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超过十八岁才分化,就是分化迟缓,而分化越晚,分化时带来的痛苦也越明显。
此时接近凌晨,余苏南不太放心江温辞独自去医院。
正想开口表示可以陪同他去,余苏南听见他抢先一步问出来:“你要陪我去吗?”
停顿下,一秒钟功夫没到。
他嘶了声,似是觉得不太妥,改口改得余苏南猝不及防:“算了,我还是叫林声扬陪我去。”
余苏南:“......”
拿上手机,江温辞走向房间,腿还是发软的,但比起刚刚,这点程度,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连上充电器,一分钟就能开机。
跟林声扬联系上,江温辞简单说明情况,三言两语挂断电话。
这个时候再看微信,江温辞发现,余苏南分别在九点和十二点给他发过消息。
九点他还在跟林声扬打游戏,余苏南消息是跟宋逸心的前后脚发来,他最后都给一起忽略了。
宋逸心说她到家了。
余苏南发的是:【你怎么样?】
十二点那个微信语音通话也是余苏南打来的,见没人接,后面跟了条三秒的语音。
语气浅淡,并无任何起伏:【我上来找你。】
结果五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自己家中。
转了一大圈,江温辞终于再次想起某个重要问题。
他走出房间。
余苏南还在客厅坐着,他穿的是黑色T恤,衬得肤色更加冷白,背靠沙发,很安静地在看手机。
这么看过去,余苏南身形姿态真的很挺拔标准,连玩手机这种最容易引起不健康姿势的活动,他脊背都是挺直的。
尤其是江温辞想到自己,平时站没站样坐没坐相,歪进沙发里就跟没骨头似的。
心里一对比,更显得余苏南规规矩矩端端正正。
灯光下他表情很淡,五官俊朗矜贵,黑色碎发微垂额前,看着是有些难以接近。
江温辞轻咳一声。
沙发里的alpha听见动静,不紧不慢撩起眼皮,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望向他的方向。
“你怎么还不走?”
客厅里没开空调,江温辞房间阳台和客厅阳台位置对着,门全部打开后,夜风唰唰对流,灌进屋内气势很可观,不开空调也很凉爽。
他去趟厨房,拿出两瓶冰水,其中一瓶扔给余苏南,他边拧瓶盖,边往旁边坐下。
腰背塌进沙发里,一条腿顺势抬高,架起很爷们儿的二郎腿,同时仰头喝冰水。
余苏南只浅浅喝了口,目光落在江温辞身上。
眼神微妙地转悠一圈。
江温辞很清瘦,但一点不显弱,喝水时露出侧颈,轮廓清晰优美。
他太没有戒备之心了,好像从不会设防的样子,明明在余苏南面前吃过好几次亏。
或者说,江温辞对自己分化成omega,深更半夜和alpha共处一室这件事,丝毫不觉有半点不妥。
“嗯?”江温辞嘴里包着口还没咽下去的水,脸颊鼓起,转头直面余苏南的注视,挑了挑眉。
余苏南视线收敛:“等林声扬过来我再回去。”
江温辞没拒绝,反正林声扬住得近,大概十分钟就能到。
场面有几分钟静谧,不凉不热的夜风拂过阳台薄纱窗帘,偶尔还能闻到丝丝清甜的栀子花香。
“你怎么进来的?”
扫向紧闭的门口,江温辞觉得这是个隐患。
余苏南坦坦荡荡,轻描淡写:“输入密码进来的。”
“你知道我家大门密码?”
在这个问题上,余苏南停顿半晌,而后给出个可信度不高的答案:“猜的。”
“猜......”
叮咚——
门铃被急促按响。
江温辞站起,走到一半,外面已经响起林声扬关心则乱的挠门声。
担心扰民,江温辞加快脚步,给林声扬开门。
“江温辞!你还活着吗?”林声扬来得很快,在门外气喘吁吁。
他接到江温辞说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院的电话,游戏打到一半挂机,一路跑过来。
“想什么呢。”江温辞笑了。
林声扬扑上来检查他身体,靠得很近,他也没躲。
“走,咱赶紧上医院。”林声扬就在玄关,没往里进,扯住江温辞往外拖。
旁边光线忽然暗下,头顶盖过来一道高大的阴影。
江温辞下意识仰头,对上余苏南轮廓疏离冷然的眉眼。
“余苏南?”林声扬茫然。
倏地,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嗖一下窜到江温辞身边,瞪大了眼,飞速拉下江温辞,在他耳边小声震惊:
“我操江温辞,余苏南怎么在你家里?”
