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那个病秧子的?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
陆舸记起来, 那晚他好像是拎着对方的外套, 把人丢到了窗前帮他“醒醒头脑”。
大概就是那时候从那人的上衣口袋里掉出来的。
陆舸冷嗤一声,随手把这张签名照丢在了桌面上, 转身带着东西离开房间。
他可没那么好心, 为了张签名照费心跑一趟。
邮轮在傍晚时抵达。
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到处停靠着被擦拭得崭新的豪车。
西装笔挺的唐特助站在岸边邮轮的舷梯附近,在走下来的一众俊男靓女中, 一眼就找到了最亮眼的老板——能把花色的无袖T穿得毫无违和感的总共也没几个人了。
“陆总。”他大步走过去,很有职业素养地接过陆舸手中轻飘飘的行李,“车就停在前面。”
唐特助在一辆黑色豪车前停下, 拉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陆舸慢步过去, 准备上车时, 被远处邮轮的一声高亮的“陆先生”叫停了动作。
回过头,是一个穿着制服的房间男性管理员,从舷梯上快步走下来,来到陆舸身边。
“陆先生,您有东西落下了。”他抬起手,带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手捏着一张同色的硬纸张,上面的黑色字迹写得很不错。
陆舸眉头一跳。
“这是您给朋友要的签名吧?”管理员说道。他看上去很年轻,脸上的职业笑容非常到位。
并且,对于客人落下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张纸片也会尽职尽责地送还。一看便知是每年的优秀员工预备役。
敬业的唐特助在陆舸还没答话的同时,便从管理员手中替自家老板接过签名纸,且回了一个与对方如出一辙的职业假笑——他同样是公司每年的优秀员工。
在管理员微笑着鞠过躬并转身离开的同时,他才把签名纸递给了陆舸:“陆总。”
“扔了。”陆舸看也没看一眼,径直上了车,利落地合上车门。
几秒后车窗缓缓降下,陆舸的目光看着唐特助,监督道:“扔。”
唐特助:“……”
他环顾周围一圈,也没瞧见有垃圾桶。
乱扔垃圾没有公德心啊!
“没垃圾桶,陆总。”他硬着头皮说。
等了几秒没得到回答,唐特助只得暂时将其丢进了车前座的储物盒里。
唐特助上了驾驶座,关上车门后发动引擎,问后面的人道:“陆总,您今晚是打算回陆家?”
坐在后座上的人好像没听见他的问话。
陆舸虽说对外人苛刻,但对手下人的态度通常都还算正常。
唐特助不由得疑惑地看向车内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人,此刻正偏头望着窗外舷梯的方向。
舷梯最上方的邮轮出口处,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正搀扶着一位瘦削的青年缓缓走下舷梯。
青年毫无防备地将重心倚在男人身上,眉眼柔和,显而易见地全身心依赖着身边的人。
陆舸瞧见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
他可还记得,这病秧子“求”自己帮忙时的态度。分明长了一副硬骨头,怎么到了秦琰面前却软成了绕指柔?
他看热闹般的瞧了一会儿。
爱情,爱情,只因区区爱情,人顽固的性子便像是一根软铁丝一样,被轻易地折扭缠绕,弯曲成难以想象的形状。
难以理解。
【深情值加100(50x2),贡献者陆舸。】深情值进账的声音出现得很突兀。
正被秦琰扶着下舷梯的季眠缓缓眨了眨眼睛。
怎么总是收到这个人的深情值?还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
他抬眼环顾四周,找了好一会儿,在舷梯下面不远处的一辆黑车里发现了陆舸的身影。
秦琰始终关注着季眠的状态,见状不解地循着他的目光眺望下方。
原本只是随意地一瞥,不想竟意外看见了远处车内的陆舸。
秦琰登时想起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看向一旁的许知夏,吩咐道:“知夏,牵着你哥。”
随后便松开季眠的手,大步走下舷梯。
季眠便被塞进了许知夏怀里,后者用手臂支撑着季眠的臂弯,意外地很有力量。
季眠这两日没怎么进食,一场高烧几乎把他所有的能量耗尽了,下楼梯时腿肚微微打着哆嗦。
他想了想,索性将身体放松地靠向许知夏。
被他贴近的少年身体一瞬间微僵,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靠近。
“……沉吗?”季眠感觉到许知夏手臂肌肉的紧绷,以为是自己太沉,不知轻重地把重心压在许知夏身上才导致的。
许知夏匆匆敛起眼中升起的怪异情绪,重新换上平日里乖顺好弟弟的表情,摇头道:“没有,哥你很轻。要多吃点饭,你总是只吃两三口就停下……”
这话如果是许池秋听了,大概会一脸反胃地在心里暗骂许知夏虚伪。
但季眠对兄友弟恭的戏码接受良好,尽管许知夏极可能是装出来的,但听见这样一个美好的少年喊自己哥哥,还是很令人心情愉快的。
他弯起唇角,模仿着许池秋固有的温和但敷衍的语气,回了声“好”。
“停车!”
