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小夫郎—— by一春
一春  发于:202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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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含岫心头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往他们最不希望见到的方向的发展了。
定王手底下足足有十万大军,现在还没有全部进城,一是因为这么多人肯定不可能一窝蜂涌进来,二是赫连曜阻击的缘故,别看他们遇到的人不算多,但谁也说不清他们后边能有多少人。
侍卫首领面色严肃,迅速道:“按照之前的吩咐,化整为零,四散开来!”
“林东你们过来,跟着我拦住叛军片刻!”
侍卫首领语速极快地对楚含岫赫连泽道:“泽少爷楚大夫,你们赶紧扔下粮食,往宫门处跑。”
所谓的化整为零,是他们出发的时候侍卫首领说的,一旦遇到眼前这样的情况,三千人分开跑,但是总体而言都是往东城那边绕,回到宫内。
而侍卫首领,会带着侯府的那十个侍卫,以及从各府上抽来的侍卫护院,拦住叛军片刻,为逃走的那些人争取一点时间。
能不能活命,全看各人的造化。

第130章
运粮的三千多人,普通的平民百姓占了大半,他们从未受过什么训练,对上这些杀过人,见过血的叛军,别说反抗,能迈开腿跑都是好的。
能稍微挡挡的,也就是从世家官员家里抽来的那些护院小厮和侍卫。
但是京都里九成以上的世家贵族都跟着周行撤走了,留下来的少之又少,能抽来的人手也就三四百人。
被侯府侍卫首领让尽快撤退的楚含岫望着对面的叛军,语速极快地道:“跟那些百姓相比,我习过武,还能挡住一二,张武……”
楚含岫看着被自己买来,练武小半年,已经脱胎换骨,跟着来搬粮食的张武等人。
还不等他说话,张武就道:“东家,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谁不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我们手里的刀砍在他们身上,他们一样会死会疼!”
他身后,跟他一样也是被楚含岫买来的其他奴仆也扯着嗓子吼,都把别在腰上的大刀拿在手里。
侯府侍卫首领没少在侯府里见到楚含岫,知道他在侯夫人,侯爷心头的分量,依然不想让他冒险。
还有府上的泽少爷,也不该在这儿。
然而对面的叛军可不会给他们磨叽的时间,差不多有千数的人快速地往他们这边冲过来,手里染血的刀刃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他们的皮肉!
侍卫首领只得急匆匆地交代一句:“用旁边的屋子遮掩一二,我们人少,不宜跟他们正面冲突,拖延片刻时间全力往后撤!”
他们才几百人,人数悬殊之下那些世家官员的护院小厮和侍卫有些慌张,脚步凌乱地往旁边的院墙跑去。
赫连泽,阎天阔,张武他们离楚含岫最近,他们一闪身散在两座院子的院墙中间和后院院墙处。
楚含岫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叛军,那柄从侯府带出来的剑已经出鞘。
剑招,他练过无数次,《天璇御清》的内力功法,他也每日都在修习,从不间断,他甚至还跟张武他们一样,在平安的教导下跟奴仆们实打实地过过招。
但是他知道,现在他要做的事,跟之前做的完全不一样。
不远处映过来的火光中,叛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楚含岫猛地一握剑,在叛军往他们这边冲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一横——
这个叛军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一察觉到楚含岫手里的剑挥过去,立即举起手里的刀格挡。
然而他眼里只有一抹寒光闪过,下一瞬,他双眼圆瞪,颤抖的手摸向脖颈,湿热的触感让他恐惧。
“砰。”脖颈喷溅出血液的尸体倒在地上。
楚含岫握剑的手顿了顿,下一刻,顺势挽了个剑花,挑开源源不断涌过来的叛军的两把刀,利落地从他们的空门离刺过去。
这边挨着东城的边,好歹沾着一点贵气,好些有点家底,还想让家里孩子考取功名的人家都会往这边聚拢,导致这边的宅院比其他地方更密些。
这恰好给楚含岫他们提供了一点喘息的机会,狭窄的院墙间隔和巷道迫使人数比他们多的叛军也只能在这些小道离跟他们周旋,让他们免于被一来就包围的困境。
但是楚含岫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他们这边的人。
“呼……呼……”
跟楚含岫没怎么分开的赫连泽气息粗重,眼看着一个叛军趁他杀正面的叛军的时候狠狠把刀往他侧腰那儿扎,心下一狠一脚把正面的叛军踹得踉跄几步,手中的剑反手一挥,把这个差点儿偷袭到他的叛军杀死,“含岫,你怎么样,还好吧?!”
