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小夫郎—— by一春
一春  发于:202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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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的时候,楚含岫也看向赫连静:“平时多跟静哥儿练练。”
坐在一旁的赫连静:“……”
赫连泽也看着自家二哥,不是他自傲,他的根骨和天赋比自家二哥好一大截,加上他用的剑,自家二哥用的是鞭子,现在他已经可以随随便便吊打自家二哥了。
望着面色认真的楚含岫,赫连泽嗯了声,“我会的,至少以后二哥要能把你揍趴下。”
赫连静:“……”
楚含岫唇角微勾,露出些许笑意。
侯府各处院子都是主人的小天地,楚含岫跟赫连泽赫连静赫连筝赫连如他们到侯夫人的颂和苑用了午膳,才跟情绪依然难以平复的他们道别,去找最后一个道别的人,赫连曜。
只是他刚跟蘅霄院院门处的侍卫说了这事儿,侍卫就道:“楚大夫,侯爷他方才出府了,您看看,您是在院儿里等一会儿,还是……”
楚含岫有些诧异:“侯爷不在?”
这倒奇怪了。
他来侯府这么久,赫连曜出府的几率十分小,不用一只手,两根手指就能数过来。
现在可是赫连曜双腿恢复的关键期,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中断恢复出去。
楚含岫想不明白里面的关节,也不想了。
左右他去忻州还有一个多月,有的是时间来告诉赫连曜。
他对看守院门的侍卫道:“不用了,我就先回去了。”
“是,”侍卫可不敢在他面前托大摆架子,恭恭敬敬地道,“楚大夫您慢走,侯爷回来后小的会如实将您来过一事禀报给侯爷。”
楚含岫点点头,转身回楚大夫那边。
这么会儿功夫,平安已经帮着邢大夫收拾了好几口箱子的药材。
这些药材不是市面上的大路货,全是邢大夫自己采摘,或是去集市上买的质量很好的新鲜药材自己炮制的,哪一样都十分珍贵。
看到他回来了,邢大夫直起腰,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回来了,怎么样,侯夫人他们是不是说了好些办法,想让你留在京都?”
楚含岫:“跟侯夫人他们用了午膳,师父您呢,用膳了吗?”
邢大夫指了指旁边的小厮:“你让他天天盯着我,我还能不吃?”
“好了,让平安就收拾到这儿吧,你那儿要准备去忻州的事,应该更忙,回去吧,剩下的我一个人慢慢理。”
这些东西就是邢大夫的命疙瘩,要不是平安跟着楚含岫学了几手,也让他见识到细致的一面,绝对不会允许平安碰。
楚含岫颔首:“那师父我和平安先回去了,大后天我来接您去四方街。”
“去吧去吧,来的时候多赶一辆骡车,我这儿东西不少,一辆装不下。”
“好。”
冬天天色昏暗,黑得比夏天秋天更早,楚含岫和平安从侯府出来的时候偏下午一点,天色就已经能跟夏日的傍晚相媲美。
且天空没有夏日绚丽灿烂的霞光,灰扑扑,阴沉沉的天穹仿佛一个厚厚的盖子盖在众人的头顶上,叫人觉得压抑。
楚含岫特地让平安绕去集市,买了一整头弄好的猪,扛着两扇猪肉回到四方街。
“东家回来了?”老院子里的王婶子郭夫郎看到他回来,十分高兴地迎上来。
楚含岫跳下骡车,指着后边绑好的猪肉:“咱们这边留一只后腿和五花肉,晚上做了吃,其他的分一分,送到两边院子。”
楚含岫不抠,也知道锻炼的人得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才能更快地成长,所以手底下的奴仆练拳脚的时候米面足量,三五不时地买点肉改善一下伙食,大家伙都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大惊小怪了。
郭夫郎力气大,举起菜刀三下五除二就卸下一条猪后腿:“是,东家,咱们晚上吃锅子吧,这腿蹲软烂了,拆成坨坨肉放汤里,煮萝卜都香!”
