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北轲喜怒无常,将临溪一并带走,或许是为了当作威胁宗枭跟鲛人族的筹码。
临溪手上戴着的红玉镯可以在关键时候护住临溪,可那镯子只能挡住一次,若北轲有心要治临溪于死地,就算在镯子碎裂的刹那,宗枭能够得知位置,可又有何用......
明州光是想到他俩会面临危险,就坐立难安。
北夙并没有比明州的心情好到哪儿去。
他确实比北轲更早知道云卿还活着,前往鲛人族后,也确实见到了云卿,可惜没相处多久,自己便被赶走了。
北轲这小子,自小便是如此,仗着自己胡作非为的性子,看似在闯祸,实际上却总能满足欲望。
北夙小心翼翼,怕惊着吓着云卿,同他见面时都斟词酌句,而北轲,混进鲛人族,二话不说直接将云卿给带走了。
如今九州中,到处都是人马在寻找他们的下落,而消失的这几日,北轲却在同云卿日日接触,说不定还同床共枕......
北夙想到这里,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并感到嫉妒。
明州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我没办法待在这等消息,我要出去找他们。”
宗枭自知劝不住他,便也跟着起身,陪同他往外一起走去。
但天大地大,明州连鲛人族都才出过两次,离开鬼界后他便愣在原地,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
“怎么不走了?”宗枭一直在他身后,见他迟迟未有动作,走上前却看见明州耷拉着脑袋,难过的掉眼泪。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哽咽且艰难地回答道。
又像是觉得自己太过狼狈了,抬手胡乱擦眼睛,皮肤太薄,三两下便被搓红,倒看着更加可怜了些。
宗枭垂眸望着他,伸手将他拉入怀里。
从前若是宗枭离他近一些,明州便充满警惕,除了挣扎便是哭闹打骂。
他这几日当真是累着了吓着了,竟在宗枭搂着他时,都麻木地没有挣扎。
云笠当初骂自己的话一点儿也没错,明州的年龄在鲛人族中实在小,他自己都像个孩子,心智未曾成熟之际,便遭了这么多罪。
他修为又不高,出了鲛人族,便是慌乱无措。
与宗枭比起来,明州太瘦太小一只了。
两人挨得极近,宗枭身上的气味,却让明州莫名感到......安心?
很怪异,很荒谬。
宗枭本该是给自己带来最多伤痛的罪魁祸首,可此时此地,明州却像是没有主心骨,他的防线彻底被突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宗枭轻抚着他的后脖颈,像是安抚应激的猫崽般,他抱着明州,温声道;“我问了北夙几个当初遇见云卿的地方。”
明州听后来了精神,抬起头问:“云卿长老去的地方?不是北轲会去的地方吗?”
宗枭:“不是。”
宗枭又说:“北轲会去的几个地方,已经派兵找过几次了,北夙自己也去过,没有发现踪迹。”
宗枭依旧搂着明州,挨得很近,他能看见明州眼睫都因为泪珠而湿润成一簇簇的。
明州听得认真,也没在意两人的姿势。
宗枭则是继续道:“我问过北夙,当初北轲跟云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说了什么?”明州急忙追问。
“北夙说,云卿跟北轲第一次见面是在鬼界。”
明州有些不明白,宗枭耐心地解释道:“他说北轲在第一次见到云卿时,就表现出了对云卿的浓厚欲望。”
“他为此还感到好奇,说北轲自小便见不得他好,什么都想同他争,但凡第一次见到北夙拥有了自己没有的东西,若是北夙持续表现出了对此物的喜爱,之后北轲便要来抢。”
宗枭说:“但北轲第一次在魔宫见到云卿时,表现有些反常了,竟就当着北夙的面开玩笑,说自己也很喜欢云卿。北夙当时只当因为云卿是鲛人,北轲第一次见到,难免惊讶,才表现反常。”
明州听完,有些错愕,“那按你的意思......云卿长老跟北轲,不是第一次见面?”
宗枭点了点头,又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因为北轲在之前就见过云卿,这才会在第一次同云卿正式见面时,表现出这样浓厚的兴趣跟欲望。”
明州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可这跟找临溪还有云卿长老,有什么关系啊?我不懂......”
