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徐回周坦然说出答案,“他不够漂亮。”
陆溯,“……”
徐回周搁下手柄,揉着手腕说:“你先玩,我去给花浇水。”
徐回周接了一壶水去露台,远远的,看到荷花池边坐着一个人影。
隔得远,光又暗,看不真切。
但今天陆家就那么几个人,不难猜出是宋明彦。
徐回周收回目光,专心浇着花盆。
七八天的时间,嫩苗的生长速度越来越慢,叶子也有些疲态,不再生机勃勃,好像是生病了。
“养的什么?”旁边传来陆溯的声音。
“不知道。”徐回周放下喷壶,借着月光,低头认真排查着叶子上的虫卵。
陆溯双手搭着栏杆,靠着台上吹风,远处的荷花池有人影晃动,他淡淡瞥了眼,收回视线,“自己的花盆不知道种了什么,是别人送的?”
“我捡的种子。”徐回周没发现虫卵,
语气很是惋惜,“十几颗,前面全养死了,这是最后一颗。”
陆溯翻身,背靠着栏杆,“不想问人,拍个图片识别不就知道了。”
“现在不想知道。”徐回周笑了声,转而去翻土,“养着它,每天期待它长大的样子,不比知道答案更有乐趣吗?”
余光里,男人在专心松土。
陆溯喉结滚了滚,“回来这么久了,不去见见奶奶?”
两人心知肚明苏琼玉此时的状态,却又都装作不知,徐回周抬起手,修长指间沾满了黑泥,他微微仰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声音也如空气一般清爽。
“她想见我,我自然就见到她了。”
他突然偏头看陆溯,“要乐趣吗?”
陆溯没明白,“什么?”
徐回周举起沾泥的指尖,“期待种子长大的乐趣。”
陆溯回到他房间,盯着手中的花盆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理喻地笑了声。
他还真拿回来了。
同时荷花池,宋明彦心始终静不下来。
他很烦,却又想不明白他在烦什么。
陆翊安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甚至上个月就有一次。
可今天他就是无法忍受,陆翊安的味道也更熏人了。
宋明彦蹲到地上,园丁清理得太干净,找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粒小石子,他直起身,用力扔向远处。
清脆的落水声。
宋明彦闷闷的心情总算舒服了一点,还要继续找石子,他手机亮了。
来电是沈屿澈。
宋明彦不耐烦接通,“又什么事?”
“你不觉得徐回周很眼熟吗。”沈屿澈声音很低。
宋明彦莫名其妙,“什么眼熟?”
沈屿澈挤出两个字,“黎湛。”
乍然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手机从宋明彦手心滑落,他慌张极了,四处看了看,捡起手机快步走到花树后面,压低声音,“你在胡说什么!”
“我怀疑黎湛没死。”
宋明彦咋舌,“你疯了吧!他早……”他差点咬住舌头,“我先前也觉得回周眉眼和他有一点点像,但你也太离谱了,回周是陆宸国的亲儿子,这做不了假!”
一个没人要的灾星,一个天之骄子,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他不是一直在国外?你们从没见过,你怎么确定就是亲生。”
“陆宸国不会……”
沈屿澈打断他,“假不假的,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宋明彦根本不信,但提到黎湛,他心脏都快从喉咙跳出来了,他激烈喘着气没出声。
沈屿澈突然笑了声,“又不难,看一眼的事,确认不就彻底安心了。”
宋明彦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做的噩梦,万一……毕竟那是黎湛,黎湛他……
他吞咽了几次口水,“说吧,怎么确认。”
沈屿澈一字一句。
“你不记得了?他背上有块蓝色心形胎记。”
“我不会游泳。”眼闪停
少年黎湛听到邀请,摇了摇头。“快参加比赛了,我还有几套题要算。”
就在这时,顾孟成凑过去,就着黎湛的吸管喝了一口柠檬冰水,笑着说:“那你在旁边做题,我们游呗。”
黎湛愣了下,默默放下柠檬水,不等他开口,宋明彦兴致勃勃问:“孟成,你其他朋友参加你生日派对吗,上次开跑车那个?”
顾孟成没回宋明彦,一只手搭到黎湛肩膀,“好黎湛,我成年礼哎,你是我最好的弟弟,不来像话吗?”
