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房子两名警察都查看过了,除了宇文颢,没有其他人,收起枪,男警员回到警车里拿起对讲机复命,女警员则给宇文颢做个简单的记录,准备撤销警情。
“肯定进来人了,我确定。”看到要结束一切的两名警官,宇文颢加快了语速,也提高了嗓门。
男警员从巡逻车里探出头来:“听我说孩子,既然你是他的邻居,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如果刚才真有人进入这栋房子,那么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和它现在都已经安全了。”
“如果那个人又回来了怎么办?”宇文颢摊了摊手,有些不安地问。
“我们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半个小时,任谁都不会再来了。”
“不是的,警察先生,我觉得他还会再回来的,也许今晚不会,但以后可能还会的,他应该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女警员露出疑惑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说?”
宇文颢不得不提起之前深夜看到房子里有奇怪的光束,还有那个陌生的鞋印。
女警合上记录本,有点无奈地看着宇文颢:“伊森先生,你说的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空口无凭,我们不能在房主本人不在家的时候,对这栋房子采取任何措施,何况这些也都只是你的猜测。”
宇文颢冲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打开碎屏的手机,快速找出那张鞋印的照片,硬着头皮递给女警,鞋印原本就不清楚,隔着碎屏,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女警将手机还给宇文颢,无奈地耸耸肩:“抱歉,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男警员又从车窗里丢出一句:“好了孩子,已经很晚了,你安心回家睡觉去吧,若有什么新的发现,再给我们打电话。”
“等一下……”宇文颢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只是吸了几口空气。
街道一端开过来一辆车,停在对面,威尔先生一边走下车,一边喊着那两名警员的名字,显然他们是认识的,两名警员向他敬了礼,打着招呼。
“怎么了伊森,出什么事了?”威尔先生带着一丝关切,也微感讶异,库伯太太的这栋房子,两次报警都是隔壁的这个中国男孩。
从威尔先生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宇文颢看懂了他的意思,也不禁有点尴尬。不等宇文颢开口,旁边的女警便将今晚出警的始末告诉了这位高级督察。
听完后,威尔先生沉吟了片刻,看向宇文颢,宇文颢举着碎屏的手机,迟疑地又递了过去。
威尔先生仔细端详着,两指扩大画面,却失败了,只好摇摇头,说实话,简直看了个寂寞,转头又向两名警员说道:“行了,你们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两名警员如释重负,开着巡逻车很快离开了。
望着站在路边仍不肯回家的宇文颢,威尔先生感觉到男孩的不甘和失望,于是说:“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陪你再进那栋房子看看。”
宇文颢默默地点了下头。
回到鲍皇叔的房子,打开所有的灯,威尔先生陪着宇文颢,楼上楼下又查看了一圈,的确,这栋房子已经安全了。
楼下餐厅的地板上,躺着一颗玻璃弹珠,宇文颢捡起来,那骨碌碌的声音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
威尔先生从宇文颢手中捏过弹珠,仔细瞧了瞧,还是摇摇头。
“威尔先生,你认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宇文颢对这名高级督察带着一丝期望地问。
威尔先生显然具有作为一名警察应有的良好的记忆力:“你说的是之前看到的光束和鞋印,包括这次不小心踢到弹珠的人?”
“对。”
威尔先生思考了下:“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如果真是同一个人的话,他总来这栋房子里干什么呢?”
这个是问题的关键。
“或许,这里有什么是他想要的,而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威尔先生有些惊讶地看着宇文颢,继而认同地点点头:“真若如此,那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宇文颢顿时惶惶加剧。
威尔先生问:“谁?进屋的人?当然危险。”
“不,我说的是鲍…鲍先生。”
哦,威尔先生了然,对宇文颢笑了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宇文颢的脸还是热了热,这警察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又将所有门窗检查了一遍,关上灯,锁好门,从鲍皇叔家里回到无人的街上,威尔先生安慰地拍了下宇文颢的肩头:“没事了孩子,回去吧,至少今晚是安全的。”
“威尔先生,你说……那个人在找什么?”宇文颢思忖着,希望这个高级督察能有另一番高见。
可威尔先生还是摇摇头:“首先你得确定这些事情的确都是有关联的,现在的一切只是你的猜测,我们无法做出任何判断,不过我倒是建议你…哦,鲍先生,可以给他的房子安装一套更高级别的安全系统,一旦有人擅自进入房子,系统会立即报警,警方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好,我会告诉他,谢谢你威尔先生。”已经很晚了,再打扰下去,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宇文颢同威尔先生道别,向自家的房子缓缓地移动。
威尔先生凝望着他,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家走去,威尔太太立在窗前已经向外看了好久。
背后忽然又响起宇文颢的声音:“威尔先生。”
威尔先生转过身来。
“你说,库伯太太……会不会不是自然死亡?”
