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稳拿深情剧本—— by祝麟
祝麟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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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陆舸这种本该是“罕见”的善举变成了平常。
“说真的,”陆舸难得正经地开口,“一直咳嗽,总有原因吧?”
热水压进喉咙,季眠回道:“上次发烧的后遗症吧。”
“上次?”陆舸回忆了下。
这人上次发烧是在那艘邮轮上,可距离现在也过去了有快一个月了吧?
“这么久还没好?”
季眠笑了,“所以才叫后遗症啊。”
他话头猝然止住,因为嗓子里的痒意又反了上来。连忙喝了一口热水,这回却没能压下去,再喝第二口,咽进喉咙里的一瞬间却险些因为咳意呛住。
季眠把杯子扔到一旁,猛地侧过身弯腰咳嗽起来,眉心紧紧皱在一起,脖颈都因为身体的反应在短短几秒钟泛了红。
大有止不住的架势。
“喂……”陆舸看着他隆起的脊骨,胳膊伸出来又收回去,少见的手足无措。
陆舸绞尽脑汁地想,却想不到任何一种有用的止咳方法。
他的手在空中探出去收回来,重复几遍后,终于是搭在了季眠的脊背上。
他按照记忆中最笨的方法,在季眠的后背上拍了两下,却觉得即使用最轻的力道,掌心下的人好像也会被弄碎一样。
陆舸的动作僵了一下,最后将掌心放到季眠的后颈下方,沿着他的脊骨向下顺,有点像是在顺毛。
他顺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掌心下的温度似乎有点偏热,可这人分明是畏寒的。
陆舸停顿了下,另一只空着的手探向季眠向旁侧偏过去的面颊,微微用力将人捞了起来。
随后,也不管季眠是什么表情,便自顾自地向上抚上他的额头。
两秒后,他定定瞧着季眠,笃定道:“你发烧了。”
“……”
“自己没感觉吗?”
季眠:“我…咳咳……”
除了大脑有一点昏沉,他的确没有太大的感觉。而许池秋的身体,又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不舒服,前一晚睡得少了,或是吃得油腻了一些都令他不适。
陆舸没撒手,掌心仍然搁在季眠的额头上。
没有很烫,应该只是低烧,不太严重。
“你家司机呢?让他来接你。”
“咳,林叔……咳……”
陆舸分辨着他咳嗽中夹带着的只言片语:许家司机去接那个小少爷了。
他本来还想问季眠司机什么时候回来,思忖几秒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起来,我送你。”
“不用……”
“就这么点小事,许少爷不用客气。”陆舸淡淡道,“毕竟是朋友一场。”
他俨然已把自己摆在了朋友的立场上,尽管这立场来的毫无道理。不久前他还在用“心如蛇蝎”来讽刺他的“朋友”呢。
季眠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最终还是坐上了陆舸的车。
尽管已是夏末的傍晚,气温却仍旧很热。陆舸扫了眼副驾上的人,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没开空调。
季眠此刻才终于有自己在发烧的实感,开始觉得脑袋变重,双腿发软。
人在发烧的时候总是异常脆弱,不只是身体脆弱,那种昏沉无力的感觉经常会轻易地击溃人的心理防线,令其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撒娇或是无理取闹。
可季眠如今没有亲近的人,便只靠在座椅上,沉默地压抑着汹涌而上的负面情绪。不,也不能算沉默,毕竟他的咳嗽还没能止住。
二十分钟后,陆舸的车抵达许家时。
季眠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前一秒,陆舸忽然倾身过来,一把拽住了他,
随即,右手毫不客气地摸了把季眠的脖颈和脸颊,又觉得不太准,手心最后还是伸向了他的额头。
季眠:……
“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发发慈悲,把我的老朋友送去医院。”陆舸轻飘飘地开口道。
季眠已经学会从陆舸拐弯抹角的言辞里听出他真正的意思了——他烧得更严重了。
他摇摇头,只能小声咳嗽着。喉咙里一阵仿佛撕裂般的疼,一直蔓延到胸口前的气管处,稍微用力一些,就疼得他指尖发颤。
见状,陆舸再没说什么了。
他看见季眠轻微打颤的腿,说了句“等着”,兀自下了车来到副驾驶的车门前。
打开车门,一只手伸向里面,说:“下来。”
季眠下了车。
许家别墅后方的几个预留车位上,此刻却停着不止陆舸那一辆,还有许家林叔日常接送的车,以及另外一辆黑色的豪车。
季眠的视线在那辆黑车上停留几秒。
陆舸见他不动步子,也往那辆车上扫了眼。
“秦琰的车。”季眠说道,唇角适时浮现出一点笑意。
陆舸:“怎么?大少爷今晚想跟这辆车睡?”
