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意外和不忍。
【等下。】
给宋逸心回消息的功夫,他已经走到玄关,换好鞋出门。
小区绿化覆盖面积占比很高,夏日各种花卉次第盛开,树木植被绿意盎然。
宋逸心坐在楼下一处公共休息椅上,头顶是香樟树一大片密密层层的枝叶,交叠盖住四五点金黄色夕阳。
江温辞从楼里走出,没怎么刻意寻找,一眼扫到不远处的宋逸心。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浅粉套装,风格偏青春休闲,上衣露肩款式,裤子长度只到大腿,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一双笔直的细腿。
身材玲珑有致,脸蛋却长得清纯甜美。
发现江温辞出现,她站起迎接,双手交叠覆于身前,朝他温柔一笑。
“你跑这么远来干什么?”江温辞走到树下凉椅那儿,停在她面前。
他出来都没怎么打理,短袖短裤拖鞋,头发还有点乱糟糟。
“我听说你生病了。”宋逸心露出关切神情,杏眼含羞,“担心你没好好照顾自己,就过来看看。”
江温辞抓了把头发,对这场面有点不太适应,放低声音:“我没事,你没必要......”
“有必要!”
宋逸心直直看着他,停了几秒,她坐回长椅。
挪过放置在长椅另一端的保温袋,她边打开,边轻声细语:
“我给你带药了,天气炎热,你不舒服有可能是中暑,不过也有可能是感冒,解暑药和感冒药我都带来了,你等会吃一点。”
看着她的动作,江温辞抿了抿唇,没说话。
拿开最上层的药,露出下面的东西,宋逸心小心端出:“听林声扬说,叔叔阿姨出远门,家里就只有你,所以我还炖了汤过来。”
林声扬这孙子。
怎么什么都给他往外说。
江温辞犯嘀咕。
下次见到,非揍这孙子一顿不可。
他看着那个保温饭盒:“你怎么突然做这些?我想吃什么出去买就行,你大老远过来,太麻烦了。”
“江温辞,”宋逸心突然很认真,“我想做你女朋友,所以做这些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麻烦。”
她打开保温盖,淡淡香味溢出,汤还是热的。
江温辞瞅了眼。
心情略微复杂。
是他最讨厌的胡萝卜玉米排骨汤。
猪肉,胡萝卜,玉米。
每一样都精准踩中他食谱雷区。
他一时搞不懂,宋逸心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还有,她对他到底是细心还是敷衍。
好像怎么说,都挺矛盾。
香樟树巨大,枝叶向四面八方扩散延伸,有辆车从道路另一侧行驶过来,进入树荫。
因为是在小区内,所以车速极缓慢。
“嗯?那个人好像是江温辞。”傅景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路边的人。
室外几乎没什么人影,公共座椅那两个人就显得很引人注目。
余苏南抬眼看过去,也认出来:“嗯,是他。”
慢慢把车停进楼底停车位,傅景解开安全带,抽空瞅了眼余苏南,笑道:“真巧,江温辞居然也住这个小区。”
余苏南推开车门,已经下了车。
他跟江温辞住的正好是同一栋楼,上去必定会从两人身边经过。
余苏南瞥眼过去。
细碎阳光底下,江温辞微低着头,大概是在跟坐着的女生交谈。
第18章 男人味嘛
他下巴镀上层金光,插兜站得没个正形,神色松懒,头发丝被傍晚的风吹到乱动。
少年气质肆意又张扬。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江温辞脊背直起,不经意转了下头。
没想到直接撞进一双琥珀色眸子里。
余苏南肤色白,眸色浅,在光线照耀下,瞳孔里折射出奇异的色彩,整个人像是快要破碎一样夺目。
他一点不觉尴尬,江温辞视线转过来,他也没躲避,直直跟对方对视。
不带收敛的。
江温辞眨了眨眼。
一下没反应过来。
“好巧。”傅景牵着翠花,闯入两人之间,仿佛忽然出镜的路人。
江温辞收回视线,看看傅景,又看看余苏南:“你们怎么在这?”
