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缓了缓语气,对他道:“我的心思,你应当明白,不必与我如此见外。”
明州心情复杂,宛如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很不好受,却又说不出上来,究竟是为何。
宗枭不愿他如此纠结,便试着转移话题,“临溪身体里到底是有一半魔族的血脉,他比你更能适应魔族的气候。”
宗枭认真道:“你别跟他一样,在外面逗留太久,莫要生病了。”
当初明州在魔族,那药好像就没断过般,总是病恹恹的,精神也很差,虽这些年回鲛人族养好了些,但宗枭仍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明州当初有没有落下病根,如今受了凉,可还会如当初般,胸腔似火烧般,灼痛难忍,咳嗽不止。
明州还是不太能习惯宗枭这样温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短促地应了声,然后道:“我要出去找临溪了。”
寝殿中只有自己跟宗枭,虽然空间很大,却莫名让明州觉得喘不过气般想要逃离。
他转身之际被宗枭握住了手腕,被触及的肌肤瞬间酥麻,呼吸都忘了般。
“方才说的话,怎转瞬就忘了?”像是斥责的语气,却一点儿凶意都没有,细察还能觉出一丝暧昧亲密。
“我去叫他回来,你待在屋子里便好。”
明州见他出去,自己也坐不住,暗自躲在窗边。
宗枭刚刚走出去,便瞧见临溪手中捏了个雪球,朝着宗枭扔过来。
宗枭微微侧了侧身,那雪球便落在了一旁,半点没沾到宗枭。
临溪笑吟吟对着宗枭道:“父亲,我们来玩好不好?”
宗枭催促他,“回屋。”
“再玩一会儿呀,父亲跟我玩丢雪球好不好?”他玩心大发,似乎宗枭不陪他,便不愿意回来。
对待孩子,不该过于严厉,适当地陪伴,有益于增进父子间的感情。
——这话是常郗对宗枭说的。
“你不将孩子哄好些,让他站在你这边,明州又怎会原谅你?”
这话是今日常郗才对着自己说的。
宗枭记下了,于是对着临溪点了点头,“好。”
临溪瞬间笑容更甚,他穿得有些多,行动也有些迟缓,刚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在手中,还未团成球,便劈头盖脸一个雪球袭来,砸在身上,竟让他在雪地里滚了两圈。
临溪难以置信看向宗枭,他高大的父亲威风凛凛站在不远处,手中一团黑气,竟让雪浮在半空中,自动变成一大个雪球。
“父亲!”
为时已晚,那快要跟临溪一样大的雪球,已经朝着临溪砸来了。
他吓得抱头滚躲开,随后气鼓鼓朝着宗枭道:“父亲耍赖!!!”
宗枭欺负孩子,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冷冷反驳:“是你太弱。”
“我不跟你玩了!!!”临溪爬起身,哼哼唧唧往屋子里跑去找明州告状。
然而在窗边目睹一切的明州,只是扶了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第162章 明州的病
北夙风风火火赶来魔族时,宗枭因为前一日用大雪球砸了临溪,被明州凶了一顿。
导致今日唯唯诺诺,冷着一张脸还不得不安安静静伫立在一旁,就看着这小东西蹲在雪地里堆雪人。
明州没有出来,昨日陪着临溪在雪地里玩了那么一会儿,今晨起来便染了风寒,声音沙哑,头重脚轻。
宗枭若是不陪着这小东西,明州必定不放心要跟着出来。
“父亲你看。”临溪指了指地上的用雪堆成的兔子,双眸闪闪,似乎在期待宗枭能说点什么。
而宗枭一颗心全在屋子里,只是冷漠道:“玩够了就进去。”
“宗枭——”
北夙的声音响起,连带着还有被他打滚掉在地上的魔族士兵。
“尊上恕罪,属下无能,拦不住......”
宗枭好像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平静道:“鬼王前来,有何事?”
