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用这样。”江之晏见她那么客气,登时就紧张起来。慌忙摆手表示,“你也坐下吧,你坐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侍奉婆父是新妇该做的。”欧阳沁不敢放肆。
莫说这人是长辈,就单说婆父这张脸,若是她不尊重那自己良心都过不去。
“其实你们该有自己的日子,结婚之后还和我们住一起多少是为难你了。”江之晏看过那些婆媳剧。
虽然他不是那些坏坏的会搞事的婆父,但两个人结婚就是组建新的家庭。两夫妻在外人面前肯定是不方便的。
他曾经让夫君说,让两位去开府。可夫君说,这件事看名儿自己,他愿意会提的。
欧阳沁有些意外,再见婆父这副扭捏愧疚的样子,福了福身子说道,“能侍奉长辈,是新妇之幸。”
说真的,多少人还没有机会这样方便的见到这样的美。
“哪里有以伺候人当做幸事的。”江之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也是有话直说。
闻言,欧阳沁只是笑笑。那也得看伺候谁不是?
父子俩出亭外说话。
容晨回头,确定小夫人听不到后才问道,“何事?”
“皇帝寻死了,太医在救治不知救不救得活。儿子是安排几场异象,让登基名正言顺。不过最快也要年后,若此时皇帝死了,对计划不利。”
容名不想背负骂名,就像受之天命,这样借口登基最好。
“死了也要秘不发丧。”
这点小事,对容晨来说并不算什么。转头看着亭子里,纱帐被风撩起,影影绰绰的看到小夫人。
“让宫里下旨,明日宣夫人进宫。太医那头,命该吊着就吊着,死了就找个像的小太监敷衍过去。”
“是。”容名倒是不知,父亲居然舍得拿江之晏来做文章。
容晨背着手又走回去,掀开帐子发现小夫人居然有胆子和新妇说话。继而笑道,“夫人,你们在说什么?”
见到公公进来,欧阳沁起身行礼,“在说一些小事,婆父心疼新妇。”
“夫人怎么不心疼心疼为夫?”容晨有些吃醋。说这话是笑着的,但眼底没什么笑意。
小夫人怎么谁都能心疼?
“我当然是心疼夫君的。”江之晏声音轻软。伸手拽拽夫君的袖子,说道,“我最心疼你。”
一个女孩子,抛弃二十年固有的生活融入另一个陌生的家庭。与一些陌生人相处,不习惯是正常的。
他也不算是心疼啊,只是想让彼此的日子都好过一点。
“夫人。”容晨伸手抚上夫人的鬓角,顺着往下掐住下巴笑道,“夫人,明日随为夫进宫,我们去看一个夫人喜欢的宫殿,扩建一下。”
若是名儿登基,他们也要住进宫里。那些宫殿都一般,容晨不喜欢。
那就重新再建一个,正好时间算上来应该够。
江之晏:“进宫做什么?”
这也是欧阳沁想问的。什么叫做进宫选一个喜欢的宫殿扩建?好端端的扩建宫殿做什么?
欧阳沁转头看向夫君,心里隐隐有个想法。父亲曾经说过,但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生。
容名神色如常,并没解释什么。
“一起进宫,陪为夫一起?”容晨捏捏小夫人的鼻尖,“好吗?”
容晨一开口,江之晏就没有拒绝的想法。乖乖点头道,“但我们不是有河清海晏吗?”宫里也有一个。
“那地方清苦,配不上夫人。”按照容晨的审美只能说是清雅,清苦真的不算。
在场的就只有江之晏一个人没听懂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点头。
说好之后,四人又一起用过午膳。
欧阳沁是聪明的,她心里有所猜想,端碗的手微微颤抖,是兴奋的。
若是如自己所想,那夫君会成为太子吗?那她会是太子妃。欧阳沁转头看着垂眸用膳的夫君,收回目光。
果然如此,她赌对了。
“今儿这鱼做的不好。”江之晏不爱吃这种带刺的东西, 他不太会吃鱼。
容晨点头,“确实。”说罢,就给凉桥一个眼神。
凉桥点头退下。
用膳后,欧阳沁随着夫君离开。她知道他不该问,但心里却是存疑。
“怎么在失神?”
