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了羲泽一番,又不客气道:“看来烛青不仅嫌弃他,连你也一样,你这拖油瓶跟着你爹,有没有想过影响他再嫁人?”
羲泽都要气疯了,从来没有谁敢这样对他说话。
他是上华天的小殿下,是世间屈指可数的龙,在鲛人族,他是备受敬仰的云笈长老之子,在外,九州各族谁见了他不客客气气给面子,唤他一声“小殿下”“小太子”,可这北轲竟言语间嘲讽云笈是下堂妻,还嘲讽自己是拖油瓶。
好生可恶!!!
羲泽饶不了他。
云笈伸手拦住他,云卿跟临溪还在他的结界中,紫阳束阵,这结界云笈知道,会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看不见,也听不清。
云笈皱着眉头,对着北轲道:“何必对着孩子说这样难听的话,难不成鬼王忘了,自己当初也差点有孩子的事?”
轻飘飘的一番话,宛如天雷落下,北轲瞬间变了脸色,一直含笑放荡不羁的脸,瞬间被杀意跟恨意占据。
明州心乱如麻,朝着北轲吼道:“赶紧放他们出来!!!”
“你说放便放?我偏......”不字还未说出口,一道黑光袭来,瞬间将他的结界给击碎。
紫阳束阵这个结界按理说除了施法之人,根本无法破解,除非此人修为高深,能够瞬间集结巨大的灵力,一击冲毁。
北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眯起眼,看见充满寒意落下的宗枭,见他正温柔对着拿着一把弦月箜篌的鲛人说:“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不来叫我,若是云啸没派人来告知,难不成你想自己扛下?”
明州依旧焦急,看着破碎的结界,低声解释:“我等不及!临溪跟长老还在他手上!我......”
说话都要语无伦次了,宗枭知道他是真的在害怕,没等明州说完,已经伸手按住明州的肩膀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真是没想到啊。”北轲饶有趣味看着宗枭,“我沉睡千年,出来只听闻魔尊由蛟化为真龙,倒是不知,魔尊竟会出现在鲛人族。”
宗枭懒得跟他废话,“你既知道,便赶紧滚。”
北轲摇了摇头,反问道:“魔尊难道没听说过我?”
身后的紫阳束阵渐渐破碎声响起,临溪跟云卿重见天日,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北轲声音却突然低沉道:“来都来了,怎可能空手而归?”
他话音未落,暗紫色的光芒便从掌心飞出,骷髅的形状,袭向明州的方向。
来势汹汹,宗枭立马抬手阻挡,结果那骷髅却在明州面前消散,那光芒瞬间变得刺眼异常。
明州最先反应过来,“不好!拦住他!!!”
可惜为时已晚,北轲不止带走了云卿,连带临溪也未放过。
他们消失不见了,刹那的工夫,云啸跟云笈脸色顿时一变,“怎么会这样快?!在结界口了......”
“什么?!”明州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脚软没站稳,宗枭扶住他,转头对着羲泽道:“小金龙,过来!”
羲泽这时都忘了讨厌宗枭了,脑子也有些懵,“啊”了一声凑过来,宗枭让他扶着明州,丢下一句,“我去追。”
随后便化为黑龙,以极快的速度飞身离开。
明州只是因为慌乱而短暂的头晕腿软,他见宗枭走了,也道:“我也要去。”
云啸却拦着他道:“你追不上的!”
他严肃道:“若是宗枭都没追上,只怕我们更没法子。”
“那怎么办,长老跟临溪他们......”明州气急攻心,竟觉得鼻腔酸涩,喉咙都涌起腥甜的血气。
云啸见他毫无血色,眼眶泛红,只能安慰道:“宗枭已经追去了,你先别急,北轲带走云卿,必定不会伤害他,虽说不知为何要带走临溪,但你应当知道,有云卿在,必定会护着不让北轲伤害他。”
明州听不进去,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宗枭身上。
发生如此暴动,今日的庆典怕是难以正常举办,云啸身为族长,跟其他几位长老要事众多。
云笈脸色不太好,便没叫他帮忙,只是让他陪同明州等人一起回主殿等候消息。
回到主殿后,明州强忍镇定,但已经控制不住抹了好几次眼泪。
羲泽叫景汀陪着他,自己则是跟着脸色不好,回来路上一言不发的云笈出了殿门。
“爹?”羲泽喊他,并且肯定地语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从方才起脸色就很难看?”