他音量一分不小,震惊倒是十分震惊。
“嗯?”林声扬发现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骇然。
因为离得近,他闻到了江温辞身上的味道:“你怎么染了身omega的信息素?”
没等江温辞给他答疑解惑,他又扔出个疑惑:“宋逸心不是beta吗?你们俩约会难道还带着个omega?”
江温辞:“......”
江温辞发现余苏南站在身旁一动未动,似乎想走,但是被他们堵住去路。
脸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仿佛覆上层暗纱,显得幽沉,看不清五官,但好像并不是很开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不管怎么说,今晚他帮了大忙,江温辞对他态度坏不起来:
“一起下去吧,我们正好去医院。”
夜静更深,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
有余苏南在,林声扬格外文静和礼貌,见余苏南抬手按了数字十八,眼睛登时瞪成对铜铃,硬是不敢出声造次。
电梯停在十八层时,余苏南抬脚出去。
“余苏南。”
江温辞在身后叫了声。
等余苏南回过头,他冲对方一笑,毫无负担道:“今晚的事,谢了啊。”
余苏南很有涵养点点头,完全走出电梯。
“我操余苏南住你家楼下?”林声扬炸了。
“昂。”
江温辞肩膀往电梯上一靠,松散地歪过身子,懒懒回应。
“这什么情况?”林声扬快被好奇心给折磨死了。
“就,”江温辞调整站姿,慢悠悠说,“我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不是中暑,是分化了,然后余苏南他......”
他怎么知道的?
江温辞在脑海里捋顺遍思路,把自己捋一愣。
余苏南说过几次他身上有味道,感情是真的嗅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而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江温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忽然觉得余苏南貌似人品真的挺不错。
冷是冷了点,但脾气好像还行?
江温辞摸了摸鼻子:“余苏南他帮了我。至于他住我家楼下这件事,我也刚知道。”
林声扬无法接受,乱挥的爪子差点打到江温辞眼睛:“你分化了?你现在分化?你居然现在才分化?你他妈居然还分化成了只omega!!!”
电梯到达一楼,林声扬表情像是见鬼,时不时瞟向江温辞脖子:“所以我闻到的信息素不是哪个小妖精的,是江哥你自己的?”
“正解。”江温辞接受能力强,对此事已经没啥感觉了。
拿着手机,边往小区门口走,边上打车平台叫了辆车。
林声扬越想越觉得惊悚,难以置信道:“我操!江哥,你说你这么A的omega,以后哪个alpha敢标记你?”
闻言江温辞笑了声,按灭手机,手插进裤兜,语调自恋又浑气:“老子这张脸,不够帅气?”
“当然够帅!”林声扬溜须拍马信手拈来:“抛开内里不谈,江哥哥你长得真的很漂亮,喜欢你的那些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喜欢你的皮相。”
“林声扬,你变相骂我呢?”
分化的后劲儿残留在身体里,江温辞浑身还是有点疼,但完全可以忍受。
他也有精力跟林声扬闹,一抬胳膊,将林声扬捞到臂弯下,紧紧一勒,凶巴巴威胁:“说我没内涵?嗯?”
林声扬笑着轻拐了下,没完全挣脱,偏头抽了抽鼻子,察觉到异常:“余苏南又在你身上留信息素了?”
江温辞没注意,林声扬一提醒,他恍然也在自己身上闻到股十分淡的木质清香,有点像冬天的森林。
“不过也是,”林声扬道,“他一个alpha,跟一个刚分化十分脆弱的omega待在一块儿,能忍住没标记你就已经很厉害了。”
这一段话,江温辞没听出重点。
反而揪住某个不太重要的点,莫名很在意,气势凶狠:“我脆弱?”