距离他们跟叛军交手已经过去一刻还要多,根骨较好的赫连泽手腕已经隐隐酸疼,他有些担心楚含岫。
楚含岫迅速扫了眼周围,“没事,首领,阿泽,我们该往后撤了,这边来的人好像越来越多,再不撤就会被更多的叛军剿杀!”
“对,我也觉得他们的人好像更多了!”赫连泽边杀边退,突然,刚被他们清理过的,倒着十几具尸体的院墙左边传来些许轻微的声音。
侍卫首领和阎天阔脸色一变:“有箭,快避一避!”
话音还未落,上百支箭飞过来,他们赶紧躲到院墙的转角处。
侍卫首领道:“楚大夫说的没错,有更多的叛军涌过来了,我们得赶紧撤!”
“楚大夫泽少爷,你们先走,我跟兄弟们断后,快!”
紧急关头,楚含岫不敢耽误,叫上张武他们撒开腿就往后边跑,一边跑一边注意前边的房屋地形,尽量走能遮挡些的地方。
其他还活着的护院侍卫和小厮也拼了命地跑,他们身后,不仅没少,反而比之前多了两倍不止的叛军正追赶而来。
忽然,就在他们往后跑了一百来步的时候,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让跑在中间的楚含岫心头一紧,赶紧出声提醒:“往窄巷子里跑,他们的骑兵追来了!”
普通习武之人根本跑不过马的四条腿,要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被身后的骑兵追上,往狭窄的巷子跑,至少能拦住马。
然而队伍最后边的人率先跟追上来的叛军遭遇上了!
兵器交击的声音,惨叫声,马蹄声,突然之间乱成一团。
楚含岫回过头,就看到那些被抽来的权贵官员家里的侍卫护院被冲散了大半,才一照面,就损伤了不少。
叛军骑在马上本就占据了很大了优势,速度快,刀刃在速度的惯性下难以抵挡。
能撑住的,也就只有侯府侍卫首领和他手底下的那十个侍卫。
可那么多的叛军,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楚含岫迅速往周边扫了一眼,当看到旁边竟然有一家卖麻绳的铺子,脑袋里迅速闪过许多东西,对平安张武,还有一起撤退的护院侍卫道,“去那边拿绳子来,无论如何都要先绊住几匹马,不然我们难以脱身!”
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有火光映照着,但视线也不如白日,那些叛军能看到他们有所动作,更清晰的却看不到。
跟着平安张武他们把几大卷绳子拉开,还截了数根挽在手里,楚含岫大声道,“快,给后边的人缓口气!”
说着,他用力将手里的绳子向着离他们只有三四丈远的马腿投掷过去。
这时这些绳子的真面貌才露出来,除了他们手里拿着的一端,投掷过去的那一端绑着随手拿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增加重量,投掷力度和角度合适的话,可以缠绕住马腿。
楚含岫瞅准的就是侍卫首领前边的一匹马,绑了一块磨刀石的绳子一脱手,飞过去缠住了最前边的一条马腿,站在他身边的人赶紧过来帮着狠狠拽住。
来去自如的马发出愤怒的嘶吼,顺畅的跑动也被影响到了。
侍卫首领没有一刻的迟疑,手中的刀刷地砍断那只凝滞的马腿,趁着马背上的叛军跌下来的时候一刀毙命。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解决面前的骑兵。
但是叛军的骑兵可不少,后边围上来的不骑马的叛军更多,楚含岫用这个法子,只是想减轻一些压力,他对着侍卫首领等人道:“快退,这边!”
