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也抬头看向夜空,他在这片天空下成长了十几年,可直到今晚,才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它的浩瀚无穷。
“我在最北边的大草原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喜欢半夜开车出去,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星空,前方是笔直地指向天际的道路,四周是莽莽辽阔的草原,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方曜说。
“我就在半夜出发,一直往东,不停地往前开,直到看见太阳从道路尽头的地平线升起,才停下来欣赏那旷世的美景。”
路昭听着他的描述,不禁也生出几分向往,问:“那是什么样的美景呢?”
方曜转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我以后带你去,让你亲眼看。”
路昭微微一愣,迟疑地点点头。
方曜望着他:“阿昭,和这片永恒的星空比起来,我们的一生的确很短暂。可是我们一生中看过的无数风景,是这些一闪而过的星光无法看见和体会的。”
“你还只有二十岁,还没有走过多少地方,没有见过多少瑰丽的风景,如果现在就放弃前进,放弃到外面去看看大千世界的机会,不觉得遗憾吗?”
“你现在觉得母亲去世了,你的天塌了,是因为你的世界太小了,只装了几个人,只装了几件事。”方曜笑了笑,“等你走的路多了,你心里装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你会重新找到人生的意义。”
路昭抿了抿嘴,又抬头看向夜空。
方曜就这样和他并肩站着,一起静静地看着头顶璀璨的星空。
温柔湿润的夜风轻轻吹拂,似乎吹散了路昭积聚在心头的悔恨和伤痛。
他盘腿坐下来,说:“方先生,我想再听听大草原的故事。”
见他终于重拾生活的勇气,方曜心中松了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下,给他讲自己的见闻:“那时候,我刚刚进入研究所,跟着我导师读研究生。研究生是有寒暑假的,一到暑假,我就去拉木州支教……”
随着他温和的嗓音,路昭仿佛也被带入了那些罕见的风景中。
漆黑的夜空慢慢转为深蓝,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霎时万丈金光洒向大地。
“……天亮了。”方曜说。
路昭看着壮丽磅礴的日出,轻声道:“好美。”
“谢谢你,方先生。”他说。
方曜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他们回到楼下的房间,躺在沙发上的徐行知听见动静,睁眼一看:“你们这一晚上去哪儿了?两个人都穿着睡衣就出门。”
方曜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起来,该我睡了。”
徐行知也算睡了个完整的觉,就起身把沙发让给他。看方曜倒头就睡,还打趣了一句:“怎么,一晚上就给你累得跟头死牛似的。”
他转头看向路昭:“小路,没事了吧?”
路昭点点头:“我好多了,方先生带我去楼顶看星星,给我讲了一晚上故事。”
徐行知吃了一惊,半天没讲出话。
路昭抓抓脑袋:“谢谢你们过来帮我。”
徐行知勉强找回声音:“没事、没事,你也一晚没睡吧,再去睡一觉。”
路昭点点头,回卧室休息去了。
等他关上卧室门,徐行知才在沙发前蹲下,戳戳方曜的后背:“你可以啊。”
“你从哪儿学的这一招?”
“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这楼顶的视野好吗?晚上我也带悦悦去看看星星。”
方曜把盖在身上的外套一把拉上来,蒙住了头,隔绝徐行知喋喋不休的声音。
路昭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起床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果然就像宋悦说的那样,再大的事,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就会觉得好多了。
人的韧性真是无穷的。
他爬起来洗漱,换上衣服,走出卧室,就看见徐行知正在小厨房忙碌。
方先生还在沙发上睡着,想来坐了几天几夜火车,本来就很辛苦,昨天还下水救了他,还熬了一个通宵,现在终于放下心来,所以睡得比较沉。
“小路,这就起来了?”徐行知一边择菜一边说,“我刚开始准备做饭。”
路昭就走过去帮他:“徐先生会做饭?”
“当然,我十岁就当娃娃兵了,独立生活的本事可比方曜强。”徐行知说。
路昭看了看另一间紧闭的卧室:“昨晚宋悦怎么没和我一起睡,他一个人睡在你们的房间,你们睡哪儿?”
