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藏匿在袖中的手紧攥着,圆润的眼眸里凝聚着一闪而逝的泪意。
她不能心软。
目送着她离开的秦意离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林溪柔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向了被丫鬟搀扶起来的蔡慧儿身上。
“倒真是一脉相承。”
她父亲向蔺子晔觐言让他成为男宠。
她就能欺辱柔儿。
明明只是淡淡的视线,可不知怎么的,蔡慧儿在对上的瞬间就刺眼的不敢再看。
她知道他的眼里从未有过她的存在,现在更是厌恶极了她。
可是……
凭什么?!
明明他低贱的都承欢在男人身下了?怎么还能高高在上?!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蔡慧儿冲着那离去的背影大声的吼着:“你以为你还是那万人敬仰的皇帝吗?你现在就是个被人看不起的下贱男宠,外面都是骂你的人!”
清瘦的身形顿住。
随后传来了潺潺溪水般悦耳的声音:“那又如何?”
“……”
蔡慧儿愣住了。
听到这话的他不应该愤怒么?为什么就像是接受了这屈辱的身份?他就不觉着羞耻吗?他就——
不难过么……?
蔡慧儿在想什么,秦意离不关注,也不想揣测,他只是冷冷地道:“孤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们来评说!”
回到宣承殿,秦意离就命人都待在寝宫外,将门紧锁。
从天子沦落成男宠,任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踌躇再三,战火炼还是让人去前殿给陛下送信。
御花园并不是多隐蔽的地方,更何况蔡慧儿那番话吼的声音极大,不少宫人们都听见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方人马耳中。
而被众人惦念的秦意离在进了寝殿后,就像没骨头的猫猫一样瘫软在软榻上,清俊的面容蹭了蹭松软的枕头。
“啊啊——今天的劳动量用完了。”
小巴鼠很无语:【从你出门到回来才过去一个小时好吧。】
秦意离言辞凿凿地道:“我可是养尊处优的帝王,能自己走一个小时难道还不够?”
【……】
知道秦意离有多能言善道诡辩的小巴鼠不想再跟他掰扯:【你不是说出门加快进程吗?进程在哪里?】
亏得它还做好了会被秦意离玩弄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竟然无事发生。
“要是让你看出来,我还能是宿主么?”
这次小巴鼠没那么好忽悠:【你是不是懒得跟我解释,所以连骗都不骗我了?】
“咦?竟然看出来了?”
语气很诧异,但那表情怎么看都敷衍的很。
【啊啊啊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能遇上你这样的宿主啊啊啊——】
深谙踩着人底线上大鹏展翅的秦意离道:“我这也是为你好,有了我的锻炼,无论你再遇到什么宿主,都能熟练的应对了,不是么?”
【……好像也是。】小巴鼠又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你明明就是在逗我玩!!】
被发现了。
此路行不通,秦意离果断的换了条:“这就是我加快进程的东西。”
看到他手里的玉珏,小巴鼠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什么?】
玉珏约莫只有手指大小,但上面雕刻着的苍鹰栩栩如生,点睛之笔的红色眼珠更是让玉珏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
“蔺子晔在找的东西。”
【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身上有这东西?】
苍劲有力的手骨把玩着剔透的玉珏:“当然是别人送的。”
【啊?是林溪柔?她为什么给你这东西?难道是想要你夺回政权和男主抗衡?你能咸鱼翻身?】
秦意离意味深长地道:“有没有可能她想要我再也不能翻身呢?”
【!!!她不是喜欢你么?】小巴鼠震惊了。
这下秦意离更理直气壮了:“我也喜欢蔺子晔啊,那我不还想要掐死他。”
【……】
它就不该问!
【那现在怎么办?】
“等呗,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蔺子晔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秦意离已经回了宣承殿。
殿外的战火炼双手抱拳行礼:“陛下。”
“他怎么样?”