陆舸的车即将发动的前一刻,秦琰及时地喊了停。他大步追上去,在车尾陆舸的车门停下脚步,对里面的人冷声道:“我有事问陆总。”
驾驶座上的唐特助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自家老板的表情,犹豫要不要踩下油门。
陆舸淡淡开口:“看来,秦总想跟我叙叙旧。”
“不过时间很晚了,”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家吃饭,恕我不能奉陪了。”
闻言,唐特助的油门就要踩下去,见他们要走,秦琰猛地扣住陆舸的车窗边沿。
“是你给池秋下的药?”
前坐的唐特助骤然被口水呛到,捂着嘴闷声咳了好几下。
下、下什么东西?
陆舸终于舍得撩起眼皮,但回答仍然很简短:“不是。”
“可池秋说,是你送他去看的医生。”秦琰冷笑道:“你有那么好心,会平白无故地对外人伸出援手?”
陆舸点头:“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秦琰:“……”我呸!
唐特助:“……”
秦琰冷静了几分,尽管怀疑陆舸的回答有假,但细想之下,下那种药的手段实在过于下作。即使陆舸品行不端,也不能轻易扣这样一顶帽子在他头上。
他的语气稍稍平和了些:“那你是在哪碰到池秋的?”
陆舸挑了下眉,实话实说:“在我床上。”语气很诚恳。
秦琰:“!!”
唐特助:“??”
趁着秦琰愣神的空挡,陆舸迅速拍了拍前座的靠背:“开车,唐柏。”
唐特助反应过来,丝毫不敢耽误,一脚油门踩下去——再不跑下一秒秦琰可能就要拿着刀砍人了。
汽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串难闻的尾气。
窥见后座神情淡然的男人,唐特助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板这喜欢说瞎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唉,打工可真难。
为期三日的旅行结束,季眠先是在医院病房里待了几日。
“肺部有炎症。”医生做完身体检查后,拿着检查报告皱眉说道。
“嗯,有点着凉发烧了。咳咳!”季眠说完,没能压住喉间的咳意。
医生的表情仍然很严肃,道:“你的身体要千万小心,就算只是小感冒落在身上,也可能会发展成大病。大病一场后,折磨人的是后遗症。”
季眠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却又是一声低咳。
“这段时间最好就待在医院,等肺部的炎症彻底消了再回去。”
许家有私人医生,平常季眠身体状况好些的时候,就会回到许家居住。
但家里的设备到底不如医院里齐全。
如今季眠刚刚经历过高烧,保险起见,便在医院里度过了一周观察期。
一周后,感觉身体暂无大碍,他才从医院离开回到许家。
许池秋身体不好,许知夏目前年纪又小,是以目前许家的家业还都是由许母伊岚和许父许玉江执掌大权。
两人在事业上都是强人,周内都在公司附近买的房子里住,而许知夏还在念书,也住在学校。
整个许家的家庭成员就只剩下季眠和一只宠物白猫。
如果不是有这只白猫作伴,季眠当真要觉得待在家里和住在医院病房没什么区别了。
“许多多。”季眠站在别墅一楼的楼梯底下,用一根猫条引诱在楼上踱步的小肥猫。
冷淡的机械音在脑海中猝然响起:【你是打算毒死它?】
系统语出惊人,季眠怔了下:【什么?】
【这猫是许知夏跟秦琰一起养的流浪猫,我以为你为了维持许池秋嫉妒心强的人设,准备毒死它呢。】
【……】
【许池秋很不喜欢这只猫。】系统提醒道。
季眠捏着猫条的手指顿了一下。
