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啊妈,哭花睫毛就不好看了。”鲍皇叔拿着纸巾为古兰丹姆擦眼泪,柔声哄着:“这次您来看我,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还以为得有几年才能跟您见面,想不想去美国?我带你们去纽约玩玩,回来的话,签证还能在加拿大多待半年,年底陪我过完春节再回去。”
“那怎么行,儿子,我也想多陪陪你,可你爸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他连饭都不会做,要不是太想你,我也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下。”
过了半天,鲍皇叔才说:“嗯,我知道了。”
“儿子,”古兰丹姆轻声叫着,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认识的女孩子都不够漂亮?新疆的那些叔叔阿姨都跟我们很熟的,要不托她们在那边给你找个最漂亮的女孩子……”
“诶哟妈,说了半天您怎么又绕回来了?再说,您怎么知道我身边没漂亮的?放心,我找的绝对漂亮。”
古兰丹姆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小司机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鲍皇叔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小司机,人家是D大的研究生,能写能画的,可有才了。”
“艾尔肯,你不会真的想和他怎么着吧……”
“是啊,我还就想和他怎么着!”
“什么?!不,我不喜欢。”
“没关系,我喜欢就成了。”
“儿子,就算你不接受女孩子,也不能找他那样的。”
“为什么?”鲍皇叔的语气严肃起来。
“太漂亮的命都不好。”
“妈,您这可是有点不讲理了。”
“这孩子心思重,长得好容易惹是非,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个孩子……”
不等古兰丹姆说完,鲍皇叔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别说了。”
古兰丹姆果然不再出声,只是又轻轻地抽泣起来,鲍皇叔也没了声音。
岳华还在抻着胳膊玩游戏,见到宇文颢,忙问:“数据线找到了?”
宇文颢反应慢了一拍,回过神来道:“哦,没,没找到。”缓缓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望着地板不再吱声了。
岳华将遥控器丢给楠楠,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望向宇文颢:“没事吧?”
“什么?”宇文颢抬起头,神色茫然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呃……”好半天都没打嗝了,这会又打上了。
岳华笑了:“他还没找到药?”
宇文颢也笑了下:“不用吃,一会就好,那个,我先回去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吧。”
岳华瞅着他,也没再多问:“哦,那也行,累了就先回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好。”
正说着,鲍皇叔拿着药下楼来:“颢颢,来,把药吃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跟在后边的古兰丹姆脸上的泪痕尚干,神情也有些黯然。
电视机忽然换了画面,超大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宇文颢的身影,睡眼朦胧,头发翘起几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迷迷瞪瞪地往洗手间走……
偷拍的人轻声笑着,那是在黄石公园的小酒店里,一个明媚的早晨,鲍皇叔记录下男孩刚睡醒时软萌的一瞬间,宇文颢从床上蹦下来时,啥都没穿……
哦卖糕的!不知是哪个姐姐发出了一声惊叹。
其余人还在震惊中,岳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夺下楠楠手里的遥控器,迅速切断鲍皇叔手机里的视频。
李艾则一把捂住了玲玲的眼睛。
鲍皇叔端着水杯走过来,傻站在原地,望着已经黑屏的电视,似有所感,又不太确定。
古兰丹姆难过地将头别向了一旁。
宇文颢猛然推开挡在身前的鲍皇叔,向外冲去,撞到了正端着一碗番茄汁的小丹身上,番茄汁染污了雪白的衬衫,鲜红一片。
美好的画面戛然而止,宇文颢奔跑的速度比哪一次都快,迅速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至少在鲍皇叔这里,失踪了。
宇文颢手里有鲍皇叔家的钥匙,可是鲍皇叔还没来得及拥有一把宇文颢家的钥匙。
遂,找不到小兔崽子的鲍皇叔,跑到D大心理学院某助理教授的办公室,来找什么都肯帮忙的岳大善人。
进了门,鲍皇叔自带一股火气:“干什么呢一个人在屋里,这么半天才开门?”