威尔先生的表情瞬间有些凝重,皱着眉,不知是摇头还是该点头,只是道:“孩子回去吧,不过我答应你,我今后会多留意鲍先生的这栋房子。”
宇文颢轻声回道:“谢谢你。”
宇文颢没有将家里进来人的事情告诉鲍皇叔,再过两天他就回来了,现在说了,除了平白地给他添许多烦恼和担心,也不能做什么,只是每天都会去鲍皇叔家里待一会,多留几盏灯,免得那人再摸回来,若真敢再来,好吧,看了下手边的棒球棒,还有一把切菜刀,心头不免又是一阵突突乱跳。
翻出库伯太太留下的那张字谜游戏,自从去黄石后就再也没填过,都快遗忘了,不禁对库伯太太生出一缕歉然,也更加疑惑,看来,鲍皇叔无意中的几句戏言倒也不无道理,库伯太太为什么单给自己留下这样一张字谜游戏呢?内里乾坤,或许只有将字谜全部完成,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宇文颢全力以赴,一边解谜填字游戏,一边等着鲍皇叔从温哥华回来。
鲍皇叔拨打视频大多时候都是在厕所里,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抽着烟,眯着眼,望着宇文颢,东拉西扯的,直到耗尽宇文颢所有的应声词,嗯,好,哦,是……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直勾勾地互望着,这个时候,鲍皇叔才有了一点正经的样子,撩着眼皮轻声问:“想我吗?”
新换的手机里,高倍像素下男人的毛孔都清晰可感,宇文颢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鲍皇叔不依不饶:“上次在冰川时,你不是说想我了吗?这会又不承认了?”
“谁都有没睡醒的时候。”宇文颢小刺扎过去,坐等男人的反应。
鲍皇叔笑了,特别开心的那种,因为开心,还很骚气四射地撩了下头发:“要不要我来唤醒你?”
宇文颢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晚了,坐在马桶上的鲍皇叔突然站了起来,这次居然没穿裤子……好雄壮啊!
卧槽,宇文颢顿时闪瞎了一对小狗眼。
“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妈的,你就不能正常一回!”
“多特么正常,你不想我,老子想你啊……”
第71章 胜新婚
鲍皇叔从温哥华回来的那天,宇文颢亲自去机场接的,先顺道送岳华回D大,再直接回家,鲍皇叔一家将七座商务车塞的满满的。
有些事不必明说,还是自然而然会更好,古兰丹姆和丹系三姐妹都认为宇文颢只是住在隔壁的勤工俭学的小帅哥,不仅人长得好,还很安静,十分讨人喜欢。
不等鲍皇叔先开口,古兰丹姆便笑眯眯地瞅着从一开始接机、帮着搬行李又开车的宇文颢,盛情邀请他明天晚上一定来家吃饭,尝尝她的炒烤肉和手抓饭。
宇文颢瞥了眼身边挑着眉毛的鲍皇叔,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鲍皇叔一边搬行李一边说:“我先帮她们把行李搬进去,一会去你家接基德。”
宇文颢刚要说好,姐姐大丹便开口嗔责:“都几点了,你不累,人家也不累啊,一只猫而已,明天再拿吧。”
二丹和小丹也说:“是啊,回去吧,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我们也累了。”
“你们累了就赶紧回家歇着啊,管我干什么?喏,三姐,给你钥匙,你们几个帮妈把行李都搬进去,还有,说话都小点声,会影响邻居的。”
鲍皇叔说完,把行李一丢,指着仍有点发呆的宇文颢说:“赶紧把车开进去,我要拿猫。”
这人,果然是被家里惯坏的,宇文颢也没吭声,向古兰丹姆她们道了个别,便被鲍皇叔拉回了车里。
“妈妈……你看小弟啊,真讨厌。”三姐小丹不情愿地喊着古兰丹姆。
“哎呀,不要管他了,我们赶紧进屋去,快点。”
古兰丹姆望着重新钻进商务车里的儿子,直到宇文颢把车开进车库,又呜隆隆地落下门,一切又都归于静寂,她才把目光收回来,转身向家走去。
车库门刚刚落下,车一熄火,宇文颢瞬间就被鲍皇叔搂了个满怀,带着热气和躁动的男人一下子就堵住了嘴,横冲直闯地,像一只急眼的饿狼,终于抓住了一只野兔,恨不得连皮带肉一口吞了宇文颢。
宇文颢费了好大劲,才把嘴腾出来:“我说,咱能先进屋吗?”
