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夫走了。”
“去吧。”
等容晨走出门后,回头瞥眼熄墨。
“奴才该死。”熄墨自然知道大人在恼什么,但是小夫人自己夸奴才,奴才也没办法不是。
送走容晨,江之晏也由醒花服侍穿衣洗漱,用过早膳后才坐府中的马车往相国寺去。
“夫人,您别怕。这相国寺都肃清了,今日只有您和主持在。大人特地嘱咐,其他闲杂人等,包括小沙弥都不准接近奉灵殿。”
醒花端着桂花糕捧到小夫人面前。
没有人,那可就太好了!
江之晏心道容晨体贴,“嗯。”推开面前的点心摇头解释,“来时沐浴更衣,虔心给母亲求个安康吧。”
小笨蛋不仅承继这个身体也承接那些记忆,对原主的母亲很是钦佩,她是个好母亲。
“喏。”
车子一路到相国寺门口,寻常人是不许将马车驾到此处,但宰辅大人家例外。
主持独自一人早已在外等候。
江之晏下马车,见一法相庄严,白须老僧人站在台阶之上。身上是真金如意莲花纹妆花锻的袈裟,珍宝点缀袈裟上,熠熠生辉。里头是黄色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里也有念珠捏着。
香火如云似雾,就在僧人身后迷漫飘荡,配上身后巍峨的山门和万里晴空,让人心生敬意。
“阿弥陀佛。”了凡主持行佛礼,双手合十念一声。微微震惊于这宰辅夫人的美貌。
都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双眼空空心也空空。
江之晏撩开衣袍一步步走上台阶,得见相国寺巍峨的山门。
“施主。”
第二十六章
“主持。”江之晏还礼。对这个主持虽然有陌生人的惧意,但此人实在是慈祥温和,法相庄严,那点恐惧被中和,也不是那么害怕但还是离得远远的。
“请。”
两人进去,车夫将马车赶到一边的空地等着。
两人进去没一会儿,就有一男一女身着劲装骑马而来。
“师兄,我们这贸贸然来这里,也不好吧。这一路都没有什么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女子喋喋不休的担心,这里可是相国寺,是皇家御用的寺庙,普通人不能擅闯。
男子在寺庙门口翻身下马,男子长相极好,清贵傲然。一身的月牙色衣裳未因风尘沾染半分泥点,想来是个极爱干净的。
“无妨。”高冷男子轻轻二字从薄唇吐出,两步上台阶。
女子无奈,只能随师兄一起进去。
江之晏随主持进去,先进大雄宝殿。
一进去山一样高的金佛像就出现在眼前,江之晏不免对这佛像生起敬畏之心,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醒花去点香,江之晏就在这里看着。看佛像前是供桌,供桌上放着数百盏莲花灯,往下是放置贡品点心的铺桌布的长桌。
再往前就是僧人日常诵经时坐的蒲团阵。
“夫人。”醒花将香递过来。
江之晏将香高举过头顶,诚心跪下祈求:求哥哥在异世不伤心,没有我这个拖累他要好好的。
终是放心不下,担心哥哥一个人在孤苦伤心。
先上香拜完后,拐过后边。下台阶往左后方走了一刻钟才到奉灵殿。
奉灵殿顾名思义是生者供奉死者灵位的地方,能上这里的都是皇亲国戚。
江之晏还是一眼在第五排的灵位里看到原主母亲的名字。
“夫人。”醒花点香。
“好。”接过香虔诚跪下,江之晏闭上眼睛也替原主求来世能平安喜乐。
心中的那点不痛快,随着香升起的烟缓缓飘散。小笨蛋长舒口气,送走原主灵魂。
浊气随烟去,清静自心来。
从此,江之晏就只是江之晏。
“夫人,后山有一处竹林,空幽清静,正好去观赏。”
江之晏摇头道,“不了吧,容晨在家里等我回去。”
“无妨的,那地方极好看,每棵竹子都挂了红方巾。”
江之晏几乎是被半拖着往后山去,“醒花,容晨在家里等,我们早些回去吧。”
“大人这会儿指不定跟六部官员商量事儿,我们去看看吧。”醒花到最后居然用拖,“夫人权当是散散心?”
