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铁门退开。
排场还不算完,他们又登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那阶梯又长又陡,每一阶都像在嘲笑他们提前叫停了升降梯。
夏油杰笑了,很轻的笑声,在空旷悠长的回廊清晰可闻。
悠仁慢下脚步,疑惑地望过来。夏油杰快步上前,走在悠仁身边,也不避讳竖起耳朵的接引者,道:“你的脾气还挺好,我要是你,现在就炸了这个地方,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一个个咕噜噜滚下来。”
他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然而四面八方虚透过来的视线主人很清楚,悠仁是能把这个玩笑实现的。
夏油杰有不俗的心智,也有自己的是非观,但不可否认他也还处于少年心性,对自己不认同或有意轻慢的行为,他向来不屑于掩饰真实的想法。
悠仁听着,也笑了,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对于低年级监管者的无奈,还是表示自己不会这么做。
长阶尽头豁然开阔,仅靠壁灯投下的昏黄光晕撑起视野。会议桌周围坐满了人,他们半边身子都没入阴影中,来人完全暴露于他们的目光中,却连他们的面容都辨认不清。
主位传来苍老的声音。
“听说你有意离开东京。”
夏油杰的报告还没交上去,他们已经知道了悠仁的最新动态。夏油杰知道这群老家伙不会放心他一个人担起检视悠仁的重任,索性连报告都没写。
悠仁没有否认,他很少主动见高层,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要离开咒高的监管范围。
“我们的人汇报说,昨天你有意甩开了他们。这让我很疑惑,悠仁阁下,最初是你主动找上咒术界,请求我们对你进行全方位的监管,在必要时施行处决。”
“您当时大义凛然,我们也感谢您为了世界作出的牺牲。但您最近异动频繁,是想反悔了吗。”
悠仁沉默,他起一只手,解开缠绕在手腕上的咒符。
这一举动顿时刺激到了在场众人。
“你想干什么!?你要在这里动手?!”
端坐的人们霍然起身,提前部署好的武装力量全部出动,眨眼间将下方的两人包围。
“住手!”主桌的人抬起一只手,道:“你们看清楚,那条咒符早就失效了。”
黄符掉在地上,原本写在上面的血色咒文模糊褪色难以辨析,失却束缚力的黄色纸张,现在不过是一堆废纸了。
老者再开口时,已明显凝重。
“你想寻找新的封印之法?”
悠仁点了点头。
这就尴尬了,他们若想阻拦,除非高层有人能提供助力。悠仁虽一个字未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凡你们咒术界有胜过安倍晴明的人,也就不用我四处找法子治自己。
不是我不想待在咒术高专的监管之下,实在是你们咒高无人。
有人提议道:“不如向五条家和禅院家求助……”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冷光一闪,桌案轰然裂成两半。
百米开外,悠仁收刀,向老者投去警告视线。
“当初我们既然已经做好协定,不让他的事牵涉五条禅院两家,你的建议还是烂在肚子里,以后也休再提起。”老者暗中考量,更何况他也不愿悠仁这种人间杀器与世家势力扯上关系,他明显在意五条禅院两家,若成为了他们的助力,反而是大麻烦。
老者阖目沉思,会议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半晌,老者开口唤回发呆的悠仁。
“我可以同意你暂时离开监管范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老者道:“你的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你待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出了问题咒术界能第一时间支援。所以,你想离开,必须提前将命抵押给我们。”
夏油杰道:“将命抵押给你们还怎么离开?我即是你们找来的监管者,不如由我随行监视。”
“他一旦失控,你能阻止吗。”老者看向夏油杰,目光幽幽,话里尽是平和的傲慢:“夏油杰,你还没有见识过他斗篷下的真容吧,你真的明白,与你生活在一起的是什么怪物吗。”
夏油杰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如果他真的是你们口中可怕的怪物,现在我们都是尸体了。”
“天真。”老者嗤笑,不再理会这个他不太看得上的,只能靠着天分立足的小孩子,转向悠仁,道:“仁慈有时候就是对自己残酷,我们之所以能友好地谈条件,也是因为我们都抱有着对无辜普通人的仁慈。”
他们几乎是推着所谓的普通人步步紧逼,必要在悠仁危难之际强迫他退让。
悠仁摊开掌心,掌上方吐出一团裹在黑雾里的物件,待黑雾散去,在场众人不由大惊。
那悬停在少年掌心上方的四方体,赫然正是传说中的特级咒物——狱门疆。
深藏无穷诅咒的囚笼,一旦落入它的禁锢,再强大的力量也会日渐消磨。狱门疆就算无法彻底消灭悠仁,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禁锢他。
更何况这等秘宝落在他们手中,将来应对其他世家也是一张王牌。
老者眼神示意接引者,那接引者正要上前,却被悠仁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止在了原地。
牵动无数视线的狱门疆悠悠升起,就像一朵无根莲花无风自动,转啊转啊悬停在夏油杰面前。
夏油杰看看悠仁,又看看对面虎视眈眈的老家伙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几分。
“给我?”