可许多多已经瞧见熟悉的包装袋,迈着四条短腿蹦蹦跳跳从楼梯上下来了。
雪白的两只前爪扒拉着季眠的裤脚,姿态令他想起上辈子雕的那只猫咪木雕。
季眠还是撕开了包装袋,小声在心里道:【那我只在没人的时候逗它……可以吗?】
系统没再说什么。
要是连这都不允许的话,就有点泯灭人性了。
“咳咳……”季眠拿着猫条的手因为咳嗽抖了下。
好在许多多并未被吓到,继续跟着他手指移开的方向接着啃猫条。
【怎么还在咳?】系统道。
记得刚开始来这个世界时,季眠只是身子骨弱,但很少像现在这样咳嗽。
季眠摇摇头,说:【……可能就是上次发烧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希望吧。】
周五的晚上,许家的其他三位成员总算从各自的忙碌中抽身回来了。
季眠在二楼的卧室里,原本已经准备睡了,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以及不久后响起的笑谈声,强打起精神从床上下来,穿着长款棉绒睡衣下了楼。
一楼的客厅里,许父许母还有许知夏竟恰巧一起回来了,三人坐在沙发上说说笑笑,许多多趴在许知夏的腿上打着瞌睡。
三人一猫,像极了一个完美的家庭。
季眠站在楼梯口多看了两秒,才走上前。
客厅里开着空调,且沙发上的三人皆是穿着清凉的夏装。唯有季眠自己一身厚实的长睡衣,仿佛是从秋天过来的,有些格格不入。
许知夏率先看见他,“哥。”
“池秋,还没睡呀。”伊岚的面容上还带着未消的笑意,看向季眠。
季眠瞥了眼坐在许玉江和伊岚中间的少年,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嗯,有点睡不着。”
伊岚招手,让他坐过来。
季眠走近后,却只是站在边上。“我不坐了,躺了一整天,想站一会儿。你们聊什么呢?”
“过几天你弟弟生日,我们在想要怎么置办。”
知夏和池秋的名字,正是对应着两人的出生时节,一个在夏季,一个则是在深秋。
季眠算了算时间,许知夏的生日在四天以后。
许池秋的二十岁生日,许家父母也特意邀请了一些人来。尽管考虑到许池秋的身体状况,那场生日宴的规模并不大,但是专为他一人举办的宴会还是极大地满足了许池秋渴望被关注的虚荣心理。
趴在许知夏腿上的许多多懒洋洋睁开眼睛,瞧见这几日给他喂猫条和美味冻干的铲屎官,慢吞吞从许池秋身上下来,踱着猫步凑到季眠身边。
“喵。”
“二十岁生日,是该好好办。”季眠忽略它,接着伊岚的话说道。
“喵~”许多多扒住他的裤腿,指望这位新任铲屎官能够再发一根猫条。
“这次回来,多多好像跟池秋亲了很多。”许玉江讶异道。
记得不久前,许池秋回家的时候,许多多还总是见了他就跑,丝毫不敢造次。
许知夏看着那只在季眠脚下撒娇打滚的猫,神情也有几分意外。
季眠对许多多的卖萌攻势无动于衷,眉头轻皱,有几分厌烦不小心从眉眼中泄露出来。他只冷眼看着这只自作多情的“舔猫”,好像跟它完全不熟。
知道自家的大儿子不喜欢猫这种生物,许玉江这才把这只纠缠不休的小肥猫从季眠身边抱走了。
许知夏生日的前一天正好是周末,难得全家人都在,两个儿子又全都成长到了独立的年纪,伊岚特意约了摄影师来家里拍全家福,留作纪念。
“有以前拍过的照片作参考吗?”留着短发的女摄影师架好摄像机,问道。
许家人平常都不怎么喜欢拍照,四个人各有各的忙碌,就连许池秋也是整日奔波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伊岚仔细回忆了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多年前好像有拍过一张全家福吧?”
