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甘和惶恐在纠缠,一时间倒歇了要作妖的心思。
江之晏每日都在等夫君的信。
但今日来送信的却不是醒花。
容名走进房中,直接将信放在入门看到的那张圆桌上,就站在原地,隔着胭脂色纱帐冷声道,“朝中的奸细我已经查出了,父亲在边疆很安全。看捷报至少还要两月才能回来。”
江之晏屏住呼吸,听着容名的话心里大石落地。
信中容晨从不说在边疆如何如何,只说对他的思念。
“嗯。”江之晏轻轻嗯一声,也不知外头的人听没听到。
放下信该说的说完,容名抽身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做,现在亲自送信报平安,也是百忙之中抽出这点时间来。
无非也是怕这人担心父亲,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等人走后,江之晏这才蹭的从矮榻上站起来,快跑去拿信。
等看完信,就心满意足了。
“夫君也不知何时回来。”江之晏将两张信纸,细心的展平,抚平每一段褶皱。做完这一切后,才心满意足的放进箱子里。
这箱子里面堆满思念,是容晨的也是江之晏的。
等做完这一切,江之晏才松口。转头看向窗外已经抽条的绿芽,轻声嘱咐道,“你们要长慢点,这样夫君回来才能看到你们刚出来的样子。”
青绿的芽,含苞的花,这些都是春色。
春色热闹,他想让夫君一起看热闹。
但说来也怪,三月末时,容晨一日一封的信却迟到了。
“夫君已经三日没送信来了。”江之晏斜倚在门框上,望着窗外燕子衔柳,牡丹坠露。
这三日他一直安慰自己:是容晨太忙,行军打仗哪里有不忙的。或许是追击,或许是其他事情,他没办法一直写信,一来定还是满满一页。
“夫人。”醒花看了心疼,“这些日子您又吃不好,前些日子瘦的还没补回来,还是要多吃一些。”
“夫君在边塞苦寒之地打仗,还有那些将士,都是很辛苦的。而我日子清闲,只是望着不远处盼着他们回来。”
江之晏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跟醒花说,“你,你拿些佛经来我抄抄,也算是给他们祈福。”
他也没办法做什么,还不如抄写佛经祈福。
“哎。”
三日不曾送信,确实是因边疆战事胶着。
这是容晨到战场一月后,第一次传来战败的消息。
奇怪的是,羯蛮像是提前知道容晨增援全南县的事情,在路上将容晨的军队打得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也正因为此时,小容大人在朝上动了大怒开始彻查朝堂中的细作,才不过两日就抓住两人。
一位是兵部郎中,一位是户部的一个管事。
位不高,但需要做什么决定这些人一定会知道。
远在深宫的皇帝听说人被抓心一下被提起来,但还好容晨接下来的动向已经发出去,容晨一定会死在北疆。
一想到容晨会死,小皇帝的心松泛起来,“只要容晨死就好了,只要他死就一切都会好的。”
小皇帝被囚禁在偏殿里,这个地方他待了十年,整整十年。但从未觉得这如同笼子的偏殿如此顺眼。
“容晨要死了,那就好啊!那就太好了!”
小皇帝蜷缩在地上,一边抚摸着地毯的平滑的边缘。
他能不能再掌权,或是国家落在谁手上,小皇帝并不在乎。他只在乎容晨会不会死,如果容晨死,要他陪葬都行。
“哈哈哈哈哈哈!”
“容晨会死,容晨死了!”
突然,幽暗空寂的偏殿,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这一脚踹得格外用力,让原本疯笑的小皇帝拼命的往后缩。这个踹门的方式和力度,难道是容晨回来了?
不,容晨现在应该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北疆的荒原之上,野狗啃食他的尸骨,秃鹫去啄眼睛。
不,不可能是容晨。
但心里的恐惧还是让小皇帝一点点往后挪,直到背后抵在椅子上这才作罢。
“容晨!”