悠仁点头,接引者只好尴尬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
“也对。”夏油杰乐了,笑道:“我也是咒高的一份子嘛,给他们还是给我,不都是给咒高。正好我还是大人们钦定的监管者,这东西我拿着也很符合身份。”
笑死,当初忌惮世家势力,又想在悠仁身边安插眼线,再加上悠仁本人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监管,但愿意学生接近他。一群老家伙跳来跳去,筛掉有背景成分的学生,又不能找一个平庸愚笨之徒,最后捏着鼻子选了草根出生又颇有天赋的夏油杰。
给人家安插了苦差事,却一点好处也不给,他们算盘精着,倘若虎杖悠仁失控杀死夏油杰,那首先,他与五条家就不可能再结盟。
也许这群人心里隐隐盼望着这种走势,给夏油杰说了一堆悠仁的可怕之处,结果半件防身的宝贝也没送。
这群人不真诚,夏油杰也阴奉阳违,他索性隐瞒下入学前遇见过悠仁的事情。悠仁几乎无法开口说话,夏油杰瞒而不报,高层都只当他们第一次见面。
兜兜转转,最后给他真正意义上防身宝贝的,还是悠仁。
高座上的老家伙没防备到这一茬,再想反驳已是站不住脚,个个憋得眼斜嘴歪,暗骂夏油杰不会来事,不想着依靠高层保护,以后就别想绕开死亡率高的任务。
不站队就只能当炮灰,咒术界死亡率高居不下,但上位者们的势力却不会因此衰减,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他选择给你,你且好好收下。”老者拂须道:“他愿意信任你,说明你的工作完成得不错,以后还需继续保持。切记分内职责,勿要感情用事。”
夏油杰点头称是,额前碎发遮住眼中细碎的嘲讽。
老者转向悠仁,道:“你打算去几日。”
悠仁比了一个‘七’的手势。
“好,早去早回。”老者温和地笑了,仿佛方才的咄咄逼人只是幻象。
悠仁拉了夏油杰要走,身后突然传来老者的疑问。
“说起来,你有见过那个五条家的孩子吗。就是夏油的同期,与他同一个老师的,五条悟。”
斗篷尾摆直直垂落,悠仁轻轻摇了摇头。
“唔,那大概是强者之间玄妙的吸引力吧。”老者道:“夏油小组提交的协理监护人,写明要求是最强的那位前辈。我想他是意有所指。”
悠仁与咒高高层达成协议是在两年前,他在那时顺便领了咒高学籍,日常以咒高学生的身份处理棘手的特级咒灵。
悠仁摇头否认,老者也是信的,如果他们真的认识,五条悟至少会写下悠仁的名字,而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我可没有泄露你的身份。”夏油杰举手立誓,道:“是观测所那边的记录露了痕迹。我要是阻止他,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不如任由申请表提交上来,你们驳回就是了。”
老者点头,最终只是道:“这份申请我会处理,你们日后行事定要更加严谨。”
回去的长廊依旧空旷,壁灯幽幽投下两排光点,像是冥河的引路灯。
夏油杰双手枕在头后,也许是出身原因,他实在不爱与这些老东西打交道,现在办完了正事,心情都跟着轻松下来。他想起协理监护人那茬事,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说起来,悠仁,你姓什么呀?”