“我们昨晚怕你半夜醒来想不开,就没关你的卧室门,我和方曜两个人轮流守夜,盯着你。悦悦就在我们的卧室休息。”徐行知说,“结果悦悦心里难受,到半夜都睡不着,我进去安慰他,他又哭了很久,三点多才睡。”
“我把他哄睡,出来一看,你和方曜都不见了。我想着,大概是你醒了,方曜陪你出去散散心,他一向靠谱,我就在屋里等着。”徐行知把择好的青菜放进盆里清洗。
“那徐先生你也没怎么休息。”路昭说,“我来做饭吧。”
“不用。方曜占了那个大的,我在单人沙发上又睡了会儿,我在哪儿都能睡着的。”徐行知又去切肉。
路昭便帮他准备了配菜,然后淘米煮上饭。
正在这时,屋门被人敲响了。
路昭走过去开门,外头正是昨天给他立案的两位民警。
“小伙子,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民警温和地问他。
路昭点点头。
两位民警对视一眼,一人说:“那,我们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昨天下午我们就发动所有警力,一边搜查你们入住的旅店,一边去找你父亲,但是没有找到。”
“不过,今天上午,县中心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一对夫妻在家中大打出手,妻子被丈夫推下楼,砸在过路的一名行人身上,那妻子没事,行人当场死亡。”民警说,“我们经过初步辨认,这名被砸死的行人,应该是你父亲。”
路昭怔了怔。
两位民警瞅着他的脸色,像是很担心他突然崩溃,但路昭只是顿了片刻,就说:“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体会一下古板老男人的魅力
第71章
民警们愣了愣,随后说:“一个是,你母亲的中毒死亡案,我们没有再发现更多线索和嫌疑人,现在你父亲死亡了,死无对证,案件无法进行下去,第二个是,你父亲意外亡故,你有权利索赔。”
路昭摇摇头:“我不索赔。”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心里已经猜到,给他们下毒的就是父亲。这样的死法,是父亲罪有应得。
“那,你母亲的案子,你还有什么诉求吗?”民警又问。
路昭刚想摇头,方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
他走过来:“这个案子现在无法结案,那么写不写嫌疑人意义不大,麻烦你们在整理案卷时,不要留下他父亲是第一嫌疑人的记录。”
“家庭遭受巨变,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因为父亲是嫌疑人,以后还要受到不良影响,对他来说很不公平。”方曜说。
两位民警商量了一下,答应帮路昭申请酌情处理。
接下来,就是去认领遗体了。
路昭和民警把时间约在今天下午,吃完午饭,他休息了一会儿,就打算出门。
可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原本穿的布鞋早在跳河的时候被水冲走了,方先生把他背到旅馆后,他一直穿着旅馆的塑料拖鞋。
现在出去买鞋也来不及了,宋悦便从行李箱里找出自己的凉鞋:“要不你先穿我的,就是比你脚大一个码。”
路昭正打算穿上,卧室门被人敲了敲。
宋悦过去开了门,就见方曜提着个纸袋。
“方先生。”路昭站起身,“我换个鞋,马上就好了。”
方曜从纸袋里拿出了一双运动鞋:“穿这个吧。”
“咦,这不就是你老在商店里看的那双运动鞋。”宋悦接过来,笑着同路昭说,“方先生随便一买,就买着你最喜欢的那双了。”
“……”方曜说,“这双最好看。”
宋悦拿着鞋进屋给路昭试穿,路昭从旧书包里找出袜子套上,穿上运动鞋,大小正合适。
宋悦笑道:“正好合适。方先生知道你的脚码呢。”
路昭愣了愣,往屋门口看去,方先生已经不在了。
他转回头来,看了看脚上崭新的运动鞋,微微一笑。
收拾完毕,几人一块儿出门,往派出所去。
短短的半个月,路昭再一次跟在殡仪馆的小推车后,看着他们把母亲的遗体推上了灵车。
他为母亲支付了化妆、画遗像的费用,父亲的遗体则直接拉去火化。
殡仪馆的几名工作人员将他母亲的遗体推下去收拾,说今晚可以收拾好,路昭便把时间约在明天一早。
“好的。那您的父亲……?”工作人员做好记录,抬头看向他,“您没有为他买灵位,是要带着走吗?”