容名踹门进去,看到惊魂未定,满眼血丝的小皇帝。脸色愈发冷,“当朝的皇帝,居然通敌叛国。”
乍一听这话,小皇帝错愕,随即也就释然。
“你都知道了。”
“是。”容名点头,提剑走进来。
“是,朕是通敌叛国,但这是朕的国吗?这不是,这是你们容家的国,是你们容家的江山,凭什么?是你们父子抢走朕的天下。”
似乎在面对容名时,小皇帝没有如面对容晨那样的血脉压制。撑着身子爬起来,冷笑道,“朕什么都没有,全都被你父子抢走。自从先皇去世,朕就是个傀儡是木偶。通敌叛国?若是这样的国,朕叛就叛了。”
“你有何资格指摘朕?当初,母后为何不用你祭朕。都是你们容家的错,都是你们容家,若非你们,朕怎会如此啊!”
“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这般活着,一直这样活着!朕真的恨,恨你们!”
“你们父子就是强盗!”
容名却不曾与他废话,直接抬手一剑削去小皇帝的两根手指头。
“若非你还有用,我一定杀你为边疆战死的将士祭天。”
“你说朕通敌叛国,那你是什么?你是乱臣贼子是窜谋的逆贼!”
小皇帝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两步扑过去,那一副架势像是要和容名同归于尽。
“我是逆贼,也从不以正义之师自居。但逆贼尚且不曾将百姓推于异族屠刀之下,你的消息害死了东裕县南县三万民众。异族屠城,无数妇孺身首异处你见过吗?!”
抬脚将人踹开,容名微微皱眉,“等父亲回来后再杀你!”
小皇帝天生体弱瘦小,哪里经得起容名这一踹。飞出去老远,呕一口血。
“唔——”
皇帝被这一脚踹得五脏六腑移位,但没有关系,嘴里含血大笑道,“容晨已经死了,他一定会死!”
睨了眼还在说疯话的皇帝,容名转身离开,
他此番是来教训皇帝,又不是来解释的。离开时转头看眼朝云,冷声吩咐道,“三日后再给皇帝找大夫。”
“是。”
朝云点头应是。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容名再吩咐杨大统领派兵出去接应。这一场陷阱,里外都已安排妥当,就等着羯蛮来跳。
其实这计划还是有疏漏的,父亲生死不明,羯蛮就会放松警惕。而羯蛮太急了,他们着急的想要粮食牛羊。
急就容易出错,容易轻信。
容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和父亲一起布下这个局。
“五日没有来信了。”江之晏一边抄经一边叹气。
“夫人近来叹气越来越频繁了。”醒花在一旁点香,顺着夫人往窗外看,外边吐绿,也是。好像快五月了。
江之晏:“五日了。”
“夫人放心,大人一定没事的。”醒花倒不是不怕,而是她若是怕,那夫人会更怕。
这样的话,小夫人一害怕,人也萧索起来。
江之晏点点头,“我知道,容晨从未骗过我,许是很忙吧。”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容名才想起府中还有人在担心。找出父亲早就准备好的书信,父亲嘱咐,若信来不及回,就将提前写好的信送过去。
拿着信,脚步轻快的来到河清海晏。
“小容大人。”醒花正要去换茶,看小容大人过来时有些奇怪。但又看到手里的信封,笑起来,“这是大人来的信?”
“是。”容名点头。
要说信,已经多日不曾寄来。上一次还是六日前。这些日子容名在前朝忙碌,一时间也忘了要送信过来。
前朝琐事繁多,哪里会记得这点小事。他做事总不周全。
江之晏听到醒花在外边说话,正想起身去看是谁回来。刚下矮榻就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父亲一切都好,这是信。”容名还是将信放在原来的地方,正欲转身离开。又想起方才醒花的话。
“若要祈福,就去相国寺烧经。”
说罢,容名转身离开。
本来江之晏还挺担心的,可一想到容名都说的话又十分有道理。这些天自己光顾着抄经,一些话都没跟佛祖交代。
“是啊,确实应该去烧经书才对。”江之晏点点头,觉得男主这话说的实在是有道理。
“醒花,醒花!”
“哎夫人!”
醒花听到里面的声音,赶紧快步走进去,“夫人,怎么?”
