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程旅游暧昧中后半程回到都市工作谈恋爱
“打钟声音里,皇帝在恋爱,一枝火焰里,皇帝在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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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消防员路池雨在一次消防任务出警中遭遇意外,一片火海中,他亲眼见证了身边最亲近的队友们被火焰吞噬,从此那场火成了他长久不散的梦魇。
在队内心理专家的建议下,他获批三个月的心理调整期,一场机缘巧合,他中途跳车改道来到了西宁。
在从西宁去往尼泊尔的旅途中,他遇上了周厉行,一个温柔又带着佛意慈悲的唐卡画师。
他们一路穿越珠峰,落地加都,共同经历了泥土飞扬的窘迫时刻,也一起看过费瓦湖畔的柔软月光。
路池雨在这段旅途中医好了那些噩梦缠身的执念,也遇到了拯救他人生的神明。
“周厉行,我是个无宗教信仰者,你画笔下的那些神佛渡不了我,可你能渡我。”
“曾经你救我出苦海,那现在你能不能再渡我一次,给我个机会,把你留在我身边。”
公路文、强强、年上
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路池雨在一片浓烟之中拼命挣扎想要往前挪动,可是却仍旧徒劳,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队友们接连倒下,滚烫的火舌在他们的身上到处肆虐,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四处蔓延开来的火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灼热的屠宰场。
路池雨试图伸手去拉起身边的人,在滚滚升腾的黑烟中,他分辨不出右手边的人是谁,是小六吗?还是大飞?
他想要靠近一点,只要再近一点,他就能伸手拉起那个人,可是隔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四处逃窜的火舌,他似乎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耗尽全身的力气也拉不住身边的人。
恍惚间,他好像在火海之中看到了满地流淌的鲜血,伴随着高温散发出诡异的红,令人不寒而栗。
路池雨被火烤得几近窒息,在氧气稀薄彻底断气的前一秒,他浑身颤抖,整个人从梦魇里清醒了过来。
他瞪着眼睛缓神半天,听着下铺几个天南海北的人凑在一起打牌骂娘的吵闹动静,伴随着来来往往火车餐饮推车的叫卖声和方便面泡水后飘来的油腻香味,他如梦方醒。
这里不是二一五的火灾现场,周围也没有那些满地被烧焦的队友尸体,他只是又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路池雨清醒过来后,他没有踩梯子,直接用手撑着床沿,和过去在单位宿舍里紧急集合时一样,他从中铺稍微一用力就跳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这趟进藏的火车即将抵达兰州站。
他从车厢内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半天走到了车厢间连接处,这儿是吸烟区,一过来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烟草味混合着空气的凛冽。
路池雨找了个角落位置站定,他从外套兜里摸出仅剩下半包的红河,信手抽出一支点燃塞进嘴里。
红河作为一款经典老烟,如今抽着的口感已经远不及当年他上大学那会儿了,烟气杂、烟头软,之前队里不少兄弟都劝他换个烟抽,可他却固执地坚持始终不肯换。
别人问起他只说习惯了,可这背后的原因只有自己最清楚,他这些年喜欢抽红河无非也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情怀罢了,一个少年人的情怀。
路池雨边抽烟边翻手机,刚点开微信,消息就此起彼伏地跳了出来。
最上面的一条是他父亲路正康发来的,路正康作为一名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的老警察,他的沟通风格一向简单直接,从来不喜欢过多言语:“到哪儿了?一切都好吗?”