沈屿澈摘下耳机,笑嘻嘻说:“反正哥你不去,我就不去了,顾孟成那些朋友烦死了。”
顾孟成赶紧附和,“你看你不去,他们都不去了……”他可怜巴巴,“我爷爷我爸都不在,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那破房子里过18岁生日啊。”
宋明彦小小声,“上千平大别墅可不破。”
顾孟成的气息全喷在黎湛耳后,黎湛突然起身,“我问问季修齐。”
顾孟成脸瞬间黑了。
黎湛走向沈屿澈,“手机借我。”
沈屿澈递过手机,抱怨了一句,“上次给你手机不要,现在知道不方便了吧。”
黎湛拍拍他头,“下月发工资买。”
沈屿澈马上笑了,“我要当快捷键1!”
顾孟成直直盯着黎湛,黎湛拨通电话,“修齐,你周六能出门吗?是,给二哥过生日,你直接带题到他家吧。”
顾孟成脸色方才转好。
周六,黎湛却还是游泳了。
他正在算题,一个男生突然撞过来,他连人带椅子一起冲进了泳池。
是顾孟成救的黎湛。
少年白衬衫湿透了,薄薄的布料紧贴着背倍,他推开顾孟成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
旁边有人喊了句。
“你们看,他背上有一个蓝色爱心哎!”
沈屿澈说:“你找个机会,看看徐回周的右肩。”
热水淋下,顺着徐回周头顶流过他脖子,再划过他肩膀。
雾气缭绕,徐回周抬手轻轻擦着右肩胛那块皮肤,几分钟后,他关水走出浴室,随意擦擦头发,不再滴水就穿好浴袍出去了。
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徐回周拿出拼图,专注拼着,当窗外照进阳光,拼图框里有一小块已经能看出图案了——
一片烈日般的火烧云。
长睫微微扇动,徐回周轻声说——
“天亮了。”
“魑魅魍魉该回去了。”
换了套黑色运动服,徐回周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宋明彦端着咖啡,眼睛一直瞄着门口,发现徐回周到了,他立即别过脸假装喝咖啡。
待徐回周在对面坐下,他挪开杯子打招呼,“早安回周,今天有安排吗?”
佣人来问徐回周早餐,他要了一碗清水面,然后笑着回,“买书。”
“书?”
“我资助的小朋友缺书。”
宋明彦握紧咖啡杯起身,慢慢走向徐回周,“喔,我差点忘了,你昨天说过你资助了几个留守儿童,说起来我们基金会也有援助留守儿童的项目……”
快到徐回周旁边,他“啊”一声,装作脚滑将咖啡泼向徐回周后背。
徐回周没避开。
早在他选择和沈屿澈见面,他就猜到了后续。
沈屿澈与宋明彦不同,只要见到他就会怀疑,然后想办法验证他的身份。
而最快的办法就是——
他的胎记。
冰凉的液体流进脖子,徐回周眉心微动。眼扇亭
是冰咖啡。
他瞥向宋明彦,宋明彦的手已经摸上他衣服,“对不起,我脚滑了,快脱……”
“没事。”徐回周自然起身,他比宋明彦要高几公分,轻松拨开他手,从兜里掏出一方白手帕,若无其事擦着脖子,“我上楼换套衣服。”
宋明彦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跟着上前还想动手,“我先看看烫……”
猛然想到佣人上咖啡时,他摸着滚烫的杯身好一会儿,还是让换了杯冰咖啡。
他话生生憋住了,找不到借口,就这么干巴巴拽着徐回周的衣领。
这时徐回周神色忽然大变,用力拿开宋明彦的手,“我去换衣服。”
宋明彦脑海轰然炸了。
为什么紧张?是不敢让他看到他右肩吗?
宋明彦本来觉得这事特别荒谬,徐回周不可能是十年前死掉的黎湛,他亲眼看到……
可徐回周刚才的慌张不是假的,他们都是男人,看个上身没必要那么紧张,除非——
徐回周右肩有蓝色胎记!
