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稳拿深情剧本—— by祝麟
祝麟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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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琰:“……”
秦琰满腹的脏话骂不出口。
他送许知夏的那枚胸针拍卖价近一百万,虽然也珍贵,但跟陆舸的那块表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他冷声道:“我警告你,别对知夏打什么歪主意。”
陆舸这才舍得将目光分给他一点,道:“秦总对那个病秧子好像也没这么上心,怎么到了许小少爷身上就反应这么大?”
“莫非在打歪主意的人是秦总?”陆舸漫不经心地讥讽道。
“你!”
陆舸对秦琰的怒火视若无睹,把手里的水果挞塞进嘴里,慢悠悠吃完,总算垫了个五分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再见秦总。”他从秦琰身边绕过时,脚步刻意放慢了一点。
“好心提醒一下,追人的时候就不要那么扣扣嗖嗖了,”他摇摇头,“不到一百万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多寒碜呐。”
秦琰:……
陆舸这话纯粹是在放屁。陆家固然有钱,但陆舸自己都没给自己买过几百万的表。一来没必要,二来,在某些方面,他实际可比秦琰扣太多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秦琰面前大放厥词。
撂下这一句,陆舸从容走出了许家的门。
许家的别墅周围是一片围成半圆的花圃,花圃在外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月色也格外明亮,皎洁的银光洒在枝叶繁茂的树枝上,在地面投射下一片片斑驳的树影。
陆舸的车停在后院,他沿着花圃和树木中间的小道,从别墅房屋的旁侧绕过去。
离开别墅正门以后,灯光明显弱了许多,视野内的光亮几乎全部来源于头顶悬挂着的那轮圆月。
银白色的,莫名令人心情宁静。
倏然上方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失礼地这个宁静的晚夜打破。
陆舸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一团白色的小身影在二楼的房檐上灵活跑动——失礼的原来只是一只猫咪。
它在二楼的砖瓦上面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陆舸没见过许多多,但猜到这应该是许家养的猫。
今日来的人有些多,也不知是哪个小孩把二楼闭锁的窗子打开了,让这只白猫不小心跑了出来。
白猫自娱自乐了会儿,踏着二层的房檐,慢悠悠绕着别墅踱步。
陆舸的步速与其差不多,一直保持着他在后白猫在前的位置。
就这样来到别墅侧方,从屋内散溢出的灯光彻底消失不见了,只有砖瓦和未经修剪的花草树木,难得少见现代化的痕迹。
走到某一段路,白猫忽然停下了脚步,歪过了头从二楼往楼下看,一颗圆滚滚的猫脑袋探头探脑。
陆舸对很多大受世人喜欢的可爱动物都无感,唯独对猫,似乎天生有一种好感。
偶尔在路边看到猫咪扑捉虫子鸟类,他甚至会驻足看上很久。
他瞧见白猫俯视地面,起初以为,大概是地上的花圃亦或是在花丛中飞舞的某只蝴蝶吸引了它的视线。
但当陆舸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挡住他视野的树木被落在后方,他才瞧见:白猫看的不是什么蝴蝶,而是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站在白猫下方的位置,正静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出神。
陆舸忽然笑了下。
——说是蝴蝶好像也没错。只不过这里的是一只扑腾不起来的病蝴蝶。
许多多盯着底下的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动了动爪子,瞧准位置,一跃而下,刚刚好落在下方人的后颈上。
地面,青年的身子如同一条软韧的柳枝,被猫咪落下的重量坠着,下意识地弯了下腰身以作缓冲。
季眠原本正出神着,被这脑袋上突如其来的“重击”吓了一跳。
猫咪的爪子抓着他的头发,圆滚的身躯压在他瘦削的脖颈间。
颈部猫咪的体温和毛茸茸的触感令季眠松了口气——压在自己脖子上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不明物。
他没生出半点恼怒,只缓缓直起身,抬手将白猫从自己的颈间抱下来。
许多多在他怀里撒娇似的叫了两声,便缩在季眠的臂弯里蜷成一团。
季眠轻轻弯了下唇角。
陆舸的脚步倏然停在原地,忘了出声。
抱着猫咪的青年低垂着眼,眸光平和,在月光下,苍白的皮肤和素净的白色衬衫隐约笼着一层朦胧的银光,简直像是……仙子。