岳华一边收起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说:“我摸了会鱼,网上查点别的东西。”
鲍皇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的办公室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不等鲍皇叔再开口,岳教授洞察先机地先堵上了他的嘴:“我知道你到这来意欲何为,抱歉,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连你也跟我拽起来了?”鲍皇叔露出虎视眈眈的意味。
岳华一伸手,请德哥落座再谈。
鲍皇叔看了眼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有些不耐烦:“我不是你的病人,用不着给我心理疏导,你替我联系他,把他约到你办公室来。”
岳华摇头:“那可不行,你知道的,他现在在我这里做治疗,好不容易刚刚跟我建立起一点信任关系,一旦被破坏,就很难在我这里继续治疗了。”
鲍皇叔一屁股落在沙发上,看样子,比哪个病人都心烦意乱,摸出一支烟点上,这里禁止吸烟,但岳华也没阻止,只是把窗子打开了半扇。
“家里那边都还好吧?”岳华关切地问。
鲍皇叔深吸一口烟:“也就那样呗,我什么样,她们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我妈不怎么搭理我,弄的我也跟着难受,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嗯,都得经历一遭,我知道伯母也是个明白人。”
“什么一遭,我都……”
岳华忽然打断了他:“伯母她们没说什么时候走?”
鲍皇叔看了岳华一眼,闷闷地说:“没提,这次我还真希望她们快点回国,她们在这,我心里更乱。”
岳华笑了笑:“你也别太小看了伯母,哦,还有宇文颢。”
听到宇文颢的名字,鲍皇叔又烦躁起来:“我说你真不管我啊?要不你替我去他学院再找找,找到了悄悄通知我,我自己去堵他。”
岳华不动声色地问:“你已经去艺术学院找过他了?”
“嗯,跟只苍蝇似的,到处乱飞,再瞎转悠几回,校警该请我喝咖啡了。”鲍皇叔忽然紧盯岳华:“他这两天没上你这来?”
岳华坦言道:“来了。”
鲍皇叔脸色微沉:“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岳华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我们这行的规定,治疗过程的任何情况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我是别人吗?”
“从医患层面上来说,你是。”
“行啊小华,我发现你自从移民后,长脾气了,这些年你在这个国家遭受了什么非人待遇?都敢跟我叫板了?”
“德哥,一呢,移民生活的确磨炼人,但我过得还凑合,没人虐待我,二呢,我也不是从前你眼里的小屁孩了,就事论事嘛,何来叫板一说,对你啊,我肯定始终如一的尊敬到老。”
鲍皇叔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这才发现一个事实,岳大善人现在也不怎么善良了。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这么着吧,你把他给我约在上次那家餐厅,其他的你也不用管,我来处理,从私人层面来说,我俩的事也用不着旁人插手。”
岳华吸了口气,自己这是被这位仁兄缠上了,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摆脱。
“都说了,不行。”岳华索性拿出拒不合作的态度来。
鲍皇叔又站了起来:“你再敢说个不字,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收拾?把手机拿来。”
岳华下意识地向办公桌一瞄,鲍皇叔反应贼灵,马上向办公桌上的手机奔过去,岳华蹭地也跑过去,仗着离办公桌近,抢先一步抓到手机,鲍皇叔上来就抢。
“别这样哥,这是在我办公室里,有辱斯文。”
“那你就乖乖地配合,免得我连你一起辱。”
“鲍玄德你这个大傻瓜。”岳华护着手机低骂了一句。
岳华居然敢骂自己了!鲍皇叔都被气笑了。
岳华微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哥,你要是真心疼他,最好现在别去找他,给他点时间和空间好不好?”
鲍皇叔盯着岳华,不作声了。
岳华连忙把手机揣进兜里,拢了拢微乱的头发说:“白又亮,哦不,宇文颢同学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待几天,那天的事,搁谁都会很别扭吧,何况是他,挺…挺内向的一个人,你偷拍他不说还被家里人看到了,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鲍皇叔沉了沉气,眉峰微蹙:“所以我才更要找到他,把这事赶紧说开了,免得他又钻牛角尖。”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们管这个叫强刺激,受到强刺激的人,就会比一般人更快速地打开防御系统,任何人都别想接近,一旦有人想强行攻入,他会更加抵触和排斥,严重的话,可能还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来,哥,到底想不想跟他好了?”