那些老东西明明很厌恶悠仁,却还是称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极有可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悠仁姓什么。
悠仁又摇了摇头。
“没有?还是不想说?”
悠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夏油杰笑了:“那不然你姓夏油好了?反正你住我家,用的也是夏油门牌。”
悠仁停下脚步,深深看了夏油杰一眼,拉过他的手腕,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虎杖’
夏油正要念出声,却见悠仁食指竖于唇前,比了个噤声。
“明白,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说的。”夏油说完,又有点感慨,道:“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一点,还是太不想姓夏油了?”
悠仁笑了笑,不说话。
他们又走到了升降梯前,这是夏油第四次坐升降梯,名为升降梯,其实是一种能跨越空间的术式。你说那群老不死进出会议室都要经历一次极速冲击,夏油杰是不信的,明显是专门搞鬼来整他们。
“我真不想再坐这玩意了。”
漆黑长刀出鞘,伴随刀鸣火光,漆黑墙壁刻下一行字。
‘我也是’
长刀并未回鞘,悠仁手腕一转,赤红咒力流转刀身,血色咒文字字点亮,长刀向前劈落,特殊材料支撑的电梯就像豆腐块一分为二,内中术式顷刻间销毁殆尽,爆炸扬起的黑焰散去,眼前只余一个大洞。
夏油杰乐了,他挥手打开烟尘,忍着呛咳笑道:“悠仁啊悠仁,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脾气呢。”
“敌袭——”
身后警报长鸣,武装部队的脚步声从长阶尽头传来。
悠仁握住夏油杰的手腕,一只手覆在夏油杰眼前。
眩晕感一晃而过。
等悠仁拿开手,夏油杰发现他们已经出了那栋大楼,天色放晴了,水滴从头顶的枫树叶坠落,溅在夏油杰的额头,他越想越好笑,道:“你说他们年纪那么大了,没了升降梯要爬多少层楼才能下来?”
然而身旁无人回应,夏油杰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悠仁不见了。
“杰!?”
夏油杰一下子僵住。
他回头,五条悟就站在绿化带外,隔着几株落叶飘飞的枫树,定定望着他。
白发少年摘下墨镜,苍蓝眼眸微眯,挑眉道:“你站在绿化带里傻笑什么?”他说着,眼睛忽然盯住夏油杰身旁那棵树,目光似乎要刺穿树身,再看向夏油杰时,似笑非笑道:“你和谁在这有说有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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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不等夏油杰回答, 径自绕过那株大树,他摘下墨镜端详那处空气。
横风扫枝,几只落叶打着旋儿幽幽飘落。
夏油杰收了点笑意, 不答反问道:“杰,你来这里有事?”
“啊, 之前填的申请被驳回了, 我来找那群老东西要个说法。”
“唔, 那你过去了就知道我在笑什么了。”那群家伙不愿意屈尊降贵爬楼梯, 只能等身负空间能力的咒术师救援,五条悟有能迅速缩短距离的术式,夏油杰不担心他上不去, 很是诚恳地建议道:“你来的正是时候,现在上去谈妥的可能性很高哦。”
五条悟这时候戴回了墨镜, 道:“那你呢?怎么也来了?”
“我们是一个组的, 就算你不找他们,他们迟早也会找你谈话的。”
言下之意, 夏油杰是被约谈的。
“哈,那看来硝子也要跑一趟咯。”夏油杰的笑容看不出什么,五条悟却直觉莫名不爽,他道:“杰,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小秘密了?”
“人人都有秘密的,悟。你以前不知道我有女朋友,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喜欢女装。”
“……”五条悟:“好歹是兄弟,你秀恩爱还带拉踩的?”
长夜雨雾朦胧,万家灯火点亮的长河顺着夜色绵延。
日光灯照亮的窗格里, 女人的身影走来走去。
“香织, 不要忙了, 快过来吃饭。”
“爸爸,我把这条鱼煎好就过来。”
老人拉开凳子,看向正往桌上布菜的年轻男人,道:“仁,悠子呢?”