宋明彦心乱极了,怔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有人说话,“人早走了。”
宋明彦回神,不知何时陆翊安来了,脸色不太好,宋明彦也没心情问他,捏着沾满咖啡的手失神离开餐厅。
陆翊安脸发绿了,宋明彦同徐回周拉扯的画面他看见了。
宋明彦比他年轻,又是健全能生育的男人,他心里一直多少有想法。
好在宋明彦交友圈子向来干净,没有接触乱七八糟的男人女人,在家对陆溯是亲近些,但那是朝夕相处的亲弟弟,半途回来的徐回周就不同了。
他在两人还敢拉拉扯扯,那他不在的时候……
想到刚才宋明彦失魂落魄的反应,陆翊安猛然捶了一下桌面。
楼上徐回周冲洗完,换了套干净衣服出门,隔壁同时开门了,陆溯系着领带出来。
徐回周主动问他,“要出门?”
陆溯不置可否,“你呢。”
“去买几本书。”
陆溯随便系好领带,“我送你。”
徐回周微愣,“你不是有事?”他目光打量着陆溯的西装。
陆溯是天生的衣架子,简单的西装穿他身上,也很容易理解为何外界都说他是花花公子。
“不着急。”陆溯笑吟吟,“我的事时间还早。”
陆溯开车到了市区最大的书店。
与其他冷清的书店不同,这个书店还是个网红店,清早已经人声鼎沸,随处可见游客拍照打卡。
还设置有礼品区,甜点饮品区。
徐回周哑然,“你不能找个新华书店吗?”
陆溯也噎了一下,“我上次来,这里就是新华书店。”
“上次什么时候?”
“十年前。”
“……”
徐回周安静几秒,他抬脚往图书区走,“我去买书,你自己逛。”
徐回周掏出手机,点开校长发来的文档,十几页密密麻麻的书名。
他取出一只推车,按着书名拿书,有看到其他不错的书,他也抽出放进推车。
书全买齐,徐回周推回收银台的推车也有了八辆。
还有一本书要买。
徐回周再次折回图书区,认真在书架寻找,找至一个安静角落,这块区域是挑空,层高十来米,陈列的书架非常高。
徐回周发现了他要找的书,在书架最顶层。
这个高度对于他而言也超标了,他找一圈没碰到店员和拿书梯子,又回到原处,左手攀住书架,踮脚伸右手够书,尝试几次,他指尖都是擦过书缘。
不停消耗体力,徐回周已经微喘了,这具修修补补的身体,越来越不禁用了。
他深吸口气,正要再试,身后越过一只手,手指修长,掌心宽大,手背的脉络爆出,指关节处微微泛红,戴着一块纯黑机械表。
轻松取出了徐回周想要的那本书。
淡淡的草木香袭来,男人尾音微扬,“性教育绘本?”
徐回周平稳着呼吸,回身说:“谢谢。”
陆溯递给他,是疑问也是肯定,“这些书是给你资助的山区孩子。”
徐回周接过书,简短回了声,“是。”
陆溯没再继续,换了话题,“我今天不回家,你去我屋给我的花盆浇个水。”
徐回周答应了,“好。”
拿书回到收银台,收银员告诉徐回周,“45块。”
徐回周提醒她,“推车的书。”
收银员笑着解释,“那些书您旁边的先生已经结过账了,您只需结这本就可以了。”
她指了指《性教育绘本》。
徐回周扭头,陆溯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陆溯才恍若回神,立即勾唇笑了,“我也信有地狱。”
“就当我,提前支付去天堂的燃油费。”
刚出书店,徐回周就接到小律师的电话,“徐律师,出大事了!你快回事务所一趟吧!”
小律师的声音火急火燎,陆溯在旁边全听见了,他关上后备箱,“我先送你,再送书回家。”
“谢谢。”徐回周没有客套,他听出事态严重,系上安全带说,“开快点。”
一个小时的路,陆溯35分钟就到了,徐回周揭开安全带就直奔事务所,陆溯嘴唇刚张开,又默默合上,笑了声,掉头离开了。
徐回周出电梯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叫嚷。
“怎么办啊!以后都要住在那样的地方,我们还怎么活啊!”
“我不活了!”
"全赖你们!不是你们,我们早拿拆迁款走了!”
“是啊,大关集团都愿意每平方多补贴1000块了,你们偏要劝我们不同意,你们真是害人精!”