刚走出来容名就发现了,等走出一段路这才出声问。他也知道夫人在想什么,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说。
“无事,只是在想今日回门母亲说要好好侍奉婆父,但总没机会。”说起来欧阳沁觉得,公公比她还周全。
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就放在在席间。欧阳沁想端茶递水,都没有机会。
公公鱼是剔骨挑刺才会放到婆父碗里,茶也是晾温的,虾是剥壳的。就连青笋也是选最嫩的。
她根本毫无插手的位置。
“父亲向来如此,不必太在意此事。”容名安抚夫人,冷声道,“江之晏也怕生人,你不必在他身上费心,也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是。”
翌日一早,宫里就传旨出来,说是陛下宣宰辅夫人进宫。
连下两道旨意,可见有多急。
早市还热闹的时候,就已被百姓知道。是有人刻意宣扬,大家就趁着吃早饭的时候讨论一下。
“听说是陛下看上了宰辅夫人。”
“不能,我听说是皇帝厌恶宰辅大人觉得他功高震主,也不敢得罪宰辅大人,就对夫人下手。”
“反正我今早去支摊的时候,就看到两道圣旨下来,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宰辅夫人那么柔弱的一个人,若是被人欺负,哪怕那人是皇帝也不该啊。”
“就是就是。”
舆论开始发酵,江之晏也才刚起身。
打个哈切又被夫君拽起来,洗漱好又用过膳。又被夫君塞进马车里,马车往宫里去。
“我们要去做什么啊?”江之晏靠在夫君怀里,打哈切。
昨晚画画有点晚,怎么都调不出喜欢的蓝色。
“进宫看看喜欢的宫殿。”容晨给小夫人披上披风,系好衣带嘱咐道,“先看看喜欢的,夫人喜欢哪一座就说,其他的交给为夫。”
“这样啊?”
虽然不是很懂,但江之晏总觉得夫君在憋大事。不过算算时间,男主明年就要登基当皇帝。
不知道登基之后,他们该住哪里。能不能住在原来的容府啊。
江之晏好喜欢那个水榭的。
进宫之后,容晨将夫人安置在西暖阁先休息。他先去问问太医,这小皇帝到底怎么样。
“如何?”
大抵会是个废人。
“他还有用,吊着命。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陛下这副样子。”容晨背着手,看着紧闭的门。
不能让皇帝现在死,至少需要再活几日。
“是。”
江之晏在西暖阁里吃点心,翻看手里的画册。这是夫君找来的,都是水墨风格。画是好画,但他模仿不出来。
“夫人。”凉桥端茶进来,见小夫人在看画册。端着茶水过去,“夫人,外头要下雨了,可要点上熏香?”
不然这天气湿漉漉的,点上熏香去去湿气。
“不用了。”江之晏倒是挺喜欢这雨将下未的时候。放下手里的画册,嘴里叼着一块桃花酥走出门,站在廊下。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是啊,四月雨连绵,等开始下了只怕就连绵不绝断不了。”凉桥跟在小夫人身后,也抬眸望天。
天滚浓云,重的像是要压下来似的。
话音刚落,雨就开始淅淅沥沥的坠下。
雨势不大,但也足够淋湿周遭。
刚开始还好,后续下的久了,在檐上挂水帘,一串串连绵不绝。
江之晏看得痴了,伸手探出屋檐接一段水。水打在掌心里,凉的过分。沁凉的感觉从掌心钻进心里,微微垂眸。
“夫人!”
容晨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记得脚步快两分,“夫人,你做什么!”你这身子,病一次那都是要损寿命的。
“夫君。”江之晏一回头,就看到容晨着急忙慌的快步走过来。还以为是怎么了,“我就玩一下水啊。”
这怎么了?
“虽说是四月,但无根之水伤身。”容晨拉过小夫人的手,先用帕子擦干净再捂热,语气略沉,“不该如此的。”
“我,不就是玩一下水吗?”江之晏没想到他会这样气。
他不明白容晨怎么会那么着急,只是一件小事不是吗?
