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立刻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说完,他又有些美滋滋的,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今天是特意来这里求婚的?”
徐行知侧躺着,看着他:“出任务回来就买了,一直带在身上。本来觉得在古长城上求婚不错,结果人太多了,我就带着你一直往前走,没想到走了那么久,人还是那么多。”
宋悦扑哧一笑,把手上的戒指翻来覆去地看。
徐行知又问了一遍:“星期一真的不能去领证吗?”
宋悦瞥了他一眼:“这么着急干什么?”
徐行知垂着眼看他:“因为我等不及了。”
他一翻身,压在了宋悦身上。
宋悦吓了一跳,连忙要推他,却被他一下子吻住了。
“不要、你干嘛呀……”他推着他,躲着他的嘴唇,勉强说了几句话,又被堵住了嘴。
他的心脏咚咚咚的在胸膛里疯狂跳动,又害怕,又有些隐秘的期待。
他一直都知道,徐行知渴望着他。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共舞,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流露出热切的渴望。
一开始他很害怕,所以总是抗拒他,想尽办法躲避和他的见面。
可是后来,他渐渐被他吸引了,也渐渐发现被心上人用这种渴望的眼神注视着,是件令人满足的事情。
他开始享受这种被爱人渴望的感觉,也会朦朦胧胧地幻想和爱人亲密的滋味。
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宋悦有些害怕,手上推拒着,可心底里又十分渴望,在这样矛盾的拉扯中,他慢慢放松了身体,两手搭在了徐行知肩头。
轻飘飘的,好像躺在云上,又好像漂浮在海面,那潮水渐渐将他浸得湿透了,让他彻底沉入海底。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悦才终于浮出水面得以喘息,他缓了好半天,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些害羞地小声问:“这样……会不会有宝宝呀?”
徐行知吻了吻他的肩头:“很难。”
宋悦好奇地问:“为什么?”
徐行知说:“因为雌虫的基因为身体设定了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很难受孕。”
他刮了刮宋悦的鼻尖:“要怀孕呢,一个是雄虫的基因达标,另一个就是雌虫当时的身体状态要非常好。”
宋悦说:“怪不得那么多夫妻都没有孩子呢。”
徐行知把他抱起来,一块儿去洗澡。
两个人好好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得早,洗漱完又抱在了一块儿。
“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还没玩够呢。”宋悦枕在徐行知胸口,同他撒娇,“我们晚点回去好不好。”
徐行知拿手指梳着他的长发:“现在出门吃早饭,回市里就差不多中午了。要是再晚一点,碰上回城高峰,可得堵到半夜。”
宋悦不满地嘟囔:“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徐行知搂着他,咬他的耳朵:“中午回市里的话,下午可以在我那儿休息。”
宋悦一愣,抬头看他:“你那儿?”
徐行知说:“我买的婚房。反正你迟早也要住,今天就去看看。”
宋悦嘻嘻笑着,在他胸口蹭了蹭。
徐行知拍拍他:“好了,该起床了。”
他的胸膛结实宽厚,宋悦有些舍不得离开,但想想还能和爱人度过一个下午和晚上的快乐时光,他便没再撒娇耍赖,起身换了衣服。
他们退了房间,在小镇上吃了早餐,就开车回市里去。
在市里找了家饭馆吃了午饭,徐行知带着宋悦来到他的“婚房”。
这是栋二层的小楼,带着小花园,离宋兴住的小区没有多远,到宋悦的学校也就五六公里,宋悦十分满意。
“这儿我住得少,不过每周都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徐行知带他进屋,关上大门,“应该昨天刚刚来打扫过。”
门一关,宋悦就顾不上他在说什么了,一下子扑在了他怀里,抱着他索吻。
“这么喜欢我?”徐行知笑着亲亲他。
宋悦不回答,只把他拉下来,同他接吻。
两人在屋里胡闹到晚上,晚饭吃了简单的鸡蛋面,然后又腻在了一块儿。
第二天就是星期一,宋悦早上赖床到九点才起,然后才想起自己十点钟有一堂专业课。
时间紧凑,根本来不及再亲热一回,他只能匆匆洗漱吃了早饭,让徐行知把自己送到了学校。
赶到教室时,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了,宋悦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路昭,他身旁还给自己占了一个空位。
他连忙过去坐下,拍拍胸口:“还好赶上了。”
路昭正端正坐着,翻开课本预习。
宋悦心情好得不得了,正想同人分享,就拿手肘拐拐他:“你不问我,古长城好不好玩?”