林声扬刚想身体力行,单手掀开勒住他脖子的那条手臂,用事实来证明刚分化的omega有多脆弱。
没想到江温辞语气一松,竟是无条件妥协:“我当时连手机都拿不动,他一只手能把我抱起来。”
沉默几秒,林声扬叹口气:“你把你家密码告诉我吧,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好第一时间找到你。”
要不然江温辞这次分化,他能第一时间将人送去医院。
“你不知道?”江温辞随口道,“我家密码就是我出生年月日。”
午夜的医院灯火通明,江温辞从急诊出来。
手上拿着检测报告,底下某一行项目特别标注出来,那是代表omega的激素水平,上面数值远远超出最大阈值。
他粗略扫过眼,掏出手机,站在路边对着检测报告拍了张照。
低头点开微信,给他老妈老爸发送过去。
通知完父母,他随意叠起报告,往口袋一揣,脸上是完全把此事不当回事儿的表情。
回去路上,林声扬把医嘱念到江温辞耳朵起茧:
“医生说你分化迟缓,一开始发情期不稳定,跟我们正常omega每个月一到两次不一样,你可能一个星期两三次,一次三到四天,要随时随地随身携带好阻隔剂和抑制剂......”
“对了,抑制剂你知道怎么用吧?”
“......”
到家已是凌晨。
江温辞无比困倦,把林声扬赶去客房,飞快洗澡躺下睡觉。
阖上眼皮,脑海里飘过急诊医生说过的话。
怕明天忘记,他又睁开眼,摸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打开跟余苏南聊天框,手指在屏幕前思索片刻,敲击:
【医生说我这种情况挺危险的,还好你来得及时,谢了兄弟。】
【好像是因为有你的信息素,我后面才没那么难受。】
停顿几秒,他瞥见上头那个未接的语音电话。
迟疑地再发了条:
【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江温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拖拖拉拉洗漱好,从房间出来。
林声扬居然已经起了,正在客厅沙发里,守着台笔记本电脑,紧张兮兮盯住屏幕,神情焦灼不安。
“干嘛呢?”江温辞瞅他一眼,懒洋洋进厨房。
从冰箱拿出牛奶和面包,随手将两片吐司塞吐司机烤上。
林声扬声音从客厅传来,听起来像是松了很大一口气:“靠!吓死老子,还好录取上了。”
江温辞动作一顿。
蓦地想起,今天高考出录取结果。
他随手将牛奶丢在流理台面,出去挤到林声扬旁边,把他腿上的电脑抢过来。
页面停留在林声扬的录取结果上:宁泽大学。
他退出去,把信息修改成自己的。
点击查询那刻,心脏不由自主悬起,屏住呼吸,隐隐有些紧张。
页面跳转。
信息完全显现出来那一刻,林声扬同时转身,热情激动地朝他伸出手掌:“校友!校友!果然是校友!校友你好!”
江温辞清楚看见“宁泽大学”几个字,顿时心里一松。
刚起床的慵懒劲儿全被意气风发取而代之。
他笑得轻松,伸出手跟林声扬一撞一握:“意料之中,江哥出手,易如反掌。”
考上宁大,林声扬算正常发挥,江温辞是考神附体。
所以林声扬接下来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浏览宁大官网时,不忘提醒江温辞:“江哥,找个时间去还愿吧,感谢考神,助你上岸。”
江温辞叼着块吐司,手里拎着瓶刚热好的牛奶,拖着散漫的步伐走来。
“还什么愿,这是我个人实力的展现,江哥从不搞拜考神那一套,纯属自我催眠。”
语气好贱好拽,好欠揍。
林声扬思绪从宁大官网中抽离出,依稀回忆起某个画面。
转过头,见江温辞坐下在沙发另一端,给牛奶戳好吸管,惬意吃着早餐,一副毫无心理负担的样子。
林声扬问:“那你考前一天拜的是谁?”
江温辞回想了下。
时间隔得不久,他很快想起。
旋即勾唇笑,坦然又趣味十足,一点不遮掩:“还能是谁,我拜的当然是我们全校第一。”
“余苏南?”
“三次模拟考总分都七百多,我拜一拜他成绩单不行?”
那刚刚是谁说这一套纯属自我催眠?