陆舸这辈子,最不信的一个词叫做“一见钟情”,而准确来说,这也不是他和“许池秋”第一次见面。
可眼下,除了一见钟情外,他想不出还能怎么形容此刻仿佛触电一样的感受,四肢僵麻,耳朵有种古怪的酥痒。
陆舸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烫的。
“……”
没出息。
他直勾勾盯着月光下的人看,移不开眼。
“咳……”
抱着白猫的仙子忽然咳嗽了两声,腰身微微弓起来,打破了原有的静谧。
再直起身子时,季眠总算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高大人影,抱着猫的手不由得微微僵了下,好在无人察觉到他的紧张。
他暗道:陆舸跟许池秋并不熟悉,应该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陆先生。”他轻声开口。
陆舸矜持地一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只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倒是称得上淡定。
跟季眠的距离拉近后,陆舸这回更加清晰地看清了他。
眼前的青年严格意义上来说,跟陆舸的理想型还是有很多差异。
论外在:偏瘦的身材,五官又过分艳丽。论内里:眼光烂到极点,个性还很虚伪,藏着一肚子坏水……
应该说跟他的理想型完全不沾边。
陆舸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来这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闪光点,可耳朵上的热意就是迟迟不散。
季眠只觉得陆舸盯着自己的时间有点过长了。
他眉心微蹙,率先出声问:“陆先生喜欢知夏?”
“……”陆舸扯了扯唇角,方才在别墅里就被许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如今已经懒得再辩解了。
季眠却缓缓走近他,“如果陆先生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上点忙。”
“帮忙?”陆舸挑了下眉。
陆舸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眼前这人见识过他的本性,居然还会想着撮合他和自己的亲弟弟?
“知夏最听我的话,有我帮忙,陆先生追求知夏的过程会简单很多。”季眠虽然笑着,可语气中的阴冷恶毒仍然难以掩饰。
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季眠脸上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在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扭曲,将原先的平和硬生生破坏了大半。
听起来,这“帮忙”的手段实在光彩不到哪儿去。
“……”
“……你还真是,”陆舸顿了下,“心如蛇蝎。”
季眠望着他,忽然淡淡笑了。
“陆先生说笑了。”
“像陆先生这样优秀的人,一定有大把的追求者……我为自己的弟弟挑选一位优秀的伴侣,想必再正常不过。心如蛇蝎这几个字,我担当不起。”
陆舸却只匪夷所思地盯着他的脸瞧,疑心自己方才见到的那个如月光仙子一样美好的身影,与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
季眠森冷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
片刻后,陆舸给出答复:“多谢你的‘好意’,可惜我用不着。”
他说完,瞧着季眠在月色下显得分外单薄的肩膀。
方才这人好像咳嗽来着?
“冷吗?”陆舸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季眠:“……什么?”
陆舸却又不吭声了。
“既然陆先生没兴趣,就当我没提过此事吧。”季眠恹恹地摆了下手。
他无意再多停留,转身走向陆舸来时的方向,准备就此回去。
窝在季眠怀中的白猫不安分地将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他的肩膀。
陆舸侧身,不由自主地凝视季眠离开的背影。
这一瞬间,月色仿佛真的化为一件银色的轻纱。当青年的身形没入一大片树影中时,朦胧的银辉纱衣便随着他的步伐缓缓从他的身上剥离。恋恋不舍。
陆舸看过许多场他旗下艺人的演出视频。
但饶是其中最高级的设备,最厉害的打光师,也无法打造出此刻陆舸眼前的“落幕”场景。
他盯着这位心如蛇蝎的仙子背影看了许久。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当真是矛盾。
收回视线,陆舸抓了下发烫的耳朵,轻声叹了口气。

黑暗总是会让人的听感变得敏锐些。
今夜无风,可距离陆舸很近的地方,却似乎传来轻微的细簌声, 很像人踩过草坪所发出的沙沙声响。
“谁?”