这感觉有点玄幻。
“我住这里,九栋,十八楼。”余苏南出声。
江温辞想说,你倒也不必交代得这么仔细,就说你也住这小区不就行了,对你具体住哪一户,老子不感兴趣。
但他张了张口,最后只说了个:“哦。”
翠花闻到肉香,揪着脑袋往长椅上凑,哈喇子流一地。
傅景艰难控制住翠花。
翠花岂能让他随便控制,发狠了往前扑。
实在是它的意图太明显,宋逸心不得不警惕,默默捧过保温盒,转身置于远离翠花的地方。
傅景面不改色,还能抽空跟宋逸心聊上:“抱歉,你是江温辞女朋友吧,手艺真好,看把我们翠花馋的。”
余苏南原本在看那碗汤。
盯着里面的东西,神情若有所思。
听到傅景说的话,他把视线从排骨汤转到宋逸心身上。
女生露出温柔羞涩的笑。
不知是因为听到夸赞害羞,还是因为江温辞女朋友这个称呼害羞。
“这狗是翠花?”江温辞忽略重要的前半段,注意力完全被翠花带跑。
翠花啊。
富贵儿的梦中情狗啊。
原来那个余先生,是余苏南。
傅景替余苏南解释,眉目慈祥:“是啊,苏南妈妈取的名字,贱名好养活嘛,而且翠花多可爱啊,翠花,翠花儿乖~”
不太好意思再打扰他们,傅景又说了几句客套场面话,带着狗上楼。
余苏南立了片刻,抬脚跟上。
和江温辞擦肩而过时。
他蓦地停住。
皱眉望向江温辞。
欲言又止。
江温辞身子侧着站,余光注意到余苏南看来的目光。
他偏过头,看了眼余苏南,眼睛扬起,眉梢一挑,扯动唇角:“干嘛?帅到你了?”
语调懒懒的,尾音上扬,自恋又欠揍。
余苏南情绪没有受他干扰,委婉提醒:“你身上......好像有味道。”
“我知道。”
余苏南紧蹙的眉心刚要为他的话松开,就听到他慢悠悠补了句:“男人味嘛,你没有,所以羡慕。”
余苏南:“......”
余苏南眉毛又拧了回去。
江温辞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毕竟这人不止一次说他香甜好闻,真的变态。
余苏南认真把他从上到下看一遍,尤其是脖子那里,扫过好几次。
视线隐晦,莫名又有些露骨。
江温辞误以为他在光明正大地挑衅,于是下意识站直身子,摆出一副颇神气狂妄的姿态。
——也光明正大打量了回去。
“怎么?想打架......”
“应该是我闻错了。”
余苏南脾气温和到离谱,江温辞这么拽地挑事,他也没露出半点不悦的神情。
跟他对上,江温辞总有种对棉花撒气的感觉,好像再怎么挑衅,对方情绪都不会有很大起伏。
倒还显得自己蛮不讲理。
“江温辞,你什么时候跟余苏南认识的?”瞧着余苏南离去的背影,宋逸心问。
这两人虽是一个学校,教室却隔得天南地北。
性格差距也是天上地下。
余苏南独来独往,身边没人敢亲近,反观江温辞,人缘奇好,在学校不管干什么,身边总围着一群人。
他们好像存活在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没有认识的机会。
关于和余苏南是怎么认识的,江温辞没打算认真回答:“前几天刚认识的,不太熟。”
他在长椅上坐下,拿起搁在椅子上的保温盒盖子,盖好,扯过两人中间那个保温袋,把饭盒放回去。
再不紧不慢收拾洒在一旁的那几盒五花八门的药。
宋逸心看着他动作的手,慢慢变得失落:“你要赶我回去吗?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江温辞收拾好东西,拉上袋子口的拉链,拎在手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她一眼:“走吧,带你去吃晚饭。”
晚上八点。
夜幕彻底拉扯覆盖下来,大街小巷陆陆续续亮起霓虹,灯火璀璨,夏日的浮躁得到沉淀,城市安静且繁华。
十八楼视野开阔,余苏南站在阳台,举目能望见遥远的淮江。
江两岸建筑算是城市地标,每日晚六点,雷打不动开始亮灯,古老和现代的建筑在灯光照耀下,变得通透而绚丽。
早从上世纪起,每年前来淮江旅游打卡的游客络绎不绝。
傅景在收拾厨房,大概是想走之前把厨余垃圾带下去。
手机叮咚响了两声。
余苏南立刻放弃过去帮忙的想法,拿出手机,垂眼浏览。
宠物生活馆店员给他发来三张照片,后面附带一大段留言。
是那只想跟他家翠花配种的哈士奇。
余苏南意兴阑珊,松松握着手机,很认真又不感兴趣地滑动照片翻阅。
拉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手指一停,闲散的目光顿时聚集。