江温辞脑回路清奇到令林声扬无法做出反驳:“他本人知道吗?你在私底下拜他这件事,好像挺不礼貌的。”
“不知道。”
江温辞解锁手机,看到昨天发给余苏南的微信,对方今早八点给他回复了。
他懒散挑了下唇。
单手敲字,眼睛没从手机里抬起:“我这不,打算请他吃顿饭。”
在林声扬印象里,这俩人根本不熟,除了昨天余苏南帮忙有些意外,其实能看出来,江温辞对余苏南挺没好感的。
于是纳闷:“你请他吃饭干嘛?”
江温辞:“还愿。”
林声扬:“......”
林声扬继续看官网信息,觉得这事儿根本没谱。
余苏南那种连班级聚餐都不参加的人,他不觉得江温辞能请得动。
“江哥,余苏南这人吧,有个众所周知的缺点,平时对人爱答不理,是有点孤傲在骨子里,不参与任何聚众活动,更何况你俩也不熟。”
“那也得看谁的面子。”
林声扬愣住,颇觉意外:“他同意了?”
江温辞嗯了声。
余苏南给他的回复很简洁:【有时间。】
对于别人要请他吃饭这件事,他甚至都不客套地推脱一下。
显得还挺迫不及待。
江温辞笑了,眉眼一弯,也爽快回复:
【行,晚上呗,天幕广场,你想吃什么?】
余苏南:【你定就行,我都可以。】
江温辞回了个OK的表情。
夏季的夜晚来得迟缓。
七点一过,天幕最后一道斑斓云彩沉入夜色,街灯一盏盏点亮,城市陷入繁华的灯海之中。
江温辞选好锅底,将点餐的平板推到对面余苏南手下:“想吃什么自己点。”
火锅城位于天幕广场商城五楼,假期生意格外火爆。
江温辞提前预定,也只订到大堂靠近窗边的位置,大小包间早被预约光了。
“这家店你吃过没?”江温辞无所事事靠在椅背上,没话找话。
抬眼望向余苏南。
对方正在认真浏览菜品,低垂眉目,抽空答:“没。”
好像手下拿的不是平板,是份考卷,他正在考场认真严谨地作答。
这种诡异的代入感,把江温辞都给迷惑到,冷不丁想起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他目光下移。
落到余苏南那双手上。
余苏南手腕上带着块纯黑色的手表,款式简单但绝对不是便宜货。
他手指很长,腕骨突出,是一双很有男人味的手。
五指扶住平板,因太过白皙和干净,指尖在灯下泛着微白的光泽。
他点完单,抬手越过桌面,把平板送到江温辞面前:“好了。”
江温辞收回视线,接下来检查一遍。
觉得点的份量不多不少,差不过够两人吃,便直接下单。
稍微一留心,他发现余苏南点的东西正好也都是他喜欢吃的。
没想到两人口味还挺像。
等上菜的那几分钟里,江温辞翻看了一下今天艺术班群的消息。
已经八月份,学校录取结果基本都出来了,群里全是各种报喜和祝贺。
江温辞考上宁大,消息一出来,在群里仿佛水入油锅,炸了整整一天。
随手往上一翻,全是艾特他的消息。
【我操操操操!!!!江温辞考上宁泽大学了!!!!!】
【!!!!!!!!】
【!!!!!!!!】
【这么狂!】
【你江哥还是你江哥!】
【听说江温辞志愿就填了一个学校,宁泽大学,本以为他这是自暴自弃,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是不是就是来自1%血量的绝地反击?江哥不管游戏还是学习,都帅的一批啊!】
【江温辞本来就很厉害啊,宁泽市金奖全国大赛银奖,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到的吗?】
......
江温辞随意看了点历史聊天记录,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发言逗到挑唇轻笑。
翻到下面,话题渐渐走偏。
【话说,江哥女神考的哪个学校?】
【宋逸心啊,应该也是宁泽大学吧,江哥不是为了她才报考的宁大吗?】
【不知道,宋逸心没统计到。】
【私信没回电话也没接,不会是......】
“江温辞。”
听到对面出声,江温辞注意力从聊天群里转移,见面前锅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沸腾,菜也送上来不少。
忙按灭手机,反扣到一旁,拿起筷子:“抱歉啊抱歉,看了下班群消息,那什么,你想吃什么自己往里下。”
余苏南吃饭也很规矩,应该是被食不言寝不语教育长大的。
相比之下,江温辞好像有多动症。
喝水时,他注意到,余苏南面前的碗筷很干净,清汤寡水,不见一滴红油,便顺嘴问了句:“你不吃辣?”
