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 by解虎锡
解虎锡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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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玉霄子此人没什么原则,又想到宋昭斐那番言论,眼中多了几分意兴。他忽然一停手,拏离也未放松警惕,而是停在随时可攻的距离,观察着他动作。
只见玉霄子抽出长剑,利落地剃掉了那些被灼烧的血肉。
皮肉落地后,迅速焚为灰烬。而从那截血淋白骨上,又吱吱嘎嘎,缓生出粉白新肤。
“二位道友来得正巧。”
他表情轻松,仿佛那截手臂不是他的一样。
“在下玉霄子,久闻二位盛名;既然都为残卷而来,不如都拿出现有的,待找到了洞天入口,也好共襄盛举啊。”
地上横着一具尸体,旁边跪着一个伤员,他自己的小部分肉渣还在散发焦味。玉霄子此番言论,非但没获得响应,就连原本与他一道的宋昭斐,都满脸写着抗拒。
他倒也能自说自话,又指着应崇惠笑道:
“此人不值得信任,将我们要寻的东西都匿在密室中了;不过,他身上还带着半块。有这两块半,加上我与蔺道友的才学,也不是不能破解;又或者……”
他顿了顿,笑容更是轻快:“你们是相信他,能活着把那半片残卷,递到你们手里?”
不等他说完,拏离就闪身挡在他面前,手中灵剑如电,劈向对方要害。他剑道醇熟,即使在修为略低的情况下,依然把玉霄子逼得节节败退。
蔺含章则快速向应崇惠奔去。只可惜,他还慢了一步。
应崇惠手掌还在袖中,被蔺含章抢出时,只扬出了一阵灰。
他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将那半张残卷碎为了齑粉。
“现在只有密室中还剩半张残片,开启密室的法阵是我家祖传,只有我——活着的我才能进入。”
应崇惠躲在阵法师身后,快速地说完了这句话。
玉霄子周身气息一放,不怒反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杀——”
他话没说完,拏离的一剑从身后刺来,竟穿破了防御,将他捅了个对穿。
同时,那柄刚用顺手的七品灵剑也成了废铁,被留在玉霄子身躯中。他本人则毫不恋战,瞬时便到了蔺含章身边。
他二人默契不必多说,蔺含章早就凭空起阵,三人消失得比一阵烟还快。
只余宋昭斐——方才一点力气没出,此时却干巴巴道:“那二人就是我说的两个配角……”
玉霄子反手抽出剑,扔在地上,喃喃道:“凭空绘阵……有点意思。”
宋昭斐怕极了他发怒,还在说:“这些事我只告诉你,有时候情况会不一样,但……”
“只告诉我?”
玉霄子挑了挑眉,这表情他鲜少流露,倒是显得那张脸潇洒风流,不若道人,有些像个倜傥公子了。
“唉,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说罢,他便叹着气,十指一翻——一道细细血线,穿透了面前这“主角”的头颅。
玉霄子收回手指,拈着一点真种,一边漫不经心地为宋昭斐疗伤,一边道:“被人下了这东西都不知道。”
“……那、那是……是那阵法师弄得吗?”
宋昭斐甚至顾不上气恼玉霄子举动,恐惧得言语都有些失措。如此一来,种种反常似乎能联系上——难道他真是穿的,只是不愿承认。一直是他在暗中……
“高估他了。”
比起回应他,玉霄子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把那枚真种放在鼻尖细嗅,扑面而来的熟悉腐臭死气,让他也忍不住皱眉。
“这气味……”
他瞥了一眼宋昭斐,故作惊讶:
“居然是你那好师尊,霄练真君的手笔呢。”

第86章 保镖
只要玉霄子这阵法师还在一天,蔺含章就不可能冒着暴露风险,亲自对宋昭斐动手脚。
宋瑜自以为隐秘布下的那枚真种,就当做培养他们师徒“深情”的养料吧——既然要顶了拏离的主角位置,被宗门背弃的滋味,那假货也该尝一尝。
有时操控人心无需倚靠功法,反而能比任何傀儡都更有效。就如宋昭斐心中逐渐扩大的惶恐,也如此时满脸颓然的应崇惠。
他们已经回到小楼中,不过应公子怕是没心情再喝茶。静坐良久,才叹了句:
“竟没把朱鸢姐姐带上,是我对不住她。”
说这话自然无甚效用,但蔺含章也难得没在心中嘲讽。应崇惠此举虽是因着贪欲,惹祸上身……可谁又知其中是否命数捉弄?
