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枭压低声道:“别睡了。”
他睁着眼说瞎话道:“你爹爹这几日因为你的事,心情一直不太好,你且起来,去他面前卖卖乖,好生哄哄你爹。”
“啊?”临溪听得云里雾里,但宗枭的话他还是乖乖照做,小跑到明州身边,去拉明州的手,睡眼惺忪还要冲着明州笑。
孺子可教也,宗枭挺满意。
明州一见到临溪,心情果然好了许多,眉开眼笑道:“乖乖,你醒了呀~”
第156章 魔族小殿下
明州对环境并不敏锐,又加上临溪小手牵着自己,时不时同自己说几句话,明州更是注意力全被他吸引走了。
直到回到魔宫,不论是魔兵,还是管事,纷纷见到明州以后都十分恭谨客气。
分明几年时间过去,竟见到明州便很自然行礼,唤上一句:“少君。”
明州挺别扭的,他在鲛人族是小辈,向来只有他给旁人行礼的份,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倒叫他感到别扭。
不光是对着明州,面对临溪时,眼珠子都快落临溪身上了,“小殿下。”
“啊......”临溪牵着明州的手,天真且疑惑道:“爹爹,他们是在叫我小殿下吗?为什么要像族人们叫羲泽哥哥那样叫我啊?”
羲泽在鲛人族中,不少人见他后都会尊称他一声小殿下,他是云笈长老的孩子,虽鲛人族如今跟仙族的关系微妙,却也算维持了好几千年的和睦,哪怕不给帝君烛青面子,也会给云笈面子。
临溪听惯了族人这样叫羲泽,却没想到这个称呼终有一日竟落在了自己头上。
“因为你、你父亲......”明州提起宗枭,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因此说话都有些磕巴,“你父亲是魔尊,你是他的......”
明州说的半遮半掩,好在临溪也听懂了,他对这个称呼感到新鲜,因此但凡遇见向他行礼的魔族,他都会笑着应对方一声。
殊不知这一举动在魔族炸开了锅。
打从宗枭带着明州还有临溪踏入魔族的领地时,不少魔族就收到这个消息,并且凑上前来,就是为了亲眼目睹能让魔尊这千年老铁树开花,且念念不忘多年的明州。
当初明州在魔族时,也被不少魔族见过,要说稀奇,魔族众魔更好奇的其实是结合了魔尊血脉跟鲛人族血脉的小殿下临溪。
前些日子帮着找孩子,也不过是见着的画像,如今亲眼瞧见,才知幼崽竟会如此可爱。
粉雕玉琢,乖巧听话,说话又软软甜甜的,充满灵气。
也是难怪这么多年未曾令人怀疑过,这若是走在外面,光瞧临溪这模样,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他身上会流淌着一半魔族的血脉。
“魔尊本就英俊,承了他血脉的孩子,又能差到哪儿去?”
“这鲛人族当真是受天道偏爱,这幼崽若是我的,必定好生养着!”
“就你这丑样,哪怕让你好生养,也养不出这般水灵的幼崽。”
魔族的消息传得飞快,酒馆里面见过临溪的魔族竟已经凑在一起讨论起来。
“你们说说,这小殿下究竟是龙还是蛟?应当是蛟吧?总之不可能是蛇族吧?”
“我猜为蛟的可能性最大,魔尊几千年前就历劫化蛟,你们真不知道几年前的魔尊历劫前,那鲛人就怀着身孕,怎么可能会是龙?睁着眼睛说瞎话......”
又有魔咂舌道:“我瞧着这小殿下不太像咱们魔族的。”
“这话可不兴乱说,若是传到魔尊的耳朵里,你还能有命吗?!”
对方紧张地往旁边看了看,压低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没说魔尊被戴了绿帽!我、我只是觉得这小殿下瞧着太过纯粹,一点儿也不像咱们魔族的。”
他解释道:“少君是鲛人族,这孩子说不定随了少君。”
“有道理,真是有道理。”
可这又牵出了其他更为重要的问题,众魔便开始讨论道:“这小殿下若真是鲛人,那咱们魔族不是后继无人?!”
