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稳拿深情剧本—— by祝麟
祝麟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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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只是一点点而已,他从头到脚仍旧是硌手的, 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是圆润的。
但到底是胖了, 手腕上, 多出来那么一点点的肉,好像看着没以前那么骇人了, 季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几个月, 乐观到连季眠都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身体会一天天好转起来。
直到腊月一过, 最冷的时节到来, 他猝然就狠狠遭了殃。
临近一月底时,这一带下了一场大雪。上辈子季眠生活在南方,几十年也就见过三四场雪,雪花像是大颗点的盐粒。
而这里的雪花居然足有拇指长度, 真正意义上的鹅毛大雪。
他看着窗外软篷篷落下的大片雪花, 实在没忍住出去逛了一圈。出门的时候,季眠里三层外三层,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在外面也只转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然而就是那半个小时,让他回来后又一次卧床不起。
当天晚上回来, 季眠就咳嗽起来,吃了药在被子里捂了一整夜,第二天果不其然发起了热。许家的私人医生来检查, 就是普通的着凉感冒。可普通的着凉感冒落在季眠身上, 也绝对够他喝一壶了。
“咳……”咳嗽的症状比几个月前那次轻很多, 但还是不舒服,嗓子里、鼻子里、脑袋里,都是一团乱。季眠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被漆得很白的墙面亮得他眼晕。
笃笃——
卧室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哥,我进来了?”许知夏的声音透过一层厚木板传进来,许家的门隔音效果不错,把许知夏的声音削得很闷。
一月底许知夏正巧赶上放假,照顾兄长的任务便被许父许母郑重地拜托给他了。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监督季眠吃药、吃饭,其他的活都有家里的佣人去做。
打过了招呼,许知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温水和一大包药。真的是一大包,捏在手心里鼓鼓囊囊的。
他扶着季眠坐起来,把药和水一并递给他。
吃药时,季眠喉结随着吞水的动作上下滚动,随后忽然顶在上头,不向下了。
许知夏知道,这是季眠有点反胃,咽不下去。
他急忙去找垃圾桶,以为对方要吐。
垃圾桶提在季眠跟前,床上的人却愣是咽了下去,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上顶的喉结也下去了。
许知夏放下垃圾桶,把包药的纸张捏成团丢了进去,犹豫要不要现在出去。一抬眼,却发现季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很专注。
他有点莫名:“哥?”
“头发上,”季眠指了指他的右侧头发,“沾上猫毛了。”
还不止一点,许多多大概是欺负到许知夏的脑袋上了,并且显而易见是趴在许知夏的右边脑袋上,好几撮长而白的毛亮得跟羽毛似的。
“哦……”许知夏抬手摸了两把,手在头发上抓了抓去,愣是完美地错过了。
“我来吧。”季眠冲他抬手。
许知夏顿了一下,还是走近他,乖乖底下脑袋。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居然称得上和谐。事实上,无论是许知夏还是许池秋,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表露出对彼此的厌烦,相处得格外融洽。
他们对彼此的敌意只在人后施展,明面上绝不会泄露半点,表面功夫皆是做得很好。
季眠捡完猫毛,细长的手指在许知夏柔软的头发上拨了两下,确定干净了才收回手。
许知夏眼睛缓缓眨了两下。
大概是从上次陆舸带“许池秋”出去一趟以后,他哥好像突然……变了一点。
至于哪里变了,许知夏说不上来。
但“许池秋”的转变令他很不自在。
像是闻见了被日光曝晒后的被子上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准确来说,从几个月前开始,“许池秋”身上就有一点微妙的变化,但那时还不足以令他觉得别扭。
【有点崩人设了。】系统道。
季眠:【可你说过,希望我高兴。】
系统:【……】
它撤回那句话!