路池雨吐了口烟,扒拉着手机回复:“到兰州了,一切都好。”
下面的一条消息是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林奇发来的,这次他选择来西藏很大程度也是受了林奇的蛊惑。
“怎么样?这趟进藏的火车不错吧,沿途风景特别好,不要太感谢我。”
路池雨看着消息差点气得骂娘,如果现在林奇站在他面前,他估计能直接一个飞踢加擒拿,掐着他脖子把人撂倒在地就是一顿蹂躏。
路池雨本来都计划好了,一趟飞机直飞拉萨,谁知道林奇听说之后是千拦万劝,拼命跟他说飞机没意思,容易高反不说,沿途的风景也欣赏不到了,不如坐那趟进藏的火车,路上还能见识人生百态,不坐火车进藏约等于白去这种鬼话都放出来了。
路池雨现在想来也只能骂自己那会儿傻逼,竟然还真就被林奇这张不靠谱的破嘴给忽悠瘸了。他那段时间忙着交接工作,整个人状态也不好,他没多想,索性就直接把钱打给了林奇,让他帮忙把车票买好。
等到昨天晚上他拉着没几件衣服的行李箱上了火车才知道,这趟四十个小时的长途列车,林奇给他买的火车票竟然是个最难受的中铺。
路池雨从上了车以后整个人就憋屈得不行,他本就个子高,一双大长腿放在这张狭窄的小床上怎么都是施展不开,再加上还是个中铺位置,他稍微直起腰脑袋就磕床板,隔壁的大哥还有脚臭,大晚上的呼噜声伴随着汗臭味熏得他睡意全无,瞪着眼睛直到天明。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在半梦半醒间稍微迷糊了一会儿,谁知道就这样还是做了个噩梦,惹得一身冷汗。
路池雨现在浑身都难受,满身疲惫让他迫不及待想找个能洗澡的地方痛痛快快把自己洗干净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做条咸鱼。
他莫名开始后悔,就不应该听林奇的话跑到什么西藏来寻求治愈之旅,在家躺着不比这一通折腾治愈多了。
他给林奇回了个举起菜刀的表情包,回复内容也挺简洁:“等我回去,把自己洗干净待宰吧。”
微信消息再往下翻,路池雨顿了一下,烧到头的烟灰掉在他手上,烫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他不敢相信又看了看,这才确定竟然真是张钦给他发来的消息。
他和张钦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至今还停留在去年二月份,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过去的礼貌又客套的“祝你幸福”。
一个许久未曾见过的对话框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微信列表里,路池雨怎么看都觉得很荒谬,张钦的文字还是和他这个人一样,直来直去,不加一点修饰:“池雨,前不久回京州在超市里遇到了伯母,听她说起才知道,原来你经历了这样艰难的事情,不知道你现在身体恢复如何?本想着去你家拜访你,可又觉得以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尴尬,最后只能是放弃了没用的念想。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想我们仍旧是朋友,只要你需要我义不容辞。”
路池雨把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顶着丝丝拉拉的憋闷,他随手点开了张钦的朋友圈,其实他已经屏蔽张钦很久了,平时看不到也就能不去想,慢慢那点放不下的念想也就淡了。
张钦的朋友圈还和过去一样,总喜欢发一些他自己的日常生活。路池雨顺着时间顺序看下去,第一条内容就是上个月发布的,是一张夜幕下的背影,照片里,张钦身姿挺拔,穿着修身的警察制服,手里还牵着一条德牧大狗,很是神气。
再往下翻,有他跟女孩子的合影,女孩唇红齿白,乌发柔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从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来看,这个女孩应该是张钦目前的女朋友。
路池雨知道,张钦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得天独厚,天生就是一张帅气脸蛋,只要他想要,什么样的漂亮姑娘都能追到手里。
他想,张钦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和他在一起那几年,不止他活得累,张钦也同样痛苦,他们对不上的工作时间和张钦父母如影随形的逼婚压力让他们原本那点热恋的激情都被现实一一磨碎了。
路池雨最后关上了手机,他没有再回复张钦的微信,只是任由它躺在那里,和他们过去那些年的感情一样,看不到也就理所当然地忘了。
路池雨抽完烟重新回到车厢里,他不太想钻回那个狭窄的中铺躺着,可是下面那几个人吵吵嚷嚷的打牌声又让他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止不住更加烦躁。
此刻车厢内传来列车员的播报广播:“各位旅客,前方到站西宁站,到站时间下午十四时。在西宁站后我们即将换乘有氧车厢,如果您出现高原反应呼吸急促等不适症状,请及时联系列车员寻求帮助,感谢您的配合。”
路池雨看了一眼手机上列车时间表截图,这一看才发现,要是到拉萨得是明天中午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在西宁站后还要继续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吵嚷火车上待足十几个小时。
路池雨浑身酸疼,车厢内嘈杂的人声伴随着左耳耳鸣一并响起,他看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突然做了个冲动的决定。
他不想去拉萨了,什么治愈心灵之旅,都是放屁,要他说只有先让身体的疲惫治愈了才是正事。
他要在下一站就下车,到西宁找个酒店睡上一觉,好好休息两天再说。
这辈子他也不想再坐绿皮火车了,这中铺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1.近期更新时间不固定,文章还在存稿中,如果申榜就跟着榜单字数要求更新。
2.公路文部分地点都是虚构,半真半假不要认真。
3.攻受都是三十左右的男人了,双洁不现实,自行避雷感恩的心。
4.如果喜欢的话欢迎评论和收藏互动呀~
西宁站刚一到站,路池雨就迅速拎上他的行李箱跟着人群冲下火车。
西宁站是个省会的大站,来往的旅客络绎不绝,路池雨跟着人流出去之后,他站在西宁站的门口台阶前,看着远处停靠的众多车辆和匆匆忙忙的行人,他突然生出一股子荒诞感。
他为什么在这儿?他要干嘛?他要去哪儿?