路昭顺着他的意思,问:“古长城好不好玩?”
“挺好玩的,我下次还要去。”宋悦开始噼里啪啦往外倒,“我们去的那天好多人,上午天气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突然下起大暴雨了,我们赶紧冒着雨往回走,结果还差点没地方住。”
在他眉飞色舞地描述当天的情形时,路昭忽然“咦”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戒指。”
宋悦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镶嵌了一圈碎钻的铂金戒指。
路昭惊讶地抬眼看他:“徐先生向你求婚了?”
宋悦难得有些害羞,点点头。
路昭这才反应过来:“所以,徐先生带你出去玩,就是计划要向你求婚。”
“他说,本来想在古长城上求婚,结果那天人太多了。他就带着我一直往前走,结果人还是那么多,哈哈哈。”宋悦说起来就乐。
“最后,就是在旅馆的房间里求的婚。那还是我们冒着大雨好不容易找到的、仅剩的一间房,两个人那时候都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路昭十分羡慕:“可是,那也很浪漫了呀。虽然没有按计划进行,但徐先生毕竟精心准备了。”
宋悦有些得意,但又故作满不在乎:“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了。”
路昭顿了一会儿,小声嘀咕:“怪不得你两个晚上都没回寝室。”
宋悦脸上一红,打了他一下:“闭嘴。”
路昭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宋悦愣了愣:“这个,还早吧。我没想过。”
路昭说:“可是对徐先生来说,不算早了。”
宋悦怔愣着,一时说不出话。
他一直考虑着自己,觉得徐行知太心急了,却从没想过,对徐行知而言,花了一两年时间追求心上人、处对象,下一步顺理成章就该是结婚。
徐行知既然向他求婚,表达的意思就是希望尽快结婚组成家庭吧。
这时,上课铃响了,宋悦只能收住心思。
这节课是孙教授上的专业课,他看见路昭终于回到课堂上,欣慰地笑了笑,讲课中不时点他回答问题,下课后还叫住他,问他跟不跟得上现在的进度。
宋悦课上被罚的次数多,看见孙教授就头皮发麻,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路昭就走到讲台边上,说:“我自己花了几天补习,基本能跟上。”
孙教授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要是有哪儿不懂,要主动问同学问老师,啊。”
路昭点点头。
孙教授收拾了教案,装进皮包里,问:“家里的事应该都处理完了?”
路昭顿了顿,小声说:“现在家里只剩我一个了,其他人都不在了。”
孙教授吃了一惊:“请假的时候不是说只有弟弟出事吗?”