就如玉霄子的出现,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二十年。彼时宋昭斐先遇见应崇惠,二人可谓天雷勾地火。世家贵公子迷恋宗门仙男,不仅一路护送,更是豪掷千金拍下了那日所有藏品,只为博佳人一笑。
不过等宋昭斐发现四方阁本就是应家私产后,也没少骂应崇惠鸡贼。玉霄子则是在这个时候,才趁虚而入。
书中应、玉二人,本是没有冲突的。争风吃醋也犯不上性命——说来前后两世,都是由蔺含章从中作梗,造就眼下这血海深仇。
不仅如此,其实在那【世界二】中,大概除了他和拏离,其余人都过得比现在快活得多。
可谁让是他有了这个重生之机……那些所谓“主角”的因果,又凭什么由他一个“炮灰”背负。
相比宋昭斐能凭着所谓剧情,听风就是雨地行事。蔺含章一路走来,可谓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对应崇惠的遭遇,他只有感慨,并无同情。
他从没觉得遇见过的这些人——无论那【书】中是否提到——是什么“卡面游戏”;都是活生生的人,也都有各自念想。
可一步错,步步错,善果易腐,恶果难赎。不把手中东西紧握,岂非故意给人抢夺之机?
一时间,三人各怀了心事,相对无言。还是拏离发善心,看不下这凝重局面,出言道:“那玉霄子是何人?”
“此人向来神秘,修为颇深,却不是任何一派的弟子。最初有人听闻,是他自己在蓬莱搭了座草屋,叫什么冲虚观;他便自称为冲虚道人。”
应崇惠口中这些信息,也差不多是蔺含章全部所知;那本口口话本里,对玉霄子的来历也就有这么一句介绍,且也是由应公子说出,只不过对象换了人罢了。
所以面对拏离求知眼神,蔺含章只能憋出一句:“……故弄玄虚。”
“身份是玄了些,修为倒不虚。”拏离轻叩桌面。“不知宋师弟如何与他遇上了。”
他一向不爱搬弄是非,话也就说到这。反而是应崇惠恨屋及乌,立马出言刺道:
“看来那‘美人计’对我无用,对他却有用。啧啧,这就是你们太乙的门风?不重道义修行,都在容貌上下功夫,玩起狐媚惑人这一套。”
眼前若是其他的太乙修士,少不了跟他打上一仗。偏偏这二人一个是不好争的,一个又唯恐天下不乱。听了这话,眼皮都懒得掀。
应崇惠反骨在身,吵起架来他最厉害,没人跟他吵,反倒能自我反思。发觉话说重了,又找补道:
“想来也不能说是宗门的事,一大锅粥里,难免进两颗老鼠屎。”
拏离这才说:“失了偏颇的话就不必讲了,修为和貌相有什么关系?我从没觉得宋师弟面目上有什么特殊,你口称狐媚,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含章容貌过人,也从不以此自矜。修行之刻苦,非常人所能及。你若不如他勤勉,更不能妄下评判。”
他话虽不长,表达的意思却多。蔺含章心念电转,面上难免流露喜色,拱手道:
“谬赞、谬赞;拏离师兄方是才貌超群,瑶林玉树。
有此典范,我等后辈举踵相望,束修自好,自然不敢走什么旁门左道,更别说动什么歪心思。”
这二人推梨让枣的,应崇惠夹在当中,呵呵干笑两声:
“合着就本公子长得丑,修为低,还不会说话。”
拏离只抿茶水:“ 不必妄自菲薄,应公子此番暗度陈仓,可是愚弄了所有人。”
蔺含章也道:“师兄莫见怪,应公子乃俗世中人,求财心切是常事……只可怜了朱鸢姑娘。”
这下,应崇惠也没心思再打机锋,抑下心中苦涩道:“现在,二位道长如何打算?”