若是以前,宗枭必定要嫌弃明州傻,对他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明州就是他心尖尖上的宝贝,自然也越来越懂得尊重,越来越有耐心。
宗枭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明州愣了愣,疑惑看着他。
“有些事,在初见时,若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那结局就会发生改变,万事万物皆在一念之间,”
“这个道理,也是在我渡劫与你分开的那三年中,才明白的道理。”
宗枭说完,明州极其不自在。
方才太过伤心,好似喘不过气般,被宗枭抱在怀里安慰片刻,才觉得稍稍缓和,后来光顾着听他说话,都忘了两人的姿势还这般暧昧亲近。
明州理智回笼,没怎么挣扎,便退出他的怀抱,与他保持距离。
宗枭趁此机会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明州表现出了抗拒,宗枭便没有继续说了,而是转而道:“所以我才由此猜测,或许光顾着找北轲自己藏身的地方,太过狭隘。”
“他若真放不下云卿,应当会选择在一切苦难未曾发生前,他第一次遇见云卿的地方。”
“他或许想弥补过去,想重新来过。”
宗枭又道:“他从鲛人族离开时,被我打伤了,但仍然能藏得这般好,说明此地他早就部署的极好。”
“自云卿假死后,北轲便消失在世间,几千年未曾听闻过他的消息,北夙说他擅结界,想必这几千年他待着的地方,便是此时藏身的地方。”
明州似懂非懂道:“我听闻北轲当初也是极重权利之辈,但云卿长老假死,他竟连鬼王的位置都不要了,说明他真因为云卿长老的‘死’而受了打击。”
明州恍然大悟,喃喃道:“假设他现在藏身的地方,便是这几千年的藏身地,那确实能做到天衣无缝,在几方的寻找下,都未能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他对云卿长老的离开感到自责,所以消失的这几千年,必定会找一个当初跟云卿长老一起待过的地方,如果真应了你说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不论是愧疚,还是为了赎罪,确实会选在最初相遇的地方画地为牢......”
宗枭点了点头,认可他的同时,又在心中暗自补了一句,“就如同我也想跟你重新来过......”
明州瞬间来了精神,“既然知道他可能在哪,那我们现在就赶紧找吧!!!”
宗枭见他有意避开自己,虽心里有些失落,但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顺着明州的话道:“我问了北夙几个地方,我们挨个挨个寻过去。”
明州连忙说好,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宗枭却还在原地没跟上来。
“怎么了?”明州回过头,疑惑问他。
“这样去太慢了。”宗枭问他,“你可愿意如前些日子醉酒那般,坐在我龙身上,我带你飞着过去?”
第151章 找到云卿跟临溪了
明州起初怔愣,随后便肉眼可见红了脸颊,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在轻浮什么?!”
不对,这样说也不妥,前些日子喝醉酒非要宗枭化为原身,带着自己在鲛人族上空飞的,不是自己吗,若说轻浮,自己恐怕才是真的轻浮。
宗枭见他别扭成这样,心中明明喜悦,面上却不改色,义正词严道:“可是我不带着你,速度太慢,临溪他......”
明州耳朵都竖起来了,宗枭清楚他最在乎什么,果然一提到临溪,什么难为情,什么别扭,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宗枭化龙自然要引起一番不小的动静,尤其还带着明州,这跟明晃晃向着九州宣扬这身上的小鲛人是自己的,不怕死的就别打明州的主意,那些对鲛人族蠢蠢欲动的,也赶紧消了念头,别不自量力。
就明州这小鱼,傻乎乎的,都忘了宗枭既然化了龙,如今修为高强,有的是方法能够尽快赶到目的地,何须一定要化为原身驮着自己。
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从上华天回到鲛人族,又陪同云笈跟云笠等人一起出来寻找的羲泽,瞧着这动静后,同云笠齐齐骂出声:“这宗枭真不要脸。”
云笈倒是有些羡慕跟感慨,在眼中一闪而过。
明州坐在宗枭的身上,那山川湖泊,皆在脚下的快意,与在鲛人族的上空,是没法比的。
他看着温顺,骨子里其实也玩心很大,竟觉得在这龙背上,格外有趣。
果真宗枭没说假话。
很快便到了北夙给出的几个地点之一。
明州神情严肃,没放过一点儿细节,可找了一圈都未有发现,他看向宗枭,对方也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明州心空落落的,他不愿放弃,还担忧自己不够认真,想要再找上一遍,却被宗枭拦住,“他们不在这。”
第一个地方,距离鬼界并不远。
第二个地方,便难度较大,在一座繁华的城中。
城中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明州自是不可能滥伤无辜。
而宗枭身为魔族,莫说是凡人的性命,就是魔族、仙族等人的性命,他也不放在眼里。
倘若是他自己前来,明州没跟着,能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找到孩子让明州安心,才是他心中放在第一位置上事。
宗枭自有法子,但顾及着明州在,必定不会答应,因此束手束脚,反而耽误了不少时辰。
“北夙之前说的,曾在这一镇上的酒馆中跟云卿长老相遇,可这几千年过去了,小镇变成了城,酒馆这么多,到底哪家才是?”