路昭便简单地同他讲了回家后发生的事。
孙教授唏嘘不已,拍拍他的肩,同他一块儿走出教室:“还好,你挺过来了。”
“你还这么年轻,又肯努力,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千万不要想不开。”他一边走,一边带着感慨,说,“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我出生的时候啊,还是帝国时期,三岁就赶上五年□□。一开始我们还能拿草根、树皮,擀烂了拌在米里熬稀饭。可就这么紧着吃,米也吃完了,那田里、山里、水里,到处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大家只能吃土。”
孙教授叹了口气:“土里哪有什么营养呢?只是给你一些虚假的饱腹感。我父亲扛不住饿,吃得多了,土一天一天堆积在胃里,排不出来,把他的肚子撑得像皮球一样,人就这么活活被撑死了。”
“我母亲、哥哥,都是雌虫,扛得住,我年纪小吃得少,才勉强活下来,等到了舒云起先生领导的大变革。”孙教授回忆着往事。
“我哥哥参加变革,加入了自由党。自由党取得执政权后,我们全家人过了几年好日子,我也读上了好学校。”
“可是谁想到,舒先生被迫害,真理党重新上台,发动了全国大清洗。一夜之间,我的母亲、哥哥,我的家,全没了。”孙教授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跳了河,想一了百了。”
“还好,我的夫人那时路过,救了我一命。”孙教授和他一块儿走出教学楼,说,“他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们俩就隐姓埋名,四处漂泊,在海边的小渔村结了婚。”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不过三四十年,真理党倒台了,帝国被推翻了。”
“所以,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在初夏正午的阳光里,老教授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一颗纸包糖,搁在了路昭手里:“吃颗糖,一切都会过去的。”
路昭握住了手心里的糖,向孙教授道谢。
孙教授摆摆手,自己也掏了颗糖出来,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哼着小调提着皮包走了。
路昭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剥开糖纸。
初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有点儿热,但又很舒服。
糖果在嘴里化开,甜腻腻的滋味。
路昭忍不住笑了笑。
方先生说得不错,吃点甜的,活得开心一点,没什么不好。
妈妈在天上看到他这样简单轻松地活着,也会开心的吧?
路昭深吸了一口气,跑进食堂,打了三荤一素,吃得饱饱的,然后抓紧时间回寝室看书。
下午他得去公司理账,晚上则和方先生约好了去他家里补习。
为了晚上不至于被方先生骂得太惨,他只能挤出中午的时间努力消化一下强行补上来的知识。
等他吃完饭回到寝室,宋悦和王志都已经在寝室了,正说着推销新品的事情。
王志那时候和宋悦闹分歧,没能在他们办公司的时候参与进来。不过后来他和宋悦和好,宋悦便雇了他来送货、推销新品,原先雇进公司的那名雌虫脑子不太机灵,只能在公司里守着电话和库存货品。
见路昭进来,宋悦就说:“我刚刚在跟王志商量,公司现在主要做小商品经销,但是利润贡献最大的,还是电子产品。”
“我们干了小半年,把首都百货商店的行情摸得差不多了,准备找个时间再去宁海看看新货。”
路昭把自己的椅子拉出来,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可是宁海太远了,一来一回就要六天。”
王志也开口:“是啊,今天都五月二十三号了,你这一去半个多月,回来直接赶上期末考试了。”
“我又没说要马上去。”宋悦说,“我们现在的订单很稳定,等上半个月不成问题。等一放暑假,我就去宁海。”
“到时候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他说,“有事儿我就打公司的座机电话。”
路昭点点头:“暑假我应该都会在公司的。”
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白天方先生要上班,只有晚上有空,他每晚去找方先生一块儿吃晚饭,就算是一天的娱乐活动了。
三个人又把之前几个月公司的经营情况梳理总结了一遍,确定了接下来的经营方针。
说得差不多了,宋悦和王志打算去公司整理货品,下午出去跑销售,路昭便赶紧翻开课本补习。
一个中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在这紧凑的时间里急急地消化着知识。
可惜,看书学习这件事,越着急越起反作用,一直看到下午三点半,他脑子里那些东西依然是虚的。
今晚肯定要被方先生骂了。
路昭沮丧地合上课本。
他本想多看一会儿,可是今天下午宋悦安排了他去理账,再不走就理不完了。
路昭只能叹一口气,把课本塞进旧书包里,背着包出门了。
宋悦和王志骑着自行车走的,路昭只能靠走路,还好公司就在学校附近,十来分钟就走到了。
他们的公司租在二楼,一楼是一家小商店,店主已经认得他了,笑着同他打个招呼。
路昭也笑了笑,说:“钱老板,最近怎么没出去送货了?”