边说,他们这边也不停,手里的绳子不停地扔过去,就算不能拴住马腿,也能制造一点阻碍。
已经负了两处伤的侍卫首领又杀了几个叛军,嘴里带着血腥气,带着剩下的人往楚含岫他们那边跑。
跑到楚含岫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侍卫首领才发现楚含岫他们撤退的地方居然还用绳子绕着墙,柱子,做了简单的绊马的设置。
楚大夫的急智,实在高于一般人,侍卫首领气喘着想,脚步没有丝毫停歇,跟在楚含岫他们身后往皇宫跑。
突然,就在他们快接近东城边缘的时候,西城那边传来几声震天的巨响。
楚含岫往那边看了一眼,心头明白肯定是赫连曜和那边的叛军弄出来的动静。
那么多叛军入城,大部分都被赫连曜带着人引到西城去了,要不然,他们想来这边搬粮食,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是不知道这几声火炮的声音,意味着什么……
身后的叛军追得很紧,他们剩下的两百多人不能按照最近的直路走,怕遇上其他已经进来的叛军,届时被前后夹击,插翅难飞。
他们撤退的路线是之前搬粮食的那条路,从北城和东城后边绕一个半圈。
眼看着再有二十分钟他们就能跑进宫门了,忽然,他们前边窜出十几个踉跄的人影,而下一秒,这些人被全部砍杀。
楚含岫等人的步子狠狠一顿,望着忽然出现在前边的一小股叛军,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追在他们身后,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叛军也看到了自己的人,那股被人遛在屁股后头的恶气终于全部爆发出来,高声道:“拦住他们!”
要拉近不足百米的距离需要多久?
楚含岫现在就能告诉所有人,眨眼之间!
追着没来得及撤退的百姓砍杀的叛军看到了楚含岫他们,死死地堵住了他们前边的路,后边的追兵也至。

平安和一直没有离楚含岫太远的赫连泽声音都带着几分血腥气,往楚含岫身边靠。
楚含岫的肩膀和腰腹处,几乎同时中了两支箭,腰腹那里不怎么看得出来,但从肩膀流出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他握着剑的手已经被血染红。
楚含岫忍着疼,运转异能往两处伤口涌去,然后丝毫不犹豫地这段箭尾,以免影响自己的动作。
他异能的最大的弊端,就是必须要双手接触患处才能治疗,要不是修习了《天璇御清》,现在受伤,他也做不到运行异能,让异能到两处箭伤那儿,稍微止一下血,治疗一下。
只是效果没有用手直接治疗明显。
“我没事。”楚含岫道,他干涩的喉咙咽了咽。
但也只是现在没事儿了,再过七八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他们这点人就抵挡不住前后夹击的叛军,全死在这里。
楚含岫眼角的余光看着被围在一处的,从数百人锐减到一百多人的赫连泽,阎天阔,侯府侍卫,平安张武以及其他人,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茫。
加上这一世,他已经活了三世了,却一世都没善终……
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
只希望他救回来的赫连曜,还有搬回去的那些粮食,能够起到一些作用。
就在楚含岫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亲眼看见几个眼熟的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东城方向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根本不等他们或者叛军看清这些人是谁,簌簌的箭支一窝蜂地飞过来,拦在他们面前的叛军眨眼间少了一小半。
楚含岫一怔,看向来人,只见不算宽阔的街道上,骑马而来的最牵头的人一身银光甲,头上戴着银光头盔,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鼻梁及以下被狰狞的甲面覆盖。
他身后佩着两柄重剑,手里拿着一把比其他人更大的弓,箭壶里的箭一根接着一根飞出,每一根都直直穿透叛军的脖颈,一击毙命。
他们这一百多人里,除了张武他们人,还有一小部分人,都见过这副银光甲。
以往数年,武安侯赫连曜归京,穿的都是这副银光甲。
“是侯爷!”
“侯爷来了!”
“我们有救了!”