“废话。”
“那就听我的,先别四处乱飞地找他了,人就住你隔壁,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他慢慢过了这劲,主动找你的时候吧。”
鲍皇叔缓缓地摇头:“不会的,他不会主动找我的,别看你是心理学家,可你还真未必了解他。”
世事无绝对,理论终归是理论,不见得适用在每一个人身上,岳华想了下,然后说:“这样吧,再给他一周的时间,如果他还是躲着你,到时候我再帮你约他见面。”
鲍皇叔忽然浅浅地一笑:“好,这次我听你的,不过岳华,咱可说好了,到时候你食言的话,别怪我给你温哥华那个爱吃醋的建筑师聊聊从前你暗恋我的那档事。”
岳华呆了呆,鲍皇叔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大教授,回见。”
望着鲍皇叔大摇大摆离开的身影,岳华两眼一翻:“真是缺德!”
锁好门,岳华扭脸冲办公室另一侧紧关的房门道:“出来吧,他走了。”
不一会,房门慢慢打开,宇文颢从屋里走出来,神情木然地望向岳华:“谢谢你。”
岳华无奈地笑了下:“都听到了,我也帮不了你太久,有些事还得你自己去面对。”
宇文颢抿了抿唇:“我知道,没事,不会连累你的。”
“颢颢,其实……”
“你不用说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只是现在不太想见他。”
“你还再怪他?”
“没有,跟他关系其实不大。”
“那为什么?他妈妈和姐姐?”
宇文颢避开这个话题:“跟谁都没关系,我就是一个人待习惯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他没准在你家门口堵着呢。”
“他天天都堵,我每天晚上都从院门那边溜进去的,他堵不到。”
岳华点了点头,眼前的男孩少年老成,心思难测,面对各种人性和情感的复杂,心理学终究不是万能的。
宇文颢这几天应付开学季,也的确忙,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学校里,还递交了临时宿舍的申请,没批下来呢,只好再等两天,单身公寓,就是一个字:死贵。一般都是石油那边国家来的二世子三世孙啥的,或者不少小国的富家公子哥,丢到这边来,随便学点啥再回去。
当初那个思密达也是住在这样的单身宿舍里,电影初吻后,向宇文颢提出搬来一起住,宇文颢犹豫了好久,终究也没住成,现在想想,也是有点奇怪,不是不动心,就是觉得思密达离自己不知哪里总是差那么一步。
鲍皇叔每天都会发来一些信息,什么都有,开始还长篇大论地给那天视频的事做各种后期治愈,自从找过岳华后,就不再提了,开始发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搞笑的视频、色气的段子,自己的新发型,基德的美容照,一顿美食,一片盛开的紫罗兰,还有男人自己做的各种表情包……鲍皇叔一个人对着手机向空气里的宇文颢自说自话……
就在单身公寓批下来的那天,宇文颢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搬了,东西拿的不多,免得引起邻居的注意,悄悄地出村,打枪的不要。
很成功,筋疲力尽地躺在公寓的单人床上时,望着雕花的天花板,宇文颢沉沉地吁了口气,这才发觉,有一种类似潮水般的感觉像自己席卷而来,慢慢地浸过全身,没过头顶,心里一慌,宇文颢坐了起来,靠在柔软的床头上,心兀自怦怦乱跳,那种淹没并没有停止,继续往上涌,宇文颢深深地吸着气,甚至从床上站到了地上,望着身下陌生的床,整洁舒适的单人公寓,每一处都在上涌着——孤寂、荒凉。
手机响了,宇文颢打开一看,眼珠子又差点弹出来。
照片里的鲍皇叔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人头猪脑,底下一行信息:救命啊,白又亮,我妈给我做了野浆果馅饼……
宇文颢闭了闭眼:鲍、玄、德——
迅速换好衣服,拿起车钥匙,在离开的时刻,望了望自己的新居,关上了房门,满屋子的潮水顷刻间不见了……
第74章 我下不去嘴
八只又大又黑毛茸茸的眼睛,同时望着几粒药片,露出质疑,然后瞪着鲍皇叔将一粒药丢进嘴里,就着水吃下去,几张红唇又凑在一处,嘁嘁喳喳小声交流了几句,在古兰丹姆一声轻咳中,安静了下来。
“艾尔肯,你怎么样?”古兰丹姆两手握在胸前,望着变了形的宝贝儿子,紧张无措、惶惶不安。
幸好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还没来得及吃野浆果馅饼,鲍皇叔等不及,吃了第一块刚出炉的,然后说恶心头痛,问古兰丹姆馅饼里放了什么。
古兰丹姆惊惶地说,下午去附近湖边采了些野果,大丹还尝了一口,说味道酸酸甜甜的不错,晚上给小弟烙馅饼吃。
大丹的脸下午也有些发胀,舌头也有点麻,只尝了一口,中毒并不明显,自从来到加拿大后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一直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所以也没太在意,想不到小弟吃过第一块馅饼后,也说不舒服。
宇文颢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看向肿得连眼睛都眯成缝的鲍皇叔,野浆果从吃下到发作,至少一两个小时左右,他刚吃完馅饼,就说不舒服,还恶心……之前从没听说过,难道二次中毒病症也跟着升级了?