“我......”云笈有些难以开口,但在羲泽的不断追问下,还是说出心中疑惑,“我只是在想,鲛人族的结界不该如此,宗枭修为这样高,进入时都会被感知,这北轲究竟是怎么做到不被发现的。”
“羲泽,你不是鲛人,你平时是怎么进来的?”
“爹,你给我的引路珊瑚石啊......”羲泽说完,也傻了,“不是我那上华天的父君吧?!他、他是疯了吗?”
云笈脸色依旧难看,失魂落魄道:“我......我不知道......”
他向来有种处变不惊的从容,羲泽很少见他这样,只当他是气糊涂了,连忙安稳:“爹?你别生气。”
云笈没有生气,他是恐惧,万一自己所想成真,那自己要如何自处?他有何颜面再对云卿?
那临溪还是一条小鱼崽,年幼无知,无端遭此劫难,若是北轲伤到他......
云笈光是想一想,都恐慌不已。
羲泽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蒙了,“那该怎么办?”
他也傻了,本就不喜欢烛青,若是临溪出事,若是此事真因为烛青造成的,那宗枭疯起来,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
宗枭用尽全力追出去后,也只能远远看见北轲,显然意外宗枭会追上来。
而北轲有备而来,即便是挨了宗枭一击后,仍能顺利逃走。
又一次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宗枭气急败坏。
说句自私的话,身为魔,幼崽在魔族并不受到重视,对于很多魔来说,幼崽只会拖累,是会抢夺生存资源的脆弱生灵,在极端的气候中,幼崽唯一的用处,便是作为储备食物。
至少在宗枭的出生跟成长中,一直为了不成为果腹的食物,而拼命修行。
临溪不同,未出生起明州便爱他,期盼着他的降生。
哪怕自己做了太多伤害明州的事,明州跟鲛人族都没有因此苛待过临溪。
将他养得乖巧可爱,连宗枭这样本该自私的魔,竟也渐渐接受了临溪,偶尔也会觉得饲养一个幼崽有趣。
临溪更是自己跟明州之间的纽带,若是失去临溪,只怕明州永远不会答应跟自己在一起。
越想越烦,越想宗枭越起杀戮之心。
没找到孩子,他没有就此放手,怒火冲天去到鬼界。
虽为魔尊,但宗枭并非鬼界族人,突然降临要见鬼王,理应要通报一下。
但宗枭一肚子的怒意找不到宣泄处,亲儿子下落不明,又哪有耐心等。
他不过挥手,一帮鬼兵便哀嚎连天。
闯进去时,北夙面前一堆空了的酒坛,他自己也没个正形,慵懒瘫在软榻上。
见到宗枭,又见一帮鬼兵横七竖八躺在殿门口,北夙冷声道:“魔尊在鲛人族跟魔族耍威风还不够,当我鬼界也是你的地盘吗?!”
宗枭知道他因为自己站在鲛人族一方,当时给了他难堪,逼他离开鲛人族一事,仍旧在耿耿于怀。
但现下情况危急,宗枭懒得与他废话太多,直接道:“北轲出现了,你知道吗?!”
“什么?!”他瞬间从漫不经心的状态变得严肃。
宗枭光是看他此时的反应,便知道他并不知情。
“那云卿......”他站起身。
“北轲去了鲛人族,我儿还有云卿都被他掳走了。”宗枭沉声问:“你知不知道他会在哪儿?”
北夙眉头紧蹙,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他自小就会藏,云卿当初假死后,他一消失就是几千年,无人得知他究竟去了哪。”
宗枭越听越暴躁,“这件事都因你而起,来到鲛人族,漏了风声,这才让北轲钻空子。”
北夙也烦着,与他一样暴躁,“你还有脸找我麻烦,是你告诉我云卿还活着,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目的是什么,非要我点明吗?”
“利用我!又临阵倒戈,把我当成垫脚石,如今酿成大错,又跑来找我麻烦!”
宗枭:“.......”有点道理,但他依旧板着脸,不见丝毫心虚。
“宗枭你好不讲道理!”北夙骂骂咧咧道:“你差点死在天劫里,是谁救了你,都忘了吗?!”