“从进殿内后就没有声响。”
倏地,蔺子晔的身上迸发出骇人的气势。
战火炼低垂着头也不敢说话。
虽说他不是自幼就跟随的陛下,可自陛下回了北渊后他便一直常伴左右,每每陛下会有这样气势的时候就代表得罪他的那个人不会有好下场。
但战火炼怎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看见那样的黑压遮幕。
更没想到那个被他所看不起的南境帝只靠着短短数语,就让人瘫坐在地上,恍若见了鬼神。
同时他也觉着奇怪,和陛下有着相似气势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落败了?
南境兵力虽然逊色北渊,也不至于能让他们这么快攻占宫城啊?
既是瞧不起他的殿下,那他就送她尝尝千人枕的滋味!
抬脚走进殿内的蔺子晔,在看到不远处背对着他站着的人时顿在了原地。
在听完经述后,他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明明更过分的事他都已经做了,可在听到秦意离被一个女子羞辱时仍是不可避免的心慌意乱。
那过分瘦削的身形缓而慢地转过来,清雅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阴郁,反而带着浅浅的弧度:“你来了。”
“……”
心,猛地悸动。
上挑的凤眸里是醉人的温柔:“要传膳么?”
蔺子晔想问的太多,可在对视上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睛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嗫嗫地点头:“嗯。”
“天有些热了,让御膳房上些凉食可好?”
“好。”
“要不要先躺会儿休息?”
“要。”
红檀木的软榻不足以让两个成年男子并躺,秦意离先行坐下,让蔺子晔把头枕在了他的膝上。
骨节分明的指腹落在他的穴道上,轻柔的按捏着。
从七年前就紧绷着的弦在这样的温情中逐渐的被抚平。
萦绕在鼻息间的梨花香也让蔺子晔昏昏欲睡……
纵然心中再如何警惕,可他的潜意识仍是相信着秦意离,仍是对他拒绝不得。
看着在他怀中酣然入睡的人,秦意离想要收回手时,却发现衣摆被蔺子晔攥在了手中。
“……”
想要抽离,势必会把他惊醒。
谪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喃喃地道:“这样也好……”
蔺子晔醒来的时候眉间闪过懊恼,他明明是担忧人才从大殿赶来的,怎么就真的睡着了?
但时刻注视着他的秦意离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用完膳的蔺子晔并没有离开,反而目光跟随着秦意离,紧锁着的眉头让他看上去越发的凶戾。
轻叹了口气,秦意离主动地问:“前段时间是我没想开才会疏远你。”
想开了什么?又为什么决定不再疏远他了?
“我只是看清了一些事。”
“……”
这样的话让蔺子晔想起了秦意离自轻自贱的话。
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冷凝,他不想再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些东西!
秦意离望着窗外被风吹落的飘飘荡荡的落叶,清清冷冷地叙说着:“明明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却还恬不知耻的想要从你的身上汲取温暖。”
眉眼染上焦急,蔺子晔也只是伫立在原地:“为什么?”
他问的无头无尾,可两人都清楚他想知道的是什么。
白皙的指腹碾着窗柩上的灰尘,就像曾经的他染上了鲜血,又怎么能再无垢无暇:“非我所愿又如何?事出有因又如何?做出决定的都是我。”
眉间被抚上春情的青年,笑的让人心神动荡:“你不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明知七年前的事有问题,也迟迟不肯原谅我吗?”
“……”
被戳中心思的蔺子晔久久没有回声。
是,现在事情已经明朗。
当年的背叛很有可能是先南境帝安排的,而秦意离只是其中扮演的棋子,他当年能突破南境离开,很有可能也是秦意离从中安排的。
那些以命相护他的人死了。
早就有所心理准备的秦意离并不觉着意外,他只是有些难过,难过他和蔺子晔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偏他看不开。
他苦笑:“你不用担心我会反击,从知道你要进攻南境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说到这里的秦意离的语气里都带着满满的自豪:“我相信南境在你的手上会更好。”
所以,他不会让人挡在他的小狼前面的,哪怕那个人是他。
林以谌的相知相许闪现在耳边,蔺子晔的声音都带上了寒霜:“你想离开?!”