听到这话,江之晏才愿意跟着。
两人刚走,就又有人进来。
“师兄,这相国寺不是香火鼎盛吗?怎么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人,连小沙弥都不见,怪怪的,莫不是有埋伏。”女子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有埋伏。
她是奉师父之命送师兄进京的,可不想节外生枝。
“达官贵人来,肃清。”
男子解释完熟练点香叩首上香。
女子就在一旁看着,长相娇俏性子古灵精怪。环视周围无聊问道,“师兄,我们今日还要住一晚?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啊,好无聊。”
“后山有一处竹林,可去观赏。”
“嗯。”
男子也忆起从前,每年重阳清明都会过来,也都会到后山竹林赏景。只不过,父亲来信说已另娶,是位男妻。
听说是性子温顺乖巧的,父亲寡居多年,娶妻之事他并不觉得不好。有个人陪着父亲,他并不介意。
母亲逝世十八年,父亲未曾另娶也不曾有过房中人,洁身自好。作为父亲和丈夫,已足够。
两人祭拜完一起往后山去。
江之晏到后山,这才明白为何醒花说这里值得观赏。你平视就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竹林,一直蜿蜒到山顶。
你抬头往上看,那就是奇景。每一根竹子的尾端都绑着红色丝带,竹叶随风飘荡,红丝带也是。
万里无云的天成了海,丝带和竹子被风席卷齐齐的朝着一个方向,若晚霞似浪花。
“真好看啊。”江之晏感慨,被美景震撼,感慨这样的奇景。
“好看吧。”醒花趁小夫人沉溺于美景之中,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影移动。心知已经准备好,扶着小夫人到一旁供香客休息的石凳坐下,“夫人,你且先在此等奴婢,奴婢去寻主持求个香囊,给夫人保平安。”
“我随你一起去。”江之晏要站起来又被醒花压着肩膀坐下去。
“小事,这里没人奴婢很快回来。”
醒花说完也不管小夫人愿不愿意,转身小碎步迈得极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处。
“唉。”
一个人在发呆,江之晏又开始想有的没有的。
想男主明天回来,想他要完蛋。要是让男主知道他爹娶了个小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弄死,要是能留个全尸也是福气。
“要不我现在就跑吧,反正也没人。”江之晏想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没有人知道然后一直就这样。
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他真的不想死。
“所以,跑还是不跑啊。”
小笨蛋坐在石凳上纠结,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哟,这相国寺怎么有那么一位美人。”
一个轻挑的声音让江之晏从跑不跑的思绪里回神,抬头看到两个陌生男人一脸不怀好意的靠近,心里一咯噔。
是,是遇到坏人了!
“这样的美人儿我可是没见过,看发饰还是位男妻。要不要陪你好哥哥们玩玩可好?我们可比你家中丈夫有趣得多。”
“容晨可比你们好!”小笨蛋下意识维护,眼看他们逼近,兔子一样从椅子窜起来,步步后退,磕磕巴巴的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让我们带你做做好玩的事情要不要。”
“是啊,这样的美人儿,我们可是有福了!”
江之晏没想到庄严肃穆的相国寺都有这种流氓,吓得转身就跑。
身后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追上去。
“小美人,别跑啊!陪我们玩玩。”
“我不要!”江之晏撒丫子跑,已经尽力但好像也跑不快。就像小时候,怎么都逃不掉。
“你不要抓我!”脑子里童年留下的恐怖阴影随着身后人的嘲笑和脚步声一起追上来。
第二十八章
小笨蛋好像回到了六岁那年,那天是他第一天上学。放学后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就被一个提着桶的人追。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那个时候他那么小怎么跑还是被抓到,被抱走之后塞进桶里被带走。
好恐怖。
现在好像回到那个时候,那个怎么跑都跑不出阴影的魔爪。
“美人!”
“救我,容晨救我,哥哥救我!”
江之晏好怕好怕,他怕得浑身都僵硬但又不敢停下,知道只要停下就肯定会被抓走,像小时候。
“容晨救我!”