宗枭认真道:“这不能混为一谈。”
宗枭想了想明州,心仿佛被禁锢住,“明州很着急,他此时一定急得掉眼泪。”
宗枭说:“要是找不到孩子,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听完他的话,北夙想到了云卿,想到若是当时孩子还在,如今又该是何等局面。
当初做的错事,云卿说不定也会如此时的明州一样,在自己跟北轲的后悔补过中,逐渐心软原谅。
宗枭很像当初的自己,可他又是何等幸运,拥有比自己多一条明媚大道。
“我会帮你找北轲。”
宗枭点头,“多谢。”
北夙又道:“别谢太早,我不是为你,云卿还在他手中,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云卿。”
宗枭离开鬼界后,又风风火火回到魔族。
常郗本来还想揶揄他几句,要不别当魔尊了,留在鲛人族当条鱼也挺好的。
可是宗枭脸色极其难看,常郗同他认识多年,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总不会是又被明州赶出来了吧?!
他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般慌张。”
“临溪被北轲带走了。”
常郗本就是鬼界出来的,当初更是因为受师傅影响,知晓了云卿跟两个鬼王间的怨缘。
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还活着?!他怎么去了鲛人族,他、他......”
“现在去召集魔族所有兵力,把这九州翻过来,也要把临溪找到。”
“是。”常郗连忙吩咐下去,又小心翼翼问宗枭,“明州知道吗?他还好吗?”
“不好。”宗枭回答道:“北轲当着他的面,将孩子掳走的。”
常郗:“......”他往外去告知底下的魔兵临溪的模样,边跑边骂骂咧咧道:“疯了!这北轲简直疯了!”
当初明州怀孕一事,宗枭从来就没瞒过,明州当时心情不好,宗枭也不拘束着他,整个魔族任由他玩,明州一出魔宫便浩浩汤汤跟着一大群随从侍卫。
他有孕一事魔族上下都知,可后来听闻这鲛人心灰意冷跳崖,而后便销声匿迹,也不知有没有救活,总之没再出现过。
后来宗枭又渡劫化龙,消失了三年多。
如今再说魔尊有个孩子,魔族众人才知,当初那鲛人竟活下来了,且为魔尊生了个孩子。
临溪的画像传遍了魔族,魔族虽冷漠,但如今对宗枭忠心耿耿,在九州中愈发抬头,此时宗枭唯一的幼崽被掳,哪怕宗枭不下令,魔族众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不是在打魔族的脸吗?!
他们很快记住临溪的长相,寻找之际还不忘感叹一句,“魔尊这长相丰神俊朗,这小殿下也生好看。”
“是呀,看得人家都想有个白白嫩嫩的幼崽了。”
“你这毒婆娘有了幼崽也是拿来当食物,就别恶心了。”
“哼!”
魔族陆陆续续出发寻找临溪,而宗枭却将事务交给常郗,“我得回鲛人族,明州一定吓坏了,我得回去陪着他。”
常郗认真点头,“若是有消息,我立马告知你。”
宗枭马不停歇,赶回鲛人族时,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明州未曾休息,景汀一直陪着他,安慰许久,仍没起效。
“明州哥哥,魔尊回来了。”景汀告诉他,明州立马迎上去,他抓住宗枭的胳膊,见他身后空无一人,声音都在发抖,“临溪......找到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但明州还是不死心问上一句。
宗枭见他面容憔悴,眼睛却红肿,想必哭了许久,宗枭心疼道:“在找了,魔族跟鬼界都在找,你......”
“怎么办啊?!”明州绷不住情绪了,“怎么办?他一定很害怕,他会不会出事?!怎么办!!!”
明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宗枭连忙安抚,“他带着我给的镯子,你知道的,那镯子能在关键时候护他安危。”
明州吸了吸鼻子,理智回笼了些,宗枭又道:“若是镯子碎了,我便能知道北轲将他带去哪了,临溪若是出事,我必定要他生不如死。”
“你不要着急,待会儿伤了心肺,休息一会儿吧,我答应你,一定将孩子平安无事带回来。”
景汀本来在一旁局促地站着,云笈在门外示意他出来,留给了宗枭还有明州单独说话的空间。
羲泽这两日都处在煎熬之中,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我要回上华天!我去找他!若是这事真跟他有牵连,他一定知道北轲在哪!”