宗枭自是有主意的,小心翼翼问:“我是有快速查寻的法子,就是会......”
“会伤及无辜的话,便不必与我说了,方才进城时,我便瞧见不少孩童跟临溪差不多大小,我......”
明州没有将话说完,宗枭便回答道:“我明白了,放心,都听你的。”
他说得认真且暧昧,倒是听得明州耳朵发麻般,心跳都漏了一拍,许久都不敢看宗枭一眼。
城中人口众多,酒馆也多,找起来自然费劲,竟天黑后才排查结束,宗枭摇了摇头。
明州累了一日,本就苍白的脸颊,又因为落寞,而显得更加憔悴几分。
宗枭提议道:“要不今夜先歇会儿,待明日再启程。”
明州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也不想这样,但就是控制不住。”
明州喃喃重复道:“你知道的,他对我很重要,他也从来没有离开我这么久,他一定很害怕。”
宗枭本来不擅长安慰,但同明州相处久了,也知道自家小鱼年岁不大,不可总板着一张脸冷声凶他,这只会将明州越推越远。
起初也没少碰壁,如今时日久了,倒是越发能够应对,他柔声对着明州道:“北轲知道临溪是我与你的孩儿,又有云卿在,他不敢轻举妄动。”
“真的吗?”明州失神追问。
宗枭应了一声,但其实他心中也忐忑。
几千年前便听说过鬼王北轲的名号,倒不是对方多强,但手段过于残忍,行为举止比魔族还要疯魔几分,看似笑面虎,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实际上一句话不顺了他的心,下一瞬说不定便会被他控制,而被取了首级。
若是这北轲真疯起来,云卿真能拦得住他吗?
宗枭其实也摸不准,只庆幸当初要历天劫前,以为自己渡不过,而凝了一条镯子,给了明州,让他留给当时尚在腹中的临溪。
分别三年之久,原以为明州恨自己入骨,但在三峡湾再相见时,未曾想过明州竟没扔掉这镯子,反而戴在了临溪的手上。
再不喜欢,临溪甜甜软软喊了自己这么久的父亲,哪怕不看在明州的面子上,宗枭也不如当初那般排斥,如今竟庆幸,还好自己在临溪出生前便接受了,且送了他这份能护身的礼物。
小崽子,可要撑着,别在老子来之前死了。
而结界中——
云卿数着日子度日,已经过去五天了。
临溪离开明州越久,越是焦躁不安,日日都在哭,甚至现在云卿哄他都没多大用了。
“我想要、想我爹爹......”他哭起来便许久停不下来。
云卿心疼得要命,在鲛人族中,他便最喜欢临溪。
这孩子太小了,还有两月才满四岁,按照鲛人族的规矩,年满五百岁的鲛人才可成亲生子,若是要出鲛人族,还需要达到一定的修为程度才可。
云卿柔声哄他,“再过两日便能见到你爹了。”
“乖乖,你哭得嗓子都哑了。”云卿刚给他擦干净眼泪,眨眼间便又流了下来。
临溪快要喘不上气般呛咳起来,趴在云卿怀里问他,“长老会跟着我一起走吗?”
“他是坏人,我们不要在这好不好?”
“我父亲会来救我们的......”