师兄弟对望一眼,还是师弟说话:
“我们如何打算——当然是等公子交出残片了。”
“……有件事是我欺瞒在先。”
应崇惠看了看蔺含章,又看看拏离,突然福至心灵——蔺含章不是个好的,可他师兄是,而且把他克得死死的——一物降一物啊。
死亡的阴霾散去些许,应崇惠才道:
“那密室并非需要由我开启,而是到了一定时间才会开启。”
应家人的多疑是祖传,就连本家子弟,也只能掐着时间进入密室。且每次开启时,都要两人以上在场。从根本上杜绝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可能性。
“我知道。”
“你怎会知道。”
蔺含章瞧他一眼,忍住了没出言奚落:
“你不懂阵法之术,又没什么入身法宝,世上更没有能识别人的法阵
……就算有,人是最好控制的,怎么会有修士用这种东西做钥匙。”
被称作这种“东西”的应崇惠也是汗颜,他的确不通此道,只是省得四人联手害他性命,才出此下策。
“蔺贞,没想到你是真心救我。”
“真心?我当然真心。”
只见阵法师勾着一缕头发,故作思索地绕了绕。不得不说,他的相貌是极出众,装腔作势时就更为美丽。
“我们师兄弟真心为应公子保镖,公子命贵,怎么也得值得千金吧?”
可怜那袋黄金还未捂热,就被蔺含章要了回去。
接着这人又道:“我师兄一柄七品灵剑,向来宝贝得紧,也在御敌中损坏了。听说应公子为人大方……”
“我赔。”应崇惠不等他说完。“密室中正好收有一柄八品灵剑。”
这剑莫不是前世斩了梅丛凝那把——蔺含章只是做此设想,面上就带了丝玩味。
应崇惠见他满意,抓住时机说:
“也不必公子公子的叫了,你我多年情谊,老兄说话也直接——你救我性命,我是感激。可一码归一码,那大义残片,你又打算出什么价格?”
“我的出价?”阵法师对他笑笑:
“——你的命。”
闻言,应崇惠立即警惕。他周旋这般久,身上灵力恢复得差不多,手掌也正探向法囊。
拏离坐得最远,单手捏一白玉杯,似要饮茶。他眼也未抬,食指轻弹,涓滴水珠接连甩出,抽中应崇惠腕部,将他手臂震飞了开来。
剑修还是那副和缓神色,温言道:
“你的谎言不止一人能识破,我师弟襟怀坦白,不会计较你欺骗
……可我见玉霄子不是良善之人。待下次密室开启之机,无论能否取到其中残卷,只怕他都要对你不利了。”
他师弟也接上话:
“不如这样,我们师兄弟可保你活到密室开启之时,之后我再做一套阵法送你,保证玉霄子十年八年内破解不开。
有这时间,公子大概也能研究出应对之法了吧。”
初见这栋小楼,应崇惠还觉得极符合他审美偏好,简直华丽如仙宫一般;可此时再看——什么黑店啊!
应崇惠思索片刻,忽而换上副客套笑容:
“二位所当无敌,由你们做保,我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不过……”
他话锋一转,
“只做保镖,似乎有些屈才了。若二位能斩杀玉霄子,为我冤死的属下复仇……
四方阁密室中现存法宝的一半,本公子双手奉上!”

第87章 师兄的生辰
州内虽无国家,可应家的财力,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四方阁作为最大的高阶法宝交易场所,密室中宝物,更是贵中之贵。
提出这种要求,足以见得应崇惠决绝——他不信有人会对此不动心。
可面前两人,一个只是带着些淡淡鄙夷地看他,另一个更是面露疑问。
拏离眨了眨眼,却不是因为震惊。他放下茶杯,真心疑惑道:
“我们只是普通修士,又不是杀手。”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蔺含章心下又有些柔软。可没等他软完,又听他师兄道:
“玉霄子作风不良,虽非我宗门弟子,不受门规管束,此番劣行却是天地难容。”
原来不是不接单——是要给他免单。