刚刚还自知死期将至,死气沉沉的一百来人瞬间有了力气,拼了命地往赫连曜他们那边跑。
楚含岫也在人群里,他们跑的方向是赫连曜他们侧面,以防挡住他们,给他们造成麻烦。
当他从赫连曜侧面跑过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属于赫连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看向赫连曜露出来的那双凤眼,点了点头。
然后发觉赫连曜的目光在他肩膀和腰腹两处停住。
“没事。”他张嘴做着口型。
赫连曜眉间皱起,低沉的声音经过银光面甲,显得更加冷和沉:“通往宫门的路上已经清理,你们速速进宫。”
“其余人听令,料理了这些叛军,回宫。”
“是。”
楚含岫他们一路跑回皇宫后,一直在宫门处等着他的沈阿爹还有陈春赵嘉树他们看见他安然归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落下,就看到他肩上和腰腹处的伤,吓得面色都变了,赶紧催着他去找邢大夫看看。
其实不止他,好不容易回来的七八十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楚含岫看向受伤比他还严重的侯府侍卫首领,点点头:“好,阿爹,陈叔赵叔你们别急,师父他老人家医术高超,我这点伤不碍事的。”
楚含岫让奴仆里没受伤的,扶着如侍卫首领这般受伤的人,去靖国侯府住的宫殿那儿,邢大夫还没从靖国侯府搬出来,就跟着撤到皇宫,也住在那边。
侯夫人和颂和苑里的下人们如何关心爱护他不提,七八十人里,六十多人带伤,在侯府下人的帮助下,受伤较重的先诊治,受伤轻些的排在后边。
楚含岫算是受伤比较重的,排在前边由邢大夫取出肩膀和腰腹处的箭支。
外表再像男子,在除了楚含岫自己的人眼里,他跟男子也是不同的性别,邢大夫给他取肩膀上的箭头的时候,楚含岫只露出那边肩膀,咬着一根软木道:“师父,您动手吧。”
他肩膀处的伤口已经经过清洁处理,即将要给他取箭头的邢大夫也仔细地清理过器具,手还用热水洗过,又搓过醋。
这些都是楚含岫送给他的小册子上提到的东西,那上面说,他们所处的人世,有许多他们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的活物,这些活物会附着在一切东西上,可要是人的伤口沾到,会被寄生,攻击,伤口便会发红,发热,腐烂。
这也是为何人被器物划破皮肉,明明看起来只是很小的伤口,却会发热丧命的原因。
拿到小册子后,邢大夫就用兔子猪崽试过,对比过,信了这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说法。
除了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做法,最重要的,就是邢大夫自己琢磨出来的具有麻醉作用的汤药。
熬煮过的汤药放得微凉,然后用棉花蘸着,浸遍整个伤口。
邢大夫手持着一柄锋利的小刀,看了看楚含岫,干脆利落地下手。
“……”这可不是现代效果十足的麻药,只是涂抹在伤口的汤药,刀一划开皮肤,楚含岫就疼得额角抽搐了一下。
邢大夫一边避开重要的经脉,一边拿起一根细长木片,把划开的肉拨开,道:“万幸,这股叛军用的箭是普通的箭支,而不是带有勾头的箭,只要划开一些皮肉就能取出。”
“带倒勾的箭,想要取出来,就只能把那团肉一起割了,哪儿中箭哪儿就是一个坑。”
“铛——”
取这支箭,对邢大夫来说太简单了,箭头很快被扔到旁边的盆里。
用金针封住楚含岫肩膀处的几条经脉,止住血,邢大夫给他清理了伤口,缝合,再敷上一层药,继续给他处理腰腹的箭头。
楚含岫疼得脑门上都是汗,但意识在疼痛的刺激下,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想到外边受伤的侍卫首领等人,以及跟赫连曜阻击叛军,受伤一定更严重,人数更多的禁卫军,道:“师父,皇宫这道最后的防线,咱们守的时日一定不会太短,那些受伤的兵卒要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怕是不好。”
“您瞧瞧,是不是要把撤到宫里的懂医术的郎中聚在一块儿,弄个临时的军医点?”
邢大夫冲洗着他腰腹的伤口,“小小年纪,一天那脑瓜子就不停地动,你还是先顾着你这两处伤吧。”
“要留疤的,你一个小哥儿家……”
楚含岫抿着唇,亲眼看着邢大夫划开腰侧的皮肉,疼得龇牙咧嘴地道:“不缺胳膊断腿就好,留点疤不碍事,师父,我说的这事儿……”
“老夫晓得了,待会儿等侯爷回来,就去通禀。”
突然,就在楚含岫腰腹处的箭头取出来,正在包扎的时候,屏风处闪过一道人影。
最不喜在救治病人时被打扰的邢大夫头也不抬地道:“老夫手上的病人马上就好,请在门外等候——”
他话音刚落,人影出声:“邢大夫,是我。”
“侯爷?”