容晨将手心捂热后抬头看小夫人,撞见小夫人眼中的疑惑。巧舌如簧的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将小夫人的手握紧。
“到底还是怕你生病。”
“没事的。”江之晏还有心安慰夫君,“我没有全身去淋雨,只是用水接一下而已。问题不大。”
听着小夫人的宽慰,容晨笑而不答。
夫君一笑,反倒让小笨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声安慰道,“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玩水了。”
“无事。”容晨叹道,“本来还想回来时带夫人去看看哪座宫殿合适的,却不想着雨来的突兀。”
江之晏:“你看着不错就好了,一个住的地方而已,要紧的是你在啊。”
“嗯。”
因下雨。两人便在宫中住一晚。
可奇怪的是坊间的流言却越传越离谱,说是皇帝不想放过宰辅夫人,所以将人囚禁在宫中。
没人知道宫里此时在发生什么,只有黄梅雨淅淅沥沥的落着。
入夜时分,外头还在下雨。
容晨披着外袍亲自点上檀香,想祛祛殿中湿气。
江之晏就斜倚在黄花梨木的交椅上看折子,身上披着一件薄毯子。带着水汽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拢了拢衣角。
“夫人。”容晨将手里的火折子递给一旁的熄墨,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
三人退下,醒花在最后伸手摘下纱帐。将徐徐轻烟困在一寸小天地。用干燥的檀香去勾走空气里的水汽。
“嗯?”江之晏还未抬头,夫君就坐在身边。
“夫人。”容晨牵起小夫人的手,捏了捏还是有点冷。又脱下身上的外袍披上,“夫人,要不要当太后?”
“啊?”
“为夫说,要不要当太后?”容晨亲亲小夫人的粉颊笑问道,“当太后很有趣的,夫人不试试?”
江之晏脑袋没转过弯来,就想到胖橘死之后才能当太后。眼眶一红,“你,夫君要死掉了吗?不要死掉啊。”
“小夫人莫哭。”容晨心疼,搂着小夫人安抚道,“做太后又不一定要死丈夫。”
不死老公怎么当太后?
“名儿当皇上,我们就当太上皇和太后,如何?”容晨也只是打声招呼,大约也就是这几个月了。
小皇帝能活多久,就再等多久。他给名儿最后一份礼,就是干干净净的皇位。
大逆不道他来背,名儿会迫不得已登基。
江之晏倚在夫君怀里,他到底是没想通这是这回事。不是说是明年才会登基吗?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件事。
“夫人呐,你那么担心为夫,为夫很高兴。”容晨只是笑。
江之晏挠挠头,他好像是会错意了。
雨一连下了大半月,江之晏也在宫里住了大半月。
在宫里也好,将容府让给那对小夫妻,让他们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这也是好事,关键是他不用看到男主。
这半月里,外界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有离谱的说。
说皇帝陛下已经将宰辅夫人据为己有!
君占臣妻,本来这话听着是有点好笑的。但一想到宰辅夫人那张脸,瞬间一切都有可能起来。
而容晨,默默的让这一切都隔绝在小夫人周围。将小夫人保护起来,安静的放置在这个宫殿里,让所有流言蜚语都进不来。
他要让容家看起来是被迫的,他要让名儿干净一些坐上这个位置。
以夫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声望,这样做能洗干净一点。
“夫君,你在发呆?”看夫君出神,江之晏很意外。因为夫君从来都不曾这样,在他面前出神。
“夫人,若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你会帮忙吗?”容晨握住小夫人执笔的手。
大掌干燥温暖,包裹着小笨蛋略微冰冷的手。
“当然!”江之晏再次握住夫君的手,笑吟吟的说道,“我很高兴我能帮到你。”而不是你一直护着我,这让人很有成就感。
容晨签过小夫人的手亲了亲,“在宫里再住几日吧,等雨停了就会好的。”
“好呀。”在宫里和在容府没什么区别,小笨蛋更乐意在宫里。因为在宫里不必害怕遇到小夫妻。
每次遇到男主的媳妇江之晏都很拘束,一来是怕自己做的哪里不好叫她难过。二来,总觉得让新媳妇跟着婆父一起住很委屈。
虽然容府很大,大的他们像是住在同一个小区。
但到底也别扭,他别扭她也别扭。
五月初二,这雨终于停了。
江之晏从床上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静心听了会儿。居然没听到雨打瓦片的声音。有些惊奇的坐直起来。
“没下雨了!”
容晨也跟着坐起来,他早醒也早就发现。只不过看夫人这样欢喜,倒是有些奇怪。只不过没下雨,有那么高兴?