季眠没打算完全按着自己的性子来,让系统难办。只不过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想随心所欲一点。
许知夏观察着季眠的表情,但无法从中判断出任何信息,唯一能获取到的只有那张羸弱消瘦的面孔。
‘许小少爷,何必呢?不过几年而已。’
他想,那家伙说的没错。
即便放任“许池秋”不管,再过一段时间,长一些或许还有几年,短一些也许就在不久后,许池秋自己就会离开他的世界。
许知夏忽地皱了下眉,嘴唇绷紧了,有点恼恨自己想要让步的软弱念头。
晚上,陆舸过来了。
跟林叔打过招呼,他径自上了二楼,敲门进去。
房间里很闷,很热,壁挂炉烧得屋子里热烘烘的。房间里还有一台加湿器,以免屋内太过干燥。
陆舸往卧室的床铺上扫了一眼。
目光先是捉住了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季眠,随后才打量起其他地方。
他之前没进过季眠的卧室,今天这还是头一回。
季眠的床很软,铺得十分“厚实”。
床垫本就厚,身下床单和棉褥还一层叠一层,光是铺的床褥就比陆舸手指一拃的长度都要再长上一点,有二十多将近三十公分了。
身上盖两个厚被子,也是叠在一起。
陆舸第一次看见季眠冬天的床铺,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人怎么忍的?睡在这种床上,不被热死也被闷死了。
他反正是睡不了,看得就闷得慌。
季眠就在这一床暖和得不像话的柔软床铺里,脸颊烧得通红。
“咳,陆先生……”季眠只说了几个字,觉得嗓子疼,又不再说了。
但他一开口,嗓音含含糊糊的,还有点哑。
陆舸就只听了这一耳朵,心里就像是陷下去一块,软得不像话。
他垂着眼,静静打量着被棉被簇拥在最中央的人,只露出一个脑袋,脸颊泛着红,因为感冒,呼吸时能听见闷闷的鼻音。
好乖啊,大少爷。陆舸想着,忽然就觉得心脏发疼。
他倒希望季眠别这么乖,最好是恶劣一点,心狠一点。有点活人的气儿,别乖得这么讨人喜欢。
“听说大少爷又病了,我顺路来看看。”
季眠卧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陆舸脱了外套随手挂在书桌前的椅背上,然后拉过椅子,在季眠身边坐下来。
没忍住又犯贱,伸出手指戳他的脸颊。指腹的触感暖烘烘的,像是在戳有些薄的软面团。
脸颊上凭空多出一个人的手指来,本来就不多的脸肉被戳得陷进去一个小坑。季眠没力气搭理他。
陆舸从来不知收敛,变本加厉地又戳又捏。
季眠终于被他惹烦了,悠悠地转过视线,不吭声,就用那双微红的眼睛望着他。因为发烧,眼睛黑亮亮湿乎乎的,没半点攻击性。
陆舸被这一眼看得唇焦口燥,身子都酥了半边。
人的心脏怎么能忍受那么多种情绪,陆舸觉得自己的心脏像只充满气的气球,从进门见到季眠的那一刻起就被塞满了各种情绪,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心酸,鼓鼓胀胀。
可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快要破开的边界,季眠一个眼神过来,这只气球却再次膨胀起来。
这回塞进来的不是酸也不是甜,而是让陆舸瞬间红温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病得还不轻,对一个瘦成骨架子的家伙发了情。
季眠眼看着陆舸的脸在一瞬间变了颜色,一副已经神游到九霄云外的表情。
他不禁疑惑:“陆先生在想什么?”
陆舸幽幽看他一眼。
“想跟仙子上床。”
季眠怀疑是自己烧迷糊了,连听力都出了问题。
仙子?什么仙子……上……上什么?
陆舸却没再提这回事。
他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同季眠聊着天。
季眠本来就不是很清醒,被他念叨得直犯困,没多久眼睛就闭上了。
陆舸:……
这礼貌吗?
于是,他说话的速度缓了一些,音调也缓缓放轻了,像是有人在慢吞吞地,一格一格按着陆舸的音量下键。
几十秒后,音量彻底归零。
他不说话了,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弯了弯唇。
盯着看了一会儿,陆舸低头看了眼表,九点多了。今天公司有事情,他来得晚了些,现在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陆舸静悄悄地起身,来到卧室门前,按住门把手。
季眠迷迷瞪瞪的,却感觉到身边轻微的动静,睁开眼睛。
“陆先生要走了?”他的鼻音有点重。
陆舸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
一看季眠,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大少爷要我留下?”