他想拿南境换取自由身,再和林以谌比翼双飞?!
并不知被误解了的秦意离眨了眨眼眸,没有否认他的话:“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掌管南境,所以我——”
“孤不许!”
没等他说完,蔺子晔就低吼出声。
就像是一匹受了伤的孤狼,注视着眼前的猎人,既不许他靠近,也不许他远离。
“嗯,那就换另一种。”他的语气轻快,但藏匿在袖中紧攥着的拳头能证明着他的情绪:“向外宣布我死了也行。”
他的子晔还是心软。
虽然这个方法可以暂缓一时,但他还活着的消息早晚会走漏,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孤不许!”
秦意离:“……”
脸上伪装出的从容淡了,他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已经不再是少年,而是身形健硕的男人,拧着眉,语气是不解的:“难道你不想要南境了吗?”
“想!”
不等秦意离再说出什么让他不喜的话,蔺子晔目光如炬地道:“江山和你,孤都不会放弃!”
这样灼热的目光让秦意离偏离开了视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家仇国恨,他样样占据。
无论明里还是暗里的势力,都绝不会容许他活太久。
“孤说可以就可以!”
此刻,蔺子晔恨不得将蔡慧儿千刀万剐。
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茫然都明朗了,此刻的秦意离让蔺子晔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恨他,怨他,哪怕是放不下他都可以。
唯独不要这种体贴。
“孤的后宫,还缺一位皇后。”
理解他话中意思的秦意离猛地睁大眼睛,嗓音酸涩:“你的名声要怎么办?”
“孤从不在意那些虚名。”说完这话的蔺子晔又补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我最看重的是什么。”
遭受了世事磨难的他最在意的竟然是感情。
这也是他想在一切还未发生前,将所有事都带进棺椁的原因。
“你的罪,我来担。”蔺子晔淡淡地道。
他是恨秦意离的,可他更恨的是他抛弃自己。
所以——
他不会再给他逃离自己的机会了!
哪怕是死,秦意离也必须得死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蔺子晔让人无法拒绝,不如说秦意离根本拒绝不了他。
“……好。”
就让他在结局来临前,再贪恋几日吧。
第15章 双帝(15)
一国之君立后本就是大事,更别说立的还是男皇后,而这位男子还是败北的南境帝王。
无论是南境朝臣,或是随军而来的北渊朝臣,都齐齐地跪在地上劝诫。
古往今来就没有比这决定更要荒唐的事了。
但蔺子晔全然不顾,提剑斩杀了几个以死胁迫的史官,又命人将在京中传播流言蜚语的人公然斩首,以暴政让诸人闭嘴。
同时也命人严防死守在宣承殿,防止再有不长眼的到秦意离面前说三道四,最重要的便是——不给秦意离逃脱的机会。
可纵然如此,裁剪礼服仍需本人才可丈量身量。
在战火炼看不到的地方,尚衣监的掌事太监将纸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就像是袖中不曾多出东西,秦意离连眉峰都没有挑动,平静沉着地由着宫人测量。
“陛下,臣告退。”
躬着腰离开的掌事微微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
此刻的殿内仅有两名北渊婢女和战火炼,谁也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提醒,自是也没看到两人眼神对视时交接的信息。
“我累了。”说完这话秦意离就返回了寝殿内。
直到蔺子晔回来他才从里面出来。
两人安静的进食。
蔺子晔仿若是不经意地问:“尚衣监正赶制大典要穿的服制,你有偏爱的吗?”
拿着玉筷的秦意离动作微顿,双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会偏爱什么,你不知?”
“……嗯。”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没有拆穿他,秦意离淡淡地道:“应是林相派来的人想询问此次立后是否是我之意。”
他这般直白地把事情摊开说,反倒是让蔺子晔沉默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过了片刻,他才嗓音酸涩地道:“怎么?不是你的意思他还能冲进皇宫把你带出去?!”