大丹也吃了药,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唯恐跟弟弟一样,肿成猪样。
“吃过药明天就会消肿,两三天就好了,这个……你们留着吧。”宇文颢将剩下的药放在桌上,低着头,拿起书包和钥匙,这里应该不再需要他了。
“宇文…颢,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跑一趟,今天真是谢谢你。”古兰丹姆又露出了慈祥的面容,眼里充满了感激。
“没什么,都是邻居,应该的,我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淡淡地说完,宇文颢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了。
“颢颢……”鲍皇叔叫了一声,任谁都听得出,恋恋不舍。
屋里霎时安静了片刻,古兰丹姆挥挥手对几个姐姐说:“我们上楼去吧。”扭脸又对宇文颢说:“孩子,冰箱里有饮料,要喝什么自己拿。”
“不了阿姨……”
古兰丹姆已经转身离开,三个姐姐也都跟着她回楼上去了,小丹还冲这边笑着吐了下舌头。
“你歇着吧。”宇文颢也想走,却被鲍皇叔一把拽住了。
肿胀的眯缝眼露出细窄专注的光芒:“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宇文颢依然淡如止水。
“颢颢,视频的事纯属意外,李艾到现在都觉得很抱歉,咱俩要真因为这个掰了,她肯定为了这个自责一辈子的……”
“不是因为这个,视频的事在我这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没那么想不开。”
鲍皇叔沉默了,受西方教育多年的宇文颢,也许症结真的不在这里。
轻轻晃动了下宇文颢的手腕,鲍皇叔仿佛想要晃出一句真心话:“别这么着,都不是小孩了,咱今天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你怎么着,你心里应该有数,可你呢?到底是不是真喜欢我?”
宇文颢看向男人,虽没吱声,眼波流转间,诉说的再也不能更清楚,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因此而烦恼,因此而痛苦,因此……折磨男人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宇文颢淡淡地却又抑制不住低沉的情绪。
鲍皇叔顶着猪头坐直了身体,抖着肥唇辩驳:“胡说,你又瞎想,这毛病得改改。”
宇文颢自嘲地一笑:“对不起,那天你跟你妈妈在楼上说的话,我无意中听到了。”
鲍皇叔使劲地睁开肿眼睛,努力看清神情微微受伤的宇文颢,粗壮有力的手指将男孩白皙的手腕抓得更紧了,生怕他跑了似的。
鲍皇叔深深地换了口气,缓缓地说:“她没有不喜欢你,她只是不喜欢我身边所有出现的男孩子,尤其像你这么……漂亮的。”
“为什么?”宇文颢的目光打向男人,紧盯着那张肿到没表情的脸,梗在心里的疙瘩,剥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外皮,露出内里真正的瓤来。
沉默了会,鲍皇叔才道:“之前在国内,我谈过一个,也挺漂亮的,分手的时候闹的挺不愉快,把我爸都给气住院了,我妈特别讨厌那孩子,所以有点后遗症,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有多喜欢?”宇文颢突然问。
鲍皇叔愣了下,脸虽然肿成猪头,可脑子还是猴灵猴灵的:“你是了解我的,见色起意肯定是有的,但接触下来,那点意也就没了,所以才分手啊,我可是更看重灵魂相交的人。”
嗤——宇文颢又是一笑,甭管男人女人,但凡有点思维能力的,面对这样喜新厌旧的表白,既欢喜也不信。
“你不是说你睡人无数,数都数不清了吗?”宇文颢趁男人不备,抽出了手腕。
这个时候,鲍皇叔只能自己啪啪打脸:“我喜欢吹牛逼,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后来呢?”宇文颢问。
鲍皇叔十分谨慎:“什么后来?”