“是啊,没下雨了。”
江之晏才不管那么多,从床上拍起来掀开帐子往外跑。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小跑到窗户跟前一把推开大窗户。
外头的阳光瞬间涌进来,照的人眯起眼睛。
木蔷薇绿叶被阳光照的生机勃勃。
“真的没有下雨了啊!”
像久不见阳光的小草,看到这灿烂盛大的阳光满心欢喜。
“是啊,今日晴了。”容晨从身后搂住小夫人的腰,下巴抵在头顶往外看,看春光明媚,喜鹊叽喳。
久不见晴,被日头晃了眼睛。
别说江之晏,就是欧阳沁今日的心情都极好。
好的用早膳时,容名都看出夫人的心思,“你怎么如此欢喜?”
“婆父在宫里住了一月,说是下雨不好折腾。如今天晴了,婆父许是能回来了。”欧阳沁转头看阳光灿烂,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喃喃自语道,“还是要叫人将河清海晏收拾下。”
不然婆父回来,那地方不干净可怎么好啊。
婆父身子不好,可不能被灰尘沾上。
容名顺着目光看向门外,日头毫不吝啬的广撒人间。也不知这阳光,能不能说动他们回来。
但到底心情是不错,嘴角也没抿得那么紧。
两人本该是要回去的,可还没决定何时回去,容晨就被请走。
“夫君去哪里了?”江之晏方才看到朝云进来,在容晨耳边嘀咕几句。然后筷子放下就说有事要走。
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还是有些担心。
“夫人,没事的。”醒花为小夫人穿好鞋站起来,安抚道,“必定是小事,夫人不必担心。”
容晨背着手一直站在一间小屋子门口,垂眸看着跟前的影子。渐渐缩,渐渐短。
“大人!”太医令小跑出来,拱手道,“怕是不行了,现在还醒着估计是回光返照,说是想见您。”
“嗯。”
容晨进去,刚进门就被浓重的药味熏得捂住鼻子。整个屋子挤满太医,拥挤得像是一个柴房。
难以相信这是一国之君住的地方。
已经再无回天之力,容晨便叫所有太医都退下。他自己走到床边,看着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的小皇帝。
瘦的皮包骨头,呼吸急促。能看见胸口不正常的起伏速度。
容晨坐下,整理好袍子问道,“听说你想见我?”转头看着床上的人,心中平静。
“容晨,你能抱抱朕吗?”小皇帝微微侧头,看到身侧坐着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或许是人之将死,他这两日时睡时醒,脑子里总是会身不由己的想很多事情。想起他的母妃,想起他的父皇,但最多的就是这个男人。
这个始作俑者。
“不能。”容晨拒绝得干脆。
他的怀抱,只抱珍视之人。
小皇帝想微微抬手,哪怕用尽全力却只能微微动几根手指头。最后不得不气喘吁吁的放弃,喃喃自语道,“朕有一次看你抱容名。那一次朕才三岁,站得远远的躲在一棵榕树后。容名想去摘木蔷薇,可他也才六岁太矮了摘不到。”
陷入回忆里的小皇帝,眼眶一点点湿润,却不知自己心头的情绪是什么。
“太矮了,他摘不到。正想走的时候你来了。你抱起容名,让他骑在你的肩膀上。那日朕听得好清楚,你说:名儿想要的,可以跟为父说。”
“朕想啊,这便是父亲吗?这便是父亲吗?”
这些小事,容晨想不起来,只是安静的听着。
眼睛一眨,小皇帝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可他却无意识,继续呢喃道,“朕回去的时候看到父皇,跑过去跟父皇说:父皇,您能抱我去摘花吗?父皇恼极,指着朕骂了许久还连带骂母妃。然后父皇就去另一位美人的宫里。那一日母妃抱着我哭好久,母妃说......”