他必须要跑,顶着恐惧快点跑。否则就会被抓走卖掉,就像小时候,塞在桶里,被塞在暗无天日的纸箱里。
他小时候遭受过两次被抢,一次五岁,一次六岁。都让江之晏对生人产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这厢男子和师妹已经走上坡,“这红丝带是我父亲做主系上,他说人该抬头看,抬头看天方知己身之渺。”
“容叔可当得上一个慧字。”小师妹连连点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师兄说那么长的一段话。
平素师兄高冷清傲,谁都不放在眼里,自然,师兄也有资本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但师兄唯独崇敬他父亲。
两人正走着,拐过弯没走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救命。
“怎么回事?”小师妹耳朵一动,仰头就看到一个人朝这边狂奔过来,身后还有两个男人在追。
“救命!”江之晏看到人,也不管认不认识就往那里跑,至少能看到人。
少女都来不及看清楚跑过来的人的面容,就被身后那两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吸引视线。
“看我英雄救美!”于青最喜欢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根本都不管跑过来的是谁,一心要教训身后的那两个人。
脚上使轻功,轻轻一跃就到两个坏人跟前。
“在于青侠女面前竟敢如此大胆!”
这两人都是奉命来的,没想到这寺中还有外人。面面相觑后决定先离开,不能叫小夫人知道什么。
江之晏跑得刹不住腿,脚踩上碎石往前扑。
“小心。”月牙色衣裳的男子,淡定的一步上前将要扑倒的人托住。
预感的狗吃屎姿势没有发生,江之晏被陌生人托住后第一反应不是多谢而是害怕,都来不及细想就双手用力把人推开。
结果把男子推开他自己也往后倒,却没站定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下意识往后撑住身子。
这时,月牙色衣裳的男子才看清楚来人的样貌,惊艳之色浮于眼底,竟是没想到救下的事这样的一位人儿。
饶是见多识广的清冷男子,都微微怔住。
江之晏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还以为是和那些人一伙儿的,爬着往后一点点的退。
伺机而逃。
月牙色衣裳的男子也没有动作,怔怔看着救下的少年满脸惊恐,像是被提起来的兔子。他只会睁大眼睛看着你,然后可怜兮兮的。
怎么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人。
第二十九章
于青本欲去追那两人,可两人轻功实在厉害。瞧这身法也不是自己打得过的,只好悻悻作罢。
“本侠女今日心情不错,放你们一条生路!”叫嚣完回头,于青拍拍手一副解决完事情的肆意模样,喊一声师兄。
“师兄?”
师兄怎么在发呆?这可不像是师兄。
于青顺着师兄的目光看去,待看清救下之人的样貌时也愣在原地。
江之晏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两个人都在发呆肯定要跑,跑去找醒花。也不顾两人怎么想,右手撑着爬起来,转身就跑。
连不小心落下的鞋,都忘捡起。
是方才江之晏跌坐到地上往后退时脚后跟就被石头顶下,现在一跑就掉。
“这!”于青等人跑过拐角才回神过来,一拍大腿喊道,“美人你别跑啊!我们!我们不是坏人!”
可那美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还能听到后边喊声。
月牙色衣裳的男子两步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握在手中把玩。
“师兄,这里真不愧是京城,连人都这样美啊。”于青只一眼就忘不了,半晌才回神。眼巴巴的看着师兄手里的鞋子,“师兄,你这鞋子给我瞧一瞧嘛。说不准我们进京,能找到他还回去啊!”
这样的美人,见了可是要长寿的,一定要多见见,保不齐多活一年半载!
月牙色衣裳的男子并未答话,只是冷冷看一眼小师妹。
就是这一眼,于青就怂了,不敢再提鞋子之事。
江之晏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脚底的痛感根本不在意。在跑进一个月亮门看到醒花从小径走过来时,脚下一软直直扑倒在地。
“夫人,你怎么了?”醒花没想到夫人会这样狼狈。只是离开一会儿,按理说不至于才是。
哭得这样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夫人。”
“回家,我要回家。”江之晏眼神空洞,眼泪一直往下掉。巨大的恐惧把人包裹住,他找不到人可以来救,就只能抱住自己的肩膀。
不要在被塞进桶里,不要在被塞进纸箱里,像只死狗一样被塞来带去。他真的觉得那个时候会死,除了哭和叫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不要!”