于是四人又各自分散开,去屋子里寻找以前的老照片。
季眠在许池秋的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能翻出一张许家成员齐全的照片来。
“一张也没留下啊……”他轻声叹了口气。
中学的那几年,是许池秋内心扭曲最严重的时期,每一张带有许知夏的照片,都被他剪成碎片丢进垃圾桶了。
卧室里仅有的几张照片,还都是许池秋很小的时候,在许知夏尚未出生时拍的,照片上只有伊岚、许玉江还有他。
季眠再次感叹了下许池秋极端的占有欲。
出卧室门的时候,季眠在门口踌躇半晌,实在不好意思空着手下去。
这时,他余光瞥见许知夏半敞的房门,思索片刻,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
季眠便推门进去了。
他进来的时候,许知夏正背对着他,蹲在书桌下方的柜子前,翻着一本薄相册。
相册虽然薄,但对于许家这种常年都不拍照的人家,能搜集到这么多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许知夏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才合上相册将其重新放回柜子里。
他拿着相片起身,回过头时,表情很明显的愣住了。
瞳孔微微放大,仿佛对进来他卧室的人感到很错愕。
季眠不免有点疑惑。【他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原主很少会进主角受的房间里。】
【这样……】虽然如此,季眠也没料到许知夏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哥。”许知夏缓过神,“你怎么来了?”
季眠温和地笑笑:“你好像很惊讶?”
“……我以为是爸妈呢。”
“找到照片了吗?”
“嗯,有几张。哥你呢?”
“我……没找到,可能不小心放到某个角落里了。”
许知夏抿住唇,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时,卧室床边的柜子上,一个旧相框吸引了季眠的注意。
“我能看看吗?”
许知夏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季眠拿起柜子上的相框。
出乎意料的是,被框起来的不是许家的全家照。照片里总共只有两个人:许池秋和许知夏。
照片里的许池秋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许知夏才四岁,个头只到许池秋的腰部。
许池秋半蹲下来,右手搂着弟弟的肩膀。
年幼的许知夏笑得很灿烂,而许池秋脸上的笑容则要淡上许多。但整体来看,是一张很温馨的照片。
这时的小知夏,还是个只会跟在许池秋屁股后面,整日喊着“最喜欢哥哥”的单纯小团子。
季眠看了几秒,沉默地放下相框。
接受过许池秋的记忆,他清楚,那时候的原主就已经开始憎恨许知夏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许池秋的身体健康,许家父母能够再敏锐一点,在弟弟出生之后能够给予哥哥平等的爱,也许原主也不会演变成后来那种偏执极端的性格。
不,应该不会。季眠在心里叹了口气,否定了方才的想法。
以许池秋过度敏感的个性,恐怕即便许家父母对两个孩子的爱完全平等,甚至更偏向于许池秋,他恐怕还是会因为种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产生偏执的念头。
归根结底,许池秋的身体还有他天生敏感多疑的性格才是导致后续一切悲剧的根源,其余的因素都只是加快悲剧进程的助推器而已。
“下去吧。”他说。
两人下去的时候,伊岚和许玉江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摄影师仔细看了之前照片,敲定了拍摄方式和风格。
五分钟后,几张全家福出片。
摄影师的技术的确很高,分明是充满现代感的背景和衣着,她拍出来,却有一种与十几年的那些照片相似的氛围。伊岚看着照片,颇有感触。
“还需要拍其他的吗?”摄影师问道。
伊岚思索片刻,说道:“再给池秋和知夏拍一张吧。”
于是两人便再度站在了摄像机前。
多年过去,“许池秋”和许知夏再次站在一起拍照,身形却已差不多高,甚至后者还要比哥哥稍稍高一些。
正式拍摄的时候,季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在了许知夏的肩膀上,松松搂住他。
就如同十几年前一样。
第45章
在邮轮上当了几天甩手掌柜, 陆舸一回来就又开始连轴转,处理压了三天的各种汇报、会议。
忙了一周多,才在周末回了趟陆家, 陪陆父陆母一起用了顿晚餐。
饭桌上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陆舸撩起眼皮,看着自己平日里的两位总是喋喋不休的父亲母亲, 今日竟诡异地安静沉稳。
“怎么, 咱家要破产了?”