“今天篮球社有活动,这个时间也应该快回来了。”
仁话音刚落,房门砰一下被人推开。
“爸,妈,爷爷!我回来了!”粉色短发的少女胳膊夹着一只篮球,弯腰脱下球鞋,微湿鬓角贴服着脸颊,因为长时间运动,少女脸颊红扑扑的,背后夕阳余晖都染上青春朝气。
篮球指尖旋转,随少女一个抬臂稳稳落进球箱。
她揉着肚子,寻着饭菜香味奔向餐厅。
“哇,好饿好饿,我快要饿死了!”
老人按下微弯的唇角,打掉孙女伸向酱饼的手,斥责道:“脏死了,去洗手!一天到晚不是在外面疯就是回家嚷嚷吃,谁惯的你!”
仁打趣道:“听爷爷的话,去洗手,爷爷老早就在问你了,你不回来他可舍不得吃。”
香织端来热气腾腾的煎鱼,瞥见女儿手里的东西,笑道:“好漂亮的虎杖花,悠子在哪摘的?”
“这不是我摘的。”悠子看向她妈妈的额头,前不久香织骑车子摔了一跤,被路边的碎石磕破了额头,还去医院缝了针,这两天伤口长好了,再养几天就能去医院拆线了。她道:“在咱们家门口发现的,虎杖花枝还绑着一盒去疤药,是不是妈妈你的朋友送来的?”
香织想了想,没什么头绪。装药膏的盒子上没有品牌和成分表,只有一张便签写明功效与用法,香织看着那张手写的便签,心头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拇指轻轻摩挲字迹,香织看向女儿,喃喃道:“这个人的字迹,和我们悠子有点像呢。”
仁接过药膏,沉思片刻,道:“这药来路不明,要不还是……”他想说扔了,话到嘴边一顿,转了个弯:“还是收起来吧。”
“拿来我瞧瞧。”老人拆开盒子,挤出一点药膏闻了闻,道:“是难得的好东西。既然是送上门的心意,香织你且用一回试试,若有问题,以后不碰便是了。”
“啊?嗯。”
老人见儿媳神思不属,斟酌道:“我只是建议,你若实在不放心,就按仁说的,放着不用便是了。”
“不,我只是……”香织说不上来那种感受,她隐约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就好像有什么她无法说出来却又无比重要的东西会随着额头的疤痕一起消失,就好像……那重要的东西,这道疤从未来过。香织数着手中的虎杖花,来回地数,来回地数,颤声道:“四枝虎杖花,四枝……”
爸爸,仁,她,悠子,虎杖家的四个人。
明明一一对应,明明合情合理,却又过于完美了,好像神明编织了一场弥补所以遗憾的美梦。
“香织!”
仁追着香织冲出门,身后的悠子茫然无措,爷爷沉默着站起身,将那四枝虎杖花一一插入花瓶。
“爷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人摸摸孙女的发顶,目光看向窗户外,夜色深了,香织在大门处张望寻找,但他知道她终会一无所获,正如额头的疤痕终会淡化消失。
“无事,悠子。你看,花开正好,珍惜眼前罢。”
遥远的出云,麻仓家上方出现异常波动。空间拉开的长缝向两边撕裂,夜风撩动少年灰白色的衣摆,斗篷轻扬又垂落,少年足尖点地,未惊动一花一叶。
坐落于出云的巨大府邸,比之千年前更加宏伟。
深沉夜色里,悠仁如入无人之境,将麻仓本家从里到外逛了个遍。
安倍家虽实力大不如前,在他接近时仍能感应到邪力的威胁。
但整座麻仓家,竟无人察觉异常。连危险都察觉不到,更遑论解决之道。
转身离去之际,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来者何人。”
悠仁回头,暗处的灌木丛后,口吐人言的橘猫压低上身,感受到强烈的威胁,猫咪和服之下的猫儿全体起立,周身灵力风暴不容小觑。