路昭摇摇头:“我听说你们可以帮忙洒在平江里,就这么办吧。”
工作人员一愣,不过很快就答应下来:“好的。”
路昭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一整个下午,他带着方曜、宋悦和徐行知在县城里转了一圈,算是带他们逛逛这个以前没来过的地方,他自己也能再好好看一遍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再次拜访了林老师,很平静地说了这些天的遭遇,同林老师郑重地告别。
这一次离开,他大概很久很久都不会回这个伤心地了。
林老师拍拍他的肩:“以后在外面,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不过,事在人为,只要肯努力,一切困难都会迈过去的。保重。”
路昭点点头,向他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殡仪馆,母亲被化好了妆,安安静静躺在小推车上,像睡着了一样。
路昭看了他很久很久,才终于勉强与他告别,工作人员上前来,把小推车往屋里推去。
路昭下意识想追,身后的方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小推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转角。
路昭怔怔的,眼里含着泪。
永别了,妈妈。
等到母亲的骨灰盒被送出来,和遗像一起放进灵位里,已经到了中午。
路昭在灵位前站了一会儿,说:“妈妈,我下午要回首都了。”
“我会继续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的。”
“我可能很久都不能回来看你了,不过,你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的吧?”
灵位里的遗像上,母亲温和地看着他。
路昭擦擦眼泪,转身走出了殡仪馆。
吃过午饭,下午,他们坐上了回首都的绿皮火车。
他们四个人,正好坐满一个软卧房间。宋悦完完整整把路昭带了回来,这会儿心里就松快多了,和徐行知靠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说话。
路昭就坐在另一边的下铺,看着窗外发呆。
这个下铺是方曜的床铺,他正靠着铺盖看书,见身旁的路昭发呆许久,便放下书,起身看了一眼窗外。
火车正在穿过一片小山包。
他便拿书敲了敲路昭的脑袋。
“哎哟。”路昭捂住了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这有什么好看的。”方曜说,“你都有二十天没上课了,还不抓紧机会让宋悦给你补课。”
他提起这个,路昭立时有些头大。
这学期的专业课都和数学靠边,他靠着之前方先生给自己补课打下的基础,别的课程都还能应对,唯独数理经济学这门,几乎就是纯数学课,他一打开课本就眼花。
这门课程一周上一节课,等他回到学校,他就已经落下了四节课,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补上来。
而且他和宋悦现在做着生意,哪能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课后时间用来补习。
他小声说:“我、我争取不挂科……”
方曜一挑眉:“挂科?”
他的音量一提起来,路昭就有些瑟缩。
方先生好凶噢。
明明以前方先生对他很客气的。
现在这样训他,好像在训方恒一样。
对面的宋悦开口了:“方先生,阿昭胆子很小的,不能这样跟他说话啦。”
方曜往铺盖上一靠,继续看书,只丢下一句:“不挂科是最低要求。”
对面的徐行知笑了笑,故意同宋悦说:“悦悦,你别看方曜现在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他读书的时候可喜欢欺负人了。”
宋悦惊讶道:“啊?”
连路昭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方曜看着书,眼睛都不抬:“我们从小到大都没读过同一所学校,而且你还比我低两个年级,你就知道我读书时候的事了?”
“虽然读书不在一块儿,但假期在一块儿玩啊。”徐行知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每次踢足球,都有好多十来岁的雌虫在旁边看你。”
“不记得。”方曜继续看书。
“装,你就装吧。”徐行知点着他,“那时候白衬衫还稀罕得不得了,有些爱打扮的雌虫,每回都穿白衬衫来看你踢球。然后你就专把球往他们那边踢,给他们溅一身泥,吓得他们后来看到你就跑。”
方曜:“他们站在球门边上,我不往那儿踢,还能往天上踢?”