若是承继了宗枭的血脉为魔族一员,那想想宗枭当初的修行天赋,这小殿下必定也将如他父亲一样。
可他是鲛人族......
鲛人族历来性格温顺且不好斗,这若是宗枭以后传位于他,凭他一条鲛人,怕是在魔族站不稳脚跟,更遑论掌控九州的霸业。
魔族的魔们七嘴八舌讨论着,且越说越夸张。
明州当然不知这些事,回到魔宫后,除了发现回他当初住的小院路上,有不少魔族同自己跟临溪行礼,便就是逐渐反应过来,宗枭说服自己带着临溪来魔族,只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近四年未曾踏入过魔族,而明州当初住着的小院,却一点儿破败的痕迹都没有。
院中的海棠树如从前一般久开不谢,时而在袭来的寒风中,飘落下几片花瓣,魔族的环境恶劣,院中的池底却埋着灵脉,宗枭许是还嫌不够,将后山那冷泉的灵脉也一并挪到了明州这方小院中。
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临溪起初进入魔族时,还有些不适应,但来到明州从前住着的小院,瞬间就来了精神,尤其是见到那清澈的泉水池,兴奋地跑到池边。
他蹲在池边,却惊讶出声:“爹爹!爹爹你快来瞧!!!”
明州走过去低头一看,“竟然还活着......”
池中是两只王八,见到明州后就扑腾得正欢,仿佛几年未见,正雀跃地同明州打招呼。
“这是什么龟龟啊?我在南海没见过这样的。”
明州也不知道,但见临溪很好奇,便回答道:“你父亲当初拿来的,晚些时候他若是过来,你可以问问他。”
“哦。”临溪乖乖点头,正想冲着明州撒娇,说自己想下水,但明州却没答应。
常郗此时正好拎着药箱赶来,他替明州说道:“晚些时候再玩吧,先过来我帮你瞧瞧,可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常郗叔叔!!!”临溪见到他,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呀?”
常郗并未敷衍,而是挺认真回答他,一边说,又一边示意临溪过来,一番许久未见的谈话中,常郗便已经替临溪给诊断好了。
“那北轲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对一个孩子下死手,就一点点皮外伤,哪怕放任不管,不出七日便瞧不出痕迹,待会儿我还是开点药给他,不出两日,便能好。”
听到常郗这样说了以后,明州这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落下了。
“爹爹,可不可以玩水?”临溪眼巴巴瞧着明州。
鲛人本就喜水,怕是被北轲掳走的这几日,临溪都没能好好泡泡水,明州询问了一下常郗,在对方点头后,临溪才小跑到池边。
扑通一声,跳进池中,化出鲛尾。
明州见他这般精神,也松了口气,又对着常郗道:“还有一事想要麻烦你。”
常郗:“何事?”
他算是明州出鲛人族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几次救了明州的性命,当初回到鲛人族,也是常郗一路陪同自己。
明州便不与他假惺惺,直言道:“云卿长老同我一起来的魔族,晚些时候还希望你去帮他瞧瞧,可有受伤。”
其实按照北轲当时护着云卿的架势,也知他不可能会伤害云卿,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叫常郗帮忙瞧瞧,也能彻底放心。
“还以为你要请我帮什么。”常郗笑道:“一会儿我便过去,不过......”
“怎么了?”明州本来看着池中扑腾的临溪,听见他突然没了声音,便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常郗,对方却含笑望着自己。
常郗压低声音,问他:“你跟宗枭和好了?”
明州愣了愣,瞳孔都放大了,“什么和好了,你不要瞎说。”
他否认地着急,常郗却笑容更深:“我见你肯带着孩子来鲛人族,还以为宗枭这些日子学聪明了,总算将你给哄得回心转意了。”
“是临溪受伤,鲛人族赶回去有些远,这才来魔族暂时休整!!!”明州回答得很着急,急得脖子都红了。
“我、我们只是在这歇两日,顺道先传信回鲛人族,免得族长跟长老他们还在担心。”
明州一口气解释了好多,殊不知这样瞧在常郗眼里,倒更像是被戳穿后在极力找补,想解释清楚,结果越描越黑的慌乱。
“我不会留在魔族的......”