这里面的怨气都溢出来了。
秦意离眸里闪过一抹的笑意,写意风流地站起身,朝着蔺子晔走去。
梨花香扑面而来。
蔺子晔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仰起脖颈,不舒服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近到彼此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弯下腰,秦意离撩起他垂在身后的黑发,清亮的嗓音因为刻意的压低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暧昧:“你想我怎么回答?”
自重逢,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对他表现出亲近,一时间蔺子晔被蛊惑的都没听清他话中的深意。
对他的出神,秦意离有些不满,随后半拢着胳膊搭在蔺子晔的肩背上。
从后面看就像是他心甘情愿的被禁锢在怀中。
殿内的宫人都发出了惊呼,随后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这样的动作足以唤醒蔺子晔的神智。
可他是秦意离。
单单是这样的认知就让蔺子晔兴不起任何的防备,他甚至不退反进地上前,近到稍稍说话就能触碰到对方。
“无论你怎么想,立后大典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就这么怕听到我的回答?”
不等蔺子晔回答,秦意离猛地一个用力拽着他的衣襟朝自己袭来,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撬开他的唇齿。
不给余地的侵占着每一处的空间。
在对上那双褪去温和,露出强势狂妄的眼神,身体比大脑更先臣服了。
“唔……”
安静的大殿里只有两人接吻传来的闷哼和口水声。
直到呼吸不畅,秦意离才不甘地在蔺子晔的唇上撕咬着留下痕迹,见了血才松口。
“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直起身的秦意离道。
还没从被吻中回过神的蔺子晔脱口而出:“你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嗯?”秦意离轻笑道:“你确定我的回答真是如此吗?”
蔺子晔:“……”
仔细想想,当初他说的是‘我会陪着你,直到陪不了’,那时的他以为这话是等到两人暮年离世。
原来他从未答应过自己。
失常的心跳蓦地冷静,回忆里的温暖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让我见一次林相吧。”
无惧那暴怒狰狞的表情,秦意离认真地道:“现在南境看似掌控在你手中,但南境那些世家暗中培植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若是林相执意要破坏立后大典,即使是你也挡不住。”
蔺子晔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宛若从牙缝中挤出来:“孤可以!”
这倔强如小兽的眼神让秦意离一下子就想起了两人初遇的场景,眼神都变得温柔:“我知道你可以,只是我不想你太操劳。”
“……”
“子晔?”
“……”
一声声的呼唤逐渐让蔺子晔暴躁,他避开视线:“一刻钟!最多一刻钟!”
“好~”
轻软的声音让蔺子晔的眼神愈发凶狠:“看在你的面子上,孤饶他一次,否则孤会亲自灭他满门!”
“是是是。”
“……孤说到做到!”
“行,那现在可以用膳了吗?”
蔺子晔:“……嗯。”
许是觉着丢脸,吃完饭就匆匆地离开了。
秦意离也不担心他会反悔,自顾自地在宣承殿里找着乐子。
而被当成乐子的系统再度被欺负的下了线。
望着被太监领进门,看护的人气息瞬息变得冷凝,战火炼不由得内心咋舌。
这几天他怎么看秦意离都觉着他不像个帝王。
哪有君王一点威严都没有的,说他是被世家教养出的贵公子都不为过。
原来只有在南境臣子面前才有帝王之相。
“我会守在外面。”留下这句话后,战火炼便让殿内的其余人都撤了出去,亲自把手在殿门外。
这可是陛下再三交代的事,要是出了差错,他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殿内只剩下了两人。
秦意离虚虚地抬起眼眸看他:“数日不见,太傅苍老了许多。”
在大殿上逼他自缢的时候还勉强算个美中年,现在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就像个糟老头子。
“臣自是比不得陛下您在这宣承殿的如鱼得水。”话里的讽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太傅要见孤,就是说这些?”没有发怒,秦意离的表情甚至衬得上漠然。
林清平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臣有几问想问陛下。”
“说。”
“北渊进攻南境之事,陛下是否早就知晓?”