注意力跳过主角富贵,落到旁边只露出半张脸的男生身上。
放大看了眼。
他退出照片,回复店员:【和江先生说,我们同意配种。】
思索片刻,他再发过去一条:【让他本人和我联系。】
“苏南,我走了。”
傅景拎走一袋垃圾,打过招呼,到玄关换鞋。
发送完信息,余苏南从阳台进到客厅,淡淡道:“送你下楼。”
江温辞本想陪宋逸心吃完饭就送她回去,他今天精力格外差,没有陪她的心思。
但是宋逸心不愿走,他只得陪着她到处逛。
晃眼到了八点,他耐心到头,直接用手机喊了辆车,把她塞进去送回家。
此时回到小区,脚步都是虚浮的,整个人发烧一样懵,尤其是身体内部,好像有团不明的火在燃烧。
进楼按电梯,站着等了几秒。
旁边有个一起等电梯的人,在安静地看手机,存在感太强。
江温辞忍不住转头,眸光往上抬,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不由发出一声哼笑,脑袋稍稍一偏:“哟,这么巧,又是你啊,下楼遛弯?”
听到他的声音,余苏南按灭屏幕,侧目看来。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江温辞脸上,然后下移,盯住他手里那个保温袋。
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下。
几秒后挪开眼,很冷淡地“嗯”了声,连句话都没有。
江温辞清晰感觉到被敷衍了。
他有点不爽。
“喂,”他吊儿郎当喊,见余苏南重新看过来,又懒散一笑,“你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叮咚——
电梯下来,在两人面前缓缓分开。
里面窜出来两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又陆续出来几人。
电梯腾空后,江温辞先动身进去,余苏南跟在后面,迈进电梯,站住在江温辞右侧后方。
江温辞家在十九楼,他按楼层时,顺便把十八层也按亮,等电梯门关上,他脱力懒洋洋倚在电梯角落里。
“想起来没?”他仰头望向对角线另一端的余苏南,闲闲地继续刚刚话题。
空间逼仄,所有气息相较于在室外,感受愈加明显。
余苏南又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比白天闻到的重上许多。
勾得他心思紊乱。
他抬脚,不受控地往江温辞那边移步靠近。
Alpha很高大,停在江温辞面前,像是要把他笼罩住一样。
又像是要把他逼进绝境,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干嘛?”对于余苏南莫名其妙的靠近,江温辞坦荡无比。
甚至连稍微躲开一点的想法都懒得有。
他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啊了声:“想赖账?倒不至于吧。”
眼前忽然撑过去一只手。
他本就靠在角落,余苏南堵过来,手再一挡,相当于把他困死在了这个死角里。
直到此刻,江温辞才生出戒备之心,下意识站直身体。
他再迟钝,当余苏南头往他脸上压时,也被刺激到反应过来。
他妈的余苏南这是又想占他便宜了?
捏紧拳头,他毫不犹豫往眼前那张脸上挥。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余苏南眼都没眨一下,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没用什么力气,轻轻松松把他拳头拉开。
“原来你这人没喝酒也耍流氓。”江温辞恨恨道。
他体力充沛尚且干不过余苏南,别提现在浑身乏力,根本就是毫无招架之力。
“别动,江温辞,你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
余苏南嫌他多动,另一只手也伸来,掐住他的脸,干脆利落往旁边一转。
随着动作,衣领滑下,江温辞左侧肩颈线露出,在余苏南眼底下一览无余。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关你屁事,你他妈是不是管太宽!”