他松了手,两秒坐回原位,道:“也不是不行,但我睡觉爱翻身,占地方,你得往里头挪挪。”
被子下面,季眠默默张开胳膊,把自己的床盘圆了,守卫自己的领地——尽管床大得能塞下十个人,他把臂展伸到最开也没这床的一半宽。
陆舸本来只是随意地一说,逗逗他的大少爷,结果这话莫名其妙进了他自己的耳朵里,反复品味。
床上的被褥看起来仍旧很厚,像陆舸这种体热的,躺久了就会难受。
但他忽然想:要真跟季眠睡一块儿,热一点也不是不行,不过是出点汗而已。
陆舸设想了一下,发现跟季眠睡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少爷虽然瘦,但腰还是软的,搂在怀里刚刚好。
晚上要是季眠发烧重了,他把人抱着一下就能感觉到。
如果季眠咳嗽,他能给他拍背、顺气,等怀里的人平静下来,再用指腹一寸寸去捋他硌手的脊骨。季眠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
陆舸的耐心不算多,但要是做这种事情,他一整个晚上也不会腻烦。
他又往远了想,觉得几十年也不会烦。
这世上就没有陆舸想干却干不成的事情。
他打包票,他要是做护工,周忠都不如他。
脑海中的画面一帧帧的,像是被打了暖光,温暖得让人心生向往。
陆舸就只是这么想了一想,就不得不抬手捏住自己的鼻子,闷住鼻腔里的一股上头的酸意。
这想象有点太爽了,爽得他眼酸。
他真想睡在这人身边,照顾他一辈子。

第55章
季眠的感冒用了五天才有了好转的迹象, 不发烧了,不过仍然没力气,腰软腿软, 只能躺在病床上,因为长日不出门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有些蔫哒哒的。
陆舸下班抽时间过来, 这天不知道公司有什么重要会议, 他的衣着格外正经。
一身西装穿得规规矩矩, 领带都还在衬衣领子上系着。
季眠起身要坐起来,撑着身子的两条手臂却一直在微微发抖。
“肌无力啊?”陆舸忍不住嘲他。
季眠懒得理会他, 继续用他两条颤颤巍巍的胳膊撑身子。
陆舸看不下去了, 俯身架住季眠的胳膊下方。一个用力把人架起来。
他服务很周到, 架起来以后还要帮他拽被子, 拉枕头。
两人的距离一时挨得极近,陆舸的呼吸洒落在季眠的头顶,他一抬头几乎能撞上对方的下巴。
季眠在陆舸动作时不得已全程低着头。
陆舸今早忘戴领带夹,黑色丝质领带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垂下, 在季眠眼前晃来晃去。
他被晃得眼晕, 索性伸手扯住了领带末端,想说帮陆舸“固定”一下。
被他扯住领带的人却忽然间不动了, 捏着被角的手顿在半空。
季眠抬头, 便瞧见陆舸垂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黑眸中情绪翻涌, 突然之间叫人看不懂了。
他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歪过头:“陆——”
吻上季眠的唇角之前,陆舸没想过自己会那么经不起勾。
只是被拉了下领带, 只是看起来有点像是季眠在向自己索吻, 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些, 近得令他以为眼前的人是他触手可得的。
可当嘴唇碰到季眠那一刻,陆舸如梦初醒,心凉了半截。
他望着季眠近在咫尺的错愕双眸,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
心跳瞬间加速,心慌的情绪甚至超过了和季眠亲吻的亢奋。
两秒过后,陆舸胸前多了一只推开他的手。
推着他胸口的手不重,还在发抖,但用尽了季眠所有的力气。
他噌地直起身,嘴皮子翻得飞快,光速道歉:“是我不好,你别动气。”
这大概是陆舸头一次道歉这么真诚迅速。
季眠低着头,气息不稳:“出、出去……”
陆舸就出去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季眠的沉闷的一呼一吸声。
【哦豁,原来他真的喜欢你。】系统开口道。
季眠平复了下心情,没吭声。