陆父:“……”
臭小子。
他捂着嘴咳了一声, 说道:“是这样,儿子啊, 你年龄也不小了……”
陆舸打断他:“在您眼里, 二十五岁就该入土了?”
“……给老子闭嘴。”
陆舸于是闭了嘴。
“你年龄也不小了, 是时候找个人成家。你喜欢男的我们也不拦着, 但总要找个人定下来吧?”陆父叹了口气,“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小年轻谈恋爱的风气,轻浮!”
陆舸乏味地垂下眼,猜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陆母接过话头, 道:“你不是喜欢那种干干净净的?妈妈帮你找了一个, 模样好,又门当户对, 你看看合不合适……”
陆舸夹了口菜, 淡淡道:“您要是再继续讲下去,我今晚就回自己的房子睡了。”
他语气不重, 但桌上的两人都知道自家儿子是认真的。
陆父不快地嘟哝了句:“不去就不去。”
陆母附和着点头:“错过了可不是我们的错。”
他们今日松口松得太快,令陆舸有点意外。
晚饭结束,陆母从卧室里取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递给陆舸。“明天你去许家一趟。”
许家……陆舸莫名想到了某个背起来轻飘飘的病秧子, 骨头硌人得紧。
“有什么事?”
“许家的小儿子明天二十岁生日, 你下班以后顺带把这个带给他。”
陆舸眉头皱了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跟许家有联系?”
陆父嗽了嗽喉咙,一本正经道:“前段时间,许玉江在一个项目上帮了咱家一把。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欠了人家的人情。”
陆家的产业跨度很大,陆舸目前也只是负责传媒市场,因此尽管没听说过陆父口中的所谓欠许家的“人情”,却也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他随口应了一声,接过盒子。
许知夏生日这天,许家有点热闹得过头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许家,将准备的礼物亲手交给寿星。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许知夏都并不认识。
秦琰来得很早,也是第一个送许知夏礼物的客人。
他将一只系着丝带的小盒子递给许知夏,接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生日快乐,知夏。”他轻声说道。
许知夏接过礼物,对秦琰笑了下。
打开盒子后,里面装着的是一枚男士的古董胸针,轻盈的羽毛样式,跟许知夏的形象很搭。
“好漂亮。”旁侧,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许知夏抬眼看过去。季眠唇边挂着浅笑,正望着他手中的羽毛胸针。
“很适合你。”季眠接着道。
许知夏的表情却僵了僵,手指迅速收紧把那枚胸针藏在手心里,将季眠的视线隔绝开来。
【深情值加80(40x2),贡献者许知夏。】
季眠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果然,许知夏知道原主喜欢秦琰的事情。
如果那天在邮轮上真的是许知夏下的药,难不成是因为他也喜欢上了秦琰?