还是会议室,徐回周推门进去,会议室里乌泱泱一圈人围着小律师,小律师都快哭了,看到徐回周,和见到希望一样,“徐律师!”
古弄巷的居民听他这样一喊,蹭蹭回头,看到徐回周,老张立即指着徐回周,“就是他!上次就是他忽悠我们不签字,全是这坏律师害的!”
一群人全涌向徐回周。
会议室又闷又热,所有人都在张大嘴说话,徐回周听了一小会儿,就全明白了。
原来大关集团又出了新招。
这次直接下通告,不再动工,搬走的居民合同有效,赔款照付,剩下没搬的大关集团不再负责。至于挖得断壁颓垣的古弄巷,无限期摆烂。
“这下我们怎么办啊……呜呜呜……没人管了,谁负责啊……”
“揍他!全是这人害的!”
老张怂恿着人,几个男人挽着袖子就要动手,小律师吓得不轻,拼命和徐回周使眼色让他快跑,徐回周神色平静,原地未动看着那几个男人。
对上那双淡漠的,又分外凌厉的凤眼,那几个人又不动了,你推着我,我推着你,谁都不肯再上前。
老张低声咒骂,“怂包!”
“安静了吗。”徐回周淡淡开口,“那到我说了。”
他音量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
“我全权负责,两个月后,我保证你们账户会收到每平方六万的拆迁款。”
人群鸦雀无声,唯独老张嘀咕,“吹牛谁不会,你是神仙啊,说有就有!”
徐回周微笑,“不愿意等也行,大关集团最后给你们的价格是3万7,我现在以3万8的价格收购你们的房子,你们愿意买卖,现在立即过账。”
小律师彻底惊呆了。
徐律师是疯了吗!古弄巷上百户人家,金额得好几个亿了!
古弄巷的居民和小律师一样傻眼,见徐回周如此大方,心里不由开始盘算,律师比他们懂多了,3万8收购,等6万再卖给大关集团赚差价?这算盘也太会打了!
李老头第一个出声,“徐律师,我不卖,我是最信任你,他们谁要卖谁卖,反正我和你同一战线,同大关集团抗争到底!”
有了带头,尽管老张还在煽风点火,其他人都决定再等待两个月。
徐回周看向老张,“张先生,您要卖吗?”
老张扣着下巴,干笑几声,“不卖不卖,徐律师你忙,我回家等你好消息了!”比任何人都走得快,唯恐徐回周要强买他房子。
待古弄巷居民全部离开,小律师惊魂未定,开口都结巴了,“徐、徐律师……他们要真卖,您真买啊?”
徐回周翻着大关集团的通知,淡声说:“没钱怎么买。”
“那您——”小律师灵光一闪,不结巴了,“您又是诈他们!”
这次徐回周没回了。
同时,顾孟成接到电话,他听了几句,对面还在说,他扬手就摔了手机,砸到落地玻璃,哐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艹!”他烦躁骂了一声,朝外喊,“许珩!”
许珩合上文件要进去,旁边的秘书小声问他,“许助理,顾总又怎么了?”