“你是……”猫瞳犹疑不定,然而他的鼻子远比视力好使,这个藏在斗篷之下的人,有着无比熟悉又遥远的气息,让他想起了千年前樱色缤纷的回廊,粉发少年与大阴阳师坐卧笑谈,短暂不过弹指之间,那画满又鲜活似昨日。
悠仁以咒力为墨,指尖横移,半空凝现跨越千年的问候。
【别来无恙,股宗先生。】
竖起的猫耳半塌下去,顶着飞机耳的猫咪卸下防备,倏然长叹:“悠仁大人,小生终于等到您了。
“当年您一去不回,小生后来总想着,要是您当时在,会不会现在有所不同?”猫又顿了一下,飞机耳微微一抖,道:“小生并非埋怨您,只是……那位大人虽然从未明言,小生却能看得出来,在当年那种情况之下,只有您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
悠仁沉默,咒力挥洒。
【烦请告知叶王下落】
猫又苦笑:“抱歉,悠仁大人,现在恐怕没人知晓那位大人的下落。”
这千年间叶王过得相当“精彩”,为了建立一个只有通灵者存在的世界,孜孜不倦搞了一辈子事情还不够,转世也要接着搞事情。哪知道这一世降生时被随机事件砸中,因为母体怀了双胞胎好好的灵魂一分为二,以前是跟麻仓家的人斗,现在进化成跟自己的另一半斗。
“叶大人,就是叶王大人的双胞胎兄弟,在通灵者大赛中与同伴一同击败了叶王,最后叶王大人下落不明,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悠仁来得不巧,麻仓叶刚好携妻女外出旅游,近期不在麻仓家。
“叶大人已经掌握了叶王全部的术法,小生曾与叶大人并肩作战,亲眼见证了他的成长,曾差点消散天地间,幸而得叶大人所助重获新生。若是叶大人,想必也能帮上您的忙。”
得知叶王活着时,悠仁心存犹豫,现在听说他下落不明,反而坚定了去见叶王的决心。
【我想找到叶王】
意料之中,猫又轻叹了口气,露出些微笑意,呢喃道:“世间千万人,心音驳杂,也不枉他只视你为一方净土。”
据猫又所言,叶王最后消失的地点在帕契村。悠仁不熟悉通灵者的世界,更别说帕契村还远在美国。虽有猫又手绘地图,连着进行了五六次空间穿越,才找到符合猫又描述的地点。
这里的人们有些身着极具民族特色的服饰,不少人都有着不俗的灵力威压,比起以普通人为主的外界,小小的帕契村倒是更符合麻仓叶王那个理想的通灵者世界。
悠仁直觉,麻仓叶王一定还在帕契村的某个地方。
猫又告诫过悠仁,麻仓叶王曾在帕契村做下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帕契村的祭司们恨极了他,想在帕契村打听麻仓叶王的消息,极有可能会被当初叶王的同伙直接抓起来。
男人告状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男人对面,身披斗篷的少年甚至未移动一步。
“好!”
“太厉害了,他连持有灵都没放出来。”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不清楚,来了好几天了,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在外面立旗子切磋。”
通灵者们崇尚武力偏爱强者,哪怕对面站不起来的输家是同族好友,也忍不住将灼热目光倾注于神秘少年,连声拍掌叫好!
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连挫锐气,村子里的强者也按奈不住了。
“喂,我们来一场!”
少年摇头,以刀在地上刻字。
【我的规矩,每日只比三场】
“你怕了不成?”