下午的阳光灼热刺眼,路池雨在原地发了会呆后就被咕噜咕噜的肚子闹得不得安生,他确实一天没吃饭了,眼下拎着个行李箱,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一向体格强健的他竟然也开始浑身发软没力气。
路池雨顺着马路走过去,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家小铺面的羊肠面馆,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好吃难吃了,直接进去先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路池雨到前台点了一碗羊肠面和一瓶矿泉水,坐在角落里的桌子前等待出餐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这家小店地方很小,空间十分逼仄,桌椅板凳都是最简陋的塑料材质,头顶上还是十年前原始的吊扇,然而就是这么一家小店,客人竟然出奇得多,路池雨刚进来没多久,这屋子里的其他桌位竟然就陆续坐满了。
一碗羊肠面很快端了上来,伴随着的还有一碗赠送的酸汤。
路池雨在火车上没胃口,基本是饿了一天,现在闻着这股香味他赶紧扯开筷子就吃了起来,羊肠面的面条很细,吃着口感很像是碱水面,用清油微微一拌,再配上葱姜蒜佐料,里面的羊肠、肉、肚丝也不见腥膻,只有满口回味无穷的鲜美,吃上几口后再配上一碗酸汤入嘴,路池雨整个人直接出了一身热汗,浑身的疲劳都减了一半。
人胃里舒服了心情也就自然美妙了。
路池雨一边吃着面一边想着,自己这个西宁跑路下车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如果没在西宁下车,他这辈子估计也吃不上这么好吃的羊肠面,怎么说不是因祸得福呢。
正在路池雨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旁边过来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姑娘,他抬头望过去,那姑娘端着碗面条,她肤色微黑,就戴着一个军绿色的西部牛仔帽子,一身白色吊带背心配上阔腿牛仔裤,锁骨下方纹了一片很张扬的格桑花,整个人长得就挺飒的,浑身上下倒像是个来西宁旅游的时尚游客打扮。
她看着路池雨利落问道:“不好意思啊,帅哥,我看你这儿就自己一个人,我能不能跟你拼个桌啊?实在是没位置了。”
路池雨一听她说话没忍住笑了,原来长相这么高冷漂亮的姑娘,说起话来竟然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反差感极强,他点点头说:“没问题,你坐吧。”
那姑娘挺利索就在对面坐了下来,她摘下帽子,这屋里吊扇的风很小,角落的位置基本吹不到,她先是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又热得时不时拿帽子扇乎两下,过了一会儿,她有点尴尬笑笑说:“西宁最近这天气还真是热啊,好久没下雨了。”
路池雨喝了两口冰镇矿泉水,他说:“我还是今天刚到,一出车站就感觉这天像个大火炉似的,烤得我头晕。”
对面的姑娘乐了,她问:“你是来西宁旅游的?”