江哥受控于人,十分没面子,挣了两下没屁点作用,极其恼怒。
在打斗上,他还没这么占下风过。
三番两次,不就是要他承认他注定干不过余苏南。
江哥身体可以不硬,嘴必须硬。
余苏南看着那块肌肉纹理流畅的皮肤,没了动作。
信息素很大可能是从那块地方溢出来的,但他没再进一步确认。
因为江温辞实在太抗拒他了。
他手上握着江温辞手腕,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灼热的体温,同时也察觉到了对方异常锐减的体力。
他有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过就算说出来,江温辞也不可能会信他。
恰巧此时电梯停下,有人要进来。
余苏南只得放开江温辞,退开几步。
后者几乎在他松劲的那一刻,立即十分不爽地扯回自己手腕。
力道带着暴戾,偏开头愤愤拽上衣领,转身面对门口,脸色极其难看。
外面按电梯的是个姑娘,似乎察觉到什么,踏进来时怔了怔。
电梯里氛围诡异,她犹豫一下,站在前面按好楼层,目不斜视低头玩手机。
姑娘去的楼层在两人上面,余苏南先到,迈出去前,再次深深看了眼江温辞。
后者倚在电梯壁上,眼梢低垂,心情不悦,眉目显得很不耐烦和凌厉,连再看一眼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余苏南走出电梯。
江温辞回到家,照例先去冲澡。
温热水流浇下,蒸腾出的水汽让他头晕目眩。
身体越来越烫,两条腿软绵绵,像是熬了一个星期通宵。
“这感觉......真他妈操蛋。”
江温辞两手撑墙,洗个澡都他妈想跪了,让他忍不住骂人。
对着浴室墙壁摆出面壁思过状,他捏了捏眉心。
伸手一拨,将水温彻底转到冷水那边。
洗完澡,套上衣服出来,擦着头发去了趟厨房。
从冰箱取出听冰可乐,单手拉开,倚在流理台边,一口气灌下去半罐。
感觉似乎清醒了些,他拎着饮料罐,懒懒洋洋踱回客厅。
躺进沙发里,看了十分钟电视,低头玩手机。
林声扬这只夜行生物,他刚上号,打算玩两把游戏分散注意力,对方向他秒发来一条组队邀请。
他也没犹豫,点了接受,进到对面房间。
“江哥江哥。”林声扬在那边试麦。
房间不止两人,二楼是个陌生头像,江温辞没在意,他位置在三楼。
打开麦克风,没大心情跟林声扬唠,便漫不经心地从鼻腔里嗯了声回应。
头发没吹干,还有点湿,他也不管,就这么躺在沙发里,姿势很慵懒,像只无骨的猫,看上去非常舒适。
“那啥,”林声扬边开游戏边聊,“江哥,我同桌叫啥你还记得哈。”
江温辞身体不适,连带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轻哂一声:“你有病?你同桌叫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他妈又不是跟你同班。”
林声扬一哽,不知道哪儿又惹到这位爷:“......你吃炸药了?”
“我吃导弹。”
二楼夹在中间瑟瑟发抖,又爱又怕。
心想收集到的情报果然没错。
听说江温辞一个艺术生,高中三年和体育班那边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架。
这脾气确实不太好惹,校霸就是校霸。
二楼在夹缝中小声发言:“不记得没关系,江哥,我叫邵晨。”
江温辞:“......”
反正尴尬的不是自己,林声扬甚至想笑:“介绍一下,二楼是我同桌。邵晨,三楼就是江温辞啊。”
空气静了瞬。
游戏正好进入选角色环节。
江温辞没游戏瘾,但玩得凶,操作的角色一般都是难度较大又花里胡哨的刺客,今天没兴致,随便选了个肉坦。
锁定后,他似是终于想起,忽然发出一声意有所指的短笑:“邵晨同学,你兴趣有点广泛啊。”
他指的是笔记本收集数据的事情。
邵晨不清楚,以为他真心夸奖自己,羞赧道:“也还好吧,只是对航空母舰和火箭发射比较感兴趣一点。”
林声扬:“......”
识趣地不吱声。
游戏进展火热,江温辞聚精会神冲锋陷阵,为队友抗下几乎全部伤害,林声扬一直在耳朵里叫。
“我操江哥牛皮啊!”