季眠:“……”
五分钟后,季眠被陆舸半扶着送到别墅门口附近。
刚要过去,别墅的大门倏忽间从里面打开。一道熟悉的高大人影走出来,上身微向后侧着,似乎是在跟门内的人说什么。
是秦琰。
季眠正要开口喊人,下一秒,半扇大门从里面开圆了。清瘦的少年身影紧跟在秦琰身后。
随后,别墅门关上。
大门口,秦琰与许知夏面对面站着,没注意到附近阴影中的两人。
季眠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只看画面,便已然体会到两人气氛的暧昧。
不远处,秦琰俯身抱住许知夏,像是告别。但这个告别的拥抱明显太久了些。
在许知夏看不到的角落,秦琰情难自禁地吻了吻少年的发丝,未被发觉。动作之轻柔,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少年的爱惜。
季眠搭在陆舸小臂上的手猛地攥紧了。
“好疼啊,许少爷。”陆舸低声抱怨道。
【深情值加100(50x2),贡献者陆舸。】
“伤心了?”陆舸贱嗖嗖凑到他耳边问。
季眠瞥他一眼,眼眶因高烧和恨恼微微泛红。
再次望向别墅门前时,门口拥抱的两人已经分开,相互道了别。
许知夏低着头,似乎有些赧然。
直到秦琰离开,他才抬起头,重新进了别墅,关上大门。
季眠看着紧闭的大门,双腿迟迟没有动作。
今天一整天,他都很少进食,此刻一发烧,身体压根没有多余的能量供给,浑身发冷汗,腿肚因为发虚有点打颤。
陆舸见他一直没有上前,只以为季眠受了方才那一幕的刺激,连门都不愿意进去了。
他道:“不想回去的话,我的后备箱倒是挺空的,可以收留你一晚。”
季眠腿软得要命,还是支撑不住将重心压在了陆舸身上。
他攥着陆舸腰间的衬衣布料以支撑身体,额头虚抵在他胸前,喘着气,气息虚弱。
陆舸莫名想到了以前季眠被他气到咳嗽,靠在秦琰怀里的画面。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季眠是主动依赖秦琰,而现在的他却是不得不倚靠着自己。
【深情值加120(60x2),贡献者陆舸。】
“你这样,我没法走路了,许少爷。”陆舸戳了戳趴在他胸前的脑袋。
季眠吸了口气,直起上身打算站直。
后腰处忽然横过来一条结实的手臂,桎梏住他的动作。
他听见陆舸似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耐还是什么……
下一刻,陆舸的右手握住了季眠的右腕,旋即他背过身去,俯下身。
季眠只觉得握着他右腕的手用力拽了他一把,他整个人便稳稳趴在了陆舸的背上。
“……陆先生?”
“不用谢。”
季眠怔了一下,轻轻垂下眼睛。
关上门,许知夏方才在秦琰面前乖巧的表情顿时敛了几分。
“知夏少爷,秦少走了?”在一楼大厅的林叔问了句。
“嗯。”
“秦少这些年跟您的关系好像更要好了,下班还特意去学校接您。”林叔感叹了句。
许知夏对此不予置评,问:“我哥呢?”
“哦,池秋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说是让我先去学校接您。”林叔说道。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接许知夏,秦琰已经提前开着车把人给带回来了。
许知夏顿了一下,“我哥……让你先来接我?”