小皇帝强忍着喉头的呕吐感,他不敢在容晨面前吐,因他知道容晨不会因他即将病死,就对他弄脏衣服的事情网开一面。
“母妃说,若是当初她坚持嫁给名动京城,雪天夸官的红衣状元郎,而不是被外公所说的权势富贵劝动,她也能如三庶姨那样快乐欢喜,与你举案齐眉。”
容晨知道,但他无所谓。
当初顾国公有意招揽,想要招容晨为婿。并不曾说到底嫁哪个女儿,所以起初他是不知其中缘由。
许多年后有一日,他带名儿入宫。是听先太后近身的姑姑提起,他动些手脚将那奴才弄死。
这样嘴巴不严实的人,若是乱说出去,先皇帝会对他有戒心,不利于计划。
“朕有时想,若朕是你的儿子,你是否也会亲自教朕骑马,带着朕去摘花,抱着朕教写字,像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那样疼爱。”
“外公一直想将朕养成废物,他也成功了,却让朕成为你们容家的傀儡。天道好轮回啊,因果轮回啊,咳咳。”
容晨垂眸,也不搭话。
“容晨,你抱抱朕吧,像是抱容名那样,咳咳。像是小时候你抱儿子那样。”小皇帝咳嗽一声,又深呼吸几口气,这才稍稍缓过来。
他想要一个父亲,不是父皇而是父亲,抱抱他。告诉他:孩儿别怕,为父在。
因父皇对容晨的看重,他总能时时在宫里见到这个男人。见到这个全天地下最好的父亲,是如何与他儿子相处的。
他最讨厌的容名,本来只是祭品的容名过的比他好。什么都比他好,还拥有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不。”容晨再次拒绝。
“容晨,朕真的恨你们容家,母妃虽然对谁都恶毒但对朕是最好的。母妃会像一个母亲一样,朕生病时会衣不解带的照顾。知道朕最怕疼,每次太医针灸朕叫疼,她都会处死那个太医哄朕开心。”
只有说起母妃时,小皇帝的眼神才有点点希冀,像是一个少年才有的眼神。而不是只有枯死的灰败。
“母妃是全天下对朕最好的人,可她却被你杀了。”甚至还杀在朕的面前。
“你新娶的那位夫人真美丽,但还是比不上朕的母妃。”他想杀那个人,是因为看不惯容晨一生太过顺遂,更是看不惯那人不是母妃,甚至和母妃一点都不像。
只有在涉及到心爱之人,容晨才会开口辩驳,“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不!”
被拒绝时小皇帝没有生气,但在听说有人否定自己母妃时,小皇帝突然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只能拽住容晨的袖子。
“朕乃大雍正统,尔等皆是乱臣贼子。”一字一句,宛若杜鹃泣血。
小皇帝只有这个办法激怒面前的男人,让他的心绪为之波动。
“我可以是乱臣贼子,但名儿要干干净净的。”
容晨会让外界以为小皇帝觊觎夫人美色,将两人困在宫中。他迫不得已反抗,最后将皇帝气死。
群臣会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拥立容晨为帝。因自知有罪无颜面对天下人和先皇的容晨会推辞,群臣会转而拥立名儿。
杀皇帝的罪名他来背负,容名只需要做一个被迫登基的清清白白的帝王就好。
这是名儿成人后,给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
“容晨,容晨你抱抱朕吧,抱抱朕吧。”像是抱自己孩子那样。
容晨将袖子从小皇帝的手里抽出来。
他怎可能去抱一个将他儿子当做祭品的人?去抱一个有杀妻之仇的人的孩子。不管是顾国公。先皇还是先太后,他都恨。
包括小皇帝,他也恨。
“母妃,或许朕就不该当皇帝,当个闲王会好过一点。”
身边急促的呼吸声戛然而止,容晨坐着。听到小皇帝这句话却想笑。
从未有什么该不该,这些都只是输赢罢了。
若顾国公赢了,那他和名儿的下场,不会比小皇帝好。你说你不当皇帝?皇子王爷,终其一生都在追赶这个位置,若你是王爷你也不会放手。
你只会谋之而后动,会想去争权夺势。
容晨太明白人心,很多所谓不恋栈权势,要么是迫不得已,要么是自知无能为力。
一具尸体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容晨站起身,走出门口。破旧的小院里此时最热闹。所有人都跪着,跪着听宰辅大人的话。
“陛下驾崩。”容晨背着手,仰头看今日阳光明媚,微微眯起眼睛,心想:这是个好兆头。
他的儿子死了,而我的儿子要登基了。
“恭送皇帝陛下殡天。”
声音嘹亮,在这里没人会面露哀色。
容晨站着,欣赏跪的众生相。太医是无奈和了然,奴才是窃喜和轻松。阖宫上下不会有一人为小皇帝的驾崩而哀恸。
因为在乎小皇帝的人都在地狱,是他亲手送下去的。
比皇帝驾崩的消息更早来的是容晨,江之晏并不知外头此时乱成什么样。只知道夫君回来,还换了身衣裳。
身上是刚沐浴时才有的玫瑰花香味。
“你去沐浴了?”江之晏奇怪,不是昨晚还一起沐浴过吗?怎么今儿又洗了一次,现在香味更浓。
“连下那么多天的雨,一路走过去泥泞得很。才走几步衣袍就沾上泥土,脏得很,故而换个衣裳沐浴一下。”容晨走过去,牵起小夫人。
“是哦。”江之晏没多想,夫君说什么就信什么,点头道,“那要不我们稍微再晚一日回去?”