楚含岫也转过身望去,屏风那儿站着的,不是赫连曜又是谁,他身上的银光甲还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一米九几的身高加上甲胄,简直跟楚含岫现代玩的游戏里的战神建模一模一样,银光甲上的斑斑血迹更增添了几分真实的凶性。
赫连曜站在屏风那里,伸手扣了银光面甲的两边,取下面甲,俊美的面容内敛,“含岫伤势如何?”
“回侯爷,射箭之人准头不错,但力道不足,箭头入得不深,修养修养就可。”赫连曜锻炼双腿的时候,楚含岫废了不少的心思,邢大夫算是知道赫连曜对楚含岫有不少感激之情,并不奇怪赫连曜有此一问。
只是赫连曜前来,他以为赫连曜受了伤,一边快速给楚含岫包扎,一边询问赫连曜的伤势。
一手拿着面甲,站在屏风处的赫连曜道:“我并未受伤,听闻含岫中箭便来探望一二。”
邢大夫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赫连曜,又看了眼自己的徒弟。
赫连曜什么性子?
那是个出身顶级勋贵之家,又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年,凭借着无上的军功封侯的侯爷,性情冷,说一不二,除了在老侯爷侯夫人面前,鲜少有软和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却因为听闻楚含岫受伤,连身上的银光甲都没脱下,就来探望。
邢大夫脑袋里的那根弦猛地动了动。
侯爷,无妻无夫郎。
徒弟,才十六岁快到十七岁,也还是个没出嫁的小哥儿。
他们两人……
邢大夫的目光直白得很,楚含岫赶紧道,“不是师父您想的那样!”
“师父,我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就不耽误您了,您继续为人诊治吧。”
楚含岫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好衣裳就往外走,他一走,赫连曜也抬脚跟了上去。
穿着一身银光甲的赫连曜实在是太显眼了,望着不停地看向他们的百姓和侍从,楚含岫摸了摸鼻子。
还不等他说话,赫连曜道:“去我的居所。”
楚含岫看向他的腿,点点头:“嗯。”
顶着一堆人的眼神,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专门为赫连曜收拾的宫殿。
靖国侯府进宫后住的宫殿是最靠近皇帝周行居住的乾天殿的守元殿,前后两套宫室,宽敞又明亮。
侯夫人带着赫连泽赫连静他们居住在后边的宫室,赫连曜和老侯爷居住在前边,至于旁边配套的偏殿等小一点的住所,侯府的下人们挤着住进去。
赫连曜一回来,原本在蘅霄院伺候的几个下人就走上来,为他脱下身上的银光甲,楚含岫就在旁边看着,当赫连曜身上的银光甲被放到一旁,仅穿着一身冬天的窄袖衣袍,颤动的膝盖露出一些异常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走到赫连曜跟前。
下意识地,他就想要蹲下身去看看赫连曜的腿,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这才想起自己带着伤,便直挺挺地站着,道:“侯爷您坐下,把裤腿捞起来我看看。”
赫连曜扬手,等殿内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后,望着楚含岫:“我无碍,先将你的伤治愈。”
楚含岫眨了眨眼睛,咕哝道:“侯爷您知道我有异能,撤到宫里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怎么……”
“我担心你,不忍你疼痛,纵使知晓你有异能,不会有事,亦免不了担忧。”赫连曜的话接着他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楚含岫望着赫连曜,张了张嘴,愣是没把这话接下去。
自从赫连曜跟他摊牌,说对他有意后,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平日里两人相处都跟从前没什么差别。
现在赫连曜乍一将对他的关怀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见赫连曜的场景,以及那会儿为了诊治他的双腿和穴位,跟他发生那样的关系……
那些画面实在是太限制级了!