“你和王婶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去找我阿爹他们。”
楚含岫刚离开的侯府后院跟此刻回来的四方街,都一片安宁,而皇宫内,气氛比一开始那会儿更加诡谲紧绷。
两边大臣争论不休,各有各的说辞,但随着被召去的赫连曜亲至,老侯爷和兵部尚书徐达语气比刚才硬了些。

第125章
这么多的争论,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也确定不了有效的办法,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龙椅上的周行。
他们说得再多,都要大越如今的天来做决定。
但是周行的面色从刚才开始就不好,当以徐达为首的一众官员想让他即刻派人出兵时,周行的脸色猛然苍白,一只手捂着额头:“朕……”
跟徐达他们来来回回扔了无数句话的马大人眼睛一转,立刻呼天抢地:“陛下,陛下!”
“快宣太医,宣太医,陛下龙体有恙!”
两份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只有殿内的众位大臣和周行知晓,外面被叫远的太监宫女都不知道他们方才的吵嚷是为何。
听见马大人的声音,立刻慌了,旋身就往太医院跑去。
对他们来说,九五至尊的周行是主宰着他们的生死,周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今日当值的他们脑袋绝对不保。
徐达砰地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冲上去大声呼喊周行:“陛下,徐州危急,潞州危急,霁州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咱们要尽早打算啊!”
“陛下,求您立即下旨让朝中将军领着西大营的守备军,急援霁州!”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捂着头的周行似乎疼得更严重了,瘫软在龙椅上似乎陷入了昏迷。
离周行更近的马大人秦大人等大臣像一团慌乱的蚂蚁,个个着急不已。
他们纷纷指责徐达:“徐大人,陛下龙体欠安,无论有何等紧急之事,都应该以陛下龙体为重。”
“今日商议之事,还是等明日陛下醒来后再说吧。”
跟徐达站在一块儿,脾性比他更急的另外一位大人突然手指着他们:“奸贼误国!”
“平日里一个个为了银子为了利,穿着这身官袍装得人模狗样,现在百姓有难,大越危急,却缩着脑袋当乌龟。”
“大越有你们,真是大越之耻!”
一番话,瘫软在龙椅上的周行手指动了动。
马大人秦大人等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李桢,休得放肆!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来人呐,陛下龙体欠安,李桢罔顾陛下龙体,殿前失仪,先拉下去,等陛下醒来再说!”
“秦甫。”被周行召入宫中,却又没说几句话的赫连曜坐在椅子上,望着正致使宫廷侍卫的秦甫。
言辞激烈的秦甫像一瞬间被掐住了脖子,剩下的话愣是没从喉咙里说出来,他瞳孔紧缩,望着赫连曜。
明明赫连曜只叫了他的名字,他却动也不敢动了。
赫连曜的目光没在秦甫周行那边停留,眼眸里似乎带着几分讥诮,对徐达李桢道:“我们走。”
徐达李桢誓死要让周行派兵支援霁州和徐州潞州,此刻没达到目的,一万个不想走。
可是开口的是赫连曜,是暗中将他们这一众官员整合到一起,与曾经的郑德泽,现在的秦甫等人分庭抗礼的人,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赫连曜身上,退出大殿。
一行人齐聚靖国侯府,一路上焦急得头发都要立起来的徐达和李桢彻底忍不住了,急切地站在赫连曜跟前:“侯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陛下龙体欠安——”
赫连曜抬手:“真欠安,还是假欠安,你我心知肚明。”
“陛下他心中早已倾向秦甫等人的提议,退至凌江以南,踞天险而苟活。”
徐达,李桢,以及一些朝廷官员身体一怔,面上露出痛苦和茫然,以及悲愤。
在官场浸淫数年的他们,真的没有看出陛下这次的异样,来得太巧合了吗?
可他们除了劝谏陛下,别无他法,陛下是大越的天,是大越的主心骨,哪怕这个天,这根主心骨有些问题,他们也要撑着,不能让这片天塌下来,让主心骨断掉。
身为人臣,劝谏君主,为百姓谋福祉,是他们该做,应做的。
赫连曜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道:“京都绝不能退,这一退,北方各州府百姓将会被东来国齐国敌军蹂躏,大越气数不再。”
“徐达,我会命人立刻仿制西大营的兵符,和任命尚启为将的圣旨,届时,陛下身边的陈福会亲自带着这两样东西,去西大营,尽快奔赴徐州潞州。”
他看似无波无澜的一番话,在场的数位大臣目光怔愣,身体停顿。
老侯爷的目光也沉了几分,看着自己的儿子。
徐达的脑袋都是懵的,“侯爷,仿制兵符,假传圣旨,都是重罪,您——”
徐达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嘴唇颤抖,不敢置信:“侯爷,您要做那乱臣贼子吗?”