徐行知:“那你怎么每回都能踢到球门边上那个泥坑里呢?”
方曜:“……”
宋悦在旁叫了一声:“这也太坏了,谁要是把我的漂亮衣服弄脏,我非得追着他打一顿。”
徐行知同他说:“可方曜就从来没挨过打。”
“不过。”他瞥了一眼方曜,“要是还这么欺负人呢,总有一天会挨打的。”
路昭在旁天真地说:“可是方先生现在不欺负人了呀。”
徐行知笑道:“是。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欺负人了。”
方曜继续看书,并不对此作出回应。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对路昭说:“你现在要兼顾学习和生意,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期末尽力就行了。”
路昭连忙点点头。
坐了三天火车,终于回到了首都。
宋悦一下车,就赶着去公司看情况。他出去这段时间,公司托付给了时雨,可他心里毕竟还没对时雨完全放心,在外头一直惦记着公司的事。
方曜将家里的钥匙留给路昭,说了一句随时可以过来,就走了。
徐行知将宋悦和路昭送到公司,等宋悦查看了情况,和时雨交接完毕,然后再送他们回学校。
走进宿舍楼,路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他只离开了不到一个月,可这一个月里他的人生却天翻地覆,这会儿再看到一点儿都没变的熟悉的场景,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回到寝室收拾了自己,去澡堂洗得干干净净,回到寝室洗衣服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方先生说,自己想去他家的时候就可以过去。可是现在小胖崽已经不在方先生家里了,他要是过去,岂不是和方先生独处一室?
路昭的心跳得快了几分。
方先生一直是很有边界感的人,之前自己在他家做育儿师,除了几次意外情况,从来不能在他家留宿。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适龄未婚的单身雄虫雌虫,方先生知道要避嫌。
但是现在,他主动提起,自己可以随时过去。
是为了宽慰自己,还是方先生的心终于有所松动呢?
路昭又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运动鞋。
方先生还给他买了鞋子呢,这是他给他买的第二双鞋。
他兀自傻笑了一会儿,洗完衣服晾好,自己看书补习去了。
宋悦在宿舍楼旁的小湖边和徐行知散步,这会儿是下午三四点,初夏的太阳正火辣,宋悦就专挑树荫下面走。
徐行知牵着他的手:“这个周末有没有空?”
宋悦从一个树荫下跳到另一个树荫下:“你说说要干什么,我再考虑有没有空。”
徐行知说:“邀请我心爱的悦悦,和我共度一个愉快的周末。”
他从兜里抽出了两张门票,在宋悦眼前晃了晃。
“这是古长城的门票。”宋悦把票抓过来一看,高兴地说,“我还没去首都周边玩过呢。”
他又瞅了一眼徐行知:“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你和小路在公司待了大半天,我就开车在附近转了转,正好看见一家代售门票的旅行社。”徐行知说。
“怎么样?反正现在公司的生意基本稳定了,周末好好一下休息吧。”
宋悦眼珠转了转:“可是,路昭的课落下好多,我周末如果有空,可能得帮他补课……”
徐行知说:“让方曜给他补课,我去跟方曜说。”
他笑道:“反正是他给小路提要求的,他自己得负责任嘛。”
就这么说定,周六一大早,宋悦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徐行知出门了。
他们得先开两小时车到古长城景点入口,入口在山脚下,周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镇,开起了不少小旅馆小饭店。