路池雨想了想,他说:“算是吧,其实我本来是要去拉萨的,但是这四十个小时的火车太熬人了,我中午那会儿实在顶不住了,就直接从西宁站下车了。”
“你还挺随性的。”姑娘搅拌了一下自己碗里的羊肠面,她笑着说,“不过旅行就该这样,舒服才是最重要的,我就特不能理解那些好像赶场子一样旅行的人,何必呢?生活本身就够累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让自己那么卷,得不偿失啊。”
路池雨听着她这一番话倒是挺认同,他观察这姑娘浑身的气派和说话的架势,现在倒感觉她不像是个来旅行的游客了,他猜测她应该是在西宁长住的人。
“你叫什么名啊?帅哥,认识认识,相遇就是缘分嘛。”姑娘拿出手机调到二维码页面示意他要不要加个微信,她介绍自己道,“我叫杜雨岚,就在西宁本地开了个小客栈。”
路池雨这人一向有绅士风度,不喜欢驳姑娘面子,再加上这么一会儿聊天过程中,他隐约能感觉出来,杜雨岚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结交个朋友罢了。
路池雨也不矫情,直接掏出手机加上了杜雨岚的微信,他说:“你好,我叫路池雨。”
杜雨岚加上了他的微信之后简单扫了一眼他的个人资料,她随口问道:“你是从京州来的啊?那可确实挺远的。”
路池雨点点头:“我本来想着一趟飞机直达目的地,结果被人忽悠改成了火车,这下可好,现在连目的地也直接中途跑偏了。”
杜雨岚被他逗笑了,她边乐边说:“这有啥了,旅行就是讲究个机缘,这说明你跟拉萨没缘分,不如索性就留在西宁好好转转。”
路池雨眼见一碗面条已经见底,他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说:“这倒也是,我这趟出来也没说非要去哪儿,就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这不就得了。”杜雨岚打了个响指,她突然想起点什么说道,“那你这么匆忙到西宁,是不是还没找住的地方呢?”
路池雨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要不要去我客栈住?”杜雨岚很热情邀请他,“我给你打个八折,三楼今天刚腾出来一个空房间,风景特好。”
路池雨先是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这吃个面条拼个桌的功夫还能顺手把自己的住宿问题解决了,他第一次来西宁,任何攻略都没做,拖着个行李箱就一头雾水冲下火车,现在碰巧认识了杜雨岚,给他提供个住处选择,倒是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路池雨也没客气,直接同意了:“那太好了,我正发愁一会吃完饭不知道去哪儿住呢。”
杜雨岚笑着解释说:“我今天来西宁站就是送游客的,没想到这送完还能顺路再捡个游客回去,还是个帅哥,这波我赚大了。”
“什么帅哥啊,再这么说我就飘了啊。”路池雨笑了笑打趣回应道。
杜雨岚坐在对面看着他,意外发现眼前这男生笑起来的时候很有特色,一双小梨涡配着虎牙,高高瘦瘦的身材,还剃了个利落干脆的短发,整个人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挺高冷唬人的,但是一笑起来就破功,满脸泄出些可爱的青春气息来。
人都有欣赏美的本能,杜雨岚也不例外,其实三楼那个房间刚才吃饭前已经有人联系她了,只不过联系她的那个秃头大叔一直嫌弃价格有点贵,就跟她纠缠讲价半天,闹得她满心不快。这眼下她对着面前的路池雨,果断决定把那个人给拒了,毕竟住个帅哥还是住个没素质的秃头大叔,她还是很清醒知道该怎么选的。
出门在外,挣钱是小,舒心为上。
吃完饭后,路池雨拎着行李箱跟着杜雨岚出门上车,杜雨岚开了一辆坦克300黑武士,这么个越野车行走在西宁的街头看着倒是异常霸气。
上车之后,杜雨岚边看后视镜倒车边随口问他:“小路,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八。”路池雨如实回答。
杜雨岚看了他一眼,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没想到也就比我小几岁而已,行,叫你小路你也不算亏。”
路池雨没说话,他开了一半车窗,看着沿途的西宁街头,意外发现西宁这座高原城市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这一路看过去高楼大厦比比皆是,街道边的城市绿化做得也很好,看起来倒是个现代化十足的大城市了。
“岚姐,你来西宁多久了?”路池雨随口问道。
“我啊,那可有年头了,大学毕业后第二年我就从辽宁来西宁了,现在怎么也得十几年了。”
路池雨关上车窗,他看着杜雨岚,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能让一个大学毕业的学生愿意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东北老家,选择孤身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西北城市,一待就是十几年。
杜雨岚一路车开得飞快,油门猛踩,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等到路池雨拖着行李箱下车后才发现,原来杜雨岚说的自己有一个小客栈,竟然是这种规模的“小”客栈。
整间客栈处在西宁比较偏僻的地段,看起来是由一座三层小楼的旧民居改造而成的,外观以传统的藏式风格为主,一进门的上方牌匾用汉字写着几个大字——兰生前庭。
客栈的一楼大厅一进去就能看到两侧玻璃展台里摆放着不少民族手工艺品,有牦牛布偶、藏毯、桌旗、服装、唐卡等,路池雨怎么看都觉得这里不像是个客栈,反而像个手工艺品展馆。
客栈前台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路池雨目测她也就十六七岁,稚嫩的脸上还带着两坨高原红,一身藏族服饰看着特别可爱。
她看到路池雨进来,用磕磕绊绊的汉话问他:“您好,请出示身份证,请问您有……预约吗?”
