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不是第一次幻化成他人的样子撩拨,蓄谋已久的反扑被悠仁镇压后,祂心里压着天大的不痛快,祂不痛快虎杖悠仁也别想好过,某个月夜,他也像今晚这般,幻化出了六眼的模样。
那个六眼不是别人,正是五条慎。
唯有五条慎,虎杖悠仁经历了三次诀别。
第一次生死相隔,人间轮回已百年。
第二次邪僧偷尸,五条慎肉身形灭。
第三次杀出重围,化邪神火海魂散。
祂画上五条慎的皮囊逗弄,虎杖悠仁果然心神打乱。然而祂成功地激怒了悠仁,却没能趁虚而入攻破这具身体的心理防线。
……因为玩大了。
知道五条慎在虎杖悠仁心里的分量,却又低估了他对于虎杖悠仁的意义。
虎杖悠仁把祂拉进精神世界玩命折腾,用死魂刃杀了祂上万次。虎杖悠仁的精神领域与他的□□一样邪门,祂在里面行为受限进退不由己,就算散作雾气也无法逃离,虎杖悠仁仿佛杀戮上瘾,提着刀一寸寸逡巡,用长相厮守一般的耐心,将四散潜逃的雾体一点点焚烧殆尽。
明明杀不死祂,明明杀了祂千万次,在精神世界不知耗尽多少时间,虎杖悠仁折磨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说话的语气不骄不躁,仿佛他真的心平气和极了。
被邪力浸染的身体出现非人特征,虎杖悠仁用死魂刃冰冷的刀身轻轻拍打身下邪神的脸颊。
“不是很喜欢用他的脸吗?接着用啊。”琥珀色眸子俯视下来,眸光没有一丝温度,与他好商量的语气极端反差:“我又不会拦着你。”
……你是不会拦我,你会杀我,还他大爷的关起来没日没夜地杀我。
虎杖悠仁想困住神的意识形态必然要付出极大代价,在这场相互折磨中又是祂先败下阵来。
黑雾头部裂开一道缝,勾起谄媚的笑。
“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我都快忘了……我已经忘了他的脸。”
刀锋再次切开黑雾的脖子。
浓雾喷发似血瀑,少年冷漠的声音穿过翻涌雾气。
“再有下次,就算我精神崩溃失去理智,你也别想离开这座囚笼。”
擒住脖子的手唤起了那漫无天日的相杀记忆,零还没反应过来,头颅被一股巨力向下猛掼。
嘭地一声,床板凹下去一个大坑,长发女人半颗头颅不自然地凹陷,硬生生给砸碎了半边颅骨,雾气无法凝形,银发女颜溶化于雾,苍蓝色眼眸褪回血红。
零艰难抬头,上挑的目光看清了兜帽下那张似人非人的面孔。
邪力浸染,半人半魔。琥珀色眼眸里燃烧的怒火,照亮了这具慈悲躯壳里深藏的疯狂。
“呵呵……咳……”零随口咳出血沫,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喜欢漂亮姐姐又不是见不得人,值得你恼羞成怒。”
祂知道虎杖悠仁在意的不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六眼,他在意的是五条家,这不妨碍祂拿捏着激怒戏弄这小子。
虎杖悠仁看了祂一眼,没再说话,拔出了怀里的长刀。
刀光闪过,床断裂两半。雾气四散,遁入悠仁体内,奚落笑声还回荡空寂室内。
“虎杖悠仁,五条家的六眼你是不是都想祸害一遍?”
“你猜猜这个会是什么下场,会不会又沾了你的晦气,活不过三十早早身死魂消?”
不能被他激怒,愤怒、欲望都会在心理防线留下缝隙。
死魂刃一声长啸,刀身嗡鸣黑焰化龙,火龙走地腾空,室内来不及消散的黑雾瞬间被火龙吞噬焚化。
待到四周归于沉寂,少年抱刀而坐,阖目默念心经。
浮躁心绪渐渐抚平,虎杖悠仁长舒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夜色正浓,窗外薄云遮月,树枝枯影夜风里招摇,他嗅觉远胜寻常人类,竟闻到一丝所有若无的樱花香。
美国峡谷哪里来的樱花?