徐行知把车停好,带着宋悦穿过小镇,宋悦看见路边有小店卖大檐帽和墨镜,赶紧掏钱给自己和徐行知都买了。
“今天太阳这么晒,古长城上又没什么遮挡,不戴帽子得晒脱皮了。”他说。
“你戴这个倒是好看。”徐行知看着宋悦这身长袖长裙,配上白帽子和墨镜,时髦得很。
“但是你怎么给我挑个这么奇怪的。”他说。
货架上摆着各种时髦的帽子,宋悦偏给他挑个大红色的。
宋悦捂着嘴咯咯笑:“我看爬长城的人太多了,怕我俩给人冲散了。你戴着这个,我一眼就能看见。”
因为大概不会有别人戴这么醒目的帽子了。
徐行知无奈道:“敢情我不止给你当导游,还得充当导游手里那根小黄旗。”
宋悦嘻嘻一笑,又买了两根冰棍,给徐行知一根:“走吧。”
徐行知牵着他的手出发。
他从小在首都长大,古长城来过不少次了,知道爬这个需要体力,不过好在两人都年轻,足足在古长城上玩了一整天。
这天上午天气非常不错,可惜到了下午,天一下子就阴了,狂风大作。
徐行知看这天气像要下大暴雨,赶紧带着宋悦往回走。
可他们走得太远,原路返回也得不少时间,走到半路,雨就瓢泼一样下了起来。
古长城上几乎没有遮挡,两个城垛之间也离得远,即使他们跑得快,依然被淋湿了一身。
“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宋悦跟着徐行知一块儿躲在城垛里,不少其他游客也在这儿躲雨,小小的城垛显得十分拥挤。
“首都夏天的天气就这样。”徐行知把他搂在怀里,不让别人挤着他,“尤其古长城这边风大,乌云被吹过来,马上就下大暴雨。不过雨来得快走得也快,等这片乌云过去就好了。”
出来玩碰上大雨,身上全淋湿了,按宋悦原本的脾气,早该不高兴地抱怨了。
但因为和爱人待在一块儿,躲雨便也成了一件浪漫的事。
他窝在徐行知怀里,背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小声和他说话:“上午我穿这条长裙还有点热,现在又觉得冷了。”
徐行知把他抱紧了些:“因为你淋湿了,现在又刮风下雨,温度降下来了。”
宋悦嘟囔着:“我不会被吹感冒吧……”
徐行知说:“待会儿雨停了,我们就赶紧下山,找个小旅馆洗热水澡。”
宋悦说:“可是今天来玩的人不少呢,我们又走得远,下去肯定很晚了,旅馆不会都住满了吧?”
徐行知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以他的经验,下午五六点直到晚上八九点,是下山的高峰期,以今天这个人流量,出入口的小轿车和旅游大巴会堵得全线瘫痪。
而今天下暴雨,外地游客要是看见堵车,九成九要住山脚下的旅馆。
到时候旅馆爆满,他们住不上,又在出入口和各地来的旅游大巴堵上几个小时,宋悦说不准真要感冒。
他便松开宋悦,去脱自己身上的薄夹克。
宋悦瞅他一眼:“你干嘛?我没有那么冷,你自己穿着吧。”
徐行知把外套撑在两人头顶:“我们现在就下山。要是等到雨停再下去,我们肯定住不上旅馆了。”
宋悦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带着冲进了暴雨里。
瓢泼大雨迎面而来,一阵阵的狂风把雨点吹得直往人身上砸。
碰上这种大雨,打伞都没用,更别说他们只有一件外套勉强遮挡。
宋悦被大雨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跌跌撞撞跟着徐行知一起跑,等一路跑下古长城,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不过,他们并不是唯一一对顶着雨跑下来的游客。
宋悦看到小镇上四处买伞买雨衣的人潮,就知道事情不妙,跟着徐行知把镇上的旅馆问了个遍,只有一家最大最贵的旅馆还有房间,而且只剩最后一间了。
徐行知还没说话,宋悦眼看着门口又进来一对游客,赶紧说:“我们就要这间。”
前台帮他们办理入住,微笑着对后面进来的游客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已经住满了。”
宋悦松了一口气,小声同徐行知说:“还好还好,赶上了。”
徐行知看着他:“真的住一间房?”
