线里和任务对象是仇敌关系,却拼命地对任务对象示好、用异常手段获取深情值,最终导致剧情崩坏……总部采取扣除小世界所获分数的一部分, 作为维修费用支出。扣除上限是百分之九十。】
系统安慰他:【也不用太过担心, 百分之九十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哦……】
骆野关上门, 跟在季眠身后。“哥哥,公司今天不忙吗?”
“嗯,周末休一天。”项彦明对季眠寄予厚望,哪怕是自己闲下来也一定要逮着儿子,让他学习公司管理。
季眠说完,生硬地开口问他:“几号开学?”
“十六号。”
高三年级的开学时间要比其他年级早两周。八月十六,也就是一周后了。
骆野今日跟他跟得很紧,季眠的脊背几乎能感受到由骆野身体传过来的体温。暖烘烘的,冬天大概会很舒服。
可惜现在屋外日头毒辣,连季眠这种畏寒的体质都觉得燥热,想要错开这灼人的温度。
最重要的事,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骆野,一想到那些出自他手的淫秽色情作品被人看见,季眠就羞耻度爆表,还得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想知道骆野的反应,所以才一时冲动驱车回来了。现在有点儿后悔。
季眠忍着尴尬,打算直接上楼回卧室里。
骆野却先叫住他:“哥哥,热不热?”
季眠侧过身,迟疑地点了下头。
“楼上卧室空调没开,先在客厅休息吧。”骆野道,“我上去开,哥哥等会儿再回卧室。”
面对这种体贴,季眠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疑惑:他弟弟怎么还会对自己这个哥哥这么好?
不该见了他就反胃吗?
系统无情道:【也许是在忍辱负重。】
【……】
【原本的剧情里,骆野误入项念的画室后,并未将对其的反感表现出来,甚至还忍着恶心迎合原主的癖好。】
季眠默了默。
说的也是。
骆野开个空调用了好久,季眠在客厅坐了几分钟。
等骆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切好的果盘,两边是水蜜桃和果皮黑亮的葡萄,中间最大的位置盛着汁水丰沛的西瓜,都是夏季解暑的水果,而且是季眠夏季最喜欢吃的。
骆野把果盘推到季眠面前,叉子一并递给他。
“林阿姨不是休假了?”季眠不由得问道。
骆野看向他,“是我切的,哥哥。”
季眠再一瞧,水蜜桃皮儿都给去了呢,林妈平日里的确不会弄得这么细致。他勉强笑笑。
应该……没下毒吧?
骆野天生就会照顾人,季眠头一年从大学回来,他就已经是个非常贴心的三好弟弟了。只是平时林妈在的时候,骆野能做的事情少一些罢了。
“就一个叉子?”
“嗯,哥哥你先吃。”
季眠奇怪:“为什么……”
骆野回道:“哥哥不是有洁癖?”
季眠一怔。他没主动提过这回事,不过骆野本来就细心,看出来倒也不奇怪。
“没那么严重,平时吃饭不是也没用公筷?”
只要不是别人直接咬过、用嘴唇碰过的东西,他都勉强能接受的。
而且……
季眠悄悄瞥了眼身边的人,心道:怎么可能会对你有洁癖……
骆野这才去厨房拿叉子了,很快回到客厅。
两个人共吃一个果盘,难免就坐得近些,膝盖碰到了一起。
骆野咬着桃子,对比两人挨在一起的膝盖。
这么一看,骨架的大小差异就很明显了,季眠的膝盖骨比他小出一圈来。
骆野如今一看到人体部位,大脑就会自动联想季眠的画,进而追忆起画中的笔触。
贴在一起的皮肤有些烫,触感仿佛从膝盖那一片小小的贴合部位传到了心脏,加快其跳动的频率。
但季眠很快把腿移开了。骆野硬生生控制住了想要再贴过去的冲动。
手掌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捏了一把,他试探性开口:“哥哥,你的画室……”
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季眠被西瓜香甜的汁水猛地呛了一口,随即手捂着嘴唇咳嗽起来。
骆野一慌,连忙揽过他,拍着季眠的后背帮他顺。
差不多半分钟过去,咳声才慢慢止住了。
季眠抬起头,不知是咳得厉害还是什么原因,整张脸都是红的,语气发虚:“……画室,怎么了?”