悠仁站起身,突然察觉到异样。
太安静了。
击退了聒噪的黑雾,外面不知何时悄然无声。深山峡谷里此起彼伏的鸟叫虫鸣消失了,山上的野兽也全都没了声息。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悠仁持刀环顾,从房间里向外打量,看不出任何明显异常。他走向紧闭的门扉,刀柄挑开门锁。
大门向外推开,引面而来的樱花雨打了悠仁一个措手不及。
眼前所见并非帕契村低矮的民族建筑,东方情调的木质回廊蜿蜒曲折,池塘碧波荡开花影,石子小路在他脚前蜿蜒而去,绕过风中飘花的巨大樱树,廊下举杯独饮的人抬眼回眸,乌发垂腰,后世谤誉漫天,不沾他半片雪衣。
“明明在属于你的未来与你重逢,怎么还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那人放下酒杯向他招手,笑道:“过来,让我瞧瞧。”
悠仁沿着石子小路一步步走过去,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悲。
初入平安京时代,是这个人全盘接纳了他的一切,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
现在虎杖悠仁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现代社会,却是邪力缠身不得不辗转横滨、咒高、仙台,最终又回到了这熟悉的麻仓府,又回到了这个人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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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猜, 是从麻仓家那边过来的吧。”
不用悠仁回答,叶王已从他的“心音”得到答案,白衣大阴阳师唇角一抿, 随手掷下酒杯,眉眼还含着笑, 话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兴师问罪。
“所以比起我, 麻仓家才是你心中的首选。”叶王以扇抵唇, 他不需要去探索兜帽遮盖下的神情, 只好整以暇地听着悠仁慌乱的心音,不悦道:“也是,比起大恶人麻仓叶王, 还是我那位善良正义的半身更得你信任。”
叶王说得对也不对,就算给悠仁一百张口也解释不清, 更何况现在有口难言。
麻仓叶王的恶不假, 虎杖悠仁虽每次都没赶上现场,叶王留下的种种烂摊子也毫无遮掩地展示了他的野心。
然而也许正因为每次都未亲眼所见, 叶王的恶在虎杖悠仁眼中总蒙着一层异样的薄雾,两人之间最后的遮羞布直到千年后还完好如初。正如其他人诟病的灵视,在虎杖悠仁这里却是助他融入平安京的契机——没有人相信他的离奇际遇,只有身具灵视的叶王接收了他身上所以的荒诞。
叶王是异类, 他虎杖悠仁又何尝不是呢?
甚至到了现在,虎杖悠仁有口难言, 面对旁人总有诸多无奈,偏偏在麻仓叶王面前,竟是一身轻如当年。
虎杖悠仁不觉得灵视邪门, 只觉得亲近。所以他人口中的麻仓叶王, 他也总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防备着又忍不住亲近,甚至生出一丝逃避似的庆幸,庆幸他一次又一次错过了麻仓叶王的犯罪现场。回过头来,又每每为这种庆幸无地自容。
麻仓叶确实更得他信任,虎杖悠仁此番前来寻找叶王,请他出手相助其实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想亲眼来确认他的安危。
虎杖悠仁因解释不清而急得坐立难安,殊不知心里弯弯绕绕的想法全被对面的大阴阳师“听”了个一清二楚。
唰地一下,蝙蝠扇展开,掩住大阴阳师微微勾起的唇角。
千年前众人避之不及,偏这位天外来客冒冒失失地闯到他身边。
千年之后又是这个人,不远千里来寻他一个生死。
再逗下去,这孩子要急了。叶王正要收饵,却见对面的少年猛然起身,向他弯腰一礼,叶王听得清楚,悠仁心里说着——
【您现在的状态我看不透,但既然能撑起小世界级的幻境,看来实力不减反增,应是不需要我担心。这就够了,您若不愿意相助,我绝不强求。】
他还在心里盘算了下身上的封印应该能撑到麻仓叶回来,实在不行摆脱猫又寻找一下麻仓叶的行迹。
蝙蝠扇合拢,叶王挑眉抬眸,眉眼间笑意全无。
“坐下。”
冷淡语气一下子冻住悠仁的动作,五条慎教了他一段时间,安倍晴明也教了他一段时间,但要说在悠仁真正怂谁,其实还是麻仓叶王。