【你打算怎么做?拒绝他?】系统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
拒绝是肯定的。
季眠曲了曲腿,抱自己抱成一团。
陆舸喜欢他。
季眠将陆舸视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朋友,他很珍视这位朋友。
短暂的无措过后,季眠冷静下来,开始寻找能够将伤害降到最低的方式。
【陆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真的。】
系统:【嗯。】
陆舸的确是个好人,也会是个非常好的伴侣。但系统也知道,季眠的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季眠:【我不想他难过。】
陆舸希望他开心,可他能够回赠给对方的,却只有痛苦。
系统默了默,只能道:【长痛不如短痛。】
卧室外,陆舸靠门站着,舔了舔嘴唇,咂摸了一下滋味。
是苦的。
说不后悔是假的。说不生气也是假的。陆舸生自己的气,气他这辈子都没犯过几次蠢,却偏挑在这种时候。
他淡淡垂下眼,插在长裤口袋里的手微微地发着抖。
陆舸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可现在,门内的人不过一句软绵绵的“出去”,却让他感觉恐慌。
他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有点放心不下。他怕气极后的季眠会做出什么事来。
回转身,重新敲了几下门。
门内无人应答,陆舸等了两秒,旋开门把手进去了。
卧室里的青年仍然坐在床上,神色如常。
“陆先生。”季眠缓缓开口,语气比他和陆舸最初认识时还要冷淡。
而从他漂亮的唇瓣里吐出的话语更是无比绝情:“你以后……别再过来了。”
当陆舸对上季眠微冷的眼神时,立刻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了原点。
这还不是最糟的。
——他再没可能靠近这人了。
陆舸站在原地,有一种把车开到绝路的感受。
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似的,倏地被抛到空中,再猛地坠落下来。心脏一会儿热得发烫,一会儿却像是被扔进谷底凉了个透。
饶是他再喜欢,这人也不是他的。
“至于么?大少爷。”陆舸笑了笑,指尖颤得更厉害了。
他不甘心,在季眠身边坐下来,死皮赖脸道:“人的心脏有三百克重,那么沉,多装我一个怎么了?”
“……”
季眠只无声地望着他。
陆舸的手攥紧了。
他知道自己在季眠这里是完蛋了,连垂死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
如果季眠健康,即使花一辈子,陆舸也会想办法让他爱上自己,咬死了绝不放手。
可现在,陆舸望着床上那道几乎可以用“薄”来形容的青年,嗓子眼猛然堵了一下。
他不想他不开心。
他火大,心脏这颗气球被这股子无名火填得满满当当,仍然是在气自己。
陆舸这人有病,生着自己的气,却偏偏想要无差别扫射别人,尤其是季眠。
他想指着季眠的鼻子凶他,又舍不得。这种情绪大抵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气急败坏。
一怒之下,陆舸抄起床边半块季眠吃剩下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惊愕之下,季眠连人设都忘记维持,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你——”
他眼看着陆舸在自己咬出来的豁口上啃了一口,鼓起的腮帮子动几下咽下去。
“你、你……”季眠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吃他的东西?不,是为什么吃他剩下的东西!!?
陆舸啃完了,还要气他:“大少爷以为之前剩下的饭菜是谁帮忙解决的?呵,垃圾桶?”
知不知道他每天要多运动一个小时才能消耗完过剩的热量!
季眠的脸腾一下红了,但不是被气的,说不出的羞恼和尴尬。
——他真以为是垃圾桶解决的!!