“嗯。”余苏南点头,夹起一筷子蔬菜,放入白色高汤锅底中,难得多解释一句,“去年之前,都是在北方生活。”
宁泽市属于南方城市。
相较于北边,区别较大的点一个是冬季的湿冷,还有一个就是饮食习惯。
“噗呲”一声,江温辞开了瓶冰啤:“北方也有能吃辣的城市啊,你是哪里人?”
“京安。”
这个地名对江温辞来说还挺熟悉的。
他拿过两个杯子,分别往里头咕咚咕咚倒酒,闲聊:“我小时候也在京安住过一阵。”
余苏南抬眸看来,眼神微微闪动。
江温辞开瓶和倒酒的姿势太过熟练,一看没少出去浪。
酒液灌入杯中,白色泡沫迅速堆积至杯口。
他拎起其中一杯,放到余苏南面前:“那地方挺好啊,怎么跑这边来了?”
“因为。”余苏南扶住杯子,灼灼目光掠过眼前男生。
随后不疾不徐饮口酒,稍做停顿,缓缓道:“这里有重要的人和想要的东西。”
话到这里基本可以停住,再往下就是余苏南的私事了。
江温辞点到为止,哦了声便打住话题。
“你在京安,待过多长时间?”余苏南忽问。
火锅咕噜咕噜冒得欢快,升腾上来的烟雾缭绕,对坐的两人看彼此脸都有些模糊。
周遭吵闹得很。
余苏南听见对方啊了一声,停住筷子,偏头努力思索,陷入记忆深处寻找答案。
这个过程持续挺长时间,余苏南从容不迫捞出辣锅里的几片羊肉,放到对面碗里。
“好像不到一年。”江温辞心安理得夹起余苏南送来的羊肉,放进嘴里嚼。
记忆一旦开闸,有关画面零零散散冒出。
但他记事向来只记得个大体框架,里面具体细节懒得去深究回忆。
“我妈是京安人,那一年她跟我爸都没空,把我送给外公带,去京安我多大来着……十岁吧好像。”
余苏南安静听着,并且感到深深无奈。
明明都十岁了,还不会记事。
“我外公在京安开画室,手下带着学生,记得当时有个来学画的小孩,特别笨。”
江温辞边吃边说,聊到这里,唇角扬起,像是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他眼睛一弯,像对漂亮的月牙。
余苏南搁下筷子,靠住椅背,专心听着,目光很自然地垂落在江温辞身上。
琥珀色的瞳眸被灯光照得剔透,里边儿情绪闪烁不明,看着温和,但似乎隐隐埋着波涛汹涌。
江温辞:“我每次去画室都能碰见那小孩,小小的,穿得干干净净,漂亮得像个娃娃,就那种SD娃娃,妥妥一个笨蛋美人,学半个月素描都不会,后来外公把他塞给我。”
说到这,他又停住,抓住路过的一名服务员,要来一听冰可乐。
估计是辣到了,余苏南见他脸色微红,眼尾也忽然变红,像是染上层胭脂。
他拉开易拉罐,仰头往喉咙里灌饮料。
随着他吞咽的动作,细巧喉结不停上下滚动。
浓郁的火锅味下,余苏南闻到股很淡的花香。
看来辣得不轻,信息素都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江温辞放下饮料罐:“我操,这家火锅店的辣度不太稳定啊,我上次来点的中辣都没这么辣。”
就算坐在空调底下,他鼻尖也被辣出一层细汗。
从余苏南角度看过去,江温辞双唇像是染了层水光,湿润光泽,还微微红肿着,看着就引人犯罪。
“别吃辣锅了,煮越久越辣。”
余苏南视线每落一个地方都是光明正大,说话时,他目光刚从江温辞唇部离开。
那种缓慢又意味深长的打量。
江温辞下意识舔舔唇瓣,感觉好不对劲。
好像有一道细微电流,猛地爬过脊背。
具体怎么不对,他又说不出。
毕竟他是个毫无经验的纯哥,要是林声扬在,指定能一眼辨出——
我操余苏南这眼神好不清白!