“你说呢!”北夙怒瞪着他。
宗枭淡淡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傻乎乎望着自己的临溪,“先回屋去找你爹,等会儿我再陪你玩。”
临溪瞬间喜笑颜开,用力点了点头,便往屋子里跑去。
北夙气得磨牙,因此嘴上不饶人道:“魔尊如今倒是得偿所愿,可是忘了当初,是谁帮了你。”
“没忘。”宗枭懒洋洋回答,又说:“倒是你不用这般凶神恶煞,我这儿子,随明州,胆子比较小。”
北夙:“......”
短暂的僵持后,北夙瞥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压着怒意,低声道:“我为何来,你难道不知道?云卿去哪儿了?”
“走了,没回鲛人族。”宗枭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北夙皱眉,“究竟是他自己要走?要是你将他藏了起来!”
他又不自觉大喊,宗枭嫌弃地“啧”了一声,提醒道:“明州病了,此时在睡觉,你有事,与我出来说。”
这般字里行间都透着暗戳戳的炫耀之意,听得北夙拳头都捏紧了,滔天的怒火忍了,“你要点脸。”
明州醒来时,被褥上睡着个白软软的团子。
屋子里暖意十足,临溪趴在被褥上就睡得香甜,脸颊是健康的红润,看得明州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临溪的脸颊。
“唔......爹爹。”临溪睁开眼,一点儿起床气都没有,反倒是习惯性往明州怀里滚。
明州没有推开他,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声音沙哑道:“怎么睡在我这儿,不怕过了病气?”
“不怕。”临溪乖乖回答道:“有人来找父亲,他叫我进屋的。”
明州刚想问他是谁来找宗枭,却已经听见外面的动静,抬头便与正端着药走进来的宗枭对视上。
“你醒了。”宗枭走上前,将汤药碗放下,走到床边坐下,“是这小崽子将你吵醒的吗?”
“不是小崽子!”临溪气鼓鼓道:“是小鱼!”
他认真的模样,让明州没忍住轻笑出声,随后便低头咳了起来。
宗枭倏地严肃,一手便将临溪从床上捞下来,鞋都没给他穿,便将他扔在地板上,“去找常郗带你玩儿,别吵着你爹休息。”
床边都铺着白色的绒毛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冷。
因此明州捂着嘴咳了两声,便无奈地看着临溪。
临溪自己动手穿上鞋,又依依不舍看了明州一眼,最后在宗枭冷漠且充满警告的眼神下离开了。
明州掀开被子要下床,宗枭却按着不让,“我给你端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
宗枭没听,甚至已经起身,很快将温度正好,但黑乎乎的汤药端到明州面前。
明州伸手,宗枭却迟迟未曾递到他手中。
明州顿了顿,“若是你执意要喂我,那我便不喝了。”
他态度如此笃定,宗枭只能递到他手中。
他的注视让明州感到很不自在,总觉得气氛怪异,因此便一口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确实很苦,明州眉头紧皱,那药的味道就像是在嗓子眼穿来穿去,甚至有些反胃想吐。
倒是宗枭,比起明州的“壮举”竟表现的比明州还要惊疑。
他连忙将提前备好的甜水递上前给明州漱口,这次倒是因为注意力都在药的苦味上,明州便就着宗枭的手喝下大半杯加了花蜜的甜水。
兜兜转转,竟还是让宗枭如了意。
明州喝得有些急,嘴角湿润,刚从苦涩中缓过劲,宗枭便伸手,用指腹擦掉他唇边的水渍。
宗枭的手指微凉,碰到明州,却让他如烈火般灼烫。
明州侧头躲开,宗枭却不肯放弃,只是这次是用手背,贴了贴明州的额头,随后轻声道:“好像退热了。”
他恰到好处,在明州快要生气前便将手撤了回来,正经道:“常郗说了,让你多喝点水。”
明州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却没有看宗枭,也不知在想什么。
宗枭便又开口道:“我今夜要留在你房中。”
明州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我今夜守着你,常郗说......”宗枭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明州却已经打断他道:“说什么也不行!我不用你!”
“明州,别任性。”
这是任性吗?明州简直觉得宗枭得寸进尺,这般理直气壮,趁鱼之危......