“我想将抄的经书烧给佛祖,这样佛祖就能知道,然后保佑边疆的战士和容晨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动起来,江之晏真的一刻都等不了。
“那行,但得过些时日才行。毕竟要去相国寺还得清场,若是现在去那就很多人。”醒花怕小夫人害怕,还是先等等。
“确实确实。”江之晏连连点头,觉得醒花说的有道理。
江之晏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将信封展开给醒花看,“这是夫君给我的信,醒花你也别担心,容晨没事。”
“我知道的。”醒花点点头。
本来第二日就要去相国寺,但江之晏又怕自己抄的经太少,没有诚意。又拖好久,法华经,金刚经什么都抄几遍。
多抄几遍,礼多人不怪。
“夫人,您这熬夜还在抄经,没事的。等明日再抄,这样对眼睛不好。”醒花减掉烛芯,让蜡烛亮堂起来。
又忍不住取来两颗夜明珠,放到夫人桌子上。
“仔细眼睛。”
“我知道,等我抄完这一段。”江之晏一心都扑在抄经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醒花无奈,“夫人。”只能陪着继续。
其他人抄经是用墨水,醒花觉得小夫人抄经是用自己的心血。越抄越瘦,脸色也渐渐憔悴下来。
看得醒花害怕,两月后实在是受不住,赶紧叫夫人别抄了够了。先去烧一点,回来再继续抄。
听闻此话,江之晏长叹一声,放下笔摸了摸瘦下的脸颊,摇摇头道,“罢了,那我就先抄一些去烧,再继续抄。”
“是啊。”夫人总算是听进去了,醒花松口气。
临行前,宰辅大人吩咐要好好照顾小夫人。如今小夫人瘦成这样,也如此憔悴,不仅她心疼。等宰辅大人回来,都不知如何交代。
“好。”听完这一句话,江之晏心里也稍稍放下来。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夫君一直来信,但他就是感到害怕。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不知从哪里来的。
“那夫人休息吧。”
“好。”
到七月初一这一日,江之晏总算是被醒花带着出门。
也不去哪里,直接去相国寺烧香烧经。
而此时容名将自己藏在房间里,看着传来的密信。这封信是他拦下来的,是边疆他的父亲寄来的,今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进了府,被他拦下。
“大胜。”容名看着信简短二字,喃喃自语道,“大胜是好事。”
不仅大胜,而且不日就要班师回朝。
“大胜,班师回朝。父亲安安全全的回来了。”容名闭上眼睛,许久许久才长长呼出口浊气,“我就试试,试一试。”
江之晏坐上马车,往相国寺去。
“希望夫君没事。”江之晏一边抱着成卷成卷的经书,一边嘀咕念叨。
念得久了,江之晏都不知时心理安慰还是真的会没事,心渐渐安定下来。
“夫人,相国寺到了。”
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江之晏所求又有不同。
“阿弥陀佛。”虽然所求不同,但江之晏一样的诚心。
“求佛祖保佑边疆战士,保佑我夫君。”江之晏又是诚恳的磕头,又是上香兑香油钱。
将佛经供奉在佛祖前面的案头上,身边的主持亲自在一旁敲木鱼诵经。
将经书供奉一个时辰后,江之晏才被醒花扶起来。亲手将经书放到焚炉里。
“佛祖保佑。”江之晏看着火焰侵吞那些经书。
焚炉的出口飘着灰烟,江之晏确信自己的愿望会被这些灰烟带到天上,夫君会没事的,边疆的那些战士也会没事的。
“夫人,该回去了。”
醒花提醒,还是少在外边逗留。不知怎么心里不对劲,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忍不住左看右看,总觉得周围藏着什么人。
“还是快回去吧。”
“好。”江之晏亲眼看完经书烧完,被醒花扶着转身离开,“我再去抄一些回来烧,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夫人,您还是要小心身子。开春之后您就越来越瘦,奴婢瞧着不好。”肯定是心疼的,但醒花有什么办法?