那脚步声于是停住了。
云雾散开,银色的光辉再度照耀大地时, 陆舸眼前的树木间隙中多了一道高挑的少年身影。
看清少年的脸, 陆舸有几分意外。
“听见了?”他问。
许知夏冷冷看着他, 并未出声。
陆舸挑了下眉,“什么感觉?”
许知夏答:“没什么感觉, 习惯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早清楚。”许知夏不知想到什么, 眼眸垂下, 纤长的睫毛挡住瞳孔中的情绪,“不过,我最近还以为他转了性子呢。原来只是错觉。”
陆舸瞧着神情冷淡的少年,倏然意识到什么, 道:“那晚把他送到我房间的人, 是你吧?”
许知夏不置可否,但陆舸已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
陆舸的眉头压下来。
“你们的家事, 我不想多加评判。但……”话说到这里, 陆舸戛然而止,似乎觉得没什么说下去的必要。
他深深看了许知夏一眼, 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转头离开。
夜色下,许知夏矗立良久。
再回去时, 他将秦琰送的那枚羽毛胸针戴在了胸前。
许知夏的生日结束后, 许家重新回到从前只有季眠一人的冷清。
家里固然有许多多作伴, 但猫咪的性子总是难懂,在家里的各个地方上蹿下跳,不会时刻陪在季眠身边。
家里只有他一个闲人,整日里闷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一直在家里不出门,恐怕就算没有病也迟早要憋出心病来。
好在近一段时间,季眠已经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地方。
他离开许家,司机林叔将他放到了商业街附近一条稍有些偏僻的巷子里,还有些忧心忡忡:“少爷……”
季眠冲他笑了笑,示意会照顾好自己。
“一旦您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叫我。”林叔千叮万嘱。
“我会的,林叔。”
看着车子重新掉转头离开,季眠踏进巷子,轻车熟路地拐进一家精品木雕装饰店里。
这家木雕店可比段酌的那家小店的规模要大多了,周围一圈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精致木雕,有一些甚至用透明的保险柜锁上了。
再中央,有安置着几张茶几沙发,周遭还有一些山水摆件,是明显的工业品,给人一种卖弄闲情雅致的古怪感。
季眠对这儿的环境说不上喜欢,店里也没有他熟悉的刻刀擦过木头的摩擦声。
他来到这儿的原因只有一个:木头的香味令他觉得……很安心。
店里的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对季眠有些印象。近一段时间,总是能见到这位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客人,并且一来便会待上很久。
不过鉴于季眠先前在这里买过一些物件,她对他的态度还算和善。
季眠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来。
想着大概也不会有认识的人在,他不顾形象地缩起手脚,将脸颊埋在膝盖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像是一只尚未孵化的蛹。
这姿势令他很有安全感。
【……】系统暗自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又有些心疼。
无法从上个世界走出来,这无论是对任务还是对季眠自己,都绝不是什么好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店里的灯光似乎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变得明亮——因为外面的光线暗了下来。
椅子上,季眠的呼吸趋于均匀,竟是直接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甚至不曾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站定。
陆舸拎着雨伞,眯着眼睛瞧着这个占据了他位置的家伙:脊背上的蝴蝶骨很突出,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体。
“喂。”他出声,顺便用自己的雨伞柄戳了戳季眠的脊骨,“我的位置。”
伞柄下的人瑟缩了一下,随后埋在膝盖上的脑袋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转头看向陆舸时,深黑的双眸带着点迷茫。
“……”
陆舸在心里暗骂一声:装什么可爱呢?我可不吃这一套。
很快,季眠收起了他的“可爱”。在看清陆舸的一瞬间,他困顿的眼神顿时清明。
“陆先生?”他坐直身体,将手脚也放平稳了。
“你们认识?”从陆舸身后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季眠这才看见,陆舸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老板娘对陆舸道:“这位先生最近天天来呢。”
“天天?”陆舸看着季眠,“哦,忘了许大少爷很闲。”
季眠觉得,这人大概是天生就不会说好话,生来便有惹人生气的本领。
他倒是并未因此动怒,只是在心里可惜独处的空间被破坏了。
“陆少爷今天想看看什么?”老板娘笑问道,语气有点殷勤。
陆舸垂眼,目光停留在季眠的脸上。
“既然许少爷常来,想必不介意帮我这个老朋友推荐一些好东西吧?”