骆野看见他的反应,顿了顿,说:“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我进去拿了你的初中教材给项晨。”
“……嗯。”季眠抿抿唇。
果然是进去了啊。
跟系统之前所说的剧情一样。骆野在发现画室里的东西之后,并未揭穿甚至从未向人提起过这回事。
他知道仅仅凭借几张画顶多换来项彦明大发雷霆,却根本不足以搞垮项念,于是选择引诱原主,最终让项念判了两年的刑期,彻底身败名裂。
季眠心里发苦。
所以,他弟弟是真的打算让他身败名裂?
水果也吃不下了。他坐了两分钟,没再碰果盘里的东西,起身回了卧室。
林妈今日不在,季眠也不想用自己的厨艺祸害骆野,索性提前说好晚饭出去解决。
五点钟的时候,他敲响了骆野卧室的房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骆野还在书桌前坐着,回头看了看季眠。“哥哥,准备出发了吗?”
“嗯。在忙?”季眠走近他,发现骆野桌上是三张语文的答题纸,其中两张的作文题已经写满了。
“这是作业?”
“不是。因为上回作文跑题了,我想刷点题。”
季眠:“……”
他见过人刷题,但是刷作文题的还是头一遭。
“快写完了?”季眠见骆野在写最后一张,就剩下几行字就快要结尾了,“写完再走吧。”
骆野犹豫了下,点点头,把搁在椅子上的书包放在书桌上,座椅拉开,“哥哥,你坐着吧。我三分钟就好。”
三分钟而已,季眠在卧室里躺了快一天了,索性没坐。
骆野的书包口正朝着他,敞开着。在所有试卷上方,几张面积小许多的白纸露出一角。
季眠皱了下眉。
高中阶段,应该没什么本子是这么小的纸。
他伸手,将其抽了出来。
顶部是一行黑体字,季眠只注意到了“病历”两个字,立刻紧张起来。
生病了?
接着往下扫,季眠的神色变了。
心理门诊……
大脑缓慢地运转过后,骤然宕机,像是被人狠狠从后面敲了一闷棍,整个头脑都是钝的、懵的。
骆野从季眠抽出那几张病历单的时候,就僵住了,正转过头打算解释,看到的就是后者失神的表情。
季眠知道剧情,但以为骆野顶多会恨他。直到此时看到病历单,他才突然间有了实感。
季眠忽然间喘不上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居然害的骆野去看心理医生了。
“哥哥?”骆野瞧着他的神色,意识到不对劲,迅速起身抓住了季眠的手腕。
他看到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此刻连表情都维持不住,被自责和无助填满,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骆野心脏狠狠揪了下,“哥哥……”
“是我期末没考好,感觉压力大才去找了心理辅导。”他没明白季眠如此自责的原因,只来得及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解释,“哥哥,我没事。真的没事!”
季眠被这句话拉回神,低头找到病历单上的时间。
他看到心理门诊几个字时就方寸大乱,居然没注意到日期。病历单上的日期都没超过八月五号,的确是在他收到第一条深情值提示之前。
他垂着眼,骆野看不见季眠的眼睛,以为他还在难过。抓着季眠的手微微用力,把人紧紧抱住了。
骆野的手按着季眠的后颈,另一只扣在腰间,把怀里的人用力贴向自己。
他忘记自己曾经最讨厌拥抱,却仿佛是本能般用拥抱去安慰季眠。
季眠已经冷静下来了,低着脑袋,把额头抵在骆野的锁骨处,不吭声。
因为两人都没再开口,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骆野今早还在为碰到了季眠的膝盖思绪纷扰,当下整个身子都挨着对方,上半身几乎严丝合缝,没一会儿就被夏日的温度烧得滚烫。
眼睫低垂,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近乎呢喃的嗓音,无端生出几分难言的暧昧。
季眠陡然一个激灵,觉得这低沉的嗓音简直像是引诱。
好像已经陷入了骆野编织的陷阱里,他稍有所动作,下一秒骆野就会拨打“110”把他送进去。
“……”
季眠还不想这么快走到剧情节点。他还想多看看骆野的脸呢。
他清了下嗓子,胳膊动了下,冷淡地将人推开。
骆野被他推开,上身的皮肤跟季眠被迫分开,空调的冷风霎时侵入,冷飕飕的。
他细细观察了下季眠的脸,确认对方的情绪恢复过来了,才放下心。
“压力大是因为没考好?怎么回事……”
骆野回过神,编了些谎话,重点强调自己没有心理问题,去看医生只是希望调整一下心态。
算是勉强圆了过去。
于是,季眠认真的就考试成绩对骆野做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开导。
骆野:……
“先收拾东西吃饭吧。”季眠最后道,“我下楼开车。”
“嗯。”
出卧室前,季眠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显还有点不放心。
等他走了,骆野缓缓松了口气。
他庆幸自己今早没有提画室的事情,只开了个头就打住了。
季眠只是看到几张病历单就慌成这个样子,要是知道画室里的东西被自己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内疚呢。