“是。”
“边境城防图失窃是陛下所授意?”
“是。”
“从放蔺子晔回北渊,你是不是就决定如此了?”
“是。”
随着秦意离的回答,林清平的表情越来越崩溃,直到最后的满眼失望:“原来真的是你!”
对他的眼神适应良好的秦意离问:“孤想知道太傅是从何处得知的?”
不等他回答,他又似笑非笑地道:“是秦洺瑜吧,也只有他还能知道这些事。”
“纵然陛下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他已经将南境都交由了你,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
脸上的轻笑收敛起,秦意离冷淡地道:“他给的,我就得必须要么?”
“可你也不该——”
“两朝元老的你不会不知南境帝王有一支暗中专属的势力吧?自我登基,暗羅卫的所属权便不在我手中,你说它会在哪儿呢?”
不冷不热的语调却让林清平如坠冰窖,他的唇哆嗦着:“在……在……”
“在秦洺瑜的手中。”
秦意离冷笑:“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南境交由我,只是想借由我处理世家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再悄然无息的让我退位,好让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秦洺瑜登基,不是吗?林太傅!”
“你都知道……”林清平万万没想到这些事他都知道,更没想到他为了报复先帝,竟是甘愿将整个南境拱手让人。
“太傅以为我这是在报复他?”
“难道不是?”
“虽说他只将我当做立于人前的靶子,但多年的父子情也历历在目,况且……”秦意离不屑地勾起唇:“他还不配我费心思盘算。”
几乎是瞬间林清平就猜出了他的目的。
“你……是为了蔺子晔?”说到这里那苍老的面容上尽是不敢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是林家?”
原来是他,是他亲手将南境给毁了。
秦意离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太傅以为呢?”
这反问让林清平身形都站不住的摇摇欲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你不仅仅是我的太傅,还是秦洺瑜的舅舅?亦或是你从一开始想要扶持的人选就是秦洺瑜呢?”
明明他离自己不远,可林清平就是有一种他在被俯瞰的感觉。
怎么就没想过幼年时就展露非凡天赋的他是在藏拙?
怎么就相信了他会乖顺地‘禅位’?
畅想的林家百年盛世全都烟消云散了。
在林清平越来越灰败,挺直的脊背都弯下来时,秦意离恶劣地道:“有件事需要太傅来做。”
“我还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林清平苦涩地扯动唇角。
“太傅不想见见天下一统吗?”
这话猛地让林清平抬起头,望见的便是那双充斥着野心的眼眸,他嗫喏着唇:“你……”
“于其生死被人掌控,不如坐这天下人的主人。”
“……”
“太傅,不若好好的想想,是帮孤,还是帮只能藏在暗地里的秦洺瑜。”
等林清平离开后,小巴鼠就迫不及待地问:【宿主,你真要你一统天下啊?不是说好的做任务吗?】
在它看来,只有秦意离想做,而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骗骗人而已,怎么你一个系统都信了?】
早就对系统智商不抱希望的秦意离道:【这样不温不火的拖下去,你家宿主就只能待到老死了,需要点刺激事才能突破现状。】
小巴鼠:【……你不觉着这话很熟悉吗?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然后我们再二刷!】
秦意离不满地道:【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能力,我那么行!】
【啊啊啊啊!!耳朵,我的耳朵脏了!!】
【噫——你不是自诩纯洁系统吗?怎么那么懂。】
【嘤嘤嘤~~~】
玩闹了会儿,秦意离才道:【林清平会不会背叛秦洺瑜还说不准呢,一个是亲妹妹的儿子,一个是有前科的疯子。】
小巴鼠幽幽地道:【原来宿主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却如秦意离所说的那样,在回到林家后,林清平只是询问着下人:“少爷呢?”