“是啊。”
许知夏的表情更古怪了。以那人的性子,要是知道他回来,装病让林叔留在家里随时候命才应该是他的作风。
更别说让林叔提前去接他了。
“您先休息,我等池秋少爷的电话,等会儿去接他回来。”
“嗯。”
许知夏应了一声,迈步上楼休息。
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侧目望向楼梯口左侧的一个半人高的柜子。
很久以前,这里的柜子上面是有一个花瓶的,但被他打碎后,就再也没有摆上新的。
因为楼梯口的遮挡,花瓶坠落的碎片像一个漂亮的扇形。可年幼的他沉浸在打破父亲“古董”的惊惶中,只觉得那完美的扇形格外恐怖,甚至于简单处理完地面的碎片后,躲回房间里毫无意义地哭了很久,才重新动身去找能够彻底清理掉残余碎片的东西。
他抱着房间里那条可以当作毛巾使用的卡通绒毯,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楼梯口下却多了一个人,站在那片扇形的碎片前低垂双眸,一动不动。
“哥……”
在“小心”二字说出口之前,他看见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在那扇形面前缓缓脱掉鞋子,赤脚站了上去。
从那人脚下蔓延的血迹,形成了一个更小的、更漂亮的扇形。
许知夏望着柜子,定定看了几秒,抬手抚了下左耳上方的一缕头发。恰好是方才秦琰吻的位置。
——只要抢走秦琰,就能彻底毁了他。
收回视线,他缓缓上了楼。
“今晚睡后备箱还是公园长椅,大少爷选一个?”
别墅外,陆舸刚把人背上,嘴贱技能又开始发动。
季眠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没搭腔。
陆舸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说话了。
这是他第二次背季眠,跟头一回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还是很轻,很热,可那轻飘飘有点硌手的感觉莫名比上回更加真实、深刻。
好轻……
陆舸皱了下眉头,但这种上次不曾在意过的感觉,这回却一直挥之不去,丝丝缕缕缠在他心头。
过了会儿,季眠又开始小声咳起来。
因为热,陆舸下车时没穿外套。
季眠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布料传给他,热得要命。
陆舸估量了一下。
得了,也别去什么后备箱公园椅了,这回真要把人送医院去了。
“咳……咳咳……”
隔着两人的衣物,陆舸能感受得到季眠胸腔的震颤,每咳一声就震一下,让人忍不住怀疑背上的人会不会被这动静震碎。
季眠一手捂着唇,咳嗽得更厉害了,声音持续不断,陆舸能明显感觉到后背又一开始的震颤,变成了连续不断的抖。
随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季眠的指缝中溢处,滴在陆舸的颈部和领口上。
像是一滴热的雨。陆舸侧头看了一眼。
“……”
季眠明显感觉到身下人的呼吸一瞬间停止了。他看着陆舸颈侧和衬衣领口上的血渍,也茫然了一瞬,“抱歉陆先……”
陆舸有点呼吸不畅,从唇缝里蹦出两个字:“闭嘴。”
季眠感受到陆舸明显加快的心跳,箍着他大腿的手臂似乎也抖了下。他忍不住开口:“其实——”
陆舸的步子骤然变快了,一边回头吼他:“你闭嘴!”
季眠只好沉默了。
他本想说,咯血有可能是支气管或者什么地方的黏膜破裂了,不是一瞬间得了绝症。
毕竟看陆舸的反应,好像以为他要一命呜呼了。
于是这晚,季眠没睡后备箱也没去躺公园的长椅。
他在医院的急诊室病床上躺了一夜。
熟悉的吊瓶重新挂在了季眠的左手上,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沓厚厚的化验单以及好几种退烧消炎的药,还有一瓶黑黢黢的止咳药水。
陆舸倒了杯热水进来,放到柜子上。
急诊医生方才把他叫出去说了半天,大致可以总结成两句话:
“没有生命危险”以及质问他“病人的身体状况怎么能差成这样”。
他哪里知道病人的身体状况怎么能差成那样?又不是他的小孩。
陆舸扫了一眼那沓化验单,上面一大片的指标都低于正常数据。
“你有以前的住院记录吧?”他问。
季眠点点头,说道:“我的主治医生会帮忙安排病房。”
“哦,”陆舸就在他的病床边上坐下来,看上去也没什么要走的意思,“那就等明天一早再转普通病房,今晚暂时待在这儿吧。”
季眠有点意外,道:“陆先生不回去吗?”