“出去。”明州严肃对着他道。
宗枭没动,依旧望着他,大约是因为在生病,情绪也格外敏感,竟是一点儿委屈也不肯受。
宗枭一句话没说,也将明州给激怒,可若是动手,明州必定不是宗枭的对手,打是打不过,骂的话,明州又不擅长。
他想了一圈,最后憋出一句没什么气势的,“你若是不听,我便现在就离开魔族。”
真是好有“威力”的一句话。
宗枭立马便起身,大概觉得这样的反应有些可笑,又干巴巴说了明州一句,“病了就好好休息,你这样子能走到哪儿去?!”
随后,他没等明州回答,便已经离开了。
背影透着股倔强,像是写着“走就走,好端端地威胁什么。”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明州才再次躺下,拉过被子蒙住脸,口中是花蜜的甜味儿,仿佛让他忘了喝药的苦。
耳朵好烫,明州伸手捂住,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此时必定红得泣血。
宗枭没再出现,晚饭临溪自己在明州屋子里吃的。
他是带着父亲的任务来的,认真且乖巧的守着明州喝完药,最后小大人般说了句:“爹爹要赶紧好起来,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临溪!”
告诉小鱼崽能有什么用,但明州瞧他小脸坚定,便还是宠溺地点了点头,“好,那便辛苦乖乖了。”
夜深后,雪下得更大了,明州屋子底下埋着一条由火山族人送来的灵脉,能够在严寒之中,让屋子里暖和如春。
但明州从睡梦中辗转醒来,喉咙干涩,像是被刀割般,难受得想要张嘴喘气,却止不住地咳嗽不止。
身上黏腻,很少难受,衣裳好像都被冷汗给打湿。
一会儿热得快要蒸发,一会儿又冷得盖着被褥也颤抖不停。
明州的意识也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睁眼又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虚乏,竟是下床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他咳了几声,便觉得昏暗的寝殿亮了起来。
明州眯着眼,还未看清进来的是谁,便落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熟悉怀抱。
宗枭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常郗说了你今夜可能还要起热,本该留下守着你才对。”
明州没有力气,咳得厉害。
宗枭手抚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又说了一句,“幸好我就在门外。”
明州想到下午自己对他的态度,想要问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张口却只是在咳,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咳咳......不是走了......”
“好了。”宗枭见他咳得脸红,像是气都要喘不上来般,也坐上了床,并且一把就将明州面对面抱坐在了身上。
他轻轻按着明州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掌心凝结了灵气,一边轻抚着明州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将灵力渡给他,缓解他的不适。
明州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般,一场风寒罢了,怎会如此严重。
明州无力挣扎,只能由着宗枭抱着自己。
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但宗枭醇厚的灵力,确实让明州逐渐好缓过来,他依旧靠在宗枭的肩窝处。
身子滚烫得厉害,而宗枭身子冰凉,挨在一起,竟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明州呼出一口舒服的热气,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虚弱地问宗枭,“临溪呢?”
“当然是睡下了。”宗枭心想,都什么时候了,怎还想着那小崽子。
“睡下了就好,我怕吓到他......”明州闭着眼睛,被病魔折磨得疲惫不堪。
宗枭搂着他,想到常郗的话,心情复杂,“等过两日,我送你们回鲛人族。”
“临溪喜欢雪,他......”
“都什么时候了?”宗枭没好气道:“你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第163章 因果
这夜宗枭一直陪着明州,给他擦汗,喂他喝水,一点儿也不心疼灵力,稍见明州情况严重了丁点儿,便往他身体里渡。
虽是在病中,却意外没觉得有多难熬,直到天边隐隐亮起,宗枭干燥的掌心当时还贴在他脖颈处,明州竟没有丝毫防备,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从前最是抗拒宗枭的接触,如今宗枭挨着他,竟也能安然睡去。
说来也算是一种好的进展。
宗枭陪着他,也不嫌烦,本该是挺粗心冷漠的魔,竟时刻注意着明州的状态。
不过是在睡梦中拧了拧眉,宗枭都会将额头凑上前,与明州的额头抵在一起,试试他的体温,再握住他的手腕,把一把他的灵脉,瞧瞧有没有什么异样。
就这样抱了一整夜,也不嫌腻,看了一整夜,也不嫌够。
到了清晨,宗枭算着时辰,才轻轻将他放下。
一整晚都被宗枭抱着,突然被松开,明州好像很不适应,哼唧了两声,含糊道:“宗枭?”