“我讨厌他......”
本来还给云卿跟临溪准备了食物的北轲,碰巧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临溪跟云卿说这番话。
他“啧”了一声,瞬间脸色阴沉,竟直接抬脚踹开了木门。
云卿同临溪一起抖了抖。
“你这小鱼看着年幼,心思却坏,我不在时,你就跟云卿说我的坏话?”北轲阴恻恻地笑着问。
云卿下意识要护着临溪,北轲却微微抬手,后颈仿佛被透明的线给抓住不放。
下一瞬,本来趴在自己怀中的临溪便遭到巨大的吸力,飞到北轲面前,被他掐住了脖子,拎着半空中。
“北轲——不要——”
临溪被扼住喉咙,喘不上气,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北轲没有说话,在听见云卿的阻止后,侧身看着云卿,像是在听他说话,眼中没有丝毫杀意。
云卿被限制动作,没办法起身,他哆嗦道:“他还小,他不懂的......”
“自小就是坏胚子,不知好歹,忘了这几日我也曾照顾过他。”北轲嫌烦,这几日临溪日日都哭,也惹得云卿心情低落,没少掉眼泪。
“你答应过我,要送他回到他爹身边!!!”云卿见他仍不肯松手。
临溪年幼,脆弱的脖颈被北轲攥在手心中,对方只需轻轻一用力,便会掐断他的喉咙。
“可是我后悔了。”北轲一点儿也不心虚地回答道,说着他便转过头,如同看蝼蚁般看着被提溜起来的临溪。
“北轲!!!”云卿不顾疼,拼命挣扎。
“云卿,何必为了个没有血缘的小崽子,同我置气,还弄伤自己呢?之前不是说好了,你若是喜欢孩子,咱们再生一个便是......”
云卿打断他的话,向来温柔的他,竟被逼得冲着北轲大吼:“你还要再逼死我一次吗?!”
这话崩溃喊出口,北轲愣了愣,瞬间将临溪给松开。
摔在地上的临溪脸色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猛烈地咳嗽起来,竟是哭都哭不出声。
北轲并不在乎临溪如何,反而走向床榻边的云卿。
方才的挣扎中,本来围在脖子上的白纱也松散开来,那露出了那狰狞的疤痕,刺痛了北轲的眼。
云卿大概是气狠了,胸膛起伏得厉害,满目的防备警惕。
“别说这样的傻话。”北轲纠正他道:“云卿,我不想失去你。”
“不过一个小崽子罢了,你不想我杀他,听你的就是了。”
“但我心情真的很不好......”
“那日魔尊打伤我,如今都还未好,我不过是教训一下他的孩儿,又有什么错?”
北轲靠近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只觉得喉咙发干,“云卿,要不你想想法子,安慰安慰我,我便不杀他了,成吗?”
前一瞬,北轲还在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幽香,下一瞬,却神色聚变。
木屋摇晃,如同地震般。
北轲脸色极差,双眸满是阴狠,“竟能找到这来......”
下一瞬,天仿佛被撕裂般,结界中本是繁星点点的深夜,此刻却照入一道白光,灿烂白昼,阳光洒下,仿佛打碎了梦境。
第152章 宗枭的愤怒
照理说明州的修为不如宗枭高,但结界被打碎后,明州居然冲得比宗枭还快,使得宗枭都愣了愣神,跟随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就这么在乎?”
箜篌的炫音,让本来摔在地上的临溪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而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不顾沙哑的喉咙,大喊道:“爹爹——爹爹我在这!!!”