陆舸眼睛缓缓眨动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是哦,他干嘛还留在这儿?
他当即起身,准备离开时想到什么,问了句:“那明天谁来帮你转病房?”
“我可以自己转。”
陆舸的脚步顿住,问题又多了一个:“饿了渴了呢?”
“明天早上,我会请家里的护工过来。”
“要是今晚去洗手间呢?”
季眠感到莫名:“那就去呀。”
“可你挂着点滴。”
季眠歪了下头,示意陆舸去看床头的可拆输液架,“这是可活动的,我可以带着它去。”
陆舸沉默两秒。
他脑补了一下这人深更半夜拖着输液架起身的画面,忽然冷笑一声:“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季眠:“……?”
总之,陆舸重新坐回来了。
他说:“你是病人。”
季眠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病人不能自己做事。”
季眠向他解释:“……有很多独身的病人,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陆舸想了想,又说:“你不一样。”
季眠问:“哪里不一样?”
陆舸盯着他平静的面容瞧了一会儿,心道:你是易碎品。易碎品不能自己做事。

季眠的确是忘了。而且……原因真的如陆舸所说, 闲惯了。
经陆舸提醒,他才想起来今天周五, 许知夏周末不用上课, 所以林叔才把他接回来了。
他轻抿了下唇, 换了说辞:“那陆先生就该趁着周末好好休息。”
“哦。”
“在急诊病房里可睡不了好觉。”季眠继续提醒。
陆舸点头:“哦。”
季眠:“……”
陆舸单手支着下巴,视线在季眠的侧脸上扫过一圈, 最后停留在他因为发烧泛红的漂亮耳廓上, 想:要是换了秦琰在这儿, 这人怕是想尽办法也要把对方留下来。
他心里“啧啧”两声, 无不遗憾:难得他一片好心,权当喂猫了吧。
【深情值加100(50x2),贡献者陆舸。】
季眠古怪地瞧了陆舸一眼,后者表情淡淡, 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想自己和秦琰的事情。
他不禁疑惑:这人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他还想劝陆舸回去, 但观其一副油盐不进的顽固样子,还是作罢了。
陪床照顾过一次病人就知道, 除非对方是自己深爱的亲人爱人, 否则绝对是一件非常耗神耗力的事。
即便他不说,等陆舸熬过今晚, 也会自己主动离开。
晚上时,许知夏和林叔打来几通电话,大概是因为季眠没回来着急了。
季眠想了想, 没有回复许知夏的, 只给林叔回了条消息说和陆舸在一起, 暂时没提自己在医院的事情。他不想在半夜搅合了其他人的休息,等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再之后,便没有电话打来了。
急诊病房里没有陪护床。后半夜,陆舸便只能靠在病房的墙壁上勉强休息。
不过他留在这儿的用处实际不太大。
半夜,陆舸被洗手间的灯光惊醒时,才发觉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起床,自己去洗手间了。没有喊他。
陆舸慢腾腾起身,过去敲了下洗手间的门,发现季眠把门锁得死死的,像是防着他似的。
“大少爷?”他把额头抵在门上,声音懒洋洋的,因为犯困多了几分哑意。
“……”
里面的人果不其然沉默了。
有什么不能看的?
陆舸觉得有些好笑,索性站在洗手间门口,隔着一道门说话骚扰里面的人,活像个变态。
洗手间内,季眠轻轻叹了口气。很无奈。
次日早,其他诊室正常上班,陆舸带着季眠挂了他主治医生的号,随后就是复检、办理住院手续。
一大早跑这么几趟,实在很消磨人。
唯一算不上好处的好处是:陆舸还顶着染血的衣领子,一路上的人见了他都纷纷自觉给他让路。办事效率大大提高。
成功转了单人病房,他又出去了一趟。
二十分钟后回来时,手里拎了几样早餐。
丢给季眠,陆舸矜贵地抬了抬下巴:“吃。”
季眠:……
陆舸提回来的早餐其实都是清淡但营养丰富的那类,蛋饼豆浆还有一份甜口的莲子粥。
医院楼下的早餐无非就是那些种类了。
“我……还不太饿。”季眠默默把早餐平移到了柜子上。
蛋饼不油,可好像总有股蛋腥味。
系统探知到他的想法,“呵”了一声。
【你吃什么没腥味?水果太甜也腻,太酸又反胃,点心里的黄油也恶心……就没你喜欢的食物。】
季眠听着它的指责,小声反驳道:【可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我不管!!反正你给我吃!】见不得不好好吃饭的家伙!