应崇惠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连忙说:“是是是,师兄疾恶如仇,务必要扑杀此獠。”
“我并非与你同门,你直呼我名便可,”拏离眉头轻蹙,“你不像是为报仇,而是泄心头之愤。如此想法不妥,于你的修行更是增害。”
“他是怕死罢了。”
蔺含章走到他身边,拉扯着他师兄袖子——应崇惠捡了这么大便宜,都恨不得把牙花子放出来透气了,还去管他的修行做什么。
拏离不知他恨得牙痒,还以为是劝慰,便顺着他道:“也对……都是人之常情。”
若非蔺含章还在场,应公子差点把脸笑裂。
此时还是月初,密室也要下月初三才开启。法阵运行时,由轮换的子弟进入密室。一人进入,一人在门口等待。拿到宝物的人不能离开,而是进行传递后,就在原地等待。
另一人交接后,直接送往拍卖会上,其中不假他手。只有法宝出示完毕,传送人再回到密室入口,才算交接完成。两个环节中,若有一点遗漏,便是连坐处死。谨小慎微,也是让应家能积累巨额财富的特质之一。
十几日功夫,在修士眼中真如白驹过隙。可蔺含章也不愿让应崇惠在眼前晃着,而早早将人请回了万灵山庄。
在自个老家躲着,应公子仍不放心。在他以双倍价格,买下那批刚刚卖出的藏品后,蔺含章便勉为其难地为山庄加固了法阵,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怕这贵公子憋闷,他还遣了一年轻修士“陪伴”左右——实则监视其行踪;这风灵根的俊秀青年,正是他的痴傻表弟赵兰庭——现在也是宋祁了。
那日他找到这具傀儡时,宋祁已被伤得彻底。梅丛凝剑中寒气,将他五脏六腑都冻结至冰点,稍一触碰就碎了,补也补不过来。
虽然对自己做的第二个真人傀儡还有些不舍,但当时的蔺含章,是打算放他“走”的。
没想到宋祁却主动求着他锁住魂魄。哪怕是做孤魂野鬼也好,不要让他消散。
问其原因,这少年也不再记挂什么大道理,只苦笑道:“我死去一回,方知这世间什么珍贵。从前是我浅显,以为以死明志,能换来什么安详;
现在我才明了,死了便是死了,只会让恨我的人开心。人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去……能拥有的,唯有命。”
这番话说得倒挺合蔺含章心意,便造就了现下局面。
甚至宋祁不曾剖白的细节,他也都清楚:
如今“赵兰庭”在凡间替他做事,每隔三月也要和宗门中的淘多多负责人联络——即他们的师姐温白芍。
看破不说破。蔺老板自己受了情深苦楚,对其间种种便多一丝容忍;但要他好心到替双方挑明也不行——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了,还有谁能这么兢兢业业地给他打工。
时间一日一日过,还没等来鉴宝大会,却等来了翁衡和詹云起。
他二人的待遇,要比应崇惠好上不少。不仅十里之外就有白鹤接引,更是由拏离亲自迎出小楼。周遭荒地也被蔺含章施以幻术,化作一处桃蹊柳陌的世外仙境。若非拏离还是熟悉模样,师兄妹都要以为自己是终于迎来大机缘,就要得真仙传承了。
可惜,他们迎来的,只有师兄温和而不失严厉的打量。拏离先是探出真炁,在他二人周身流转一圈,确定他俩修行上半分不敢懈怠后,方才挂上笑容,将人引进楼内。
屋内比屋外更是奢靡。历经蔺含章几番修饰,他眼中最素净的装潢,在翁、詹二人眼中也如金山倾倒。
那大东珠、那血珊瑚、那紫檀桌、还有那内室隐约可见的拔步床……詹云起就没见拏离师兄合过眼,还以为他躺一根绳子就行呢。
拏离坐在其中,倒是淡定:
“你二人修行都在紧要关头,能抽身前来,师兄甚是感怀。”
他这么一说,倒是说得詹云起有些惭愧。他们师兄妹几个,数她最不定心,忙打岔道:
“师兄说什么呢,难道不知我们为何前来?”
拏离只笑不语。
“今日八月十五,是师兄生辰,去年未过、前年未过……十年都不曾聚过,师兄不会忘了吧?”
听到此处,倒是蔺含章吃了一惊——他还过诞辰的?