“就是那个漂亮的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鲍皇叔抿了下香肠嘴,不知啥表情,感觉挺不耐烦地:“你跟那位思密达后来怎么样了?”
宇文颢瞪了他一眼,鲍皇叔哼哼唧唧地:“还是的,有什么可问的?后来我就移民了,开始新生活了,顺手还把隔壁邻居给睡了。”
“妈的,都肿这样了,还敢嘴贱。”宇文颢哭笑不得,习惯性地去踹,鲍皇叔躲开了,望着男孩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颜,男人又把手伸过去,抓住了胳膊,仰脸问道:“你现在住哪儿了?”
“学校。”
“我说怎么堵不着你,兔子窝就是多。”
“那也是你逼的。”
“白又亮……”
“干什么?”
“还和我好吗?”
宇文颢动了动唇,并不答,眼睛却没离开过鲍皇叔的猪头,眼里含着似笑非笑的坏意,男人这个时候,用这幅尊容深情地望着自己,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笑,却又无端地惹人怜爱和难以抗拒。
“垮掉了我们再捡起来就是了。”鲍皇叔晃了晃男孩细长的胳膊,他人坐着,只得将站着的宇文颢往下拉。
宇文颢弯下腰凑得更近些,呵,鲍皇叔的脸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一副香肠嘴费劲巴拉地想凑得更近些,宇文颢迅速合计着,这是要接个吻吗……这个……
鲍皇叔停在半空里:“你嫌弃我?”
宇文颢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是,我下不去嘴。”
“妈的,老子为了你才肿成这样的,你特么还敢嫌弃我?”
宇文颢抬起身,仔细打量着鲍皇叔,幽幽地问:“你妈她们采野浆果回来,你就没发现?”
“我,我一直在楼上填库伯太太那张字谜来着。”
“刚吃完就恶心?”
“啊,是啊。”
“鲍玄德。”宇文颢拽过一把椅子,坐下,面对着肥头大耳的鲍皇叔,笑了笑,突然一把揪住了一只猪耳,凑到耳廓边,悄声细语地说:“说实话,我现在就跟你好,今晚让你住我家。”
啧——好大的诱惑啊!
鲍皇叔唔唔地忍着耳朵上的痛感,两只眯缝眼露出精光来,香肠嘴欲咧不咧地,怎么看都有种垂涎欲滴的骚态。
宇文颢狠了狠心,手上加了劲,鲍皇叔唔唔地不敢再动,肥唇一颤一颤地:“好,我坦白,填完字谜游戏,我发现她们用野浆果在烙馅饼,就抢先吃了,怕她们跟着吃,才说不舒服的……”
宇文颢怔怔地松开了手,满脸的惊讶和复杂,忍不住叫道:“鲍玄德,你特么疯了?”
鲍皇叔揉着猪耳朵,气呼呼地望着宇文颢:“那也是你逼的,谁叫你老躲着我。”
这人,简直是……宇文颢的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恼又心疼。
“上次怕你紧张,没敢告诉你实情,野浆果也是可以吃死人的,加拿大每年都有人死于这种野果,吃多了的话,会诱发神经麻痹,导致呼吸系统瘫痪,最后窒息而死。”
鲍皇叔呆了片刻,忽然问:“颢颢,我要是真吃死了,你会怎么样?”
宇文颢想了想,神情格外凝重:“那你就是我此生最后一幅作品,我会在你的墓前刻一把野浆果,然后再写个碑文:自食其果!”
“小兔崽子,又拿老子开涮呢?”