“江哥玩个肉盾也这么秀!真骚。”
“爹你好帅!!今晚上大分!”
一波又一波连环彩虹屁中,江温辞操作行云流水,把身体的不适完全抛之脑后。
这时,游戏界面上方弹出一条微信。
备注显示是宋逸心,江温辞抬眼皮扫过,随手滑走,心想等游戏结束再回。
几秒后,又弹出一条,这次江温辞没看,直接滑走。
玩游戏的时间过得很快,几把下来,不知不觉过去几个小时。
到后面江温辞觉得身体不舒服得越发明显,尤其是后脖子那块,一跳一跳烧着似的疼,靠游戏也分散不了注意力。
他没心情再玩,跟林声扬说了声,退出游戏。
按灭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他压住脖子,掌心下的体温灼热。
江温辞想着,得去找根体温计,测测是不是发烧。
刚站起,双腿猝不及防一软,浑身上下力气像是忽然在一瞬间抽尽。
他来不及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在某刻意识仿佛被人突然推进一个漆黑的空间里,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以为自己晕了很久,其实不过几秒时间。
手底下触感毛绒温暖,江温辞艰难爬起之余,欣慰拍拍冲上来充当肉垫的富贵:“真是没白疼你。”
话说完太阳穴一阵撕裂般的疼。
紧接着是浑身疼痛,说不出的难受滋味,感觉身体被强行拆开重组。
江温辞十几年过得顺心顺意,无病无灾,没遭过这种罪。
痛苦到脸色发白,冷汗转眼浸湿发根,凝成颗肆意往下滑滚。
短短几分钟,他脑海里冒出无数不好的念头——
花季少年午夜惨死家中,死因不明......
“老子刚过十八岁生日!”
江温辞驱散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不太能站起,扶着沙发边缘,探手去捞扔在最里面的手机。
恰巧此时铃声响起,有人给他打来微信语音。
江温辞被这声音弄得急躁起来,偏偏手酸软得要命,够了半天够不着。
混乱无序的晕眩感令他视线杂乱,四肢仿佛束有千斤重的石头,坠着他摇摇下沉。
微信来电结束,空气恢复悄然。
江温辞认命地停下挣扎,忽觉身边窜过去一道黑影。
手下沙发震动几下,江富贵跳上去,把他丢在沙发缝的手机扒拉出来,推到他手下。
江温辞枯木逢春,感动得都他妈想喊它一声贵哥了。
待他满含希望拿到手机,费劲全力解锁,只来得及看了眼微信聊天窗口,未读消息中,似乎有两条来自于余苏南。
没等他再进一步操作,手机电量耗尽,在下一秒自动关机。
江温辞:“......”
果然,命运的本质是戏弄。
他手指无力到拿不起一个薄薄的手机。
哐当——
手机从手里滑出,掉落地板,他疼到把自己蜷缩起来,整个人伏跪在地,勾着身体,呼吸声沉重,一下下砸在地面。
对他来说,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漫长很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而实际上却只有短短五分钟不到。
他意识散乱之际,隐约听到外头门铃声响起。
像在虚幻之处,强制催醒唤回他摇摇欲坠的薄弱意识。
是林声扬?
还是他旅游来回的父母?
亦或是什么陌生人?
热意像是从骨头缝隙里渗出,滚烫的温度软化肌肉,脑子迟钝到无法思考。
在门铃响半天后,他依稀听到有人喊了声自己的名字。
耳朵像是裹着层塑料薄膜,收听任何声音都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天外。
紧接着,耳侧迎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越来越近,直到站定在他身边,一双冰凉的手把他搀起。
鼻息间钻入一股异常好闻的木质冷香,宛如某种神秘蛊毒,丝丝缕缕将他包裹住。
他闻着味道,整个人由内到外被实实在在地安抚住,身心顿觉豁然,疼痛猛地骤减下去。
他差点发出声抑制不住的舒适低吟,手指微微发颤,忍不住缠上扶住他的那条手臂。
依赖的本能让他主动往气息源头靠去。
像无意识寻求热源的冰冻体。
这时,凌乱视野中,撞入一张熟悉的脸。
饶是如此弱势,看到这张脸,江温辞脱口仍很不客气:“我操,又是你。”
心间悚然,缠在对方手臂上的手指下滑脱离,强行紧握成拳。
察觉到他短暂的依赖和远离,余苏南面不改色,低低应了声:“嗯。”
扶起江温辞,往后一步就是沙发,他抱住人,顺势拖进沙发里,他陪着坐到一侧。
稳住江温辞肩膀,腾空一只手出来,摸向口袋。
骨头缝涌出的那种热意还在继续。
疼痛得到舒缓,江温辞脑子也逐渐从颠三倒四的眩晕状态中找回些神智。
只不过总想往余苏南身上挨。
江温辞意志力坚硬得像钢铁,却偏偏碰到余苏南这块磁性极强的磁铁。
被吸引过去好像变成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
江温辞迟钝半分钟,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余苏南,这是我家,你他妈......”