季眠:“……”
什么老朋友?
老板娘愣了愣,“那……”
“有许少爷在,我想就用不着其他人帮忙介绍了。”陆舸道。
老板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看出陆舸有打发她走的意思,只好不甘心地离开了。
季眠来这里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见老板娘对谁这么殷切,不由得问:“陆先生是这里的常客?”
“买过几件东西,”陆舸指了指几个被锁住的保险柜,里面都无一例外装着六位数价钱的大件,甚至有一两样接近七位数。
那几件东西虽然做工精良,但顶了天也就是小几万的定价,用六位数甚至是直逼七位数的价格卖给陆舸,着实是把他当冤大头宰了。
季眠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陆舸悄声道:“我是这儿的著名冤大头。”
季眠怔了一下,有些意外:“陆先生竟然也会让自己吃亏?”
陆舸看了他几秒,道:“有时候会。”
闻言,季眠眼中不禁浮上一丝浅笑。
“许少爷呢?怎么会有闲情雅致来这儿?”
“打发时间罢了。”
他们难得没有互相呛声。从他们在邮轮上首次见面以来,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这样和谐地对话。
“陆先生刚才说,这是你的位置?”季眠撑起身子,准备起身给他让位。
陆舸莫名想到了方才这人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画面。
他伸手按住季眠的肩膀,把人按了回去:“既然是朋友,一把椅子而已,让给许少爷了。”
季眠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他们的关系忽然就从陌生人变成了陆舸口中的“朋友。”
这人的行事作风总是过于随意,让人跟不上节奏。
陆舸已经从一旁随意拉了把木椅过来,在季眠的对面坐下来了。
他大概是从公司过来的,陆舸还是一身西装。
季眠注意到他的裤脚有一点湿,再想到刚才陆舸戳他的脊背时用的雨伞,猝然反应过来什么:“下雨了?”
陆舸挑眉:“才知道?”
【下了两个小时了。】系统说道。
季眠:【那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二十分钟。】
【!!】
这么久!?
季眠知道自己在有木头香味的地方很容易安眠,但也没想过会连着睡四个多小时。
系统解释道:【许池秋的身体情况也是导致嗜睡的原因之一。】
季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
他来到店里的时候日光还很亮,如今天色却已经完全黑沉了。只从店里主观上感觉明亮的灯光便能察觉到外面环境光的变化。
出来这么久,林叔该担心了。
季眠用手机给林叔打了个电话。
下雨路滑,车速会慢一些,从许家出发到抵达店里要近半个小时。
这期间,他只好留在店里度过。
不过对于季眠而言,能够在有木头的地方消磨时光,并不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他乐在其中。
只是有另一个人在场,他不好像之前那样放松。
陆舸懒散靠在椅子上,捻了捻手指,回忆着刚才触摸到季眠肩膀时的手感。的确很硌人。
他们面对面坐了有十分钟,彼此竟然都没有开口。
陆舸的眼睫天生向下垂着,挡住一半的眼瞳,因而盯着人看时,总是不容易被察觉。看起来,就好像只是陆舸在专注地想事情。
季眠此刻就是这么认为的。
坐在他面前的人视线似乎微微垂着,像是在出神思索什么。
季眠并不清楚,就这十分钟的工夫里,他从眉梢到嘴唇再到锁骨,已经被陆舸用视线挨个描摹了个遍了。
等得无聊时,季眠将四周的许多雕件看了一遍,但看时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到其中的问题。有些打磨太过,有些细节过于繁琐,还有的甚至在基本的打形阶段就出了问题。
他收回视线,目光自然地落在对面。陆舸就坐在他身前,季眠想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都难。
——对方半敛着眼,貌似还在想事情,看起来也没注意到季眠的视线。
原本季眠还担心自己盯着人家看会有些不礼貌,见状便不由得放松了一点。
陆舸的眉眼生得很好看,眉骨略高,眼廓深邃。看陆舸实在要比看这儿的木头有趣,毕竟后者总有疵漏,而前者的长相几乎可以媲美最完美的艺术品了。
知道对方在出神,季眠便没什么顾忌地打量他。陆舸的眉形好看,眉锋很厉,长过眼尾。
随后,季眠那双深黑的眸子向下动了下,对上了对面人的眼睛。
季眠的眸光始终平静,没任何旖旎的意味。
任谁被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望着,也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他就这样盯着陆舸被眼睫挡住的瞳孔看了两秒。
对方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又眨了一下。
对方别开了脸。
季眠:?