“嗯,知道就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这么胡闹。”
“真缺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宇文颢硬着头皮兑现诺言,带着鲍皇叔回了自己家,古兰丹姆她们或许知道,或许装不知道,谁知道呢,反正鲍皇叔顶着一颗猪头,再一次成功地躺在了宇文颢的床上。
令宇文颢微感震惊的是,躺在身边的男人并不老实,意图相当明显。
“你都肿成这样了,居然还想……不行,真的不行……”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生理上的微微不适,宇文颢打算睡到客房去。
男人不能说不行,鲍皇叔拽回想要逃跑的男孩,来了个霸王硬上弓,肿的不光是脸,还有多日来彷徨不定的一颗心,当然,有些地方不言而喻,也肿着,急需做点什么,以此来证明点什么。
宇文颢也不敢太逆着他,甚至不敢去碰他的脸,第一次,罕见地,在黑暗中像个傻子似的,任凭男人为所欲为。
这是一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夜晚,也是一场充满了魔幻色彩的床事。
男人越卖力,宇文颢就越想笑。
宇文颢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一直笑,笑到停不下来,搂着鲍皇叔的脖子直倒气,不断哀求着:“我……我不行了,你快停下来,否则我真的会笑死了,天啊,为什么停不下来啊……”
然后拼命去想那些难过的事,小时候的、长大之后的,受到过的各种磨难和伤害,甚至想到了韩女士的眼泪,可是,还是不行,鲍皇叔只要在他身上动一动,晃着那张猪脸和香肠嘴,宇文颢就抑制不住的笑颠……
鲍皇叔最后也笑了,东西还在里边,人却伏在宇文颢乱颤的胸膛上:“你特么都给我笑痿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渐渐不笑了,反正等发现的时候,宇文颢的嘴不知怎么就贴在香肠嘴上了,谁说下不去嘴的?又肥又厚的,嫩滑Q弹,还真跟香肠似的,好吃的很……
太阳还没晒屁股呢,就有人来按门铃了。
宇文颢扒开百叶窗一看,犹豫了下,才早上7点钟,古兰丹姆就来找儿子了。
打开门,请古兰丹姆进来,宇文颢悄悄胡噜着蓬松微乱的头发。
“房子很整洁,也很漂亮嘛。”古兰丹姆四处打量着,目光又瞟向楼上。
宇文颢带着刚睡醒后的沙哑嗓说:“他还没起。”
古兰丹姆看了宇文颢一眼,勉强笑了笑,便迈步上楼,宇文颢微怔,也不好拦她,未经允许不会有人擅自去主人的卧室,但是……这条原则可能在古兰丹姆这里压根不存在。
突然想起什么来,宇文颢三步并作两步还是抢在古兰丹姆前头冲上了楼,扭头对她解释了一句:“我让他穿上点。”
古兰丹姆胖胖的身躯定格在楼板间,神情一黯,不禁苦笑,有些事,当你无力去改变的时候,看来也只能坦然接受了,儿子终究是儿子,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吗?
鲍皇叔已经消肿了许多,正四仰八叉的赤身于天下。
宇文颢连忙推他:“快点,起来。”
鲍皇叔昨晚闹到半夜,这会正睡的香,一向护觉,迷迷瞪瞪的,多少有点起床气:“别吵,让我再睡会。”
楼板咚咚作响,古兰丹姆已经爬上来了,宇文颢来不及给鲍皇叔穿上衣服了,只好拽过被单替他盖上,偏这家伙这会清醒点了,见宇文颢抓身上的被单,只道他又没憋啥好屁,下意识地一抬膀子,将宇文颢箍进怀里,就往床上压,嘴也犯欠:“老子睡着了都睁一只眼,想暗算我?找草呢吧……”
“你妈……”宇文颢急欲挣脱,刚张嘴就被鲍皇叔微微发肿的嘴给堵上了。
鲍皇叔还回骂呢:“你妈!”
“你妈来了!”宇文颢叫道。
随着话音,门口站着身穿黑底黄花布拉吉的古兰丹姆,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屋里的春光旖旎。
“妈!”鲍皇叔惊叫一声,宇文颢蹭地一下,比基德的速度还快,跳下床,满脸通红,整了整衣衫。
鲍皇叔迅速抓过被单盖在身下,也臊得慌,打五岁起,古兰丹姆就不给他洗澡了。
古兰丹姆倒是很淡定,慢悠悠地走到床边,鲍皇叔丧眉搭眼地笑着:“妈,你先回去,我这就起。”
来不及了。
接下来的一幕,又是宇文颢终身难忘的一刻。
古兰丹姆猛地掀开被单,鲍皇叔连忙趴回床上:“妈,你干嘛呀!”
干嘛?古兰丹姆抡起常年揉面的胳膊,照着儿子赤溜的屁股,啪啪地打了起来,那叫一个响,一个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