不少反应过来的大臣纷纷看向赫连曜。
他们这些人,要么出自京都勋贵之家,要么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通过科举,直上青云。
然而无论哪条路,他们最先学的,就是忠君二字。
但是现在赫连曜要做的事,与他们背道而驰。
靖国侯府的蘅霄院里,突然之间不复刚才的吵嚷,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几乎快一年,在外人面前从来以残废形象示人,下半身没离开过椅子的赫连曜手撑着两边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米九几的身高,以绝对的鹤立鸡群的态势立在众位大臣面前,赫连曜道:“自今日起,这乱臣贼子我赫连曜做了又何妨,诸位,是走是留皆随心,我绝不阻拦。”
“……”
跟来的所有大臣用惊异,骇然,敬佩等种种目光望着他。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身体健全的赫连曜有多么地令敌人害怕,令追随他的人心甘情愿地拜服。
哪怕如今大越局势十分不妙,但只要赫连曜恢复一事传出去,都能让东来国和齐国投鼠忌器,至少,不会再这么肆无忌惮地掐着大越的脖子,直入腹地。
徐达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他脸上的神情犹如被风吹动的云,不停地变幻着形状。
他嘶哑地道:“侯爷,您永远是大越的武安侯,万民敬仰,一旦迈出这一步,史书工笔,一定会牢牢地记着这一笔,您,将背负着骂名,遗臭万载。”
他离赫连曜最近,赫连曜目光微垂,就能看到他。
赫连曜薄唇轻启,声音冰冷,“我驻守两州十载,封这武安侯,可是这个武安侯,却救不了两州敌人铁骑下的百姓,救不了更多即将被东来国齐国屠戮的男女老幼,那这武安侯不做也罢。”
“徐大人,你有治世之才,亦有为民之心,何不与我重换日月,为万民而当这乱臣贼子。”
徐达乃是周行刚刚登基那年钦点的状元郎,满朝官员,文采他独占六分,其余人分余下四分。
这些年,他与赫连曜走得近,是因为他看得出赫连曜虽是武将,却与他一样,有一颗为民之心。
但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与赫连曜不再是一路人。
他始终犹记,熟读书本那一日,先生郑重地教导他的两次,忠君。
徐达脸上的神情冷静,而又严肃,直直地回望着赫连曜:“我自知势单力薄,无法制止武安侯今日所做之事,武安侯尽可将老朽杀了,让老朽成为你这乱臣贼子起事的第一条亡魂!”
“为大越,为圣上,老朽死不足惜!”
来的时候,大臣们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
武安侯要造反,徐大人誓死不从,两人就像水与火,没有相融的机会,只能你死或者我亡。
而这些大臣,心里短短几个瞬间,就闪过许多许多的念头跟想法。
赫连曜道:“徐大人说笑,不为其他,单为徐大人为大越,为百姓做的那些事,我就不会让徐大人有事。”
“只是事还未成,要劳烦徐大人在自己府邸待几日了。”
“赫连曜!”徐达的神情终于有些变化,语气甚至带着几分颤抖,“侯爷,此时正是你立不世之功的大好时机,挽狂澜于此刻,你就是大越最大的功臣!”
赫连曜薄唇微抿,目光如炬:“然后,再坠一次马,当一次废人?”
徐达:“……”
众大臣:“……”
周行和朝堂里那些人的手脚,在他们为赫连曜做事的这段时间已经全然知晓。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是至理名言,但……有些人做得也太早,太迫不及待。
再想到从皇宫出来时龙椅上那位做的事说的话,一些大臣心内的天平不断倾斜,终于,当着徐达的面,第一个大臣站出来:“拜见侯爷。”
第二个人也很快站出来,“拜见侯爷。”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四五个:“拜见侯爷!”