陆舸看着他通红的脸,拼命咬牙,更气了,气得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妈的,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再喜欢……也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
陆舸再没去过许家。
他的生活正常如旧,晚上用不着再去找季眠,他在公司待的时间便更久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工作狂。
人只要一忙起来,其他的什么事情就都会忘记。陆舸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状态很充实,实在闲的时候他甚至能自我开解:这样也好。反正,喜欢上一个病秧子又没什么好处。
爱上季眠,就跟爱上一块木头没什么区别,甚至木头至少不会在大半夜的时候咳嗽,扰人清梦。
陆舸想着,轻蹬了下面前的桌腿。
一周后。
“陆总,这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唐特助将一张打印出的表单放到陆舸的办公桌上。
陆舸躺在办桌后的靠椅上,上身向后仰着将弹性椅背弯成了一个大钝角,两条小臂交叠在脑后,双腿毫无形象地搭在前方的办公桌上,正盯着天花板出神。腰间的西装布料被他的动作蹭出几道褶子,但陆舸并未在意。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唐特助心中有些忧虑:已经上班半个小时了,自家工作狂老板居然连一丁点任务都没处理。
虽然不难理解人偶尔会产生懈怠心理,但放在陆舸就显得很匪夷所思了。
而且,陆舸这样的状态已经不止一两天了。
前段时间疯得要命,甚至连陆家都舍不得回去,就留在公司里当工作狂。
可从上周的某天开始,忽然就变成这样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至今已经快有近一周时间了。
不过虽是消极怠工,但陆舸还是会处理要紧事务,只是把另一半琐碎的统统抛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做。
说起来,最近自家老板怎么不去许家了?跟许大少爷闹矛盾了?唐特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老板。
陆舸在短短两周就完成了从工作狂到现在这种颓丧状态的转变,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自认不是个纯粹的恋爱脑,哪怕是几个月前,当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季眠之后,他也坚持认为工作和爱情的比重是对等的。
可直到上周离开许家后他才发现,自己连续一周高强度工作带来的成就感,竟然还不比哄着季眠多吃一口虾仁带来多!!
陆总事业心严重受创,愤而摔笔。
天花板白得发亮。
陆舸在靠椅上眨了下眼睛,忍不住想自己离开的这两周,某个不爱吃饭的家伙瘦了没。
这一想,思绪又有些停不下来了。
他倏地收腿坐起身来,在唐特助错愕的目光下,拨通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数秒后,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喂?”
陆舸的声音带上惯常的轻佻笑意。“好久不见啊,秦总。”
对面辨认出他的声音,语调一瞬间冷了。“陆总有事?”
“秦总还记得欠我的人情吗?”陆舸勾唇,“我是来讨债的。”

陆舸不再来往许家的两周后, 季眠忽然发现,秦琰过来许家的频率变高了。
他起初以为对方是冲着许知夏来的,直到秦琰连续三次带着食物过来, 并且会陪在他身旁督促自己吃饭。
季眠不傻,当即便想到了陆舸。
跟秦琰一起坐在卧室里的桌边, 季眠慢腾腾地咽下一口虾仁。
他心里想着陆舸, 很少将目光分给身边的秦琰。
秦琰望着他的侧脸, 想起陆舸在电话里拜托他的话,难以相信是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口中说出来的。
陆舸的要求不难, 只让秦琰在闲暇时间过来, 哄着“许池秋”多吃些东西。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让秦琰有点恍惚。
他跟许池秋做朋友, 有十来年了。陆舸才跟池秋认识多久?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秦琰甚至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羞耻感,像是有人在指责他这几年来对许池秋的忽视。
客观讲,做朋友做到秦琰这个份上, 算不上薄情。许池秋从小到大, 每次一住院,秦琰哪怕是翘课都会来陪伴他。
但人总有耐心告罄的一天。没有深入骨髓的爱, 没人能做到十年如一日的耐心。
“池秋。”秦琰忽然喊了一声。
季眠偏过头看他。
一双漂亮的瞳孔极为平静柔和, 但这双眼睛没有了秦琰很熟悉的光彩——以往许池秋见到自己时,眼中总是浮现的那种耀眼光芒。
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地注视过这双眼了?秦琰甚至想不起来, 那样耀眼的光芒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消失不见的。
秦琰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什么,曾经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怎么了?”