【明日请早】
“好,我就等你到明天!”那人也是一根筋,执拗道:“你若是跑了怎么办?听说你这三天都宿在村外,若你没地方去,便来我家吧。”
有人小声道:“帕契村不欢迎外人,这不合规矩。”
那人斜眼道:“祭祀大人都没发话,你着什么急。有我看着,自不会让他乱跑。”
悠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人服饰尤其繁琐,看起来地位远高常人,村民都恭敬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这几人藏在人群里,已暗中观察他许久。
【好,我与你走】
祭祀未出声反对,其他人也不再多言。盘桓数日,悠仁终于踏入了帕契村的界限。
就是不知,那个下落不明的人,千年后是否还愿意闻讯相见。
作者有话说:
悠仁:躲着不见人,不会是被弟弟打自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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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这个人身边◎
帕契族人收拾了间客房给悠仁, 这里远避喧闹人世,高山环绕峡谷簇拥,夜间觅食的动物也比日本粗狂大胆, 隔着门能听见山坡上的狼嚎,爬树的蟒蛇听见关窗声, 吐着信子与悠仁四目相对。
悠仁冲它眨了眨眼, 那手臂粗的蟒蛇竟掉在地上, 僵成根木棍儿滚进草丛深处。
“……”
想当年他明明很得动物亲近。变成这幅鬼样子后, 蛇蝎都避他不及。
悠仁转向悬挂在墙上的镜子。
垂过鼻梁的帽檐结结实实盖住上半张脸,身体发生异变之后,悠仁的五感也变得不再像人类。眼前的布料根本无法遮盖他的视线, 脱离了第一视角的束缚,他的“视线”几乎无处不在。
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 悠仁最终叹了口气, 松开了手,刚抬起一丢丢的帽檐又落了回去。
别说蛇蝎了, 他现在的模样自己都不忍直视。
帕契族人粗中有细,客房的床被还残留阳光气息,悠仁解下死魂刃抱在怀里,在床脚捡了个角落盘膝坐下, 闭目诵念从安倍家学来的降魔心经。
自吸收第一枚邪神碎片之后,悠仁就很少深眠, 他总怕闭上眼睛后,身体里的魔鬼伺机而动。吸收无惨体内的碎片时邪力猛然暴走,两大邪神意识里应外合撺掇控制权, 一举将悠仁的意识逼入绝境, 若非鬼杀队倾力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镇压血眼、黑雾的意识, 悠仁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之后他一秒也不敢睡。夜晚是阴盛阳衰之时,最为鬼祟邪魔所喜,梦乡安乐却脆弱不堪,悠仁抱刀念咒静待天明。
‘唉,又是这卷经。我都听了千万遍,就不能换一首吗。’
只有一人的客房响起另一道声音,那声音细若游丝,像挂在悠仁耳郭上的蛛丝,肉眼看不见摸不着,偏那勾勾缠缠的触感如有实质。
‘你不许我吃安倍家的人,我听了。你不许我动鬼杀队那群废物,我也依你。’
冷寂月光沿着地面浮沉,薄而朦胧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贴地游走,那些东西爬出黑暗漫上床畔,竟是一丛雾状藤蔓。
床上之人闭目抱刀,不为所动。细长触须得寸进尺,就像那只缠树的蟒蛇卷上少年腰腹。斗篷面料耐不住吸盘勾挠,被触手揉搓成一团乱麻。
那触手粗如蟒蛇,缠身的力度更胜,若非悠仁的肉身千锤百炼,现在早就被拧断了全身骨骼。
几根触手绕过后背,搭上悠仁的肩头。冷艳幽香随雾化开,悠仁猛然睁开眼睛,肩头的触手幻化成了人类的手臂。
探入斗篷的手修长却苍白,黑暗里白得发光发腻,黑土里破出来的腐尸一般摸上悠仁脸颊。
一转头,对上一双苍蓝色眼睛。
女人披散的白发自悠仁肩头垂落,散作捧不住的情丝,贴着少年微微起伏的胸膛。
琥珀色眼眸里燃起的火苗取悦了女人,祂眯起眼睛,将少年缠得更紧了,下身触须幻化成两条笔直长腿,学着那个六眼的动作环过悠仁的腰。
“喜欢我这么夹着你吗?前辈。”另一只手也绕过了背后,扣上少年胸膛,刻意泡软了的声腔恨不得含住怀中人耳垂:“一千多年不开荤,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石头人。原来我们悠仁喜欢这种类型啊,早说嘛。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的腿和这里一样软”,祂说着,拿特意捏大的部位蹭了蹭少年手臂,少年人的肌肉线条含蓄却有力,看起来单薄,实则硌得祂发烫,愈发下作放肆起来:“你想摸摸看吗?”
悠仁抬起手。
女人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心中不由冷笑,人类重视脱离不了劣根性。
那只手动作极快,祂察觉不对时,已距离咽喉不过寸许。黑暗里霎时间雾气爆涌,与黑红咒力纠缠厮杀。两道人影眨眼间交手数次,祂不过是意识外放的形态,时间一长弊端尽显,轻易给悠仁掐住了脖子。
这一瞬间的窒息令祂想起了一段可怕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