钱老板说:“我儿子一直在外地读书,现在提前放暑假回家了,想在家多给他做几顿饭,就没出门。”
正说着,后面屋里走出来一名年轻雄虫,把扛着的纸箱往地上一放,从纸箱里一一捡出货品摆放到货架上。
“阿骏,过来。”钱老板冲儿子招招手,“这就是我们楼上开公司的高材生,路昭,快来认识一下。”
雄虫起身走过来,看见路昭,脸一下子就红了,半天也不说话。
钱老板拍了他一下:“没出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路昭笑着摆摆手,上楼去了。
他在公司理完账,便已经到了五点。
他们雇来搬卸货物和接电话的雌虫叫柱子,是外地来务工的。宋悦看他脑子虽然不算灵活,但做事细致踏实,便让他住在公司的小隔间里,守着货物防贼,正好也省得出去租房子住。
路昭把放公司账本、公章和少量现金的保险柜锁起来,又叮嘱了柱子几句话,这才出门往楼下走。
下楼时,正好碰上钱骏拎着空纸箱从前面的门店走过来,路昭同他点点头,就越过他往外走。
钱骏看见他依然有些拘谨,但在路昭经过时,他忽然开口。
“呃,那个,等一下。”
路昭停下来,略感惊讶:“有事吗?”
钱骏抓抓脑袋,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给你喝。”
路昭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来:“谢谢。这个好像不便宜,我付钱给你吧。”
“不用付钱。这是我妈拿给我喝的。”钱骏红着脸说完,拎着空纸箱跑去了后院的仓库。
路昭愣愣地拿着汽水,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只能收下了汽水往外走。
他先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肉和菜,赶到方先生家里时,正好远远看见方先生将小轿车开进院子里。
路昭连忙小跑过去:“方先生!”
方曜从驾驶室下来,听见外头的喊声,回头一看。
路昭一路跑到了花园门口,连头发都被风吹乱了。他喘着气停在门口,见方曜看过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下午好。”
方曜将车门关上,朝他走过来:“下午好。”
他俯身把路昭手里拎着的肉和菜拎过来,然后去拉花园的铁栏门。
路昭连忙帮他把另一边铁栏门拉过来,两人一起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现在天气已经很热了,路昭刚刚跑了一段,额上和鼻尖就微微冒出汗来,他拿手擦了擦,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方先生。”
他在包里翻了翻,拿出那瓶汽水:“这个给你喝。”
玻璃瓶装的汽水一路被他放在书包里,这会儿还凉丝丝的,瓶身上冒着水珠。
方曜接过来,下一刻冰凉的瓶身就贴在了路昭红扑扑的脸颊上。
路昭猝不及防,被冰得叫了一声,方曜哈哈大笑。
路昭一边拿手擦脸上蹭上的水珠,一边埋怨地叫:“方先生!”
方曜笑着,拉开了汽水的瓶盖,把玻璃瓶塞进他手里:“你喝吧,我不热。”
路昭噘着嘴,接过来喝了一口,汽水冰凉呛鼻,大夏天里喝下去,凉快极了。
方曜提着手里的肉和菜进屋,换了凉拖鞋,走进厨房。
路昭也跟着进屋,换上他的黄色拖鞋,把书包搁在玄关的鞋柜上:“方先生,我来做饭吧。”
“你先喝汽水。”方曜在厨房说,“我煮上饭,把菜洗了。”
路昭一边喝汽水,一边往厨房走:“晚上想吃什么呢?”
方曜说:“都可以。”
路昭有些不满:“总有喜欢吃的吧。说都可以,我怎么做?”
方曜认真想了想,然后说:“你做的饭菜都不错。而且,我一个等饭吃的人,没什么可挑的。”
路昭说:“可是以前,要招待客人的时候,你都会安排菜色。”
方曜淘米煮上饭:“以前招待客人,我是给厨师付了钱的吧?”