常郗只是笑着道:“想留下多待几日便多待几日,如今魔族全族上下都知魔尊有多宝贝临溪,让孩子留在这多玩几日也无妨。”
明州没有立马回答,反倒是问出了从方才起便困扰自己的问题,“这里不像是久未居人的模样。”
“是宗枭。”
果然......明州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之意。
常郗又道:“自打你回鲛人族后,这院子便一直有人打理照料。”
临溪的笑声从池中传来,常郗微微叹了口气,再度开口说:“明州,或许你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我如今还是想再告诉你。”
“你应当知道,当初送你回鲛人族,一路这般顺利,宗枭甚至都没派追兵前来。”
“是他有意让你回鲛人族,他当时便已经知道错了,也后悔了。”
“我同他也认识了几千年,他当初对你确实很坏,这一点毋庸置疑,身为朋友,我没什么为他所辩解的。”
当初能顺利回鲛人族,究竟为何,明州当然知道。
他沉默不语,常郗却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看在他诚心悔过的份上,给他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
常郗并未在这逗留太久,便去找云卿,为他诊断检查。
临溪在水中玩了一会儿,明州便把他带回房间了,给临溪擦头发的时候,他还在问:“为什么云卿长老不跟我们住一起呀?这里明明很大,又有很多房间。”
这便要去质问宗枭了,明州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直接对着云卿说不方便,还说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
明州当时就想问宗枭:“不方便?为什么会不方便。”
但云卿似乎觉得这次已经太过麻烦宗枭,便在明州开口询问前,便已经点头道:“劳烦魔尊了。”
云卿住的地方距离明州这小院也不算远,回来路过的时候明州前去看过,也对宗枭更加放心了些。
给临溪擦好头发,又仔仔细细给他上了常郗拿来的药,早晚各涂一次,三日便能一点儿印记都瞧不出。
“疼不疼啊?”
其实连皮都没破一点,就是北轲掐的太用力,而小鱼崽的皮肤过于白嫩,幸好此时已经没有最初那般触目惊心。
但明州仍感到心悸,深深的自责感袭来。
最近这一年的时光,临溪总在受伤,或者受到惊吓。
这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对于他这个年龄的小鱼来说,实在有碍成长,明州已经在琢磨,过几日带他回鲛人族后,便谨遵鲛人族的规矩,在临溪五百岁之前,都不让他出鲛人族了。
“爹爹......”临溪的喊声,拉回了明州的思绪。
“乖乖,怎么了?”
“爹爹,魔族好有趣啊。”
明州听后,心中咯噔一下,瞬间脸色都变了,临溪枕在他腿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因此也未能察觉明州的异样。
“你觉得有趣?”明州稳了稳心神,问他。
“对呀。”临溪睁开眼,有些兴奋道:“这里比鲛人族要冷一些,之前我听父亲说过,魔族还会下雪,爹爹,雪是什么样的?!”
临溪追问道:“是软的吗?吃起来会甜吗?”
明州见他充满着期待,虽心情不佳,却也回答道:“软的,但是不能吃。”
南海鲛族所处的位置,四季如春,从来就不会下雪,明州也是来到魔族后,才第一次经历那样刺骨的严寒,也是第一次见到书中所描写的雪,究竟是何样。
同此时的临溪一样好奇,但处境却根本没得比。
当时明州被宗枭囚于魔族,根本就没办法离开,宗枭也没少欺辱自己,明州身上总是带着伤痛,日日夜夜都心惊胆战。
临溪不一样,平心而论,宗枭对他其实不错。
而且没有掩藏临溪的身份,坦坦荡荡公布于众临溪的身份,魔族上上下下见了他都会唤上一声:“小殿下。”
他说喜欢魔族......
而自己却想带他赶紧回鲛人族......