正觉得疑惑时,喉间突如其来的痒意却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他拧起眉,觉得在旁人对面咳嗽实在不大礼貌。陆舸又明显是挑剔的性格,怕是更会觉得厌烦。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是方才陆舸来时老板娘特意沏的。可惜过了二十分钟,已经由开始的滚烫变得温热了。
温水入喉,把咳意压了五秒钟,但这也就是极限了。
“咳咳……”季眠捂着嘴唇别开脸。
咳意是种难以捉摸的东西,有时候它全然没有发作的迹象,却在你失去警惕的时候忽然间涌上来。且一旦上来了,无论用尽什么方法都难以压制。
季眠咳得整个背部都弯下去,脊骨形成一道漂亮流畅的弧度,透过外套呈一条微微隆起的骨鞭,像是某种脆弱的易碎品。
陆舸就在这时候起身离开。
季眠起初以为他被自己的咳嗽声吵得烦了,所以选择直接走人。
直到半分钟后,他的脊骨被某种热烫的硬质物碰了一下。
季眠捂着唇抬起了头。
冒着热气的玻璃水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握着。
“喝。”陆舸把杯子怼到他面前,简短道。
季眠接过水杯,没道谢——他担心一开口发出的不是言语而是咳声。
啜了一小口,水温是刚好可以入嘴的烫度。
喝一口能勉强把喉咙里的痒意压制数十秒。
季眠捧着杯子,隔一会儿便喝一小口。
总算是没再听见咳嗽声。
陆舸没回到座位上,反而在他身旁蹲下来,皱着眉头,有点好奇:“你冷?”
季眠缓缓摇了摇头。
下一秒,一只指节漂亮的手朝他伸了过来,并且动作极其自然地撩起他的额发,随即温暖的掌心覆上季眠的额头。
陆舸摸了两秒。没发烧。
季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晃了神。
“……”他觉得,这个人大概是不懂什么叫做边界感的。
陆舸松开手,语气更古怪了:“不冷,又没发烧,为什么咳嗽?”
不冷,没发烧但却咳嗽的原因有很多种,譬如冷空气钻进喉咙,譬如感冒初愈,又譬如有些人天生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咳。
但季眠无意与他多解释,因为这问题并不难理解。
他只问:“陆先生的身体应该一直很好吧?”
陆舸回忆了下,道:“不算好,七八岁的时候也感冒过两次。”
“……”
季眠无言以对,索性默默闭了嘴。
林叔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
他已经开车到店门外了,正从车上下来接他。
季眠挂断电话,跟陆舸道了别:“家里人来接,我先告辞了。”
不想,陆舸拎起放在脚边的雨伞,同他一同起身。
“陆先生?”
“一起。”陆舸淡淡抛出两个字。
来接季眠的人就在门口,季眠实在不明白陆舸这句“一起”的意义是什么。
“一起”走几十米?