宗枭跟明州对视一眼,随后一起冲了过去。
那木屋经不住宗枭一击,一掌劈过去,竟像被斩断般,上下分离。
临溪自然是被明州用灵力护住,那碎裂的木板都未曾伤到他分毫。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北轲也没来得及管太多,下意识先护住了身旁的云卿不受到冲击。
这样宗枭,自然很配合便将临溪拉回到自己身边。
“爹爹。”临溪一见到明州,便瘪嘴呜呜大哭,紧紧攥着明州不松手,像是生怕是幻觉,自己一松手,明州就消失了。
明州从瞧见他的一眼便发现了他脖子上有明显的指痕,这清晰发紫的痕迹,不难分辨是谁下的手。
明州都快心疼死了,蹲在地上紧紧将他抱住,不断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哽咽着,像是在对临溪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临溪生怕是自己在做梦,喊了明州许多遍,转而又可怜巴巴望着宗枭喊:“父亲。”
这个场面并不适合温馨,宗枭本身就不太喜欢临溪哭哭啼啼,总认为幼崽这样,显得很懦弱很蠢笨,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但临溪一边掉眼泪,一边口齿不清喊自己时,宗枭望见他那白嫩的脖子上的痕迹,下意识磨了磨牙。
听不出什么语气地对着临溪说:“擦擦眼泪别哭了。”
随后便唤出黑色佩剑,要与北轲一战之势。
方才宗枭出现时的地动山摇,北轲想也不想就护着云卿,此时仍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无视宗枭跟明州,也懒得管发出哭声的临溪。
一双眼睛都快长在云卿的身上了,甚至还柔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磕着?”
云卿确实感到不适,被他扶着护着,掉落的天花板碎片所幸没有砸到自己。
两人姿势亲密,反应过来的云卿,自然立马将他推开。
北轲脸色沉了沉,嘴上也略显失望道:“真无情啊,云卿。”
他转身看向宗枭,似乎并不畏惧,反倒伸出手,骨节分明,指尖闪过白光,细看才发现,这四周竟不知何时被他布满了纵横交错,接近透明的锋利白线。
他既最擅长傀儡术,此地又是他藏身千年之久的地方,布下的结界中,当然属于他的地盘。
北轲却没急着动手,而是问宗枭,“你们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北夙应该不知道才对。”
若是北夙知道,自己也不会这般安生度过几千年。
宗枭淡淡道:“猜的。”
北轲仍觉惊疑,也并不信,“是吗?”
明州这几日备受煎熬,反复被失去孩子的痛苦所折磨,他担心临溪,也担心云卿。
想过他们过得不好,临溪脖子上的伤,以及云卿憔悴又消瘦单薄的身子,让明州忍无可忍。
他一向是好脾气的,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明州对着北轲气急道:“你简直卑劣恶毒,虚伪至极,你在此地设下结界,在这画地为牢待了千年之久又有何用?!”
“几千年前,你伤他这般深,将他逼到绝路,自以为是深情,自以为是赎罪,在我看来,简直恶心,简直可笑!”
“你可知他如今好不容易走出你兄弟二人的阴影,你还穷追不舍,竟把他从鲛人族掳来此地。”
“回到你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又有何用?你想重新来过,可你的所作所为,扪心自问真能重新来过吗?!”
明州其实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也很少会因为生气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可北轲这次当真是将他激怒,明明就是伤害的缔造者,此时又装出一份温柔体贴,关心备至的模样,简直叫人看不下去。
明州继续道:“你装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架势,但你当真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吗?!”
明州的话字字珠玑,听得北轲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最烦束缚与管教,哪怕是当初已经死了的老鬼王,还有他那个伪君子哥哥,都没人能对北轲这样。
他根本不听,也根本不服。
而明州现在的一番话,在他听来,如同当众打自己的脸没什么区别。
北轲的脸色愈发阴沉,后槽牙都险些咬碎,因此还在阴阳怪气道:“有条龙撑腰就是不一样,一条三百多岁的小鲛人,竟都敢这般对我说话。”
明州并不畏惧,他护着临溪,明明是因为蹲在地上,比北轲还矮上一些,面对对方几乎要吃鱼的架势,也丝毫没有胆怯,仰头看向他。
宗枭从北轲说话的语气中便听出他起了杀心,拎着剑便踱步到了明州身前,语气沉了几分,“他有我撑腰,自然想怎样都成。”
他语气充满不屑,反问北轲:“你算什么东西,有何不敢。”
北轲听后,轻笑一声。
明州看不清对方是什么眼神,他被宗枭的身影所挡住。
宗枭确实生得高大,还是蛟时,便高出明州不少,如今化龙,体型也跟着长了长。
当初宗枭只会让明州觉得庞大而恐惧,如今宗枭挡在身前,竟反倒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安心。
临溪已经没哭了,就是方才北轲将他掐住时,确实将他吓狠了,导致临溪听见对方声音大点儿,便会止不住地哆嗦,一直牢牢牵着明州,小小的手指,骨节都泛白了,也不肯松开。
他虽然小,却也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世间最强的。
他声音沙哑,嘴唇都快要干裂,对着明州颤着声道:“爹爹,救长老......”