他说话从不避讳着景汀,猝不及防的话让景汀都怔愣住了。
云笈拦住要走的羲泽,“你别去。”
“为什么?!”羲泽不理解,“已经过了这么两日了,爹你的生辰,他竟只送了礼物来,面都不露,定是做贼心虚了。”
云笈沉着脸,但对着孩子仍然不发脾气,他只是对着羲泽道:“你留下,这件事不该你去,我亲自去问他。”
“爹?!你......”羲泽咕哝道:“你不是,不愿回去吗?”
云笈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去告诉云啸,自己要回上华天。
另一边被施了结界,困在宛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中,临溪哭累了缩在云卿怀里睡着了。
门被推开后,云卿充满警惕。
北轲却将手中做的花篮放在桌上,温柔道:“他睡着了。”
云卿低下头没有跟他说话,北轲显然不高兴,却又疑惑道:“我知道你喜欢孩子,这不是把他也带来了,就让他当你的孩子,不好吗?”
那花篮里的花带着露珠,是北轲按照云卿的喜好来摘采的。
他眉眼含笑,声音温柔,可这话却叫云卿听得如惊雷般乍鸣,“你简直是疯了......”
北轲听后,只是笑容更深,走到云卿身旁坐下。
他的突然靠近,让云卿下意识便护着临溪要躲开。
这细小的动作引得北轲十分不满,他喜怒无常,云卿的一举一动就如同牵在北轲身上的线,轻而易举便能影响他的行为。
“躲什么?!”北轲一手捏住他的肩膀,一手掰着云卿的下巴,逼迫他跟自己对视。
北轲沉着脸问,四目相对,将云卿眼中的恐惧跟不安,瞧的彻彻底底。
几千年过去了,云卿的模样还一如从前,似乎是因为身子亏损得太厉害,一直没有补回来,有些过于清瘦了。
他皮肤太白,北轲都没用力,松开他时,却也留下了指痕。
云卿眼皮抖了抖,喉咙动了动,似乎竭力在隐忍。
他应该很害怕,他应该要掉眼泪了。
北轲看着他,不免想起从前之事。
自己玩心过重,总是仗着修为高深,云卿又天性单纯,总是三言两语便掌控他的情绪。
明明他那胞兄北夙,早就知道自己跟云卿的事,兄弟二人都瞒着没说。
北轲更是恶劣的用此事来威胁云卿,“你猜兄长知道了你在我身下承欢时的骚样,会不会骂你下贱淫荡?”
“你说兄长会不会觉得你生性放浪,难以被满足,才会与我偷欢?”
“你知道鬼市上面,鲛人有多稀罕吗?要是兄长知道了你与我的事,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你扔到鬼市上卖掉?”
云卿当时吓得一直哭,脸颊却因为药物而红得不像话,他思绪破碎凌乱,却也将北轲的话听得真真切切。
身子软得如同一摊水,手无力地想要抓住北轲的胳膊,求他别这样,却开口便泄出呻吟声,手也无力落在床榻上。
他难受极了,一直崩溃地在哭。
“不是说鲛人族落泪成珠,怎么你不是?”
云卿那段时日,哭太多了,眼泪都快流干了。
北轲见他就像是被逼得要掉落深渊的可怜模样后,只是笑着将他抱坐在身上,这个姿势进到了很深的位置,云卿抖得更加厉害了,却给北轲带来极致的舒爽。
他待云卿,就如同放纸鸢般,一拉一放,轻松掌控。
得到满足的北轲心情正好,也知不能光打耳光,不给甜枣,便又亲昵地抱着他,温声细语地哄:“骗你的,我不会告诉他,也不会卖掉你。”
“这么骚的身子,我去哪儿再找?”
“真爽......”
过往的回忆,在云卿这恐惧的眼神中,让北轲乍然想起。
他收回手,又恢复到进门时的平静,“逗你的。”
云卿望着他,神情破碎,北轲哄他,“难不成这样便要哭?”