路昭:“……”
想想也对,付钱的人是老板,当然可以要求做什么样的菜色。
而以前除了招待客人,日常吃饭的时候,方先生是不会提要求的。
路昭便说:“那做一个回锅肉,一个清炒白菜,一个番茄炒鸡蛋。”
方曜点点头,把白菜拿出来,开始掰菜叶。
路昭喝完了汽水,便系上围裙,从买的新鲜前腿肉上切了一挂,熟练地切成肉片,再去切辣椒。
方曜洗好了白菜和番茄,问:“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剥几颗蒜。”路昭拿出一个蒜头掰下来一半,拿菜刀啪啪啪拍了几下,把拍开的蒜瓣全扫给他。
方曜便拿着蒜瓣,蹲在垃圾桶前,开始剥蒜。
路昭很快切好了其他配菜,看他还没剥完蒜,就先炒了番茄炒蛋和小白菜。
等两道菜出锅,方曜终于剥完蒜,路昭拿菜铲挖了猪油化在锅里,先把肉下锅,加糖炒熟,然后出锅,接过蒜瓣飞快切片,倒进锅里。
热油锅发出小小的刺啦刺啦声,不一会儿油爆大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好香。”方曜在旁看着,忍不住先拿筷子夹了一片肉吃。
路昭把辣椒倒进锅里翻炒,伸手来拿肉片时,发现盘子已被他端在了手里。
“还没炒好呢。”他抢过盘子,把肉倒进锅里,“这样呢,才叫回锅肉。”
方曜说:“半成品也挺好吃了。”
路昭哈哈一笑,把灶火关掉:“那你试试成品。”
他拿锅铲盛起来一片肉,递到方曜跟前:“试试咸了没有。”
方曜就着他的手吃了肉,点点头:“正好。好吃。”
路昭满意地将菜盛出锅。
饭菜端上桌,两人面对面坐着,享用简单的一荤两素。
路昭吃饭前喝了一瓶汽水,这会儿肚子还撑着,就一边慢慢吃饭,一边和方先生聊天:“今天宋悦说,他暑假要去宁海一趟,看看有什么新货。”
“其实我挺喜欢宁海的,和我老家一样,一年四季都很暖和。但是那里又比我老家发达,城市里都是年轻人。”
方曜点点头:“宁海确实不错。”
路昭抬眼看他:“你也去过宁海吗?”
方曜说:“我同你讲过,我母亲在暨州的穹桥休养过很长一段时间。”
路昭点点头:“对,你说,你是在穹桥出生的。”
“不错。”方曜给他夹了肉,“穹桥就在宁海隔壁,开车可能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么近。”路昭把他夹过来的肉吃下去,“那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穹桥看看。”
不过,刚刚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可是,我老家夏天可热了,特别晒,冬天最舒服。”
“之前我和宋悦也是寒假去的宁海,宋悦当时觉得那里气候好,可这一回是夏天过去,肯定要把他热死。”
“暨州的夏天确实很热。”方曜说。
“方先生,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喜欢哪一个呢?”路昭一边吃饭,一边问,“是喜欢暨州这种温暖的地方,还是喜欢西北、潘州那种寒冷的地方?或者是中部这些四季分明的地方?”
“没有特别喜欢的。”方曜说。
路昭又不满了:“不能总是这样糊弄。刚刚问你喜欢吃什么菜,也说都可以。”
方曜笑道:“可能是去过的地方太多了,确实没有哪一个特别喜欢。”
路昭嘀咕着:“我就最喜欢我的老家。”
“可是我没有老家。”方曜一边吃饭,一边说,“我父母参加革命,十几年东奔西跑,建国后也没有在哪里长久地定居,总是这里待几年,那里待几年,而且两个人还待不到一块儿。”
“就因为总是这样各地乱跑,小时候,我还问过父亲,到底哪里算是家呢?”方曜回想往事,微微一笑,“我父亲告诉我,有母亲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所以,我父亲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我母亲在的地方。而我么,因为没有爱人,也就没有最喜欢的地方。”方曜论证完毕。
路昭一开始被他带进去了,心里还十分羡慕他父母感情这么好,可吃完饭仔细一想,方先生用这一套说辞完美避开了他的问题!
太狡猾了!
吃完晚饭,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就到了补课时间。
路昭中午急急地看了几遍书,做了几个题目,根本没有把内容消化完毕,这会儿心虚得不得了,坐在书桌前,连头都不敢抬。
方曜拿起他的课本翻了翻:“周末我给你讲了两章,叫你自己去学后一章,学得怎么样?”
路昭小声说:“书看完了。”
方曜抬眼看他:“就只看完了书?”