“在房间,要奴才去请少爷吗?”
“不必,看好他,不许他再踏出府一步。”
之后就紧锁房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转动着床头上雕刻的金蟾,床榻就一分为二地打开,林清平就从大开的阶梯上一步步地下去。
暗道并不长,两边都镶嵌着夜明珠照明,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端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和秦意离有几分的相像,但不同的是他眉目粗狂,紧抿着的唇让他看上去戾气十足。
“舅舅,你见到秦意离了?”嘴上喊着舅舅,男人却始终坐着,俨然一副尊贵等待着人见礼的模样。
虽说秦洺瑜是他妹妹的孩子,可他毕竟是南境的皇子,还是未来会继承大统的帝王,只是有珠玉在前,此刻不免多了几分的不满。
但林清平并没有表现出来:“嗯,他承认了。”
随后他将秦意离的话都一一地转述了。
并没有察觉到林清平吞吐的态度,秦洺瑜很兴奋:“天赐良机!这下我知道怎么夺回南境了!”
林清平不是愚笨之人,秦洺瑜这话刚出口他就明白过来了:“你想利用陛……秦意离转移蔺子晔的势力,好趁机夺回南境?”
“就算能钳制住蔺子晔,可北渊驻扎在南境边境的将士也不容小觑,随时都能再覆灭。”
“我知道。”秦洺瑜胸有成竹地道:“秦意离既然敢这样说,就证明他肯定有对付蔺子晔的后手,现在我们只需要潜藏起来,等待他重新掌控南境时,再将他的罪过公之于众。”
林清平张了张嘴:“瑜儿,秦意离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
“舅舅,你怎么平白涨他人士气?”秦洺瑜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父皇留下的遗诏,只要在天下人面前拿出遗诏,再加上他把南境拱手让人的罪名,足以让他成为南境的千古罪人了!”
“可是……”
“没有可是!”
秦洺瑜冷冷地道:“若非当初父皇和你说还没到我登基的时候,让我装病,隐居在寺庙,我怎么会受这些年的委屈?”
“还是说……舅舅你不想让我登基为帝呢?”
听着这隐含着危险的话,林清平不再劝诫,跪在地上:“臣不敢。”
“那就好。”秦洺瑜又恢复平常的模样:“舅舅,接下来我们就坐享渔翁之利。”
如果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蔺子晔虽然没有问林清平和他聊了什么,秦意离在两人深吻后主动地交待了。
“我告诉林太傅说想从你手中夺回南境,再将北渊纳入手中,最后一统天下。”
比起被亲的双颊绯红,气喘难平的秦意离,气息绵长的蔺子晔看不出异样,但那唇瓣却被啃咬的不成样子。
下身的躁郁让蔺子晔难以平静:“他信了?”
秦意离歪歪头:“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呵!”
蔺子晔冷冷一笑:“你想怎么从孤的手里夺回南境?”
挑挑眉,秦意离的手顺着他的胸膛一路下滑,直到丹田处微微地转动:“靠它如何?”
蔺子晔:“……”
眉心狠狠地挑动,这样的邀请任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但蔺子晔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忍住了。
别开脸,不再看那张让他移不开视线的脸:“还有两月,就到我们的大婚之日。”
他不想委屈他。
正撩拨着人的秦意离无语了。
就那每天恨不得生吞吃了他的眼神,和每次亲到不断气不分离的吻,以及在他身上致力于留下消不掉痕迹的行动的人现在告诉他,还得再等上两个月?!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秦意离突然不愉的心情,蔺子晔有些犹豫:“你要是不愿意,孤……不会勉强。”
只是心中仍是有几分的难过。
肉得等,现在连渣也没了?!
反手拽住他的头发,将人拉到跟前,秦意离危险地眯起眼眸,嗓音喑哑:“谁说的我不愿意?况且——是谁不愿意还不清楚呢!”
前半句让蔺子晔狂喜,后半句则是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