“嗯。”宗枭应了一声,见他依旧恍恍惚惚。
声音很轻,却沙哑得厉害,昨日喝了药,像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宗枭伸手隔着被褥拍抚着,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如此细腻温柔的一面。
外面依旧下着雪,但室内温暖静谧,明州很快又睡了过去。
宗枭起身,轻手轻脚离开,先去了旁边临溪的房间,严肃警告他不要进明州的屋子打扰他睡觉,随后便匆匆离开。
临溪刚刚睡醒,正打着哈欠,见宗枭一脸冷意进来,丢下这么两句话便走了。
“小殿下......?”赤屠也没多少照顾孩子的经验,只见魔尊刚走,小殿下眼泪就开始哗哗流。
临溪一边哽咽,一边抬起头,问赤屠:“我爹爹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
“应、应当不是吧......”赤屠不太熟练地哄。
宗枭警告完他,只是亲自去找常郗,将他从那一屋子了药中带过来。
宗枭应当很着急,路上就告诉了常郗明州昨夜的状态。
常郗听得直皱眉头,但还是劝慰宗枭,“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宗枭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常郗:“?”
宗枭:“你又未曾有过伴侣。”
常郗:“......”
有时候当宗枭的属下,真觉得挺想造反的。
他跟随宗枭风风火火赶到明州住着的小院,远远便看见临溪坐在明州房门外,哭得可怜又小声。
宗枭倏地一怔,面色沉了沉,“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问临溪,随后又看向了旁边站着的赤屠等人,无声斥责他们为何不将临溪看好。
这般由着他默默哭泣,若是被明州瞧见了,岂不是要怪自己在他生病时,未将孩子给照顾好。
“父、父亲......”小家伙哭得一抽一抽的。
宗枭强忍着不悦,寒声道:“起来。”
这般蹲在明州门前哭,多不吉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州是染了什么重病。
临溪一向害怕宗枭,尤其是对方黑沉着脸,便更加吓人了。
临溪动动腿,想要起来,结果却因为维持这个姿势太久,腿麻了,摔了一跤,脸上挂着眼泪,更加狼狈,更加懦弱了。
“起不来,腿麻了......”临溪可怜兮兮道。
宗枭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这低气压,连带旁边站着的常郗,以及其他魔族的属下,都大气不敢出一个。
甚至不约而同,脑子里甚至还冒出一个想法,“魔尊不会将小殿下给捏死吧?”
临溪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宗枭。
而宗枭虽然蹙着眉,黑着一张脸,却还是弯下腰。
来了,父子相残的局面,这就要......
“不是让你别来打扰你爹休息,你坐门口干什么。”宗枭居然将他抱了起来,临溪倒是也很自然,在他弯腰的同时伸出手。
被宗枭抱起来后,他竟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将眼泪曾在宗枭的衣服上。
“我没有打扰啊,所以只能坐在门口。”临溪一只手搭在宗枭肩膀上,一只手还在擦眼泪。
宗枭警告他,“等会儿进去安静点。”
随后便推开门,示意还愣住的常郗赶紧跟着自己进来。
常郗跟上前,恍惚想到,也对,就宗枭对明州如今的态度,哪怕是爱屋及乌,也不至于要掐死临溪吧。
不可被刻板印象所影响。
而留在门外的魔族侍从,也是长舒一口气,随后还是觉得很不适应。
没想到魔尊还能有这样一面。
宗枭将临溪抱进屋后,在明州床前将他放下,不过是看了临溪一眼,临溪便捂住嘴,看向宗枭,似乎是在告诉他,“父亲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宗枭满意,脸色缓和很多。
明州听见声响后,缓缓睁开眼,他精神依旧不太好,常郗上前来问他话时,明州都听得不太真切。
倒是看着床边一脸担忧,眼眶红红的临溪,明州朝他伸出手。
小鱼崽立马明白,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明州的手心,倒真像一只撒娇的猫崽子。
“爹爹......”