又劝不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夫人熬夜抄经书。
江之晏:“没事,有秦太医在。”
离开相国寺,一条路孤零零的就只有容府这一辆马车。倒也是如此,毕竟来时便清场,故而一条路孤零零只有这一行人。
也不知为何,醒花心里越来越发怵。坐在马车前厢,往后回头。除了带出来的几个侍卫之外,后边好像还藏着什么人。
“醒花。”江之晏探头出去,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慌慌的。”
“我也是。”
这一次主仆两人倒是意外的统一。
醒花再往后探头,随即禀报道,“夫人,不若奴婢再快一点,夫人你坐稳。”
“哎。”
江之晏躲回马车里,攥紧手边的毯子。心里慌慌张张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小笨蛋的直觉还是比较准的,从相国寺里出来他心里就慌张。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他们,但又看不到是谁。
“夫人,您小心!”
醒花突然听到背后有风声,猛地回头就看到几个身着浅灰色短打戴着脸谱面具的刺客在杀身后的侍卫。
“来人!”
几乎只是呼吸间,身后跟着的侍卫都被抹脖子。
醒花来不及细究,一扬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啪的一声,这声音格外刺耳撕破宁静。
马车突然跑得极快,江之晏整个人往前惯倒。面朝下的摔下去。还好马车上毯子够厚,否则这一下就要受伤。
“醒花,醒花怎么了!”江之晏撑着身子,爬到外边看,“醒花,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那么快起来。
“醒花!”
“夫人,躲进去!”醒花驾着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本来这条道上的人是不少的,怎么今日跑那么久一个人都没有。
“驾!”
江之晏攥紧马车帘子,心一下提起来,颤声问道,“是不是有人要来杀我们?”
“夫人,有奴婢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醒花攥紧缰绳。因跑的太快缰绳勒得太紧,掌心被勒出血色。
“夫人别怕。”
“醒花,实在不行你丢下我跑吧。”江之晏不想让醒花出事。
那群人真的是要来杀自己的话,那醒花跑掉肯定不会被杀的。他没关系的,少死一个算一个。
“夫人!那群人要杀你就要从奴婢的尸体上踩过去。”醒花怎么舍得叫小夫人一人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
那群人还真的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在这里刺杀宰辅夫人。
“夫人躲好!”
马车颠得江之晏想吐,但他不敢。现在醒花已经很难,不能再给她添乱,干脆缩回马车,趴到毯子上缩起来。
醒花叫他躲好,他会躲好的。
马车跑的太快也跑不过几个会轻功的刺客。
醒花现在不敢往后看,但已经能听到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那小夫人怎么办?
马车在无人的官道上疾驰,醒花咬牙坚持。掌心勒得出血,她知道在劫难逃,那就能跑多远跑多远,看看能不能遇到人。
江之晏趴在地毯上,身体随着马车颠簸上下起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心如擂鼓。他不知道被追上会怎么样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容晨了?”江之晏一想到这件事,眼眶一红。
为什么呀,两次都是要这样死!
一次是车祸,一次是马车。
他会死,这一次真的死。见不到夫君,再也不能思念哥哥。
但小笨蛋不敢哭出声,醒花还在外尽量逃走。他要是哭的话,还会让醒花分心。只敢死死咬住下唇。
江之晏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他不能哭,但是真的好难受。他死后肯定就死了,不可能再穿越。
“驾!”
突然一只手从后边马车的那个小窗口伸进来,扒住马车壁,似乎是想从将整个马车拆开。
“你!”江之晏吓得一哆嗦。但看着两只手一起伸进来,已经顾不得害怕。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慌张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摸到头顶的发簪拔出来。鼓起勇气突然朝那两只手刺过去。
伸手进来的刺客似乎不曾想到马车里的人会反抗,一个松手从马车上摔下来。
等江之晏缩回手,看到发簪尖端残留的血迹,吓得将发簪丢到一边。他刚刚做了什么?忘掉了。
等回神过来,江之晏突然爬过去把发簪又捏在手上,他只有这个保命的工具。
驾马车的醒花反倒看出点门道,这些刺客根本没打算要杀小夫人。现在反而好一点,说不定能逃出去。
但醒花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前面是一个急转弯。
“该死!”