修士极少有生辰说法,就算过,也是从那些宗师自飞升之日算起,由弟子举行大醮庆贺。拏离这一年一度,倒是和凡间无二了。
不等他惊骇完,拏离轻摇头道:“我从不忘事。”
说着,就端出一盆似粥非粥的……糊状物。
翁衡和詹云起见此,面上表情都有些僵硬——他怎么这个也记得啊。
不知道拏离是何处人士,应得哪方习俗。翁衡起先发现他有过生辰的习惯,就是见他喝着这么一碗……像是加了些奶、加了些蛋类荤腥、一些粟米,还有些叫不上名的植物叶片的诡异东西。
也不知是地域不同,食材有所区别。还是时间久远,传到他手中失了偏颇。拏离弄得这一碗食物——勉强称之为食物——真是说不出的……难以下咽。
翁衡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认命接过了碗。师兄给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没人会多问。
不是他们之间生分,而是翁衡还记得那年,拏离初到藏剑峰的几件事。彼时他也还年少,对上这么个孩子是头一回。
翁衡原本是俗家子弟,家中虽不大富大贵,教出的孩子也都是知书达理、能说会道,哪像拏离跟个小泥偶般木讷。他被安置在洞府,师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君,几个师弟也才是半大少年,根本无人教养。
等过了好几日,翁衡想起拏离似乎没吃过辟谷丹,匆匆赶到他府中时——这小孩正在刨地上的泥巴往嘴里塞。
翁衡和大师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兄,那不能吃。”
当年狂啃泥巴的小孩,现在已经出落得如真仙一般。那些苦楚陈年旧事,自然也不必再问了。
翁衡见他举止雍容,飘然若神。气息更是隐于虚空,难以察觉。比之那日进阶金丹时的压迫,明显又上了一个台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拏离分好那糊,自己先尝了一口。挑了挑眉,又把碗轻放下。
蔺含章不知何时也坐到桌边——方才以为他们剑修间有要事相谈,不好参和。现下原来是他师兄生辰,他怎么可能不来。
左右他没味觉,端起碗便喝。虽然闻着不大美妙,入口也有些拉嗓子……不过也不是不能找角度夸赞一番。
还没等他找到,翁衡和詹云起也喝了。
顿时,他们脸上表情,就如修为连晋了几阶似的
——还没到分神修为,就开始魂灵出窍了。

第88章 恨君不似江楼月
蔺含章深知殷勤不能乱献——他已经吃了不少此类暗亏。于是三缄其口,只当尝了些普通米粥,端庄地坐着。
这东西又腥又甜又苦又酸还卡脖子,詹云起两口已到极限,连忙放下碗找着话题:
“施星师兄正在闭关,他此次大概要结丹了;吕幼麒有要务在身,正在惊啼山巡猎,否则肯定也要来的。”
翁衡也道:
“施星那边没有什么可担心,倒是幼麒,此去已有三月,还没寻到猎物。惊啼山是永夜之地,那日他传讯来,说是眼力不足,难以应对……师兄可有破解之法?”
拏离稍加思索,还真有提议:
“你们去丹院寻一个叫仇琨的,虽只有筑基初阶,眼力却极好。吕幼麒若愿意分一半善功给人家,我想他不会不答应。”
仇琨,不就是那日险些识破他慑心镜的修士……的确是眼力极好。蔺含章眼眸微转,拏离竟也注意到了,还真能藏事……可他又不像自个是爱算计的,如此怕也心累得很。
言及此处,拏离又想起另一桩子事——也就是那日他承诺褚梁,宗中会替秦阳平收敛遗骨。可如今云蒙还在天上飘着,宗中纷纷视而不见,全境封锁也遥遥无期……他简要讲了经过,又仔细吩咐道:
“你们替我去见褚梁,转告他是我食言而肥,向他赔礼道歉。此事并非人力可拟,若让他因此生了怀疑,反而不好。”
翁衡听得直皱眉:“哪有师兄给师弟道歉的,这本就不是你……唉,我会去的。那褚梁也绝不会怪你,他对你可是万分崇敬;就连师兄在鹤归崖的十年,他也每月都到你府前问安。”
拏离叹了口气道:“那便更不能不提了。”
三人又谈了些内务事,拏离向来是大忙人,一边在外寻着玄明洞天,一边宗中事务也处处不能缺席,如此一论便论到天色将晚。
翁、詹二人婉拒了留宿,只说还要向施星和吕幼麒报消息,省得他们记挂。修士寿命虽长,可往往不是踽踽独行、就是聚少离多,这几个自小同伴的师兄妹也如此。临走前翁衡又翻出一张棋谱,犹豫道:
“这是无翳那边托人送来的,师兄是收下还是……”
拏离展开看了看,神色未变,只说:
“我都明白,宋师弟也是门中弟子,我见到他,自然会照拂。”
“我看他却未必这么想;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师兄,师兄也不必闷头答应。”