明州一时间内心复杂,临溪却不停问这问那。
直到宗枭处理完事务,与送餐的侍从一同进来,临溪跟明州都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这用料极其讲究,明州给临溪换衣裳时,摸到这布料,都不禁感叹,在鲛人族,临溪可穿不上这样的材质。
“父亲~”临溪坐在床上,光着脚丫喊宗枭。
宗枭只是冲他高冷地点了点头,便对着明州道:“准备了吃食,都是你会喜欢的。”
明州:“......多谢。”
他很别扭,内心又有点莫名其妙地烦躁。
“少君,好久不见。”
明州这才发现同他行礼的,竟是当初自己在此时,伺候自己的魔族赤屠。
对于他们而言,几年时光在岁月的长河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明州听见对方喊自己时,却恍如隔世般。
“好久不见。”明州朝他笑了笑。
宗枭说:“我知道你不喜人多,赤屠从前就在你这,派他过来照顾你们。”
“不用这样......”明州声音压的很低,极小声道;“我们过两日便走......”
如含在嗓子里的咕哝声般,说的并不大声,宗枭听见了,却在装傻,转头看向临溪让他过来吃饭,又顺道告知明州,“常郗刚才来告诉过我了,你长老他没事,不必担心。”
明州点了点头,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赤屠将饭菜放下便有眼力见得退出去了,如今屋内就他们一家三口,宗枭便轻笑着问明州:“这是怎么了?才进来没一会儿,竟对我说了两声谢谢。”
明州垂着眼眸给临溪夹菜,并未回答宗枭这个问题。
天色已晚,吃饭期间临溪就在眨眼睛打哈欠。
小鱼崽的精力便是来得快,用得也快。
明州知道他困了,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了,便让他去睡觉。
临溪像只小馋猫,竟还道:“可是那个鸡翅好好吃。”
宗枭是魔尊,自然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其他族类不求为了能搭上魔族这条大船,却也会上供讨好,希望魔族能够放过自家族群。
这可不是普通的鸡翅,是鸟族独有的,且用了花族进贡的花蜜,当然味道更加可口。
明州其实不太懂这些,却知道宗枭的东西,必定都是好的。
他正要开口哄孩子,宗枭却没有他这样的耐心,直言道:“去睡觉。”
宗枭训道:“你若是喜欢,明日、后日、未来都可以再有,何必贪恋一时的口舌之欲,像什么样。”
明州安静听着,临溪果真在宗枭开口后,乖乖道:“父亲说的对,临溪知道了。”
明州还坐在一旁,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收紧。
等孩子自己去睡觉时,宗枭看见明州的神情,才小心翼翼解释:“我并未凶他。”
宗枭:“外面不比鲛人族,担心他没有防备心,会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宗枭说:“你别多想。”
“我没有......”明州顿了顿,低声又道:“他、他很崇拜你,也很听你的话。”
宗枭不明白这番话是何意,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只是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奇怪的,临溪就算跟明州一样是鲛人,但他身上流有一半魔族的血,天生慕强,宗枭即是他的父亲,又格外强大,他自然会很听宗枭的话。
“今日他跟我说,挺喜欢魔族......”明州除了喝醉酒,庆幸的时候很少会主动跟宗枭说这么多话。
他心中如刀割般,语气却听着格外平静,“他要是想跟着你,我也不想让他......”
宗枭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小鱼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已经过去这么多时日了,究竟这小鱼是真傻,还是在装傻,竟还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宗枭放下杯盏,打断他道:“他跟着我做什么?”