宋悦:“想住两间,也没那个条件啊。”
两个人浑身滴水,拿着房门钥匙找到了房间,一开门走进去,是间双人大床房。
宋悦:“……”
徐行知在他身后把门关上,反锁。
不知道为什么,宋悦听见他锁门的声音,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徐行知关上门,下一秒就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宋悦赶紧挣了一下:“你干嘛呀。”
“不干嘛,就亲一下。”徐行知把他转过来,吻住了他。
自从他出任务回来,宋悦几乎天天和他待在一块儿,早亲过不少次了,但今天这个吻却尤其热烈,好像带着别样的味道。
宋悦被他勾着,伸出舌头和他纠缠,脑子迷迷糊糊的,腿也有些发软,原本推拒的双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他肩上。
好在徐行知没有什么过火行为,和他厮磨片刻,就放开手,让他去洗热水澡。
宋悦被他勾得有些动情,喘息着平复了一会儿,才拿着旅馆的浴袍进浴室洗澡。
等两个人都洗完,外头的天都黑了。
徐行知把两人的衣物拿干毛巾包着拧干,挂在浴室的出风口下。夏季的衣物轻薄,吹一晚上差不多能干。
宋悦已经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正靠在床头看电视。
看见徐行知从浴室走出来,他就说:“我肚子饿了。”
可他身上只有一件浴袍,没法出门吃饭。
而且这会儿雨还没停,出去了又得湿一身。
徐行知说:“我去楼下找前台,付点小费,让他帮我们买盒饭送来。”
他出门去了,宋悦就百无聊赖地看看电视,又看看窗外的雨。
等了一会儿,徐行知带着盒饭回来,两人就一块儿坐在小茶几前吃饭。
然而,旅馆的小茶几本来就是摆个茶杯茶壶用的,圆圆的桌面比个托盘大不了多少,两人个子又高,面对面坐下来,腿就碰到了一起。
而且是没穿裤子地碰到了一起。
宋悦心头一跳,默默夹起了双腿,偷偷瞅了徐行知一眼。
徐行知面色如常,低头吃饭。
宋悦便也装作无事发生,开始吃饭。
填饱肚子,洗漱之后,时间才到晚上七点。
外头的雨总算停了,可地面湿漉漉的全是泥水,天也黑了,宋悦就不打算出门折腾了,反正明早再逛也来得及。
他躺在床上继续看电视,徐行知出门去扔收拾好的餐盒,他还觉得奇怪:“明天再扔就好了呀。”
徐行知说:“搁在那儿,多不好看。”
宋悦才想起来,部队里是有内务检查的,徐行知待久了,估计习惯了整整齐齐的屋子。
宋悦心想,这要是以后和他结婚,岂不是不用做家务了?
因为他做的家务,徐行知大概看不上,还得重做一遍。
不过,他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太多,因为徐行知很快扔了垃圾回来,锁上屋门,上床躺在了他旁边。
宋悦的心头开始打鼓。
他说:“床这么大,你躺那边,我躺这边,别挨着我。”
徐行知说:“我挨着你不行吗?”
宋悦说:“当然不行。”
“为什么?”徐行知侧过身,支着头看着他,“我俩不是在处对象?我想挨着未来的媳妇儿,情有可原吧。”
他说着,又凑近了一些,几乎要和他贴在一块儿了。
宋悦吓得连忙拿手抵住他的胸膛:“你也说了,是未来的媳妇儿,现在还不是呢!”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徐行知笑着挑眉:“这么说,你答应以后和我结婚了?”
宋悦捶了他一下,翻过身不搭理他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徐行知下了床,不一会儿又上来,说:“悦悦,回头。”
宋悦才不会被他骗,就背对着他讲话:“你干嘛?别想拿什么吓我一跳。”
徐行知说:“确实会吓你一跳,不过你应该会喜欢的。”
宋悦有些好奇,但还是不回头,说:“我不看。”
徐行知:“那你把右手伸出来。”
“……”宋悦想着只伸个手应该没什么,就把右手伸到背后。
徐行知握住他的手,片刻,一个冰凉的指环套进了他的手指。
宋悦一愣,连忙回头一看,自己手上已经多了一枚铂金戒指,上面还镶嵌了一圈亮闪闪的小钻石。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你们干嘛担心副西皮
徐先生稳得很
他捧着自己的手细细看这枚戒指,感叹道:“好漂亮。”
徐行知说:“那你就是答应咯?好,我们星期一去民政局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