余苏南用漏勺把高汤锅里的肉捞出,悉数夹进江温辞脸下的小碗中。
随着一系列照顾味十足的动作,他兴味盎然地问:“然后呢?那个特别笨的小孩。”
“我在京安只待了一年不到,断断续续教他半年,”江温辞道,“大家都说那小朋友不太合群,但我觉得他好粘人。”
夹起一片毛肚,没入浓汤中。
江温辞看着翻滚的汤花,等待毛肚烫熟的过程,稍作感叹:“他好像挺喜欢我,可我连他叫什么都忘记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绘画这条路上走得怎么样。”
话落,空气静滞片刻。
远处人声喧杂哗闹,筷子偶尔敲碰到锅沿发出轻响。
这一方空间忽然安静下来,与喧囔的环境格格不入。
“磕噔”一声,余苏南把金属汤勺轻轻搁在锅边缘:“他早就放弃了。”
江温辞:“?”
余苏南把盛出来的小碗骨汤慢悠悠推到他面前。
眸子一扫,浅浅瞥过他的脸,轻描淡写道:“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怎么知道?”帮忙挪过那碗汤,江温辞好奇怪。
余苏南靠回椅子,语气不咸不淡:“猜的。”
“......”
江温辞扶着碗,正打算喝口汤,听到这个熟悉且不靠谱的答案,抬起眼:“你能换个说法么?这么会猜你怎么不去给人算命?”
接下来那句音量放低,像是自言自语:“我家大门密码你丫的都能猜到,干脆去买彩票呗,准中。”
余苏南被他弄得没脾气,又无奈又想笑,眼神命令:“喝你的汤,算命和猜密码也就只在你身上有用。”
江温辞本来就准备喝汤,听到余苏南这么说,已经埋下去的脸扬起,非要嘲讽回来,哼笑一声:“哦,原来你就这点能耐。”
“......”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多小时。
江温辞回到家,翻看手机,发现七点半给宋逸心发的消息她还没回。
便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无人接听。
江温辞只好暂时作罢,放下手机,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接下来几天,江温辞提前辞去洗浴中心的兼职,日子过得格外清闲。
他家超市门口低调地拉起火红横幅:
“为庆祝我儿林声扬考上宁泽大学——今日起,进店消费满300打九五折,满500打九折,满1000及以上打八五折并免费赠送土鸡蛋十枚!”
自从搞了这个活动,他家生意增长趋势十分可观。
以至于林声扬被他妈强制安排进去打白工,顶替刚离职的收银员岗位。
整天生活在和大爷大妈讨价还价的水深火热之中,林声扬仿佛在体验江温辞前两个月的搓澡时光。
在篮球馆泡了一天,江温辞累到直接按住地板席地而坐。
他后脑勺顶着墙,额前散乱碎发全被一条黑色发带撩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汗水吸进发带,少量沾在颊边,少年脸型轮廓分明,眉眼漂亮凌厉。
他背抵墙,手指懒洋洋举着水瓶喝水。
清瘦的手臂肌肉匀称好看,小腿修长有力。
全身热气腾腾,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信息素丝丝外泄。
若有似无的清甜花香,像春天煦暖的风一样往篮球馆四处飘散。
好几个人从他面前经过都回了下头,察觉到这个omega身上沾满信息素。
“那个......”
有路过的omega想提醒,江温辞看过去,对方直接吓到闭上嘴。
“没、没什么......”
对方被他凌人的气势唬住,以为这个omega本身就是这么狂妄嚣张,带着信息素也毫不在意。
江温辞见对方吞吞吐吐,也懒得理。
休息够了,起身大摇大摆往厕所去。
他走后,离得不远的那个球场中,alpha视线随着他的背影移动,神色若有所思。
“苏南?”傅景喊了声忽然走神的人。
余苏南回头,简单交代:“你们继续。”
脚下很干脆地往外走去。
“这条鱼咋跑了?”某个抱球的男生擦把汗问。
另一个打趣道:“看见漂亮的omeg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