每站出来一个人,徐达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当一直追随他,认同他的李桢也给赫连曜行礼,徐达胸口最后一口气吐出来的同时,脊背挺得更直。
赫连曜抬手,让两个侍卫进来:“送徐大人回府,这几日,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让徐大人离开你们的视线半刻。”
“是。”两个侍卫领命,一遍看着徐达,防止他自缢,一边带着他回徐府。
而剩下来的李桢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赫连曜的腿上。
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拜见侯爷!!!”

第126章
“起来吧,如今局势危急,我们要尽快将霁州徐州潞州的战况摸查清楚。”赫连曜现在能够走和站的时间比刚开始那会儿好多了。
只要不跑不跳,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
当然,练武的阻碍更大一点,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他坐回椅子上,对李桢等诸位大臣道:“方才我说的,依然不变,李桢,仿制的兵符和圣旨很快就会送到你手里,有陈福与你接应,不会引起西大营王元的怀疑。”
“至于东大营,暂不可动,那是京都周围除开禁卫军之外最后的兵力,一旦调动,京都便是一座空城,若有意外难以应对。”
“那霁州怎么办?”从刚才开始一言不发的老侯爷忧心忡忡。
“霁州最新的城防图泄露,东来国那边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情况估计跟永州差不多。”
“我会沿途征粮收拢府兵,驰援霁州。”这是赫连曜从知道永州霁州相继出事最先想到的法子,东来国和齐国来势汹汹,一起攻城一定是私下里结盟,定好了攻城的日子,就是想让大越两处国门被破,大半北方只能拱手让人。
要是他自己双腿没好,面对此时的战况,他也觉得棘手。
但是现在他双腿恢复,能做的事情便很多,只要他稳住霁州周边,就能弥补永州战况的弱势。
他说自己亲自领兵去霁州,几位大臣心里都有了底,心底的焦急都散了几分。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
就在赫连曜和几位大臣商议好此事,连拿着假兵符假圣旨的尚启准备明日就点兵点将,解救徐州潞州的这天晚上,变故徒生。
半夜,赫连曜眼睛刷地睁开,内力不再遮掩,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一米两米三米,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他离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仿若掌控幽灵的大手,看到了京都东城门北城门被打开,一个个人影鱼贯而入。
赫连曜手一挥,屋内烛火一下子全都摇摇晃晃日点亮,他翻身下床,“有人夜袭京都。”
从他醒来,就跟着一起醒的青然面色一怔,瞬间紧绷:“侯爷!”
“立即叫醒老侯爷,控制住禁军,另外着人奔赴东大营,回守京都。”
“侯爷,尚将军带领的西大营——”
“来的正有西大营的身影,恐已生变,尽快。”
“是!”
人悄无声息地进了京都,肯定是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而按照时间,以及西大营掺和进里面推断,来的绝不是东来国或者齐国,更大可能,是大越某位一直怀有反贼之心的王爷。
整个蘅霄院都是侯府暗探,赫连曜一动,就全都动了起来。
当赫连曜动作极快地穿上一身银光锁甲,暗探已经将他前些日子就从库房里取出的两柄重剑递上来。
明明只是两柄匠人捶打的死物,在这一刻,竟然仿佛发出了轻微的颤鸣,似是欢喜于持有自己的人终于归来。
赫连曜一左一右,拿起两柄重剑,将其中一柄反手插入银光锁甲后背专为重剑制作的卡子处。
侯府大门处,一匹浑身犹如黑墨,却又神骏无比的马儿亢奋地刨着蹄子,不停地甩动着油光水滑浓密的鬃毛。
当赫连曜出现的那一刻,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亲昵地往他身前拱。
“墨云,”赫连曜动了动还未完全恢复好,但骑在马上已无碍的双腿,抓住马鞍,飞身上马,“走——”
“咴!!!”离开战场快一年的墨云兴奋地高高扬起前蹄,犹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一人一马,几不可用肉眼看见。
安宁了百年,繁华至极的京都,突然之间大变。
无数正在睡梦中的京都百姓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些声音。
永州陷落……
打到徐州……
霁州也不保……
昏庸天子周行已经跟众嫔妃,皇子黄孙收拾好东西,不要京都和北方了,要退到凌江那边的南方去……
声音轰隆隆的,别说睡眠浅的,就是一向睡得死沉死沉的人,也被吵醒了。
被吵醒的平民百姓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跟家里人嘀咕:“外边说什么呢,怎么吵吵闹闹的?”