路池雨从钱包里把身份证递过去,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杜雨岚已经停好车走了进来,她冲着前台的小姑娘摆了摆手说:“旺姆,这是我的朋友,你把三楼的竹坞给他开了。”
旺姆得了杜雨岚的指示,立刻拿着身份证开始给路池雨办理登记。
等待的间隙,路池雨就在一楼的大厅里转了转,看着看着,他意外发现这里的每一件手工艺品角落里竟然都还用名牌标注了创作者的名字。
杜雨岚笑着向他介绍:“这些手工艺品都是一些藏族阿佳们自己制作的,她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困难拮据,既要供孩子上学还要补贴家用,所以我就让她们把自己做的这些手工艺品拿到我店里来卖,卖出去的钱我一分不收,只拿我这当个中转站就好了。”
路池雨听她介绍完,再看着眼前玻璃展柜里各式各样的小物件,他这心里又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他本以为这些展品是杜雨岚自己的收藏,却不曾想到这些物品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群人的艰难命运。
路池雨慢慢看过去,一直走到角落的展柜里,他的目光瞬间被一副近两米高的唐卡吸引住了目光。
这幅唐卡色彩绚丽且画面雄浑,画上是一副千手观音相,观音的眉目用工笔细描,一副庄重慈悲模样活灵活现,背景中的金碧山水和宝池净莲极具线条感和流畅感,整幅图都充斥着一股宗教艺术和美术色彩的和谐共生,路池雨看着它,突然觉得心里的焦虑和烦躁似乎都平静了下来,很是神奇。
路池雨看入了神,直到前台的旺姆把身份证和房卡给他递了过来,他才回过神来,他拉过杜雨岚直接问道:“岚姐,这幅唐卡怎么卖?我想买。”
杜雨岚双手插在裤兜里,她玩笑着说:“小路,你这眼光可真绝,一下就看中我的镇店之宝了。”
接着她有点遗憾摇了摇头:“抱歉,这幅唐卡是我一个朋友的作品,他是放在这里做展示的,我没法做主,如果你真的诚心想买,等他今晚收工回来了,我可以带你去问问他。”
路池雨忙不迭点头:“成,那就说定了,岚姐你今晚带我去问他,我确实是看中了。”
转身上楼之前,他最后恋恋不舍看了一眼玻璃展柜里的千手观音图,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创作者名牌,上面竟然写着一个汉族人的名字。
周厉行。
第3章 对门的男人
兰生前庭的楼梯都是窄窄的褐色木头铺成的,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路池雨上楼过程中小心翼翼拎着自己那个轻飘飘的行李箱,他连上三楼,气都不敢大喘,生怕一跺脚就把楼梯给踩坏了。
等拐进了三楼的走廊他才发现,原来整个偌大的三楼竟然只有两个房间,这两个房间门对着门,他住的那间名字叫竹坞,对门的那间叫重城。
三楼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延伸出去的露天阳台,路池雨走过去看了一眼,天台里面摆放着一些适合西北生长的花花草草和藏式风格的木桌,旁边还有两把看着就舒适的懒人摇椅。
他转悠着天台已经开始畅想,夜晚在这儿喝杯酒看看星星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滋味绝对特别美。
路池雨回到了房间里,他把自己带来那几件为数不多的衣服从行李箱中拿出来抖开褶子,在衣架上挂好,收拾完之后,他整个人就半倚靠在屋内的躺椅里发呆。
兰生前庭作为一家藏式风格的客栈,它整个房间内的装修也同样弥漫着少数民族的风情,随处可见的玛尼石雕刻和经幡笼罩的昏黄吊灯让路池雨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穿越时空,脱离了当下社会一般。