“我们回府。”醒花也是吓坏了,赶紧扶着夫人回去。
江之晏迫不及待把自己藏进马车里,只有密闭的空间才能给他安全感。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在马车里把自己缩成一团,来抵抗心里的恐惧和挥之不去的阴影。
府中的容晨根本没有和什么六部官员商讨事宜,下朝回来后处理完正事就在花叶亭里抚琴。
龙涎香在案上点着,轻烟徐徐。
琴声悠远,一曲《凤求凰》也不知这容晨在求谁。
最后,熄墨的脚步声打断琴声。熄墨走近拱手还未开口,来意就被尽知。
“求到了。”容晨心急得连最后的两个收尾指法都来不及按下。这凤求凰一曲完的仓促,凤求凰方式,也不是太好。
下人上来将容晨腿上的琴抱走。
“夫人回来了,但.......”
熄墨看大人气定神闲那样,难道是不知小夫人多害怕吗?
接过下人递过来擦手的湿方巾,容晨擦干净手,思索片刻才道,“到门口等。”
“喏。”
现在他要好好关切疼爱小夫人,让小夫人知道,他是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人,告诉小夫人:我会永远陪着你。
真好,从此夫人只有我一人可依。
“凤求凰。”
醒花一直在小心注意马车里的动静,一直都有轻轻啜泣的声传来,心道:该死东西,下手没轻没重的,都将小夫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江之晏一直蜷缩在马车的一角,抱住膝盖脸埋进去。像一只河蚌,用壳把自己武装起来,不受到外界的伤害。
马车好不容易才到容府门口。车轱辘一停下,所有人都看向大人。
大人不敢上前也没人敢争做第一人,谁都没资格第一个迎小夫人。
醒花一路都在殚心竭虑,不知该怎么劝说小夫人不要害怕。当看到宰辅大人时脸色一白,“大人。”
眼神有惊慌有愧疚,她害小夫人受伤了。
“夫人。”容晨走到马车旁,喊一声却没听到声音。看来是真的吓坏,微微皱眉看向醒花。
醒花一脸自责。唉,该早点回去的。
“夫人,我是容晨。”躲进壳里的兔子哪里那么容易叫出来,容晨只能耐心的一点点的撬开蚌壳,温声道,“夫人,是我。你的夫君,容晨。”
听到容晨二字,江之晏泪津津的小脸抬起来,侧耳仔细听。很认真的想分辨外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容晨。
“夫人是我,容晨啊。”
江之晏也不确定,刚才吓坏了,现在耳朵里还嗡嗡的响,一时间居然没办法确定外头的是不是。
“夫人,夫人?我是容晨。”
决定去看看,江之晏一点点从角落爬到车帘前。屏住呼吸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一眼,发现门口确实是容晨,心顿时放下,眼眶也控制不住涌上温热。
“容晨。”
“夫人,你怎么哭了?”容晨等夫人掀开车帘子才敢进一步将帘子全掀开,“夫人莫哭,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江之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遇到的事情。
一张口又怕眼泪掉下来,就任由湿意在眼眶打转,还记得答应容晨不能哭的。
“不怕不怕。”容晨轻巧一跃上马车,从马车里把人抱出来,亲亲额头温声诱哄,“夫人别怕,我们回家。”
只有容晨才能给江之晏安全感,死死的抱住脖子,闭上眼睛整个脸都埋到胸口,只有看不到才不会害怕。
每次都用那么笨的办法来逃避。
“夫人别怕,为夫会永远陪着你。”容晨抱着人进去,放轻脚步慢慢往前走。大掌轻轻拍着小夫人的后背,轻轻哄着,“夫人别怕,有为夫在呢。什么都有为夫在,别怕。”
等把人抱到房中,放到床上都不敢松手,像是哄自己孩子一样抱着不敢松开,“我的夫人不用怕。”
江之晏听着容晨的心跳,心慢慢被安抚,抱紧的手慢慢松开。
“有为夫在,夫人别怕。为夫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小笨蛋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反应不该那么大,也不应该哭。哥哥每次说:小晏,你可以出去试试接触一下人。
每次他走出去,就会有种窒息感。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这样热切,足够把他灼伤。
他不是不想出去社交,但小时候的阴影每次都把人拖回来,藏回壳里。
小笨蛋不明白,他的容貌太出众了,出众到任何人都会生起觊觎之心,这也导致他越来越社恐。
“容晨,我好累。”也不知是眼泪流干了还是怎么回事,江之晏现在就想睡觉,眼皮子都在打架。
他无力去想清楚什么,只能任由脑袋里的毛线球越来越乱,越来越乱,他可能这辈子都理不清。
“哎?”江之晏临睡前伸手抚上容晨的山眉海目,都是我画的,真好看。
小笨蛋心想:如果他的生活中,只有容晨和画画就好了。
“睡吧,为夫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容晨轻手轻脚的给小夫人掖好被子,轻轻拍着哄人入睡。
等睡过去之后,又叫熄墨拿伤药进来。
方才瞧见小夫人左脚没穿鞋,白色罗袜脚底都是尘泥,容晨想到是被那两人调戏,慌不择路甩掉的。
趁着小夫人熟睡,脱袜去看。白软的脚心确实有被石头硌伤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渗血。
“夫人,心疼。”捧着脚亲一亲。容晨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不好,但又如何?