“不能。”
不能就不能吧,反正宇文颢也不想松开嘴,唇舌纠缠,根本分不开。
“想我吗,嗯?”鲍皇叔火烧火燎地问。
宇文颢刚含糊地嗯了一声,张开的嘴巴又被男人下一波冲击填满了。
车里到底还是碍手碍脚,不约而同地,两人下了车,分开的瞬间,连呼吸都是多余的,很快又粘合在一起,唇瓣间不留任何缝隙,吸走对方所有的灵魂,灵魂也被对方全部吸走。
从车库吻到起居室,又从起居室吻到楼梯,沿着楼梯一路吻上楼,双唇肿到麻木,津夜顺着唇角淌下来,散发着更令人迷之沉沦的味道。
任何思考都是多余的,当在黑暗中紧紧拥抱男人的身体时,宇文颢感觉自己就像一根即将枯死的稻草,竭力从男人的沃土里吸取所有的养分,才能真正体会活下去的必要,哪怕是男人脸上落下的一滴汗水,也都甘之如饴。
多伦多的夜,随着摆动,也随之疯狂。
“不回去吗?”
望着点起一支事后烟的鲍皇叔,宇文颢轻声提醒着。
男人的手指夹着烟,轻轻滑动在男孩山峦起伏般的胯骨边缘,喂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是有点瘦,正是怎么吃都不胖的年龄,光滑的皮肤上还挂着刚刚激烈过后的汗水,润白发亮,真不愧是白又亮啊……
“干什么,吃饱了就想赶我走啊。”
“你这破嘴!”
宇文颢抬脚想踹,恰好鲍皇叔俯下头,去亲吻那诱人的胯骨,两下里一撞,一截烟灰掉落下来……
“卧槽!”宇文颢一个哆嗦,丛林地带被烟灰燎了一下,甚热。
鲍皇叔慌忙起身去胡噜,啧,还真有几根乌黑发亮的卷毛了。
我特么跟你没完。
一个追着打,一个笑着跑。
鲍皇叔嘴也不闲着:“不是你拔我毛的时候啦,一报还一报。”
“我让你报,我让你报,缺德玩意,我让你在我床上抽烟……”宇文颢的枕头打的密不透风,鲍皇叔利用身高优势,抢过枕头,重新把宇文颢压回床上,哧哧地笑着,看着身下的白又亮渐渐泛起了粉中嫩,对望中的眸子晶晶闪亮,唇瓣微张着,像极了一颗待咬的樱桃。
四瓣唇又忍不住粘合在一起,缠绵而深情,唇角边又拉出晶亮的细丝,晴动中的男人微喘着,情不自禁地说:“看来,我是离不开多伦多了……”
一丝冰凉悄然划过心底,宇文颢挡住还要落吻的男人,轻声问:“你有想过离开?”
鲍皇叔注视着有些茫然的男孩,抚着他微湿的额发,舒缓地笑了下:“这里有个陷阱,我掉进去了,爬不出来。”
“什么?”