宗枭对着明州说了句:“让临溪留在这陪你一会儿,我跟常郗有话要说。”
明州点了点头,心想难不成自己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还需要背着自己才能说?
可看宗枭的脸色,又瞧不出个什么。
临溪适时的凑过来,对着明州撒娇,瞬间分散了明州的注意力,而宗枭则是趁着这个时候,与常郗出了门。
他面色沉重,看向旁边的常郗。
常郗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戳了当道:“吃药没用,现在只能施针缓解。”
宗枭没忘记明州怕尖锐之物的事,有些烦躁地问:“只能这样了吗?”
他仍觉不解,想到明州必定害怕。
“不过是一场风寒,为何会这样严重?”
给明州用药都是极好的,又加上昨夜渡了这么多灵力给他,不该今日还这样,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常郗点了点头,随后又解释道:“魔族的环境,本就不适合鲛人,虽这小院如今换了样,灵力也算充沛,但......”
常郗叹了口气,“但几年前,他初来乍到魔族时,你那一掌没收住力,导致他心脉受损,随后又没好好将养,之后又怀孕,好几次险些丧命,生产时只怕还落下了病根,自然一点儿小毛病,便很严重,迟迟难以痊愈。”
这些话,就像是在戳宗枭的心般。
明州现在的难受跟痛苦,全是当初的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初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如今才觉,当初自己有多恶劣。
“不能治好?”宗枭问他。
常郗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医书上关于鲛人的记载并不多,明州这样的情况,或许他鲛人族的长老,比我更加清楚。”
“我明白了。”
宗枭跟常郗在外面说了什么,明州并不知道,临溪这小娃娃实在黏人,虽然宗枭提前说过,让他不要打扰明州休息。
可他就是......就是忍不住。
若是宗枭一会儿进来,要打要骂,临溪也无所谓了。
“爹爹,你是不是很难受啊?”临溪趴在床边,眼泪汪汪问道。
明州心疼死了,只怕这次真吓到临溪了,哑着嗓子也哄道:“乖乖,爹爹看见你,就不难受了。”
“真的吗?!”临溪听后,欣喜道:“真的吗?”
明州点了点头,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尽管难掩病态,却还是提起精神陪他说话。
宗枭进来时,正说着话的一大一小,齐齐回过头来。
“怎么了?”明州见他神色不对,跟他一起进来的常郗也是一脸担忧,便问道。
这事没法瞒,常郗只能实话实说:“待会儿可能要给你施针。”
临溪听见后,反应比明州还要大,竟是一个没憋住,号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宗枭蹙眉,厉声道:“闭嘴。”
明州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慌乱,怕自然是怕的,可眼下儿子哭了,才是最让他紧张的。
“你凶他做什么?”明州有些失望,心想难不成自己昏迷时,宗枭就是这样对孩子的?
“我......”宗枭正烦着,但瞬间如霜打了的茄子。
宗枭就这样眼看着明州生着病还要哄孩子,好在临溪并不任性,没一会儿就止住了眼泪。
明州摸了摸他的头,“爹爹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还没有吃饭对不对?”
临溪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临溪不饿。”
“乖乖,别让爹爹担心,好不好?”明州哄道。
宗枭没这么多耐心,已经出声,让外面候着的赤屠等人进来,将临溪带走。
明州没有吱声,甚至有些平静,“麻烦了。”
他这句话是对着常郗说的。
常郗转身去准备施针的东西时,宗枭走上前来,握住了明州的手。
明州想到他刚才对临溪的态度,有些不高兴的挣扎。
松开二字未曾说出口,宗枭却望着明州,认真道:“对不起。”
“让你现在这么难受。”
时隔几年,明州还是不适应施针带来的恐惧。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幼崽,断不能因为表现出的怯懦,而让临溪也跟着难过。
明州强装镇定,让宗枭去陪着临溪,嘴硬说着自己没事。
而宗枭见他态度坚决,倒也真离开了。
明州望着那手掌长的针,心底有些发毛,刚想闭着眼睛,门又再次被推开,刚刚才离开的宗枭,竟又回来了。
“我不是说让你陪着临溪吗?”明州眼睁睁看着宗枭走到床边,握着自己的手坐下。
“有什么好陪着的。”宗枭坦然说道:“他要是哭了,就由着他哭。”
“我没听说过有幼崽是把自己哭死的。”
明州:“......”