路昭的脑袋都要埋到胸口了,声如蚊讷:“还做了几个题目。”
方曜翻到了章节后的练习题:“那就来做个题目试试。”
路昭:“……”
他硬着头皮,在草稿本上演算起来。
方曜并没有盯着他不放,自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摞手稿,一边梳理,一边勾勾画画,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下新内容。
他一沉浸在工作里,就有些忘我,顾不上旁边的路昭了。等到习惯性地拿起旁边的茶杯喝茶,却喝了个空时,他才想起添茶,一抬眼看见了旁边的路昭——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年轻人的觉总是很多。而且这会儿太阳下山,外头凉快许多,微凉的晚风从书房的窗户吹进来,别说多惬意了,路昭趴在书桌上,睡得脸蛋红通通。
方曜没有立刻叫醒他,径自放下了手里的钢笔,起身活动活动腰背肩颈,添了一杯热茶,然后坐回来,拿起路昭跟前的草稿本看。
看了没一会儿,他就蹙起眉头,拿草稿本敲了一下路昭的脑袋。
熟睡的路昭一下子惊醒。
面前是板着脸的方先生,手里还拿着他的草稿本。
路昭立刻心虚,低下了头。
“写到第三个步骤,就写不下去了?”方曜略微提高了声音。
路昭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同类型的题,周末不是讲过吗?”方曜看他这样,只能叹一口气,“我再讲一遍。”
路昭连连点头。
方曜给他重新讲了一遍题目。
可是,他的数学好,并不代表他能把数学教好——他的解题思路非常跳跃清奇,和课堂上老师讲的常规解法完全不同。
方曜能这样解题,是建立在他优秀的数学基础和超乎常人的天赋上的,路昭这样的数学差生,根本没法照着他的思路来学。
也许方曜再回学校上一堂数学课,学一学大学老师的讲课方法,就能知道怎么来教路昭——可惜他已经在研究所待了太久,早习惯了按照最快最精简的思路来做。
之前比较简单基础的高等数学,用这一套来学,路昭还勉强能消化,可现在课程越来越难,再用这一套,只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和方先生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而已。
讲完题目,方曜找了另一道练习题,让路昭再做一次。
路昭写到第三个步骤,便迟疑地停顿下来。
他小声说:“这个,好像不能像刚刚那么做。”
方曜说:“是。这个要稍微换一下思路。”
路昭:“……”
题目有一点点变化,他就完全不会了。
他在这儿卡了半天,最后,仍然只能说:“后面的,我不会了……”
方曜:“……”
路昭沮丧地搁下了笔:“方先生,算了吧,我太笨了,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数学这门课,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他把脑袋埋在胸口,等着挨骂。
可是过了半晌,只听见方曜叹了一口气。
“尽力就行。”他说,“反正你也不用当数学家,有这个水平已经比普通人好了。”
路昭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他一眼。
方曜已经低下头继续工作,神情淡淡。
路昭小声说:“那,今天的补习就结束了?”
方曜头也不抬:“这算补习?我看是让你换了个地方睡觉。”
路昭:“……”
他垂头丧气的:“最近天气舒服,我就有点犯困。”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着这么枯燥的数学题,完全打不起精神。
看方曜没理会他这个解释,路昭便又小声说:“对不起,我以后补习一定打起精神。你没有生气吧?”
方曜抬头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我带的博士生,早被我轰出去了。”
路昭:“……”
方曜:“但你不是我的学生。所以,我还是好好地和你讲讲。”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大夏天的,喝热茶让他的额头微微沁出一层细汗,也能帮助他提起精神。
他看向路昭:“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求你学好数学么?”
路昭想了想,试探地回答:“因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方曜笑了一声:“这算是长期效用。短期来看,是因为你的数学拖了后腿,对你的成绩排名影响很大。”
“你现在大二了,再有一年多,就要考虑工作的事情。而学校分配工作,主要是参照成绩。”方曜说。
“像首都政治经济大学这样的老牌知名大学,可以推荐学生到财政部、商务部、审计署等国家部委去工作。但一个学校的名额,恐怕也只有那么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