疾驰的马车对上一个急转弯,肯定是要出事的。但若是此时减速,后边的人追上来,必定是要将小夫人掳走。
江之晏躲在里面,突然往右边惯倒,身体狠狠砸到马车壁上。来不及做什么,整个人都朝上面飞。
随着马车急转弯,马车车厢和前面的马的绳子绷得死紧最后砰的断裂开来。
驾马车的醒花直接被甩出去,“夫人!”来不及抓住飞出去的马车车厢,“夫人!”
“唔——”
江之晏在马车里,因为车厢的滚动人也跟谁车厢一直到处乱撞。拼尽全力的抱住头部,这样至少不会撞到头。
“唔——好痛!”
“夫人,夫人!”
等刺客赶上来,看到摔倒在地上的醒花却没有抽刀。为首的那一位一步上前,打晕醒花后带着人追着马车车厢去。
刺客一跃钻进草丛。若是那位磕破点皮,那所有人都要不得好死。
车厢滚了许久,直挺挺的撞到一棵粗壮树干上,这才堪堪停下。
江之晏因为抱住头,不至于撞到头晕倒。车厢被这一滚一撞直接散架。
“这里是?”深山老林里哪里都找不到方向,江之晏把身上的东西拿掉。强撑着爬起来,环顾四周。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醒花!”
“醒花。”喊了两声没回应,只有树上的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江之晏害怕,他得躲起来,不然要被找到。
踉跄着一步步往一个方向去。
他小时被哥哥逼着学了好多求生知识,说是反正肯定能用到。现在真的用到了,就一直一时不知该哭还笑。
等那些人追上来时只看到散成木块的马车壁。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现在该怎么办?”
为首的那人皱眉,环顾四周后沉声道,“找,一定要找到他!将人打晕带回去,不可伤到,明白吗?”
“喏!”
几人分散去找,务必要找到那人。
江之晏觉得身上曳地的长袍脱掉,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脚踝大概崴到走路生疼。
“唉。”江之晏一直往一个地方去。
很快身后找的人就找到藏在草丛里的衣裳,在确定是这个方向后继续往前跑。
脚步急促。刺客不知那样娇弱美丽的人在野外会遇到什么,只能尽快将人找到再带回去交给主子。
江之晏听到水流声,眼睛一亮!
“顺着水往下走,肯定能找到住户!”人都喜欢临水住,江之晏看到溪水就有信息。继续勉强自己往前走。
“别害怕,别害怕。”
这密林寂静得很,除了鸟叫就是周围窜来窜去的草丛发出嘻嘻索索的声音。
一个人在野外,江之晏被突然窜出的一只松鼠吓得跌坐到地上。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才松口气。
“呼,没事的没事的。”开始自我安慰。江之晏爬起来,也不顾身上脏乱的枯叶和尘泥,一步步的往前走。
待钻过一个灌木丛,江之晏就看到一条小溪。
“太好了。”顺着溪水往下走,江之晏现在害怕的脚发软,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实在时候繁复,走路都不太好走。
时常看不到脚下的坑,直接摔个屁股墩。
又害怕被人抓到,不得不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一定能找到人的。”江之晏走到溪边,往下游看。看不到下面有没有人烟,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看来还是得继续往前走,才能找到人。
山顶的小溪渐渐汇聚成河流,而两岸的坡度也越发陡峭。
江之晏拽着能拿到的所有东西,一边艰难的往前走。这一身鞋子和衣裳都不适合在深山野外行走。
鞋子前面缀着的珍珠,成了绊住细细藤蔓的罪魁祸首。平日里华丽繁复的广袖长袍,都成绊倒人的原因。
江之晏都不知自己往下走多久,只记得从中午一直走到太阳西斜,但还是没看到人烟。
浑身酸疼又难受,衣衫褴褛却找不到能歇的地方。
走得累极又不敢停下,江之晏没把握能在野外安全过夜。又累脚又疼,一时不察脚一滑直接从上面滑下去。
“嘶~”
江之晏脚踝一疼,还没来得及看向脚上是怎么回事,头一疼昏死过去。
等醒花醒过来,已经是傍晚。
“夫人!”醒花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捂住被伤到的左肋骨。左右看一眼没见到刺客也不曾见到小夫人。