骆野想到季眠看到病历时的反应,皱起眉。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被哥哥察觉到自己有看过那些画。
打定主意后,骆野把那几张病历单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关掉空调和书桌的台灯。
做完这一切,却没着急着走。
他在书柜边上倚了会儿,轻抿嘴唇,微微垂首。卧室里的冷气让他平静许多,方才抱住季眠的回忆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骆野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腰好软。
季眠在家待了一天就回去接着工作了。
一周后骆野开学, 作为走读生,也加上了晚自习。一周上六天课,也就只有周六晚上能早早放学。
周六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 实验班内的气氛难得放松了,学生回答问题的声音都是欢快的。
上的是物理, 骆野最擅长的科目。
他低着头, 难得走了会儿神没在埋头看书。
他已经不再纠结自己为何会对季眠拥有强烈的占有欲, 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心理医生给出的建议, 是让他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远离季眠。
但骆野找到了另外一条出路, 与医生们的建议截然相反。
既然哥哥喜欢他, 那么他放任自己的欲望似乎也无所谓。
至于他对季眠的感情究竟是否正常,骆野懒得追究。
他只要哥哥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笔在骆野的指尖转了两圈,思绪飘得更远。
骆野喜欢考虑得周全一些, 习惯找到未来将要面对的一系列问题, 逐一分析。
发现那些画的那天,骆野很失礼地把季眠的画室翻了个遍, 用了一整个夜晚——因为要注意把每一个物品的位置完全还原, 确保季眠看不出端倪。
那样的画,季眠只画了他一个人。他确定季眠目前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只要想办法维持住哥哥对自己的喜欢, 不要让他再看别人就好。
至于父亲母亲那边,暂且先不用着急。两人都还年轻,且见惯了大风大浪, 不用担心身体被气出问题。
大不了挨几顿打, 骆野觉得自己还算抗揍, 应付得过来。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哥哥那边……
骆野把笔攥紧了。
要让他越过那道线会很困难……
半节课的时间,骆野已经面面俱到地把问题和对策想得差不多了。
放学铃声一响,骆野带上手机打算去操场。自从上次因为跑步没接到季眠的电话,他跑步时就一直注意着把手机带在身上。
他刚出教室门就接到了季眠的电话。
季眠从公司回来,来学校门口顺道接他。
骆野当即折返回教室,背上包准备走人。
孔雨臻上洗手间路过他,见状随口问了句:“骆野你今天不去操场啊?”
“嗯。”骆野下意识想接一句“我哥哥来接我”,忽然想到孔雨臻提到季眠时的兴奋样,应该会跟他一块出校门。
她一激动,容易逮着季眠聊好久天。本来哥哥就只在家住不到一天而已……
想到这儿,骆野把话咽了下去,点完头就快速走了。
背着包出学校门,骆野远远地看到一道出挑的身影,黑色西装,没系领带,显然是刚刚下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站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吸引了众多惊艳看过来的视线。
季眠本身就长了张引人注目的脸,今日又穿得显眼,只是站在那里,就轻易成为了人群焦点。
西装不是十分严肃商务的款式,略显宽松,像是受邀参加晚宴的简约礼服,长裤垂感良好的布料把细直的腿修饰得愈发修长,盘亮条顺。骆野头一次见季眠穿成这样,步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身衣服站在这儿有点格格不入,季眠微低着头假装看手机,以此回避众人望过来的打量目光。
“哥哥。”
季眠听见几米外传来的骆野的声音,抬起头。
骆野走到他面前。“哥哥,是……刚下班吗?”
“嗯。我开车从公司回来,刚好赶上附中放学时间,就顺路来了。”
原本,季眠是打算躲着骆野的。可自从暑假骆野说自己压力大以后,他又担心弟弟的心理状况,工作之余一有时间就忍不住回来看看。
他接着道:“我跟林阿姨说先不做晚饭,出去吃?”
不能总闷在家里,多出去转转有益于他弟弟的心理健康。
骆野自然没意见。“好。”
骆野瞧着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是比他年长五岁的成熟男性有了实感。
“哥哥穿西装好看。”
季眠一怔,骆野以前可不会主动说这些讨人喜欢的夸赞。
他耳朵不禁有点泛红,同时心生警惕:“待会儿就回家换。”
“……”
本来季眠也就打算先回家换衣服的,总不能穿着这一身去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