明州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本想说不想让临溪失望,但宗枭的态度,叫明州问不出口了。
宗枭说:“我是希望你先留在魔族休息一段时日,顺便看看鬼界那边,是何情况。”
明州有些出神地听着他的话,脑子一片空白,显然没料到宗枭会是这个反应。
“等过些日子安定些,你想回鲛人族,便将他带着一起,我送你们回去。”
宗枭说:“只我一人,将他留给我,也照顾不好。”
明州怔愣许久,宗枭竟是这样想的。
他以为......以为宗枭是攻心为主,他接近自己,让临溪与他日渐亲密,接受他这个父亲后,再将临溪带回魔族。
宗枭很清楚,只要孩子在他手上,自己便受他胁迫。
可若是自己执意要阻断他跟临溪之间的情分,强制带临溪回鲛人族,只怕又会伤了临溪的心,适得其反。
来到魔族时,见宗枭一副早已安排妥当的架势,明州便开始郁闷,以为这一切都是宗枭计划好的。
明州太在乎孩子了,也太警惕宗枭了,难免会脑补这么多。
还以为宗枭步步为营,结果听完他这番话,倒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说魔族会下雪......”明州傻乎乎憋了半天,竟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宗枭只觉得他可爱,但见明州脸上恢复了点血色,便知方才的话是有效的。
宗枭趁机坐到明州身边,温声细语道:“孩子心性,没见过自然是好奇,他若想看,你留在这陪他看完,再带他回去也不迟。”
说这话的同时,宗枭轻轻握住了明州的手。
“对,可以等他看完。”
宗枭所说的话,大概太出乎明州的意料,导致明州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竟就让他占了好一会儿便宜。
“你说话便说话,不要拉着我。”明州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站起身离他远了些。
怯生生的表情,带了点迷茫的腔调,宛如羽毛落在心尖般,宗枭心痒难耐,只想拉他入怀好生亲密一番。
但他忍住了。
好不容易明州肯给自己点好脸色,断不能硬来,导致功亏一篑。
“好,不拉你。”宗枭轻声安抚他,“明州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不会跟你抢临溪,他永远都是你我的孩儿。”
第158章 在魔族的温馨日常
与宗枭的这次谈话,让明州留在了魔族,心里也不再有负担,就是宗枭,居然很自觉住在了小院隔壁的房间。
吃过饭后,明州想去找临溪,结果却被宗枭拦住不让。
“他已经长大了,你不该让他跟你住一起。”宗枭说得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州惊诧道:“他才将要满四岁!他还小!”
“在三峡湾的时候,你难道不知,人族的孩子,四五岁都开蒙要上学堂了,有的再过几年,甚至都要考虑定亲之事。”
这话简直不像会从宗枭口中说出的,明州无语。
“可是临溪又不是人族,你在瞎说什么?”明州不听,“而且他此番受了惊吓,又第一次来到魔族,你便让我丢下他,你当真好狠的心。”
“我这也是为他好......”
宗枭跟在他身后走出去,明州只当没听见身后的嘀咕。
“魔族的孩子就没有与父母睡一起的情况,他这样不行。”
明州总是很宝贝临溪,头几年所有时间跟精力都倾注在了临溪身上,总是担惊受怕。
他总觉得临溪还很小,总觉得他承受能力弱。
总是担心这,总是担心那......
他不顾宗枭,去到了给临溪准备的那间屋子,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却发现临溪已经窝在床上睡得香甜,四仰八叉的姿势,一点儿也不像会认床,会恐惧陌生环境。
唯一的问题,便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将白嫩的肚皮给露出来了。
明州默默上前将他的被子给盖好,又仔细打量宗枭为临溪安排这间屋子。
就在明州当初住的寝殿旁边,空间虽不如明州那大,可对于临溪来说,也足够了,采光也是一等一地好,推开窗便能看见小院的美景。
屋中的设施,也与魔族其他殿宇格格不入,少了许多冰冷,多了几分温馨。
细看之下,其实与明州在鲛人族所居的地方,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光如此,许多细节,也叫明州感慨惊讶。
收纳用的盒子,是纯白的蚌壳,挂在窗边的小风铃,是贝壳制成的,房中的椅子上,甚至都刻着小鱼的形状。
魔族只有酷暑跟严寒两个季节。
如今还未下雪结冰,屋内便已经准备好了供暖的炭盆,那炭盆是晶莹剔透的蓝色琉璃制成的,恰巧又是鲛人族最喜的色调。
处处细节,都昭示着宗枭用的心思。
明州越发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跟纠结。
怕宗枭对临溪不好,又怕宗枭对临溪太好。
在屋内站了一会儿,明州便退了出来。
宗枭见他方才进去时,还一副气鼓鼓,嫌弃宗枭的模样,从临溪那一出来,就耷拉着脑袋,变得无精打采,导致宗枭的心情,也跟他一样七上八下。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宗枭问他。
明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实在不知心中这郁结之气究竟为何。
心中一边想着不该如此,可又控制不住。
夜色渐深,寒风袭来,有些刺骨。
宗枭柔声让他先进屋,有什么事等进去再说。
他心中是高兴的,可能明州自己都没发现,如今在宗枭面前,已经不擅掩藏情绪,喜怒都摆在明面上。
这并不会让宗枭觉得厌烦跟困扰,反倒让他感到欣喜,觉得这是两人越发亲密的象征。
当初在人族学到的。
“打是情骂是爱,适当的小性子,只会增添夫妻之间的情趣。”
宗枭一知半解,慢慢摸索着跟明州之间的相处之道,竟还真就越来越能应付自如。
幸好明州也不是任性无理之辈,宗枭没费太大功夫,软下态度,哄了两句明州便回屋了。
宗枭紧跟其后,明州关门的时候差点夹到宗枭的手,他心猛地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晚上我会住这。”宗枭的语气不像是在跟他商量。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明州用力想把门关上。
他力气哪有宗枭大,对方不过稍稍用点劲,明州便关不上门,只能微怒瞪着他。
宗枭手撑在门框上,笑得宛如调戏良家好鱼的登徒子,“我逗你的,不想我进去,那我便不进。”
“我就住在隔壁,若是有事,唤我一声。”
宗枭收回手,明州关上门的时候却好像因为他那句话而产生了耳鸣般。
“我能有什么事......”