“温柔的陷阱。”男人不许男孩在他脸上搜索答案,猛地落下唇,再次深深地吻住了。
鲍皇叔是半夜两点多抱着基德回去的,还是在宇文颢一再催促下,临别的时候,鲍皇叔说,宇文颢如果是只猫就好了,可以一起抱回家。
宇文颢说,我不喜欢猫,小时候马女士生的所谓的哥哥们,将一只死猫丢在他脚下,那血淋淋的场面至今都还记得。
鲍皇叔顿有所感,看来不止游泳池一个噩梦,还有更多。
“那好,是只狗也行啊,跟我一起回家。”
宇文颢的脚还是得偿所愿地踹了出去。
鲍皇叔抱着基德,慢吞吞地往家走。
“鲍玄德。”宇文颢又喊住了他。
宇文颢的眼里闪动着略略的不安,鲍皇叔于是一笑:“别担心,她们管不了我的,我也不怕她们管。”
宇文颢迟疑了下:“不,不是这个。”
鲍皇叔哦了一声:“你说那个闯空门的?没事,不是没丢什么东西吗?回头等我妈她们回去了,我就去咨询一下威哥,看看装个什么样的报警系统,现在不能干这事,我妈她们要是知道这事会担心的,搞不好强行滞留加拿大不走了呢。”
现在鲍皇叔家一堆人,估计一时半会那人也不敢再来了,宇文颢只好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鲍皇叔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倒也不害怕,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对他的家这么感兴趣,也认同宇文颢的猜测,可能跟库伯太太的死脱不了关系,不如先一起填满那个字谜游戏,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是那人再来,没准自己能把人按下,协助警方破个大案啥的,就是不知道多伦多有没有好市民奖啥的。
宇文颢说,你想多了。
鲍皇叔终于走到自家门口,还向宇文颢这边望过来,男孩还站在门口,廊前的灯亮着,泄在门前的草坪上,投出一个瘦长伶仃的身影。
隔着高大的枫叶树,几丛矮灌木里盛开的郁金香,目光穿越多伦多的夜色,打在一处,交织出难言的割舍不断。
鲍皇叔三步并作两步,抱着基德重又走回来,宇文颢也迎了过去,两个身影又迅速地贴在一起。
男人说:“真的要疯了。”
男孩说:“那就别走了。”
喵——被挤在中间的基德,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二楼的一扇窗后,黑暗中,一双眼睛无声地望着热恋中难分难舍的一对情侣。
鲍皇叔是凌晨才回去的,宇文颢躺在床上,摸着身边尚有余温的被单,没有丝毫的困意,腰肢隐隐的发酸,退役的游泳健将体能是真好,要不是顾忌有腰伤,估计能疯到天亮。
雪白的床单上,一缕黑,宇文颢轻轻捏起来,凑到眼前,以为是头发,再一细看,哦,不是,粗粗黑黑曲卷成一个S,放到鼻下,已经嗅不出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了,空白的令人神伤。
男人的打火机落下了,宇文颢咔哒一声,窜出的火苗微微晃动着,那根曲卷的毛瞬间没了踪影,空气里终于有了一股味道,焦糊的,淡淡的,若有若无,好像男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间屋,这栋房,这座被他戏称为土狼屯的城市。
热了一天的多伦多,到了傍晚暑气渐褪,偶尔吹来的小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只是空气还有些发闷,云朵堆积着,乌蓝暗沉,看来夜间又是一场躲不开的雨。
宇文颢难得的打开了窗,让风吹进来,望着床上摊开的好几套配搭的衣衫,插着腰,吐着气,今晚的家宴,也是一场躲不开的约定。
每穿上一身,拍了照,发过去,鲍皇叔都说好看。
颢:你能认真点吗,别应付我。
鲍: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穿哪件都挺好看的。
颢:只能多选一,选一个最好的,必须选。
鲍:吃个饭而已,别那么紧张,干干净净的就行了。
颢:谁紧张了,赶紧的,选一个。
鲍:说实话?