他在意小夫人会不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他在意小夫人会不会只喜欢自己。
从前的容晨,因为还有约束所以知道克制。但现在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皇帝惹他不顺意,废掉再立也无妨。
容晨身居高位太久太久,他的爱也与他这个人一样,带着疯狂又卑劣的占有欲。多年浸淫官场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相反是最坏的。
他早就能用温润儒雅的表象欺骗所有人。
他也善于用温柔,把卑劣的爱意装饰好。
容晨希望小夫人眼中只有他。江之晏希望人生中只有容晨和画画。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歪锅配烂盖,社恐配病娇。
绝配顶配天仙配。
趁着小夫人睡着,容晨轻轻将脚底的药上好,手上药膏味还没散去,就要对醒花兴师问罪。
“大人恕罪。”醒花跪伏于地,叩首请罪。是她不好,叫夫人吓成这样。
容晨微微倾身在盆里洗干净手,慢慢悠悠说道,“去领十鞭再回来,不能叫小夫人看出什么。”
“谢大人。”
细细擦拭着指缝,容晨看着他这双翻云覆雨的手,不知想起什么满意一笑。
江之晏睡得不踏实,一会儿是小时候在人群里被抢走,一会儿又是被清洁工在走廊上追。
陷入黑暗就被塞进纸箱里,颠簸着往外走。明明听到声音却因为嘴巴被堵住,绝望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求生的机会溜走。
“唔——”
“夫人?”容晨看夫人额头都是汗,肯定又是做噩梦。掏出方帕擦掉额头渗出的冷汗,在想要不要点些安神香。
江之晏还在继续做梦,但这一次却得到了救赎。那块脏兮兮还有泔水味的抹布被扯掉。
看到一个人背光朝他伸出手,是容晨。
容晨说会一辈子陪着他的,是一辈子,是永远。
诸如此类的誓言在江之晏脑袋里盘旋,最后年幼的他决定把手交给容晨,让这个男人带他逃出困境。
江之晏也看到了,看到哥哥在一旁笑着点头。摆脱掉他这个拖油瓶,肯定是很高兴的。
“哥哥!”
“夫人!”
面前一片漆黑,等江之晏用力眨一下眼睛,才把幻象赶出眼前,入目的是容晨那张熟悉又温柔的脸。
“容晨。”刚睡醒的江之晏这一声轻唤软的不可思议。就是铁石心肠,也会为这一声化成绕指柔。
果然,容晨心都化了。牵起夫人的手按到脸上,俯身问道,“怎么了?”