于是,他们还真就只一起走到了店外,随后便分道扬镳了。
林叔一早就等在门口,见季眠出来,便撑开伞将他带到后车座,拉开车门。
上车前,季眠回了下头,发现陆舸居然还留在店门口,不知为何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季眠有些莫名其妙。
停顿了两秒,还是转头上了车。

次周周五, 季眠照常被林叔送到了那家装饰店。
季眠下车前,林叔询问他道:“少爷,今天小少爷要从学校回来, 您今晚大概什么时间回家,我好安排接小少爷的时间。”
思忖片刻, 季眠道:“先接知夏吧。”他只要待在店里, 多久都无所谓。
“欸, 好。”
林叔离开后,季眠进了店。
为了不讨老板和老板娘的嫌, 他今日买了件木雕作品, 让其直接送到许家, 随后才在老板殷勤的目光中找地方坐了会儿。
还是原先的位置——那是整个店里最舒服的座位。
季眠本打算睡一会儿来消磨时间, 但时不时冒出来的咳意总是将他从瞌睡中惊醒。
陆舸进来在他面前落座时,季眠正在半梦半醒中,没能注意到对面已有人来。
陆舸支着下巴看他,并未出声。
“嗯……”嗓子里的痒意迫使季眠从困顿中清醒。
睁开眼, 眼前熟悉的人更是让他瞬间睡意全无。
“陆先生。”季眠打了声招呼, 随即看了眼墙上的复古时钟。
六点不到三十。也就是说,陆舸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
季眠眨了下眼睛。
最近一段时间, 他明显感觉在这家店里见到陆舸的频率增加了。
听老板娘之前提起过, 陆舸是每隔一两周过来一次,在店里待上两三个小时。
可凭季眠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 陆舸似乎三天里有两天都会过来。
实话说,这一点令他有些苦恼。
他只想一个人独处,嗅到木头的香味, 令他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有段酌在的世界。
但陆舸的存在总是会无情地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偏偏这家店不是季眠自己开的, 他总不能无理地不让人家过来。
系统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 起码有个人在,季眠就没工夫沉浸在过去中了。
“陆先生好像总是来这里?”季眠问道。
“嗯。”
“最近的工作不太忙吗?”
陆舸没答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开口:“你好像很不情愿我过来?”
“……怎么会?”季眠干巴巴说道,心里却想:这人怎么这么敏锐?
陆舸颔首,道:“就算你不情愿也没什么用,这店也不是你开的。”
“……”
“而且,你可是坐着我的位置。”陆舸指了指季眠身下的椅子,“这椅子是我买的,右边的扶手下面还有我的名字。”
季眠怔了一下。他以为陆舸以前所说的“我的位置”不过是因为这人生性霸道而已,但现在听起来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抬起右侧前端的可活动扶手,下方果真印着两个龙飞凤舞的黑色大字:陆舸。
“……”
原来他真的坐了陆舸的位置。
难怪,这椅子摆在这里,明显跟那些“雅致”摆设格格不入。
陆舸的椅子跟他本人的风格很像,是一把大红色的单人沙发椅,质感厚实柔软。坐上去,就像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里一样。
季眠无话可说,但也没什么要让开的意思——这把椅子的确是挺舒服的。
成为“许池秋”以后,他的行事作风也跟着任性了许多。
陆舸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单手托着腮,静静望着眼前正缩在写有他名字的沙发椅上的人。
那把椅子相较季眠的身形而言,有些过分大了。
季眠瘦,陆舸第一次来这儿时,他的坐姿还算规矩,近些天来却有点放松下来——懒得装了,反正陆舸已经知道他的本性,也没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
季眠两条笔直的小腿前后微微错开,瘦长的手臂搭在厚实宽大的扶手上,姿态相比前段时间慵懒多了。
像只窝在红色天鹅绒枕头上的养尊处优的猫。
陆舸悄悄翘了下唇角。
“咳……”季眠忽地闷咳了声。
陆舸唇边的笑意便散了,起身迅速给他倒了杯水。
接过杯子,季眠说了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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