是怎么进来的?
“你家门锁,是智能密码锁。”
这跟他家门锁是什么款式有半毛钱关系?
余苏南从口袋拿出一支喷雾,修长拇指一滑,喷雾小巧盖子应声打开,落入他掌心。
他拿起喷雾,随手晃动两下,对着江温辞就要喷。
“等下。”江温辞余光里,粗略辨认出,这玩意儿好像是alpha和omega才会用的信息素气味阻隔剂。
他对余苏南举着这玩意儿往他脸上怼的行为莫名其妙。
下意识抬手挡住。
跟他的未知未觉不同,余苏南从进屋起,就闻到了很浓郁的omega信息素味,是很清甜的栀子花香。
像是闯入一处漫山遍野的花海,空气里馥郁的花香仿佛层层叠叠的密网。
omega信息素包裹下来,重到连他都控制不住失了下神。
江温辞信息素对他的吸引力,远比他想象中来得还要可怕。
“你要自己来?”余苏南对他阻止的行为也莫名其妙。
不过还是很顺从,张开手,把阻隔剂递到他面前:“那你自己来。”
“不是,我是beta,不需要......”
说到一半,江温辞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像是被掐住似的停滞。
他转头望向余苏南。
后者迎上他愣愣的目光,坦诚告诉他:“你是omega。”
“......”
“刚分化,信息素可能不太稳定,先喷阻隔剂把气味压下去。”
“......”
刚分化?
Omega???
Omega!!!!
老子那么猛!!!!!
余苏南却告诉他,他是只娇弱的omega!!!!!
江温辞在一分钟内完成震惊、错愕、不可置信、愤怒以及憋屈等复杂的心路历程。
一分钟后,他坦然接受事实,同时也坦然接受了余苏南那支阻隔剂。
余苏南见他啪地夺过东西,闷头喷完一整支阻隔剂,抿唇没有说话。
空气里雾霭般缠绵浮动的omega信息素渐渐消失。
“感觉怎么样?”余苏南接过空了的瓶子,替他扔进垃圾桶。
江温辞眉心紧拧,按住太阳穴,晃晃脑袋,缓了会儿,觉得身体里那种热意也褪下去不少。
他长吁口气,动动脖子:“还行嘶......”
“怎么了?”
“后脖子疼。”
江温辞反手摸向后颈,体温还是烫手,掌心下那块位置微微凸出。
那地方长了omega的腺体。
在他低下头揉搓时,整个暴露在了余苏南眼皮子底下。
Alpha视线掠过他微红的腺体。
一个刚完成分化、非常虚弱,且未被标记过的omega,在alpha面前低头,毫无防备地露出腺体......
像是主动送上门,堂而皇之的引诱。
余苏南眉心狠狠一跳。
饶是他自制力再强,此刻也忍不住口干舌燥,犬牙隐隐发痒。
他喉结滑动,眸光几乎是立即暗下。
在江温辞看不到的地方,alpha眼睛极其危险地眯起。
“江温辞。”
余苏南忽然哑声喊。
“啊?”
江温辞迟缓地抬起头。
一脸茫然单纯,刚分化带来的身体反应很强烈,他此刻看起来比平时迟钝又拙笨。
盯了他半晌,余苏南见他仍茫然着,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于是垂下眼睫,视线随之移开,缓缓道:“你分化太晚,身体可能会不太舒服,需要早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