宗枭又道:“比起他,我觉得你更需要我陪。”
这话听得常郗牙酸,人不可貌相,魔尊的脸皮不可斗量,有朝一日竟也能听见宗枭说这样温情的话。
常郗假装整理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明州则是听后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呼吸都忘了般,又看向常郗,似乎觉得很难为情,竟将宗枭本来握住的手,都给挣脱掉。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完,连看向宗枭的勇气都没有了,更没有再去纠结让他陪着谁的事,生怕宗枭又说出更加震惊的话来。
宗枭没有吭声,只是望着明州红了的耳朵,噙着笑。
也不知是因为宗枭来了,还是因为方才打岔,明州心中的恐惧竟真的消减不少。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施针了。”常郗问他。
明州点了点头,紧张之际,宗枭又将手伸过来握住自己。
不过这次明州没有推开。
施针的过程依旧痛苦,明州感觉自己绷得太紧了,竟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隔绝了般。
依稀间,他听见宗枭似乎很认真说了一句,“只有这一次了。”
什么这一次?明州没听明白,更没有力气去追问。
这痛苦的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常郗大概为了减轻明州的痛苦,扎了他的睡穴,结束时明州有些困倦,但心中仍然想着临溪,眼皮子都快撑不开了,还对着宗枭说:“我要看孩子。”
宗枭立马起身,去将临溪寻来。
小鱼崽的眼眶红红,声音沙哑,想必方才一定又掉了不少眼泪。
但宗枭却一点儿内疚的情绪都没有,只是用眼神示意临溪,别忘了自己方才在门外对他说过的话。
临溪爬上床,乖乖软软道:“爹爹,我困了,陪着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究竟是谁陪谁?明州何尝不知。
他笑着应了,宗枭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跟着常郗一同离开。
一个风寒,竟拖拖拉拉了快七日才尽数好全。
灵丹灵药,就没断过,期间还施针了两次。
头几天夜里,都会突然发热,体温异常,胸腔如烈火灼烧般,难以忍耐。
明州每次难受醒,宗枭都会在身边,为自己渡灵力,温声细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竟比哄临溪时,还要耐心许多。
第七日,明州好了许多。
魔族依旧银装素裹,那雪厚厚积了一层,明州自认为身子好了,惦记着这几日忽略了临溪,想要趁着今日难得出了点暖阳,想要陪他玩一会儿。
结果不止宗枭紧张,临溪这小鱼崽竟比宗枭表现得还要夸张。
宗枭见他一出去,连忙脱下身上的披风将他裹住,催着他进屋,别冻着。
临溪则是急得跳脚,拽着明州的手,一边吼着:“爹爹怎么可以出来!爹爹要好好休息才对!”
“我只是想陪你......”
“不用爹爹陪我!父亲说了,常郗叔叔也说了,爹爹需要好好休息才对。”
好乖的小鱼,明州却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被他们一大一小夹在中间,带回了房中。
傍晚宗枭端着药进来时,临溪正在隔壁的偏房中习字。
宗枭将药递给明州,守着他喝下后,便说:“明日我陪你们一起回鲛人族。”
“可雪还没有停,临溪他......”
“明州。”宗枭打断他道:“有时候你这样在乎临溪,会让我觉得心情很糟糕。”
没料到宗枭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明州怔愣道:“什么?”
“我不希望你过于重视他。”宗枭说的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严肃到明州有些慌张。
宗枭说:“我希望你将自己看得最重,其次是我。”
“你......”明州仿佛被他这句话震惊到了般,竟大脑一片空白,迟迟想不到下一句话。
宗枭不动声色,“他就算喜欢雪又如何,他这般年幼,待他长大,整个魔族都是他的,何须拘泥于现在这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