然而他的妻子孩子还来不及仔细听了告诉他,一家人就都听到了。
“永州已被齐国攻破,徐州潞州也已尽陷齐国之手!”
“霁州兵败,东来国直下青州!”
“皇帝老儿贪生怕死,已经跟他的妃嫔皇子们撤往凌江以南!”
“我等乃是安王麾下神兵,诛杀昏君,还我大越山河!诛杀昏君,还我大越山河!诛杀昏君,还我大越山河!”
声音轰隆隆的,近在耳边,床上的一家四口瞬间变了脸色,突然,刷地一声,床上喷了一道血,蒙蒙的暗影里,数个人影从床前走过,他们手里的刀剑影子也被拉长,仿佛能一剑穿透屋内的一家四口。
“呜呜呜呜呜!!!”最小的,还不足三岁的孩子被吓哭了,抓着自家父亲母亲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男人浑身都在发抖,下意识去捂自己孩子的嘴巴,可是下一秒,单薄的窗户被刀柄破开,几个大汉站在外头。
他们身上脸上手上全是血,用刀柄撞开窗户的那人另外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双目圆瞪的人头。
男人一家认得,那是他们的亲大哥,就住在他们隔壁。
“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
床上的一家四口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墙缝里去,而那个大汉将手里的人头一扔,翻身跳了进来,面对男人一家的苦苦哀求,他狞笑一声,手起刀落先把两个小孩儿的人头削了,当他们的人头咕噜噜滚到被子上,夫妻二人浑身犹如石头般僵硬的时候,再一刀将男人的头砍了,最后,撕开女人本就单薄的中衣——
京都的东城和北城,挨着城门口的地方很快沦为火海,惨叫声哭泣声怒吼声连绵不绝。
而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定王,一身双肩负龙的铠甲,生着周姓皇室标志的三角眼,塌鼻梁,嘴唇肥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杂着烟雾的空气,享受地听着耳朵边的声音。
二十多年了,整整二十多年了,他终于又回到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骑着马在他身侧,面色阴郁的男人道:“王爷,入宫吧,有咱们王府豢养的五万兵卒,再加上一路跟来的那群起义军,和西大营的三万兵马,咱们没有任何可犹豫的!”
“哈哈哈哈哈哈,”定王大笑,对男人道,“你说我那皇兄多蠢,要不是他自己将赫连曜弄成残废,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进宫,我要让他瞧瞧,我和他到底谁才是赢家。”
周恒与周行,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当年先皇迟迟不立下太子,下边的皇子争斗得厉害。
周恒的野心从来就不小,但是谁让他运气不好,没有得到靖国侯的扶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皇兄登基为帝,还被打发到穷苦的犄角旮旯去。
这些年,周恒一直在周行那儿扮演好弟弟,当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原本按照他的打算,十年前就想动手,扭转乾坤的。
然而老天爷摆了他一道,赫连曜横空出世,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动弹。
就在他以为自己还要继续蛰伏,日日都要尝透毒虫蛇蚁啃食心脏的痛楚之时,京都竟然传出赫连曜坠马成残废的消息。
好啊,真好啊,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消息传过去的那日,周恒就做了入京都,登基为帝的计划,直到今日,才彻底实现。
周恒望着那些在外城胡乱做事的起义军,皱着眉对阴郁男子小声道:“现在还用得着他们,今夜过后,把他们全部料理了,当成本王登基之后的第一份功绩。”
“绞杀流窜入京的贼子,如何不彰显本王的非功伟绩。”
“是,王爷谋算高深。”阴郁男子确实佩服,这位定王其貌不扬,但一肚子的阴谋诡计,非常人能及。
外城的火和惨叫声,不仅惊动了锦衣卫和禁卫军,还惊动了各大世家的侍卫护院。
不消片刻,各处都收到了风声。
再一探查,居然是定王入京谋逆,都已经从东城门和北城门进来了!