季眠看着自家弟弟弧度漂亮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感觉许知夏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做出那样下作行径的人。
【虽然第一印象很重要,但也不要以貌取人。】系统提醒道。
许知夏开口道了谢:“谢谢琰哥。”
随即,便将把将胸针重新放回盒子里收了起来。
秦琰微怔。
他还以为,许知夏会把它戴上的。
往年他和许池秋一起为许知夏庆生的时候,许知夏也一直都是直接把他送的礼物佩戴上的。怎么这次……
他看了眼许知夏的礼服,想着:也许是这件衣服跟胸针不搭吧。
这么一想,秦琰便释然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从外面赶来,踏入许家的一楼大厅。
来人进来后,整个大厅倏然静下来两秒。惹得季眠都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不巧却对上对方的眼睛。
陆舸一身商务正装,领带都还没解开,正正经经地挂在领子上。
一瞬间,季眠几乎要以为之前在邮轮看见的那个穿花色T恤的人跟眼前这位不是同一个了。
陆舸也看见了他。
两人对视一秒,随即各自移开目光。
尽管有之前在邮轮的遭遇,但他们都很默契地认为自己跟对方“不熟”。
大厅内,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是陆舸吧?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没听说陆家跟许家有什么关系啊。”
“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说不准,毕竟是‘陆舸’啊。”
另一人也闭了嘴。
也是,毕竟是陆舸啊……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稀奇。
看见来人,秦琰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这家伙来干什么?
陆舸扫了一圈,在季眠身边捕捉到了他今晚的任务目标,径直朝许知夏走过去。
“礼物。”他将手里的礼物盒丢给许知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大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被许知夏捧在手里的那个黑色礼物盒,没有多余的外包装。
许知夏脸上闪过一丝古怪,还是道了谢:“……谢谢。”
他自然没忘记上一次在邮轮上,陆舸对他说的话。
这人有什么理由送礼物给他?
所有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中的盒子。许知夏轻皱了下眉,还是打开了。
纯黑色的绒布盒子被打开,里面有一枚银色与蓝色交织而成的腕表静静安置在其中。
天蓝色的表盘如同最顶级的海蓝宝石,仿佛那就是一片汪洋大海的缩影。表带的工艺同样精致繁复,银色与蓝色的表盘交相辉映,有一种将银河藏在其中的极致美感。
有人抽了口凉气,认出那支表的身价——至少要两百万起。
陆家固然有钱,但也不是随随便便送一件小礼物就是上百万的。
何况,也没听说过陆家与许家关系密切。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在场的客人纷纷用暧昧的目光看向陆舸和许知夏,这其中有一部分人听说过陆舸的择偶标准,表情便更加耐人寻味。
陆舸那个理想型,可不就是指的许家的小少爷?没想到啊,陆舸居然还是个多情种?
陆舸垂着眼,眼皮跳了一下。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里面的东西。
什么鬼人情要这么还?
并非是陆舸觉得这块表价高,而是这送礼物的方式未免太招摇过市引人瞩目了。在旁人看来,明显是别有所图了。
陆舸眉头压下来,想到临出门前自家二老那如出一辙的平淡表情,以及那个如今听起来漏洞百出的所谓破“人情”。
啧,上当了。他在心里叹一口气。
他就说,为什么那两人这次松口那么快,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们晚餐时想介绍的人,应该就是许知夏没跑了。
不过,对于旁人投来的异样视线,陆舸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许知夏作何感想,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反正要怪就怪那两个一时兴起又毫无边界感的夫妇吧。
与他无关。
陆舸淡定收回目光,甚至有心情在离他最近的架子上捡了两口小点心垫肚子。
他从公司直接过来,还没顾得上吃晚饭。
因为这一变故,大厅里顷刻间变得过于热闹了。
季眠受不得吵,也没那个力气和一大群人寒暄。别墅内的热闹令他难以忍受,空调的温度开得过冷,且看着处在众人的焦点中心众星捧月般的许知夏同样让他觉得烦躁。
过了会儿,他索性离开别墅,去外面找清净的地方歇着了。
季眠没注意到,许知夏的眼神从他离开时便黏在他身上,眸光有种不同往常的明亮。
陆舸在点心架上挑挑拣拣半天,在诸多花里胡哨中选了个迷你的水果挞。
“你到底想做什么?”身旁传来一道阴沉压抑的嗓音。
陆舸甚至懒得抬头去看。
秦琰的声线更冷了:“你想追知夏?知夏跟你并不熟悉,你没理由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陆舸抬了下唇角,轻飘飘道:“几百万而已,送了就送了,很贵吗?”
“……”
“怎么,难不成秦总送的礼物还不如那块表贵?”他不可思议地轻嘲一声,“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