“我在相国寺被两个奇怪的人调戏,他们要碰我,我不肯就跑了。”感觉好像说的不是很准确,江之晏撑着身子坐起来,绞尽脑汁才给自己合理的措辞,找补一句,“这件事跟醒花没关系,是我自己太笨。”
小笨蛋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给醒花说好话,在容晨眼里就成了明目张胆。
应该是会连累醒花的吧,小笨蛋不想因为他的怯懦连累其他人。
“夫人不笨,夫人已经很厉害了。在没人伸出援手的情况下,居然能逃过一劫,这已经是很厉害的。”容晨将小夫人胸口的头发拨到后边,摇头道,“我也不会责罚醒花,你放心。”
“好。”
江之晏坐在床上,下一秒就垂眸兀自发呆。
到底可不可以信任容晨,像信任哥哥一样。
虽然才认识几天,但容晨真的是个好人,他说会一直陪着我的,还不会说我笨,会说我很厉害。
思绪简单的人,脑子里就只有要不要两个选项。没有第三个,也不会欲拒还迎。
见小夫人长久不说话,容晨还以为是口渴,松开手站起来打算去桌边倒杯水给小夫人润润喉。
“容晨!”
江之晏鼓足勇气想坦白,坦白他来自异世,但在看到容晨回头后,勇气又消失殆尽。手扯着被子不知该怎么继续下一句话,“我。”
该怎么说,该怎么说才能说的明白,他本就不善于表达,何况要把那么烧脑的事情说明白。
容晨走回床边坐下,却不急着听到下一句,反而专心欣赏夫人这一副无措又可爱的样子。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什么表情都生动美丽。
“如果我说,我不是江之晏,不对不对,我是江之晏,就……”小笨蛋一着急,说话越说不清,这该怎么说才能让人听得懂啊。
江之晏双手抱住头,强迫脑袋 转起来,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和句子来说明此时的情况,可怜他现在都闹不清该怎么和容晨表达穿越两个字。
“我想想,我想想要怎么说。”
“夫人。”容晨哪里不知小夫人为何烦恼。在大婚当晚,小夫人说不是这里的江之晏时他就明白。面前的人并非江侍郎的那个继子。
但他是谁?他是我的夫人。
容晨聪慧,三言两语就猜出事情全貌。他派人查过,得到的却是花轿上确实是江之晏,那也有可能是被夺舍。
虽然荒唐,但小夫人说的容晨愿意信。
哪怕再荒唐。
“夫人。”
容晨将夫人抱住头的手拿下,凑过去两人额头对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温声道,“夫人,我娶的是我从花轿上牵下来的那一人,我娶的是我掀起盖头时娇兮兮看着我落泪的。我从未见过从前的你,记忆中便是你的样子,明白吗?”
小笨蛋眼睛闪着泪光,看着容晨半晌后才摇头道,“不明白。”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容晨没想到这样真挚的话都没听懂,叹口气解释道,“我娶的就是你,无关其他。”
“明白了。”这句江之晏听懂了。
那就是说,容晨是不在意他是不是江之晏的事情对吧?他连这个都不在意,那果然是好人。
“容晨,你是好人!”江之晏突然主动搂住容晨的脖子,脸蹭着肩窝,恨不得贴在一起。
小笨蛋蹭蹭肩窝,真的好喜欢容晨啊。
容晨嘴角挂着淡笑,也学着小夫人的样子把脸埋进肩窝里边蹭着。
“饿了吗?为夫叫小厨房熬了山药排骨汤。你爱喝汤,今儿太晚了就不用膳,吃些山药可好。”
“好。”二转狗si
喝下两碗汤,江之晏就觉得饱了但也不至于躺下时心口被压得睡不着。习惯性侧身躺着,脸面对墙壁,这样哪怕屋中有人也可以不见。
用这招自欺欺人的办法,屡试不爽。
“夫人。”容晨也洗漱好躺下,并未从贸然将人揽进怀里,而是试探的把手搭在小夫人的腰上,想看看是什么反应。
江之晏还是下意识僵直,但在察觉身后人是谁之后,一个翻身正对着容晨,张开手一把搂住脖子蹭过去。
这自然是好事,容晨也顺势捞起夫人的腰将人往怀里按,附耳轻声问道,“还怕吗?睡吧。”
闻言,江之晏抬起小脸看着容晨摇摇头,眨一下眼睛,借着烛光打量着面前温润儒雅的男子,确实是好看的。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不美也娇三分。何况江之晏这样只应天上有的颜色。
容晨最后还是没把持住,手从腰侧滑上来,抬起夫人的下巴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