休息了一会儿,他换下衣服去冲了个热水澡,等到洗干净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他这才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活了过来,一身轻松。
路池雨在绿皮火车的狭窄卧铺里折腾一天没休息好,此刻躺床上看了会手机,他顿时困意弥漫全身,于是他拉紧窗帘,缩进被子里,只在床边留了盏昏黄的台灯,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仍旧是那个残酷又真实的场景,疯狂的火焰裹挟着黑烟像是头巨兽不管不顾地流窜,路池雨在梦里能清楚看见身边每一个队员的脸,左边是刚刚结婚一年的小六,斜前方是儿子刚满两岁的大飞,右边是年仅十八岁的博文,身后是母亲重病需要人照顾的诚哥。
一共四个队友,四条鲜活的生命就在这场大火里被吞噬,路池雨看着那火势愈演愈烈,他想叫喊出声来,想要往前冲去拉住身边的人,可脚底却仿佛灌了铅一般纹丝动不得。
“不要!”路池雨终于在梦境的最后大吼出声,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后背已然是一身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起身坐在床边连眼睛都不敢再合上,生怕一闭眼就又置身于那片炼狱般的火场。
等到浑身冷汗散去,路池雨赤裸着上身去拉开窗帘。
晚上八点,西宁的夏季日落时间比京州要迟上许多,现在天边最后一丝红霞也快消退,路池雨住的这间屋子有一扇小窗正对着远处一片若隐若现的高楼灯光,屋内异域风情的藏族装饰和屋外远远望去的高楼大厦形成了一股极强的反差。
路池雨靠在窗前,夜晚的西宁告别了燥热,有丝丝缕缕的凉风顺着木质小窗灌了进来,他擦亮打火机,点了支红河塞进嘴里,吞云吐雾之中,他手里银制唐草雕花打火机的火舌升起又跃下,打火机的底部还刻着张钦的名字缩写,他习惯性地用手指反复摩挲着刻痕,直到食指不小心被火烫了一下,他手腕一抖,打火机掉到了地上,那点热度仿佛也从手指被烫到了心里。
这支打火机是他前年过生日的时候张钦送给他的,他还记得当时张钦揽着他的腰,有点无奈说:“真不想送你打火机,本想着让你少抽点烟的,可是在日本的店里一看到它又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它,所以还是没忍住买下来送你了。”
张钦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薄如蝉翼的吻,他说:“我在打火机上刻了我的名字,以后你每点一支烟都要想到我,就算是为了我,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少抽点烟。”
路池雨从张钦那里收到这只打火机以后一直小心宝贵地用着,就像是把张钦那份心意也珍惜着收到了心里。
可惜生日过后没到半年,他就无意间在家里撞破了张钦的出轨现场,场面闹得异常难看。
路池雨其实直到分手也没怪过张钦,他从大学就认识张钦,相识多年,他太了解张钦的性格,因为了解,他便能知道张钦为什么会放弃他。
他不怪张钦的决定,在那晚彻夜长谈后,他们终于还是走向了分道扬镳。只是之后时不时从别人口中听闻张钦的消息,知道他又交往了不少漂亮姑娘,夜夜笙歌。
路池雨总有点隐隐的不甘心。才分手几个月而已,家里两个人共同生活过的痕迹都还没完全散去,张钦就已经能恢复到自己的生活节奏里,只剩下他像个傻子一样揪着那些往日旧情痛得死去活来。
张钦这样的理智决绝,总让路池雨觉得他们这些年的感情就好像一场轻率的游戏,现在游戏结束,张钦已经转身投入到了正常生活之中,却只把他留在了一个永远也无法通关的关卡里。
往日那些好坏掺半的回忆此刻如同冷风过境,一股脑冲到眼前,路池雨这闷烟越抽越憋屈,最后,他愤愤丢掉了烟头,准备出去转一转,换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