【……】
陆舸没多想,以为他真是不太饿,于是等了十分钟。
“现在呢?饿了没?”
“……没有。”
陆舸皱了下眉。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他把柜子上的早餐丢给季眠,说:“大少爷,快到午饭时间了。”
“有点凉了。”季眠把煎得香软的蛋饼推了回去,声音因为心虚有点发软,“我吃不了凉的。”
“……”陆舸深深地吸了口气。
季眠悄悄往后缩了一点,警惕道:“这里是医院,陆先生。”
禁止有暴力行为。
陆舸后牙槽咬紧了,撂下一句“等着”,就又起身走了。
人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和刚出炉的蛋饼。
大概是感觉到季眠吃不了多少,他这回没有买粥。
季眠沉默几秒,想着陆舸跑了两趟,再不吃就有些过分了。
他于是接过蛋饼,勉为其难咬了两口,努力把那张四方形的饼子上咬出一个圆圆的豁口,然后说:“饱了。”
陆舸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他以目光逼视季眠:“你的老朋友大老远跑去买早餐,许大少爷就是这么回报的?”
季眠:“……真饱了。”
“……”陆舸盯着那张被季眠咬出豁口的蛋饼,神情迷茫。“那,豆浆呢?”
“不是很渴。”
闻言,陆舸眼皮跳了跳,当即用吸管往那杯热豆浆上戳了个孔,塞到季眠手里,全然不理会那句“不是很渴”的狗屁说辞。
他自己则是捡起一旁放凉了的蛋饼和甜滋滋的八宝粥,咬了一大口。
尽管陆舸已经用过早饭了,但不浪费食物是陆家人一贯的优良传统。
季眠看了眼陆舸,又望了望被自己剩下的大半的饼子和几乎还没动的豆浆,原本已经被他努力忽略掉的道德感又开始占领高地。
他有些心虚。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季眠多喝了几口豆浆,过了会儿又慢腾腾地在那张饼上再咬了两个豁口。
这就是极限了。
陆舸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季眠的主治医生为他进行身体检查时,陆舸抽空去了趟停车场,尝试寻找车厢内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再上来时,他仍然穿着那件染血的衬衣。
显而易见,他的车子里没有海螺姑娘贴心地放上一件备用的衬衣。
陆舸进来时,季眠床边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护士,按着季眠的肘窝内侧。
一条猩红的采血管从他的手臂一直延伸到护士紧握的试管内。
季眠那条细瘦苍白的手臂上连接着这样一个骇人的小东西,陆舸莫名看得心惊肉跳。
几秒后,护士拔出针头,陆舸也跟着收回了视线。
他掏了把上衣口袋,随意把一张硬质的签名纸扔到柜子上。
刚才去车里,衣服没找着,倒是找见这张不知放了多久的小纸片。
这是季眠那天落在他的房间里的,陆舸对此还有印象。
唐柏那小子,怎么做事的!垃圾丢在车里那么多天……
“啊!”
陆舸心里对下属的指责还没结束,收好采血管的护士突然大叫了一声。
他闻声看过去。
只见那位护士直愣愣盯着那张被陆舸扔在柜子上的签名纸,眼睛亮得像两只瓦数很大的灯泡。
陆舸先前扫过那张签名纸上的内容,只有很简单的两句话,并不难记。
[给赵小姐:
谢谢你的喜欢,愿你天天开心。
温钰。]
陆舸目光向下,落在护士的胸牌上。
——赵箐。
赵菁激动地拿起桌上的签名纸,结结巴巴道:“许、许先生,这是给我的吗?”