北轲又说:“那跟你赔礼道歉,方才是我不对,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这一动静,让本来趴在自己怀中睡着的临溪,也动了动身子,像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极其不安稳。
云卿搂着他轻轻拍了拍,临溪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呼吸又再次变沉。
他哄孩子的时候,北轲没有离去,也没有出声,就这样安安静静望着云卿,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要将云卿刻进眼底。
良久之后,云卿才鼓起勇气对他开口,“你若是......”
“若是恨我当初假死欺瞒,想要报复,我认命。”
北轲弯着的嘴角,耐心听着他慢慢道:“可这孩子实在无辜,不该将你我的恩怨,牵连在他一条小鱼崽的身上。”
北轲笑意渐失,但仍语气平和,“那云卿想要如何?”
“把他送回去。”云卿眼中带了一点祈求,看得北轲骨子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不行。”
他拒绝得如此干脆,让云卿呆了一瞬,“为、为什么?”
“这孩子挺可爱的,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是何等的投缘。”北轲不像是在说笑,“留下他,我会将他当成我们的亲生孩子养。”
云卿听完这话,竟因为着急而产生了短暂的耳鸣,眼前发黑发麻,一阵阵眩晕袭来,险些晕过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云卿有些崩溃,心底涌上来的绝望,仿佛要将他吞噬。
“这样算什么......”
“亲生孩子早就没有了,他是怎么没有......他是怎么没有的......”云卿捂着头低喃,身子抖得愈发厉害。
北轲不知为何,一见他这样,脑海里便浮现出云卿当时自刎时的画面。
他当时真以为云卿死了,北轲自问从未有过这样心慌的感觉,他后悔了,手触及云卿的血时,他头晕脑胀,心中却有个声音不断在重复。
不该如此逼迫他,不该如此伤害他。
转眼几千年过去,竟还有再相见的一天,仿佛天道垂怜。
胸腔发麻,隐隐作痛,北轲开口道:“别哭,别伤心,答应你了。”
云卿抬眼看向他,因为被北轲欺骗太多次,竟此时听见他这般爽快,仍觉得不真切,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只留你我在此也好。”北轲顺着他道:“我不会伤害他,也答应你会把他送回去,但此地我落了结界,哪怕是我,如今也出不去。”
云卿听后,顿了片刻。
又是如此......
北轲永远都这样,借口推脱。
仿佛看穿了云卿心中所想,北轲无奈举起双手,呈投降状,“没有骗你,这结界一经施展,哪怕我想解开,也要七日才行。”
“如今过去两日,待再过五日,我便送他回去,如何?”
鲛人族本该很容易相信他人,云卿当初也不例外,许是因为被北轲北夙伤害太深,只要面对他俩,便总是充满了防备。
“真、真的?”云卿看着他,喃喃开口。
“真的。”北轲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心底有些不高兴。
此后二人没有再说起过这件事。
北轲还想同他再说些什么,但云卿都当没听见,而后临溪醒了,见到北轲便如同生气的小刺猬。
“你是坏人!”
北轲饶有兴趣,坐在椅子上看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幼的小鱼胆子大。
临溪声音稚嫩,却敢朝着北轲吼:“你赶紧放了我跟长老!否则、否则我父亲不会原谅你,我父亲一定会打你!”
“哇哦~”北轲觉得他好傻,“我好害怕啊。”
“你、你害怕就赶紧放了我跟长老!我、我便叫我父亲饶你一条性命!”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北轲懒洋洋地逗他。
“那倒不用,你赶紧放了我们!”
北轲这次当没听见,只是以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临溪。
临溪才不笨,他也逐渐意识到北轲是在耍自己,又气又急,竟拿着宗枭当初教自己的几招,扑过去想要同他打斗。
他怎么可能是北轲的对手,北轲宛如拎一只弱小猫崽般将他提溜起来。
临溪被他抓着后颈的衣裳悬挂在半空中,但仍不肯死心,还朝着北轲挥拳踢脚,可惜连北轲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云卿这才反应过来,“临溪!!!”
尾音甚至没有落下,北轲却已经松手,临溪摔在地上,疼是不疼,就是想他爹,想他父亲,一瞬间委屈全涌了上来,竟号啕大哭起来。
北轲听着这啼哭声,皱了皱眉,下意识去看云卿。
云卿已经走上前来,并将他抱起,临溪的小手圈住云卿的胳膊,抽抽噎噎道:“长老......”