明州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安慰:“会的,不要害怕。”
这样的局面,北轲却一点儿也不胆怯,甚至胜券在握般,还一副吊儿郎当,时不时会回头瞧瞧云卿的模样。
“小崽子,不必担心,今日,你们谁都走不成。”北轲怒极反笑道:“你不是希望能够见着你爹,就让他们留下给你做伴,如何?”
“黄泉路上,一家三口,也称得上温馨二字,你说对吗?”
临溪一听见他的声音,就颤抖得厉害,捂着耳朵害怕地往明州怀里藏。
这般吓唬一条小鱼崽的举动,在鲛人族绝不可能发生。
哪怕当初宗枭因为历天劫而消失不见了三年之久,明州独身,以及鲛人族的大家,一起给予了临溪很好的陪伴跟照拂,将他悉心呵护的养着。
当初发现宗枭活着时,明州的恐慌,也难用言语能够形容。
本以为按照自己对宗枭的了解,他必定会做出许多过分之举。
连曾经这样讨厌幼崽的宗枭,在临溪面前,也很少会凶他,甚至有时候做的一些举动,比明州还要宠溺。
对孩子如此,对自己......其实也算得上还成。
不会像北轲这样强迫云卿离开鲛人族,反倒肯放下魔尊的身段,奇异地跟鲛人族的族人们也相处得不错。
大家逐渐接受跟习惯宗枭的存在。
虽然仍觉别扭,但经过此事,经过时间的证明,明州确实有看见宗枭诚心悔过的心。
反观北轲,劣迹斑斑,行为举止简直匪夷所思。
宗枭都没有如他这般讨嫌......
明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用宗枭跟北轲相比,只知此次临溪不见后,宗枭虽未表达出来,但内心的焦灼跟紧张,也并不少。
“你简直无药可救了......”明州对他说了一句,他低声说了句事实,“你这样,云卿长老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这话无疑为尖针般,扎入北轲的心,方才还算镇定,能够控制住神情,如今脸色却是愈发难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对着明州道:“你简直不自量力。”
随后,两手收紧,空中就仿佛被拉扯撕裂般,那近乎透明的利线,朝着明州跟临溪的方向攻去。
北轲确实挺强,但跟宗枭没有可比性。
且他的傀儡术,需以线为控,而宗枭是用剑。
或许修为跟北轲差不多的,在对方的结界中,会吃亏不敌北轲,斩不断他的傀儡线。
但宗枭的修为高他不少,就如同北轲天生的克星,根本没办法硬碰硬。
宗枭轻而易举将他攻向明州的傀儡线斩断,那断裂声响起的同时,宗枭剑气攻向了北轲身后的云卿。
速度太快,明州都没反应过来,北轲撤回招数,费了不少力才将云卿护住。
“这......”明州都有些傻眼了。
随后北轲在替云卿抵挡宗枭这一击后,身后又再次迎来宗枭瞬身到身旁的一击。
龙的利爪刺破了北轲的衣裳,云卿未伤分毫,倒是北轲支撑不住般,单膝跪倒在地,咳出血。
宗枭冷冷瞥了他一眼,回道:“你自己用过的卑劣手段,如今亲自尝尝,是何感受?”
第153章 明州发怒打人
云卿离北轲很近,因此眼睁睁瞧见了北轲口中喷咳出的鲜血,甚至溅了几滴在云卿的衣摆上。
北轲怒瞪宗枭,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会攻向云卿。
他想骂宗枭卑劣,对方却先一步问他滋味如何。
北轲一向自诩聪明,鲜少会有这样窘迫,被人戏耍的感觉。
他侧目去看云卿,血沫沾在衣袍上不说,云卿的神色也像是未从刚才的一击中回神。
他心脏蓦的收紧,刚才宗枭的攻势太快了,自己没看清,北轲怎么冲过来护住自己的,他也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