季眠有些错愕地看了陆舸一眼,迟疑道:“……是。”
“可上次您不是说不小心弄丢了吗?这是您重新帮我要的?”
“没有……我想是陆先生帮我找到的。”
赵菁兴奋地跟两人连连道谢,最后推着医疗推车离开时的脚步都是飘起来的。
陆舸移开目光,转向病床上的人,对方同样刚刚从从赵菁蹦蹦跳跳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陆舸捕捉到了季眠眼中未散去的一丝笑意。很淡,却很真实。
他不禁想到在邮轮上那晚在医疗区,这人从昏迷中醒来时那个无比虚幻的笑容。
陆舸看了他数秒。
回神后,他想起今日的主线任务,当即把桌上还温热的蛋饼塞给季眠。
“吃。”
季眠:……

季眠给林叔打了电话。
约莫二十分钟后, 就有人过来了。这其中包括许知夏,居然还有秦琰,脸上带着紧张的急色。
几人进入病房的时候, 陆舸正叼着一杯八宝粥,手里拿着一块吃了大半的凉透了的蛋饼。
一边的柜子上还摆着两杯豆浆, 一杯插着吸管喝了一小半, 另一杯则是完好的。
“陆舸?”秦琰见到他, 十分错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陆舸笑道:“这儿又不是秦总的地盘,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
他接着道:“照顾许大少爷的费用, 麻烦几位清一下?我的时间可是很……”
陆舸话说到一半, 倏然止住。
扫了季眠一眼, 发现他神色如常,剩下的“宝贵”两字才终于从他口中蹦出来。
他眉头拧了下,心里有种微妙的失衡感。
以前他说话哪里会考虑旁人的感受?
病房里骤然多了几人,空间内的空气仿佛都有点浑浊。
季眠没预料到秦琰会和许知夏一起过来。
他固然喜欢秦琰, 但此刻见到他, 却只能想到这人亲吻许知夏发丝的画面。
一阵急火攻心,季眠重重咳了两声。
陆舸斜斜瞥他一眼。
“病人心情不好, 闲杂人等请出去。”他拿腔拿调地对几人道。
秦琰眉头紧皱:“要论闲杂人等, 你才是那个最该离开的人。”
陆舸眉锋微挑了下,“需要我提醒秦总, 我跟池秋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秦琰想到什么,脸色骤然变了。
什么关系?
他当然没忘在邮轮上的那晚……他们上过床了。
许知夏的表情却有点古怪。
不久前他生日那晚,陆舸和季眠的谈话他是听见的, 全然不像是两个熟悉彼此的人, 更不必说是确定关系了。
但关于“这两人上过床了”这点, 他倒是和秦琰的想法一致。
总之,“许池秋”那晚不可能是自己解决的。
许池秋爱慕秦琰,但并不是个道德感强烈的人。假如真察觉到自己被人下了东西,他不可能在自己和对爱情的可笑忠诚中选择后者。
即便那晚陆舸没碰他,许池秋也会选择找其他人。
“哥……”
许知夏正要说什么,季眠却先一步开口打断他:“陆先生,我有点口渴。”
“哦。”陆舸把季眠剩的半杯豆浆塞进他掌心里。
“……没有水吗?”
“喝完这个就有了。”
季眠沉默,再沉默。
看着这一幕,许知夏倏地安静下来,方才对两人关系的否定念头忽然就开始动摇了。
每当陆舸和季眠单独对话时,空气中仿佛自动生成一道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秦琰踌躇几秒,狐疑地盯着陆舸。
所以,这家伙真的和池秋在一起了?
思忖片刻,秦琰还是识趣地带着许知夏一起出去了。
“陆先生,”见秦琰竟然真的被说动离开了,季眠觉得有些奇怪,“我们什么关系?”
陆舸随口道:“老朋友的关系啊。”
说完,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季眠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
“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陆先生也不嫌脏?”季眠问陆舸道,语含淡淡的嘲讽之意。
实际上,他的确对陆舸的主动接近感到不解。
尽管陆舸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又轻浮的样子,但季眠看得出,这人的生活圈很干净。
并且,从前段时间陆舸对他“心如蛇蝎”的评价来看,他显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季眠不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他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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