“你说什么!”昨天夜里装病,等赫连曜等人走后才跟秦甫几个得心的大臣说了好一会儿话,已经决定退凌江以南的周行目眦欲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太监面色惨白,急匆匆地道:“启禀陛下,定王他打进京了!”
再次确认的周行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来了多少人?!”
“他东大营西大营是干什么吃的,让人摸进了京,禁军呢,把禁军叫来!”
宫廷侍卫首领走进来:“陛下,探子已经摸清了,定王带来的兵马足有五万,还裹挟了一些乱贼,西大营……已然投靠定王,情况危急。”
当了几十年皇帝的周行彻底慌了,五万兵马,加上西大营的兵马,还有乱贼,周行连脾气都来不及发,声嘶力竭地对宫廷侍卫道:“立即退出京都,去凌江以南,去凌江以南!”

第127章
皇宫里突然乱起来,太监宫女们命如草芥,实在害怕成为定王的刀下亡魂,自然是扒拉着皇上,皇上去什么地方,他们就去什么地方。
后宫嫔妃们更是如此,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生怕被周行扔下。
而也得知东来国和齐国来势汹汹,定王还来掺一脚的高门权贵之家,也想跟着一起撤到南边去。
在南边,他们不仅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东来国和齐国打来,还能继续当他们的皇亲国戚,高门权贵,傻子疯子才继续留在这里!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着急忙慌的声音,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被搬上马车,然后急匆匆地向着那边快速撤去。
撤退的宏大队伍里最显眼的,莫过于身穿龙袍的周行,但是他连头也没回,在宫廷侍卫,一部分禁军,锦衣卫的护卫下,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头。
此刻的京都,只剩下还被蒙在鼓里的贫民百姓,以及一些纵使知道消息,也选择留下来的那一小部分人。
住在北城的楚含岫因为睡前修习了几个小时的《天璇玉清》,睡得比较沉,被平安叫醒的时候眼前还有点模糊。
然而一听到平安说京都有贼人破了城门,已经快冲到他们这边的时候,下意识一翻身起床,抓起衣裳就往身上套:“怎回事?!”
上辈子这个时候楚含岫还住在平阳,并没有听到有人说京都出事。
那可是京都啊,但凡有一点小事肯定都会传得很远很远,更何况是被贼人破了城门这么严重的事。
楚含岫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会——
突然,他一下子想到定王。
难道他这只蝴蝶煽动翅膀,在改变了老侯爷赫连曜的人生轨迹的同时,也让定王谋逆一事发生了改变?!
他记得那个告诉他老侯爷死因的侯府下人说过,定王入京,带了数万兵马,直接强扣宫门,杀了所有皇室血脉。
而京都的西城北城,被趁乱的贼人烧杀劫掠,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死去的百姓堆成了山。
楚含岫心脏鼓动着,口干舌燥,他立即对平安道,“把张武他们全部叫过来,我们动静小一些地往后边退!”
他一边说,一边跑去厢房里叫沈明轩楚含玉他们:“阿爹,阿爹,快醒醒,含玉,快醒来啊!”
他声音一点儿也没留,睡着的沈明轩和楚含玉一下子就醒了。
楚含岫来不及跟他们说了,道:“有贼人打进京都来了,快,我们先往后边退一下!”
“你们赶紧去叫含清含茗,陈述赵叔他们!”
他的模样,还有嘴里说的话,让沈明轩和楚含玉一下子怔住,有贼人打进京都了,有贼人打进来了!
沈明轩的脸一下子惨白,他想问楚含岫,上辈子定王进京不是这个时候,怎么突然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他不敢耽误,抓着楚含玉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地把衣裳往身上裹,仔细看,连手都是抖的。
很快,深夜中原本静悄悄的院子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明轩楚含玉,陈春楚含清,赵嘉树楚含茗,还有一直住在这儿的王婶子郭夫郎,苏瑞祝秋玲全都站在了院子里。
下一秒,去叫人的平安也回来了,身后跟着苏正,王大叔,张武,四十多个人。
楚含岫道:“什么也别带,快点往后边退,能跑多快跑多快。”
“跑的时候注意周边,遇到城里的乱贼一定要小心,你们虽然练过武,但没有见过血,不一定比那些人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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