“我是那么痴愚的人吗?”拏离拍了拍他肩膀,“……你莫多想,今日是我生辰,梅师兄送来的就只是贺礼。”
翁衡深深看他,叹道:“……保重。”
“保重。”
二人出了院门,转瞬间已被传送至山脚。两只白鹤温顺地栖在路边,供他们做脚力……口中还各衔一只百宝袋,不用看也知其中满载珍品。
师兄妹在那小楼里坐了一天,对其主人蔺含章的观感,除了最开始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其余时间就是当做精美摆件一般,刻意忽视。
可此人的存在感,也实在强得令人发指……二人憋了一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你说师兄算不算是……老房子着火啊。”
听她讲完,翁衡翻着百宝袋,翻出一件东西就感叹一声,如此叹了七八声才道:
“拏离师兄又不老。你别看他老神在在,实则很多时候都是装的……尤其感情方面,跟个孩子差不多呢。”
“翁师兄,你这样说他,小心他知道。”
詹云起也拿起另一个袋子,边翻边说:
“师兄好像是比常人淡漠,可他本来也不算常人;况且我见他二人相处,倒是那阵法师委屈些,这样应当也不算吃亏。”
“云起,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手短。”
“……那又怎么。修行孤苦,能得一人相伴,对师兄而言不是坏事。”
翁衡突然有些吞吐,好一会才说:
“那你也不要太过伤怀了。”
“我伤怀什么?”
“你不是……心悦拏离师兄吗?”
“什么?!”詹云起差点跳起来,“谁说我……他……我是喜欢师兄,我和你们是一种喜欢。怎么都是他的师弟师妹,到我这就成非分之想了?”
“这都是我看在眼里……你记不记得你刚入宗门的时候,非缠着拏离师兄给你念话本,还要坐在他怀里……他也都依你;师兄也是,不懂拒绝,常常招致误会。”
詹云起嘴唇开合半天,才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我不识字——而且我没坐他怀里,我只是喜欢靠着他——因为、拏离师兄很香,不像你们、一身臭味!”
翁衡被她唬住,只得讪笑道:
“抱歉抱歉,是我误会师妹了……不过你说得也对,能得一人相伴也是好事。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若有看得过眼的青年才俊,也可……”
“翁师兄。”
“怎么了?”
“……闭嘴!”
都是叫拏离惯坏了。翁衡暗想着,也只得乖乖照做。
过了半晌,山谷寂静,虫鸣愈发轻悠,远处也传来簌簌水声。圆月升起时,二人打点好行装,詹云起又说:
“师兄,我们说话的时候,蔺含章居然能把那东西都吃完了。”
翁衡略一思索:“确实。”
詹云起捋了捋头发,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老成:
“师兄看来也不讨厌此人。唉,能做到这个份上……要不我们劝他从了吧。”
翁衡回想着那可怕滋味,再想到蔺含章无动于衷的俊颜……
点头道:“……确实。”
月升两头,这边蔺含章也开了窗,让光亮进来。其实月亮是每天都有,他向来也好窗前独坐,却从未觉得有一轮圆月像这般纯净冰冷,如一瓢水洗髓伐经,从头到脚浇透。
他的身心也如月色般安宁,时至今日,他还常感到此间种种,犹若幻梦一场。无论是存想带来的思绪,还是阴阳蛛的点化,都让他对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生出模糊不定的感受。仿佛一条永无尽头的长廊两侧,展开无数门。他走进一扇,其他就会永久关上。而门后是旖旎风光,还是狡诈诡谲,都无从得知。
自上次一见,他没少受应崇惠揶揄——无非是觉得他寻了一位得不到的爱侣,往后必定坎坷。恨君不似江楼月,恨君却似江楼月,说得也正是拏离没错。
可他的冷峻,却也是面对虚幻最强大的反击,将蔺含章从喘不过气的重重可能中拉出。不同于大多数人,能在一种新的情况面前,立即做出新的反应。拏离是平静而迟钝的,世事迁移,他始终不曾改变。
淡去的往世影像再次浮现,那夜月圆,不也正是十五,他们都手无寸铁,被龙兽洞穿……拏离被剥职级,只能独守偏院——他那几个好师弟,嘴上倒是说得漂亮,其实也不敢在宗门前对他稍作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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