许珩猜想,大概又是古弄巷的事,这个项目一直拖着,顾孟成的爷爷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古弄巷必须两个月内搬干净。
许珩摇头,“不知道。”
他敲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反锁上门。
在顾孟成的私人休息室,许珩被顾孟成压在落地窗弄到天色漆黑,顾孟成才消了气,抱着他去浴室。
宽敞浴缸里,许珩帮顾孟成捏着肩,顾孟成指间红猩忽明忽暗,须臾,他吐出一口白雾,说——
“明天去那个破律师事务所,见见那个新律师。”
夜沉了, 康鑫律师事务所还亮着一盏灯。
徐回周没要单独的办公室,就在小律师隔壁要了一张桌子,他看完资料装进文件袋, 抬头才看到一份盒饭。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下午小律师给他买的。
徐回周不饿,他后来其实很少有饥饿的感觉了,但他还是揭开盖子。
两荤一素, 早凉透了。
徐回周端着饭盒起身,很快找到了茶水间,有微波炉,直饮机, 还有几张供休息的小桌子。
徐回周加热好饭,接了杯热水在小桌子坐下,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
有一道菜加了辣椒,他仔细挑出辣椒才开始用餐。
他吃得安静也很慢, 解决掉所有饭菜, 他收拾好餐盒喝水, 抬眼见到门框倚着一个人。
不知何时来的, 是康鑫律师事务所老板——康鑫女士。
康鑫指尖挂着车钥匙, 她微微晃了晃, 笑着说:“回来拿东西, 马上走了。见灯亮着,我还想是哪个员工,原来是你。”
两人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徐回周颔首, “晚上好。”
康鑫没进来的意思, 她好奇望着徐回周, “有个问题,你想答就答。”
“好。”徐回周微笑。
“打完古弄巷案子,你会留下吗?”康鑫笑着。
她也从业二十多年了,徐回周这样的顶尖律师,来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事务所,接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小案子,没点内幕那就不正常了。
不过她不在乎徐回周的目的,她只想留下徐回周。
她从大事务所脱离出来单干,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她很清楚,徐回周就是她和事务所的机会。
徐回周笑笑,“半年后回答你。”
康鑫点头,半年才六个月,她等得起,“好,不打扰你了,回见。”要走又回头,“对了,楼下有一家鲜肉馄饨特别棒,下次加班别吃冷饭,馄饨店营业到凌晨2点。”
徐回周记住了,下楼时他看了一眼,馄饨店就在隔壁,一间小铺面,亮着灯,灶上的大铁锅炖着大骨汤,腾腾冒着热气,有点香。
深夜来上一碗,应该无比美味。
回到陆家别墅已是深夜,早上买的书用纸箱打包封好了,整齐码在客厅里。
徐回周收回视线,接了一壶水去了陆溯房间。
陆溯房间格局与他那套相似,多了一间房,那间房虚掩着,徐回周路过也没多看一眼,找到茶几的花盆,刚要浇水,看到了一张餐巾,以及餐巾上的速写——
男人躺在车顶,衣领开了两粒扣,锋利的锁骨若隐若现,左腿随意曲起,右腿修长着搭在车顶。
光着双脚,裤腿随意挽了一两圈,金色交错的光影里,右脚踝处有一朵怒放的玫瑰。
又密又卷的长睫动了动,徐回周并没有碰那张餐巾,按着喷壶轻轻给花盆淋水。
只是他稍稍走神了。
原来陆溯会画画,还画得那么好。
另一边,陆溯打开药瓶辨认着颜色形状,取出一片蓝色药丸放进盘子。
此时盘中有11片药了,5片白色,3片黄色,2片绿色,1片蓝色。
陆溯回想着徐回周药格里的药,大小,颜色和气味。
还差最后一片白色。
他又快步进了药库。
医生在原地等着,他看向窗外,隐隐有了光亮,快天亮了。
终于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陆溯端着药盘出来了。
“不一定全对,你看看是治什么病。”
医生戴上眼镜,“曲妥珠……”
“阿帕替尼……”
“DS80……”
仔细辨认外,医生取下眼镜,“假如您拿的药无误,是治疗胃癌。”
同时徐回周下楼了,陆宸国回来了,在客厅喝着茶,宋明彦在他旁边说着话。
徐回周并不在意。
宋明彦无非是想打探他的来历,陆宸国现在比他更要紧张他的身份,自会帮他圆得天衣无缝。
徐回周径直去了餐厅。
他没分析错,宋明彦就是在打探,他笑着说:“三叔,回周也回来了,找个空也接婶婶回来吧。”
陆宸国吹着茶盏,“这话是你想的,还是你爸妈派你来说的?”
宋明彦心头一咯噔,立即否认,“三叔你别误会,我就随口一说,和我爸妈无关。”
陆宸国慢悠悠饮了口茶,“明彦啊,各人自扫门前雪,照顾好翊安,没事做就去搞你的公益基金,明白了?”
宋明彦碰一鼻子灰,陪着笑脸点头,“是,三叔您教育得是。”
陆宸国放下茶杯,没再理他,起身去了餐厅,他刚看见徐回周了。
客厅里,徐回周在喝粥。
他跟厨房要了一碟姜末,倒进白粥加一点盐搅拌,就是他今天的早餐。
陆宸国在他旁边坐下,“昨天又跟陆溯出去了?”