容晨:“都听夫人的。”
皇帝驾崩的消息瞒上两日再禀告,他方才就让熄墨传信出去,让名儿早做准备。
名儿收到消息时,只是看了眼在一旁坐着绣花的夫人。
“以后辛苦夫人了。”
“嗯?”欧阳沁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她嫁进容府,日子已经比起想象的轻松,容家的主子就那么几个。
公公不多事,婆父也不管事。整个容府都在她的账上,账目清晰,到她手的时候更是有专门的姑姑和账房先生过来帮忙。
欧阳沁觉得,比起其他嫁出去的庶姐,她的日子真的是悠闲又舒坦。
“夫妻一体,都是该做的。”欧阳沁回答。
容名垂眸,心似有所想。
“那婆父他们今日回来吗?”欧阳沁想知道,她也许久没见婆父了,那张令人侧目的脸也很想念。
容名:“不,明日。”
都嫁过来两月,欧阳沁想起回门时母亲说的话。
“夫君。”欧阳沁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站起身走到夫君的书案前,福了福身子,说道,“夫君,欧阳家还有两位庶妹。”
母亲说叫她给提个醒,这种事情几乎都成为大雍朝的惯例。一个嫡女和一个庶女共事一夫。欧阳沁虽然不愿,但这是规矩不是吗?
“嗯?”容名似乎明白,放下手里的折子问道,“那夫人愿意吗?”
“我!”欧阳沁不想显得自己小气,但这世间谁有愿意将自己的夫君推给其他人,但她是正妻,没资格使小性子。
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我是愿意的。”
有时候同意并不代表你该那么做。
“我会亲自与岳父岳母说,让他们不必送庶妹过来。”他不想要这些,容名重新拿起折子继续低头批阅。
欧阳沁:“是,夫君。”她是欢喜的,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夫君,心中意动。
今日阳光正好,容名陪着夫人一起出去走走。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踱步到河清海晏门口。
院子里不少奴才在打扫。乱糟糟的却等不到主人。
“夫君,原以为公公和婆父今日回来,故而才遣人打扫。”欧阳沁在一旁解释。
容名背着手并不回答,目光沉沉从四方的门望向屋里。
人间处处尽芳华,纵登高,再难觅皎月。
“夫君?”欧阳沁轻唤。
今夜难得没有雨声搅扰。
起先听雨打瓦片,滴滴答答的倒是挺助眠。可是一下听一月,谁都会疲乏。
床帐割出一方小世界,只有床上两人窃窃私语。
“夫君,你说那个齐侍卫,与那少女在一起了吗?”江之晏窝在夫君怀里,听着今日的趣事。
“自然。”容晨将小夫人往怀里揽进,凑到耳边咬耳朵,“正如你我一样,在一起了。”
“真好啊。”
小笨蛋想,这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果然是最美丽的景。
醒花离开前熄灭两根蜡烛,听帐子里私语轻轻。嘴角挂笑,抽身退下。
世间夫妻,总是各有不同。
而躺在容名身侧的欧阳沁,两人盖着不同的被子有些生分。一个翻身,正好看到夫君的侧脸,伸手为夫君掖好被子。
正打算闭眼休息时,就听到夫君呓语。
有些好奇,凑过去想听听看是什么。就听到夫君喃喃夫人,心里一暖,忍不住朝人靠了靠。
容名见一片华丽的衣袍在地上拖曳,快步追上去一脚踩上秋香色华丽宫装的裙角,等那人回头,又是惹眼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