“你瞧见的,是他扑过来,我可没伤他。”北轲撇清关系,殊不知无论自己做什么,在云卿眼里都是个错。
他留在这,临溪便哭,云卿哄不好他,便只会更加厌恶北轲。
北轲深知这个道理,便起身离开屋子,果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临溪便不哭了。
他望着屋子的方向,脑海里不断闪过云卿哄孩子时温柔似水的模样。
当真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北轲瞧得心痒难耐。
月上枝头,夜色正浓。
北轲将沉睡的临溪从云卿身旁抱走放在一旁。
这样大的动静,临溪都没醒,云卿面色苍白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北轲漫不经心道:“不过是给他吃的果子,有安眠的成分。”
“他一个孩子,你竟对他......”云卿都没说完话,北轲却已经闪身在了床榻边,并扣着云卿的手,将他扑倒在身下。
他俯下身,落了个吻在云卿的耳垂上,低声道:“放心,不会伤他身子,几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我只是不想他打扰我们。”
恐惧袭来,云卿剧烈挣扎,北轲却念了个诀便轻而易举将云卿的双手束缚。
北轲脱他的衣袍,手触碰到云卿光滑的肌肤时,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我想了想,你定是嫌弃他是别人家的崽子,才不肯留下他。”
“也是,咱们可以要一个融合了你我血脉的孩子。”
“这次我一定好好对你,也好好对他。”
云卿挣扎的厉害,但北轲的修为比北夙还要高,云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总带着这条纱巾做什么?”北轲一边笑着问他,一边伸手去拽云卿脖子上的白纱。
“不......”
泪水顺着下颌流淌,落在那条几千年前留下的狰狞疤痕上。
将他从鲛人族带走时,北轲遭到追了的宗枭一击,若非早有准备逃离,早已命丧南海。
化龙的宗枭,修为能用恐怖来形容。
他庆幸走的时候将他家那小崽子也一并带上,宗枭当时因顾虑下手太重,而殃及云卿跟小崽子,北轲便是钻了这个空子,才得以顺利逃脱。
这两日,他没有碰云卿,留给他足够的安全空间,是怕自己逼他太狠。
其次便是因为宗枭那一击而受了伤,这两日都在运功调息。
他向来不会压抑欲望,云卿同自己分别几千年,从知道他还活着的那一刻,便恨不得再不同他分开。
今日实在难以自抑要跟他亲近,但发现云卿脖子上这一条明显的疤痕,又见他破碎的低声嘶吼,“不......不要......”
是当初自刎时的疤痕,这样深的疤痕,云卿当时得有多疼。
身下心心念念千年之久的云卿,正绝望地落泪,他胸膛起伏得厉害,甚至出现倒气的情况。
若是换成从前,北轲才不会对他心软,但分别好像让他学会了一点儿顺从跟尊重。
“好了,我不碰你。”北轲将他抱在怀里,手放在他后背上,轻轻给他拍抚顺气。
怀里的人瘦得厉害,抱着都有些硌。
岁月辗转,时光飞逝。
云卿好像没什么大变化,他依旧敏感,依旧害怕自己,依旧哭起来像个孩子。
“放开我......”云卿的挣扎北轲视而不见,他几经推搡却也挣脱不开,最后张嘴咬在了北轲的肩膀上。
他挺用力的,嘴里甚至都尝到了血腥味,但北轲始终没有躲避,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云卿恨不得咬下他的皮肉,但最后也不过破了点皮,留下了牙印。
他看向北轲,对方依旧不肯松开他,但眼中没有丝毫怒意跟烦躁,反倒是轻声询问:“解气了吗?”
饶是温柔似水的云卿,面对北轲也展露出了怒意,“等你死了,我才会解气!”
北轲微微一愣,随后扑哧笑出声,见他气得眼眶红眼睛后,泪水还挂在眼角,便伸手给他抹掉,笑意道:“如今脾气见长了。”
那脖颈上的疤痕实在过于显眼,北轲只要对上那疤,便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那疤仿佛在无声提醒着北轲,当初自己差点失去他,当初自己犯下了多少错。
北轲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