颢:废话。
鲍:不穿最好看。
颢:……
鲍:我帮我妈做饭呢,先不聊了,回见。
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宇文颢隔窗而望,岳华他们已经到了,正带着玲玲、楠楠拿着球陪基德玩耍呢,院子里拼起长长的方桌,铺着浅黄色的桌布,许是客人太多,看样子今晚在院子里用餐。
岳华一抬头望见宇文颢,冲他挥了挥手,孩子们也发现了,高声喊着:“白又亮,快点过来啊,陪我们玩球。”
宇文颢扬扬手,缩回了头,鲍皇叔的院子里鲜花繁多,圣诞节的彩灯也没有拆,晚上肯定开灯,装点一下气氛,在如此多彩的夜晚,白色的衬衫最适宜,简单、纯粹,干净、得体……
一连串的美好词汇迸发而出的时候,宇文颢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隔壁院落的餐桌旁,优雅地举着刀叉,面含微笑地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鲜花美酒,觥筹交错,一袭白衫的他,默默地发着光,鲍皇叔的眼珠子一定会舍不得移开半寸……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白又亮。
晚风清凉,花香馥郁,流光溢彩,美酒佳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古兰丹姆穿着很有本民族特色的鲜艳裙装,红丝绸,金线花,头上包着花头巾,大大的耳环一串串,一转头,环佩叮当,三个姐姐虽然没穿民族装,穿戴的也都颇具民族风情,一看就是新疆女孩,有着和鲍皇叔一样的浓眉毛、深眼窝,只是每人多了一张烈焰红唇,她们和古兰丹姆很像,虽不再年轻,却喜艳丽浓妆,看不出素颜的模样,漂亮的火辣动人。
晚餐丰富的像国王的宴会,长长的方桌,从那头一直摆到这一头,足有二十道多菜,再加上杯碗盘碟,连空隙都塞得满满的,除了岳华、宇文颢和双胞胎,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奉献出一到两样自己的拿手菜,当然,主厨还是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鲍皇叔说自己只配给她们打打下手,说这话时难掩一丝得意。
宇文颢的确有点震惊,即便小时候在家过节,宇文正清把所有的孩子都接到他的大宅子一起吃团圆饭,几个江南名厨忙活一天,也没有此时古兰丹姆这一餐看着壮观、排场,算上李艾、岳华他们一家,再加上自己,也就十个人,光是那聚宝盆般的手把羊肉,每人来两块,差不多也快饱了,真难为鲍皇叔从哪儿弄来那么大的一个盆啊……
岳华一家坐了上座,宇文颢原本庆幸自己拣了个角落,可惜,鲍皇叔偏要挨着他,这家伙坐在哪里都是焦点,在鲍皇叔自带光环的照耀下,宇文颢想不受注意吃顿饭都难了,不知是不是天生敏感,总觉得古兰丹姆和几个姐姐在听鲍皇叔侃大山的同时,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扫向自己,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得探究,或者说,是不想引起宇文颢注意的窥探。
因为餐桌太长,每个人都时不时地递盘子夹菜,交换菜肴,属鲍皇叔喊的最勤:二姐,给我大拌菜,李艾,麻烦递一下炒烤馕,妈妈,给我夹两根你面前的过油面……
鲍皇叔对古兰丹姆的称呼,大多时候只叫一个字:妈,偶尔也喊妈妈,这叫宇文颢总觉得男人多少带着点骄横和邀宠的意味,34岁又如何,见了妈照样要撒娇的。
妈这个发音对宇文颢来说,已经陌生了许多,很多年了,他已经不管韩女士叫妈了,有事说事,不管对方如何儿子儿子的喊着,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视频里的女人,点头、摇头,或者嗯嗯地应着她所有的话。
鲍皇叔把桌上的菜要了个遍,再分一半给宇文颢,宇文颢吃到第五个菜时,已经撑的直打嗝了,可鲍皇叔还是把一碗番茄汤面盛过来,没地放了,落在盘子上,摇摇晃晃的。
“实在是……吃不动了,呃……喝不下去了。”宇文颢捂着嘴揉着肚子,太负担了。
“尝尝,这可是我妈做的,”鲍皇叔小声地说:“啧,她瞧着呢……”
果然,长桌那边的古兰丹姆正忽闪着浓密的黑睫毛向这边看着,目光幽深。
好吧,拼了,宇文颢拿起勺子,舀了好大一勺,连汤带面的,送进嘴里,浓郁的番茄酸甜配合筋斗的面片,的确好吃,忍不住又舀了一勺,呃,又打了嗝,自此,开启了整晚间歇性打嗝的节奏。
鲍皇叔哧哧地笑着,见他嘴边沾着红色汤汁,习惯性地拿起纸巾要替他擦,宇文颢连忙接过来,自己擦了,目光瞟向古兰丹姆,果然,那幽深的双目还在望着。
美好的画面刚实现了一半,天空就传来滚滚的雷声,风渐起,夹带着泥土的湿气,在鲍皇叔的指挥下,大家有条不紊地将餐桌上的食物往屋里搬运,院子里的宴会很快变成餐厅里的自助餐,大家也不必人挤人地坐在一起,端着盘子,穿梭在各个菜肴间。
也可能宇文颢太过于安静,李艾忙着照顾四处乱跑的孩子们,古兰丹姆和三个姐姐借机和他说上几句,宇文颢总是打嗝,捂着嘴更不想讲话,聊天便常常陷入沉默,鲍皇叔几次挑起话头,又都无声无息地被呃呃的嗝声取代了,男人既要照顾所有人,又要不时地陪着古兰丹姆唠家常,娘俩分别一年多,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讲,好在还有岳华一直陪着宇文颢,免得他孤单,也习惯了他的安静。
“我去给他找点消化药。”
在宇文颢又一个没忍住而格外响亮的嗝声后,鲍皇叔打断了古兰丹姆的家常,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不用了……呃……”宇文颢红了脸,也不拦了,该死的,有点丢人啊。
对面的古兰丹姆看过来,露出慈爱的笑容,却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一旁的小丹,笑道:“好可爱呀,连打嗝都这么可爱。”
宇文颢的脸更红了。
大丹正在啃最后一块羊排,抬头瞥了眼小丹:“你怎么又发嗲?”