“……”
秦琰摇摇头, 笑容发苦。“……没什么。”
心脏出乎意料的并不很痛, 只是有一些麻木, 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从那洞口里灌进来的冷风,巴掌似的扇在秦琰脸上,令他难堪、羞耻、怅然若失。
但他却也明白,自己早已无力去填补了。
从季眠的卧室离开时,秦琰一头撞上正从楼下往上走的许知夏。
看到秦琰失了魂一般的表情,许知夏不由得蹙了下眉。
“琰哥。”他打了声招呼,便要与秦琰擦肩上楼。
秦琰出神地盯着许知夏看。
这些日子以来,许知夏有意无意的疏远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彼时他工作太忙,并未将这变化放在心上。
可现如今,内心的空洞令他彻底失了分寸,患得患失。
强烈的惶恐情绪跳将出来,将秦琰猝然攫住。他忽然伸出手攥住了许知夏的手腕。
“知夏……我喜欢你。”
“……”
许知夏愕然望着他。
按照他对秦琰的了解,对方绝不该在此时同自己表白。秦琰是个喜欢求稳且不甘失败的人,而眼下的时机并不成熟。
秦琰的表白在他的预料之外,却在那已经被他放弃了的计划当中。
不该如此……他明明已经放弃了。
许知夏莫名不安,有一种好像一切都要脱离轨道的崩坏感。
他的心跳陡然急促起来,一瞬间陷入一种难言的巨大恐慌中。“琰哥,抱歉我……”
“知夏。”秦琰开口打断了他,“别拒绝我,求你……”
至少……别在现在。
秦琰身后的卧室门“咔哒”打开。
看清从门内走出的那个人时,许知夏脚下的台阶仿佛失去了应有的质感,变得绵软、虚无。
当他对上季眠看过来的沉默目光,那种巨大的恐惧终于化为实质,在他的脚下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一切已成定局,由不得他反悔,也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周围的空间似乎开始扭曲变形,许知夏用力挣开秦琰的手,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脚下骇人的绵软空间。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忘记了后方是更加深暗的悬崖。
许知夏踩了空。
失重感传来的那一瞬,他恍惚觉得,背后踩空的台阶像是深不见底的地狱,冰冷的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后背。
就像许多年前,他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地狱中的那个脚底染血的少年一样。
那一瞬间,他有想过拯救那个自己最深爱的人。
许知夏想,他和父母也许都错了。
他应该做的不是让着哥哥,而是去爱着他,更加坦率、热烈地去爱着他。
许池秋的心像是无底洞,再多的爱意也无法将其填满。
但至少,如果他的爱能够成为点亮哥哥内心黑洞一束小小的火光,许知夏想,那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一道身影,比秦琰更快地,抓住了许知夏的手。
“知夏!”
【白痴!】系统大声吼道。
季眠的身子是轻飘飘的,拽住许知夏的右手力道也是轻飘飘的,他薄削的身形随着许知夏一同摔下去。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听见很重的“咚”的一声,以为自己要完了。
但几秒过后,只有右手小臂传来一阵剧痛。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许知夏牢牢护在怀里。
许知夏的后颈散溢出一大片血液。
他撞到了楼梯下的柜子,从颈部划伤冒出的血液被柜子的底沿挡住,形成了一小片扇形。
许知夏意识模糊,却紧紧地抓着季眠的手腕,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掉下去时,“许池秋”伸手了。
许知夏看得一清二楚。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涣散的目光仍然看着“许池秋”,眸光困惑不解。
——他哥朝他伸手了。
可为什么?
季眠被送到医院的几个小时后,右臂荣获一团厚厚的由白色绷带组成的粽子。
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去,结果只是扭伤了手腕,外加一点擦伤。
他伤得不重,得到许知夏醒来的消息后,离开自己的病房去看他。
许知夏戴上了颈托,脑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他静静望着进来的人,没有像以往那样装出乖顺的表情,只平静地注视着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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