不行,她现在一人去找肯定找不到什么。还是要回府,回府禀告小容大人,派人出来去找。
没有马车,醒花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回跑。
“夫人,您一定要没事啊。”
等醒花跑回容府,已然是天黑。她顾不得什么,闯入容府后就去找小容大人。
“小容大人,夫人不见了!”醒花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容名沉下脸,他自然是知道的。时隔那么久都不曾传来消息,他早就派人去找。只是也不知为何,一路上都没遇到醒花。
“凉桥,将醒花扶下去请秦太医过来!”容名摆摆手,皱着眉。
“是。”
容名方才收到信,父亲迫不及待的先小部队赶回来。后续事情就叫人处理好,少则五天,父亲就会回来。
但如今江之晏不见,这都不知要怎么交代。
“该死的!”不曾想计划不周密,容名都不知江之晏这样的性格脾气,居然有胆子往深山老林里钻。
若是找不到,再被狼吃了。
“唉,你怎么敢的!”容名皱起眉头。
你要让江之晏往人堆里钻,他可能就怕了。你要是让他往深山老林里,没人的地方去他一头就扎进去
而江之晏再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满稻草的炕上。吓得猛然坐起来,屋里油灯如豆,看不清周围是什么样子。
江之晏两只脚踝都传来痛感,他想下地却没力气。浑身也好奇怪,软绵绵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连撑着身子坐起来都难。
这时候,茅草屋被人从外边推进来。
“醒了吗?”
吓得江之晏噤声,他不敢出声想借用黑暗将自己伪装好,藏起来。拽过手边的被子想要躲起来。
“应该是醒了吧。”老妇人看到床那边一坨动了动。没醒也得叫起来吃饭啊,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是一位听起来很慈祥的老者声音。
江之晏咬住被角,他不敢发出声音。不知来着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能沉默以对。但现在哪怕是坏人他也无力反抗,毕竟现在浑身发软。
莫说是逃跑,就算是走也走不动。
“孩子?”
老夫妇端着熬的稀烂的棒子面粥小心走进来。
“孩子,你醒了要吃点东西吗?”老妇人将一个鸡公碗放到桌子上,朝床上看去。似乎已经是醒了。
“这里,这里是哪里?”江之晏哑声道。
喉咙因许久不曾喝水又干又疼,难受得很。
“这里是旗山啊。”老妇人重新端起那一碗粥,走过来坐到床边解释道,“我家老头子去砍柴,看到你晕倒在河边,还被蛇咬伤。”
“啊?”他只记得摔下去就晕倒,江之晏不记得还被蛇咬伤的事情。
“是啊,你被蛇咬伤了。还好是我家老头子懂点草药,附近又有草药给你敷上。”老妇人似乎很习惯这样昏暗的环境,能看清床上的人。
江之晏:“谢谢你。”
他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人,不至于死在外边被刺客嫩死或者被狼吃掉。
“这说的什么话呢。”老妇人和蔼,搅动温热的棒子面粥,“吃点东西吧,吃点有力气。你中了蛇毒,也不知多久。”
“谢谢。”
江之晏铆足劲才能从床上坐起来,含住汤勺温热的汤食滚进喉咙里。空空的胃突然有食物进去,被安抚得很舒服。
“旗山离京城远吗?”江之晏慌忙间不知跑到哪里去。只记得顺着溪水走,也不知方向。
老妇人小心一口一口的喂着,“离得有点远,走路要一天哩。”喂到半碗,看到这孩子好像吃不下只能放到一边。
“是不是不舒服?你刚中毒,还是要多吃一点。”
“但是我吃不下。”江之晏觉得肚子好涨,浑身也晕晕乎乎起来。摇摇头道,“对不起,我真的吃不下。”
老妇人倒也没强迫,“唉。”
老爷子在一旁接过碗叹道,“那蛇毒也不知中了多久,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
“嗯,谢谢你们。”江之晏攥紧被角,往后倒。
他现在好累想休息。等睡醒之后,再跟两个人好好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