宇文颢听鲍皇叔说过家里的大致情形,大丹几年前就离婚了,没有孩子,现在跟着爸妈一起过,二姐夫妻恩爱,唯独遗憾的是一直怀不上小孩,三姐小丹独身主义,压根不想结婚,也跟着父母一起住,鲍家世代单传,却无人结果,据说鲁班老爷爷还等着抱重孙子,盼的两眼直发蓝。
小丹白了姐姐一眼,嫌她假正经,转而望向宇文颢:“你等会吧,我们这次又给小弟带来好多药,够他找一阵的。”
二丹端来一杯清水递给宇文颢:“喝点水压压。”
大丹又说:“喝水没用,得吓唬他一下才行。”
宇文颢喝了几口水,很客气地赞誉了一把:“晚饭太好吃了,所以吃多了。”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古兰丹姆,古兰丹姆依然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宇文颢终于发现,古兰丹姆跟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唯独跟自己话少的可怜,和接机那天初见的热情相比,今天很矜持。
楼梯拐角传来鲍皇叔的喊声:“妈妈,你把药包放哪了?”
古兰丹姆连忙起身:“来了艾尔肯,稍等。”
宇文颢默默地松了口气。
吃饱饭的双胞胎精力更旺盛,满屋子的你追我赶,李艾嫌她们吵闹,便叫岳华、宇文颢陪孩子们在客厅里开电视玩游戏,鲍皇叔将手机丢过来,说里边有个游戏特好玩,岳华将手机接到电视的大屏幕,修仙打怪,孩子们很快被吸引,陪着舅舅玩游戏。
岳华喊宇文颢一起来玩,三个姐姐开始收拾晚餐的残局了,宇文颢想去帮忙,姐姐们都说不用,剩下的菜好多,估计够鲍皇叔一家吃三天的。
岳华玩游戏,嫌连接主机的数据线太短,总是抻着胳膊玩,喊了两声鲍皇叔,宇文颢想起鲍皇叔把数据线都放在楼上书房的一个盒子里,于是说,上去帮他找找,孩子们也催促着,快点啦,要玩多人对打。
半掩的房门,里边隐约传来母子的对话。
“别说了艾尔肯,我不会把这些话带给你爸爸的,再说,说多了有什么用,只会惹他更生气,你也别再往家里打电话了,他是不会听的。”古兰丹姆的声音带着酸楚和无奈。
“妈,难道他还能一辈子不让我回家了?也永远不见我?”
“没有人不让你回家,除非……”
“算了,您不用说我也知道,改不了,也不想改。”
“艾尔肯你……我真是想不通,你怎么就不能喜欢女孩子呢,我记得小时候你还掀过邻居家小女孩的裙子呢,那会应该很正常啊。”
“谁说我现在就不正常了?”
母子间沉默了一会,古兰丹姆忍住了哭腔,继续说:“我们这次来,完全是违背你爸爸的意思,办手续的时候,他装看不见,也不搭理我们,出发那天,他就躲出去了,我们来看你,可他却不能,你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吗,你们父子难道以后都要这么下去吗?”
“妈,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怎么活还得自己说了算,我不能因为哄他高兴,为了传宗接代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吧,再说,不管娶了谁,都对人家是不公平的。”
“老鲍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难道你想让鲍家绝后吗?爷爷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妈,又来了,在温哥华还没说够吗,还当着人家岳华父母的面,多尴尬,您又不是不知道岳华也……
“我知道,所以后来没再提,免得小华也尴尬。”
“他才不会。”
“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一个看着都挺好的,究竟是怎么了?”古兰丹姆还是轻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