徐回周喝完粥,放下勺子擦嘴,“嗯。”
陆宸国四处看了看,没其他人进来,他压低声音问:“这段时间他有提起董事长吗?”
他的线人断了消息,他这几日天天往老宅跑,还装不舒服留宿老宅,却还是没见到苏琼玉。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毫无头绪又见不到苏琼玉,陆宸国是上火到满嘴起泡了。
徐回周说,“提过。”
陆宸国眼都亮了,看来徐回周和陆溯接触还是有点用,他忙不迭追问:“他怎么说。”
“他问我何时去见奶奶。”
“……”陆宸国嫌弃,“就这?”
徐回周点头。
陆宸国满脸不悦,根本什么消息也没有嘛,陆溯那小子真没用!他话锋一转,“以后少跟陆溯接触了,他是颗灾星,谁挨谁倒霉!”
徐回周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灾星!扫把星!你爸妈会死都是因为你!”
“我妈说你是灾星,不让我跟你玩!”
“收养他?老婆你疯了!黎湛可是克死了他父母!你就不怕他克死我们?不行,我明天送他去福利院,断了你的念头!”
“回周?走什么神。”陆宸国见徐回周脸色发白,喊了他几次,皱眉问,“没睡好?脸色很差啊。”
“是有点。”徐回周笑笑。
宋明彦一直在外面偷听,前面两人低语听不清,后面才听到了徐回周没睡好,他顿时有了主意,正大光明让徐回周脱衣服不就行了!
他快步进餐厅,连珠炮一样说:“我有朋友开发了一个温泉酒店,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泡过温泉睡眠质量可好了。要不——”他望向陆宸国,“三叔,要不今晚我带回周去试试?”
陆宸国还要去上班,要问、要交代的事都说完了,他也就起身,“泡泡也好,现在的年轻人体重太弱。”
宋明彦立即扭头,“回周你今晚没约会吧?”
徐回周余光掠过餐厅门口铁青脸的陆翊安,假装没发现他,唇角弯弯,“明彦哥邀请,有约会也得取消。”
宋明彦怀疑着徐回周,听到这句,还是不由自主揪住了衣角,心跳得不太规律。
徐回周送陆宸国出门,两人走出餐厅,已经不见陆翊安了。徐回周若无其事,陆宸国上车后,他没有走正门,进电梯上楼,刚摁下楼层,他来电话了。
小律师异常激动,“徐律师,大关集团的代表律师来了,要找你谈谈!”
此时康鑫事务所的会客室,umi送咖啡进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许珩,关门出去,她迎面碰上打完电话归来的小律师,小声喊住小律师,“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跟着大关律师来的那个许助理,长得很像徐律师。”
小律师想了想,点头,“是有点哎,都是丹凤眼,气质也都冷冷的。”
umi又问:“联系上徐律师了吗?”
“联系上了。”小律师瞬间苦了脸,“他不来。”
会客室里,大关的律师脸上有点绷不住了,震惊盯着小律师,“你说什么?”
小律师又重复一遍,“我们徐律师说,不用浪费时间,只要大关集团有诚意,现在就带着六万每平的合约去古弄巷签约,我们立即撤诉。”
大关律师,“……”他扭头看许珩。
许珩放下咖啡,嗓音冷淡,“走吧。”
小律师又弱弱补充,“额,还有……徐律师说请带走你们的小见面礼。”
圆桌上,小见面礼——一份别墅的房产证静卧着。
许珩突然笑了,他拿起房产证就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走向小律师,掏出一张名片插进小律师胸前口袋,“转告你们的徐律师,如果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康鑫事务所楼下,司机看到许珩下楼,立即打开了后车门。
许珩和大关律师交代了几句,就弯身上车,关上门,他拨通顾孟成的电话。
这支是顾孟成的私人号码,响了大概10几秒才有人接听,“顾总——”
“孟成没醒。”一道哈欠连天的男声打断了他。“许助理有事跟我说吧,他醒了我转告他。”
许珩手指用力握紧手机,他淡淡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许珩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去公司。”
司机见怪不怪了,从后视镜瞥见许珩雪白的脸色,还是提醒了一句,“许助理,你脸色很差,要不先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