楚含岫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但莫名地,那些画面像变成了钩子,在他心底轻轻地勾了一下。
这一下,让楚含岫身体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尾椎骨那儿酥了酥。
“……”楚含岫狠狠摸了摸鼻子,食色性也,人总有脑子开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刚才那反应也没错。
就是,在赫连曜这股另外一个当事人面前想起那事儿,还生出一丢丢不合时宜的感觉,有点糗。
他微微垂着头,抬起手放到自己肩膀和腰腹的两处伤口处,比从前凝练了许多的乳白色光芒出现,一会儿后,放下手:“已经痊愈,侯爷你……不用再担心。”
“侯爷你坐到椅子上,把腿搭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我看看。”
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治好了伤,并不影响动作后,赫连曜周身凝结的那份冷才散了一些,依照他说的,坐到椅子上,将两条腿露出来。
两个多月的复健,赫连曜的腿上已经不再像刚刚治疗结束那会儿那样苍白瘦弱了。
肤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腿上有一层肌肉,看起来就十分矫健有力的模样。
但是因为经脉血肉还未复健到最好的状态,赫连曜要是跑得过快,或者用腿上功夫,会有凝涩僵硬之感。
楚含岫看着他时不时颤动一下的膝盖,站在椅子旁边道,“您的双腿长时间使用,还是会有些反应,我给您按一下吧,用异能舒缓舒缓。”
都是以前做惯的事儿,楚含岫把心底那点异样压下去之后,一边用异能给赫连曜按腿,一边说起跟邢大夫提起过的集结皇宫中会医术的郎中的事。
这事正中赫连曜的下怀,在霁州永州的时候,军营中自然设立得有军医,军医们也都是熟手,应付起大批受伤的伤患也很迅速。
但定王谋反突然,太医院的御医又几乎跟着周行撤走,那些跟着赫连曜阻击叛军受伤的禁卫军的治疗成为一个难题。
赫连曜去邢大夫居住的宫室,一来是见楚含岫,二来就是想与邢大夫商议受伤人员一事,不过刚到那边他就看到了排在外边等着治疗的人,知道邢大夫已经接手了此事,心便放下了一些。
救治的事儿说完,楚含岫看了眼赫连曜,道:“侯爷,东大营的立场如何?”
“东大营的甄枕,已经派人前来与我表明,不会投靠定王,我让其带领人马暂退几十里,营造溃散的假相,等候宫里传出的消息。”
楚含岫松了一口气:“那宫里现在可用,能用的人手便不多了?”
“宫墙坚固,宫门高大,定王想破宫门并不容易,届时传递消息给甄枕,里外联合,京都之危可解。”
要是说这话的是其他人,楚含岫会心存疑惑,但从赫连曜嘴里说出来,他便信了。
如果连赫连曜都做不到,解不了京都之困,那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心中安定,跑上跑下好几个时辰,又差点儿命丧敌手的楚含岫眼睛困得直泛涩。
但是他可没有现在就睡下的念头,几万叛军马上就要往皇宫这边来了,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侯爷,我现在抓紧时间用异能帮您梳理一遍全身的经脉,您直接躺着吧。”
赫连曜点头,楚含岫轻轻呼了一口气,把异能凝聚在指尖,落在他的额头上……
“侯爷!”
“侯爷!”
“叛军来了!”
正梳理完最后一条经脉,赫连曜翻身而起,边将头盔穿戴好,边对楚含岫道:“接下来一段日子,会是很惨烈的守城战,定王兵强马壮,但凡有两成机会,都不会轻易退兵,你带着郎中收治伤兵时一定要万加小心。”
话音一落,赫连曜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大步离开。
楚含岫也运转了几圈功法,驱散困意和疲惫,快步跟上去。
楚含岫在末世里生存了几年,血腥和死亡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跟末世恐怖的丧尸病毒相比,冷兵器造成的鲜血和死亡并不算什么,但他依然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刺痛双眼。
一个个的青年,中年人冲上去,又一批批地倒下城墙,从阶梯上摔到宫内的墙角下。
高呼声,叫骂声,箭支的尖啸声,刀剑砍进身体的声音,全笼在耳朵边,遮掩了其他的声音。
楚含岫挎着药箱,踉跄地扑到刚从城墙上拖下来的伤兵跟前。
这个伤兵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肚子被爬上城墙的叛军捅了一个窟窿,血把半边衣裳全浸湿了,眼看着活不成。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伸手拽了拽楚含岫的衣服:“替我……给我……家人带……句话……”
“有什么话留着给你的家人说,”楚含岫蹲下身,直接将手伸进他的衣裳里,借着衣裳的遮掩,控制着异能涌入他的身体,大部分作用于他深处的伤口,以免处理伤口的人看出异常,小部分用作止血,堵住他流失的生命力,“你们过来,这个伤兵能治,抬到后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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