本以为来魔族的第一夜注定难眠,可身旁少了临溪,却也并未感到惊恐,反而像是紧绷过度后得到的松弛。
明州居然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翌日清晨,他坐起身后,愈发郁闷。
说不明又很奇怪的一种心理,临溪不在身边,明州居然也不担心,他思索片刻,却知这一切都是因为宗枭的缘故。
临溪留在魔族,宗枭也在此,临溪不会受到伤害。
内心的想法如此,尽管明州自己不想承认,但这确实就是事实。
宗枭太强大了,九州各族都忌惮他,连带着临溪都会被高看几眼,也就是除去北轲这样的疯子,否则还有谁敢绑了临溪,同宗枭作对。
“爹爹——”
“爹爹你起来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是临溪的喊声,将本来坐在床边发呆的明州思绪拉回。
明州开口应道:“起来了,可以进来。”
只穿着里衣,又因为刚刚起床,衣衫的带子因为过了一夜,而有些凌乱,许是因为明州太过瘦弱,松松垮垮的衣领,连锁骨都能瞧见。
原以为只是临溪醒了来寻自己,没有想到的是宗枭居然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
父子俩这几年朝夕相伴,临溪又年幼,没觉得明州有何不妥。
倒是宗枭,瞧见明州那白皙的脖颈,跟精致的锁骨,喉结都动了动。
“爹爹~”临溪甜甜笑着朝明州这扑来,倒是被宗枭眼疾手快,从后面拽住衣襟阻止,还顺道将临溪的眼睛捂上。
宗枭的手很大,一只手掌便盖住了临溪大半张脸,他倒是不慌不忙,以为宗枭在跟自己玩,还天真问道:“干嘛呀?”
宗枭没有搭理他,目光却一直落在明州的身上,齐腰的黑发披散下来,白色的里衣,因为太过宽松,穿在身上却叫宗枭想起从前给明州穿自己衣裳时的模样。
五官是无可挑剔的清秀漂亮,肌肤胜雪,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刚起床又带着点慵懒劲,面对临溪时又总是嘴角无意识含着笑,眼眸温柔,似山间甘甜的清泉般。
宗枭捂着临溪的眼睛,自己倒是将明州看了个真真切切,最后低哑道:“天气冷了,把鞋子穿上。”
明州低头,缩了缩脚,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
临溪伸出爪子,想要扒宗枭的手,使了好半天劲都无用,最后“哼”了一声放弃了。
宗枭将临溪一只手便提溜起来抱着,转身往外走,并对着明州道:“我们去前殿等你。”
明州看着他抱着临溪离开的背影,又想到临溪方才欢欢喜喜跑进来的模样。
也不知是常郗的药有效,还是因为临溪自身的恢复能力较强,竟才涂了两次就已看不出痕迹了。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又换了一套全新的,依旧是鲛人族喜爱的幽蓝色,但上面银白色的暗纹,却与宗枭穿着的一样。
脚上的鞋面上都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束发的发绳也与平日不同,红色流苏上还配有晶莹剔透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