执棋千年搅得人世风雨交加,大阴阳师敛去平易近人的表象,他那一句“坐下”仿佛有某种言灵的力量,虎杖悠仁刚立起的腰瞬间塌下去,屁股动也不敢动。
“……”身上邪气惊人,怂得不改当年,麻仓叶王暗暗好笑,面上冷道:“麻仓叶虽是我半身,他能打败我也不过是得了我当年所著的《超占事略决》,凭着几分灵魂上的契合学了一二皮毛。”
“可他不思进取,自那次大战后整日沉溺俗世喜乐。我虽肉身被毁,却也因此领悟生死妙法,回过头看,过往那些令人称道的术式绝学俨然皮毛都不算。置之死地,未尝不是峰回路转,索性全心钻研魂术轮回。现在你我所处的境域位于轮回狭缝,是我为灵魂开辟的自由之地,进入此间的灵魂,不再依赖肉身而独立,死生颠倒自成体系。”
“麻仓叶的灵魂,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没有吸收的意义了。”
悠仁:“……”
说好听些是没有必要再去吸收,说得不好听就是旧灵魂跟不上新时代的步伐了。
就算给悠仁灵视,他也看不懂叶王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他话里话外忽然疯狂针对麻仓叶。但是麻仓叶王并非输不起的人,他几次转世布局,虽然没有赢过,却也没有真正输过。
他后来有千万种方法杀死麻仓叶,却选择观赏路边风景一般去观看麻仓叶的成长。
其他人与麻仓叶王似乎永远行走在两条平行线上,世人以为麻仓叶王在乎的,他其实都不在乎。而叶王真正投注目光的东西,世人恐怕永远难以想象。
“不过,你若真的想找麻仓叶帮忙,我送你出去便是。”
【……】
悠仁竖起猛兽般的直觉,瞬间熄了所有与麻仓叶相关的心思,他想都不敢想,抬手抓住叶王的衣袖,无声地扯了两下。
迫人的压力骤然消失,对面叶王放下蝙蝠扇,反握住悠仁手腕,缠绕腕部的符咒血迹斑斑,上面经文褪了色,边缘被邪气腐蚀得坑坑洼洼。
叶王一摸便知是安倍家的手笔,可惜与安倍晴明相比天差地别。
拴在悠仁手脚的符咒受污染严重,桔梗印显现不详的暗紫色,麻仓叶王尝试修复符咒无果,这邪气非普通妖邪精怪可比,只能将符咒全部撤换。
“脖子上的法器也是安倍家手笔?”
悠仁忙摇头否认。
刺穿脖子的法环来自系统商店。当初悠仁在万世极乐教吸收了无惨的碎片,谁知无惨体内的邪神意识与悠仁体内那同样觉醒了意识的黑雾里应外合杀了悠仁一个措手不及。
他接连击败无惨、童磨,又彻底失去了五条慎,无论□□还是精神都濒临极限,哪知希望之后又暗藏杀机,最终导致邪力暴走的悲剧。
悠仁用最后一丝理智封闭掉精神域,然后就被零拖入永无止境的杀戮。
“悠仁先生……醒醒……悠仁?”
熟悉的呼唤滴入心湖,涟漪轻轻推开沉重的眼皮。
悠仁花了几秒钟才辨认出眼前的男人。
“炭治郎?”
男人明明笑着却像要哭出来。
“悠仁先生,太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
后来悠仁才知道,为了唤醒他的意识,炭治郎背着他跋山涉水求访隐退的驱魔家族。
这一找就是十五年,背着他的人从少年变成青年,又成为了一个丈夫、父亲。
这十五年间炭治郎和祢豆子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与悠仁分享路上的各种见闻。
终于有一天他听见了。
然而邪神意识如附骨之疽,随他一同脱离封闭的精神域,悠仁能感觉到手足的神经仿佛抓在两只手里相互拉扯,舌头肌肉不断抽搐试图发出声音。
悠仁第一时间从系统商店兑换出镇魔法器,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选效果最好的。
脖子上戴着的【断妄言】便是其中之一。
好在背后的二十六根【朱雀羽】深深钉入了脊椎骨里,躲过了麻仓叶王的检查。
这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悠仁就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
悠仁:“……”好吧,灵视也不一直都可可爱爱没有伤害。
身子被半强硬地转了过去,灵力从按压脊椎的指尖打入体内。
灵力微冷,指尖含温,冰火二重天夹着悠仁的皮肉骨血,从后颈落至尾椎,待麻仓叶王检视完毕,悠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二十六根骨针,我们悠仁长了本事,学会深藏不露了。”
涉及到系统商店,悠仁只能梗着脖子装傻。
【断妄言】刺穿下颌固定舌根,【朱雀羽】打入脊柱封锁手脚经络,有了这两大系统商店出品的镇魔法器,邪神意识无法再干涉他的言行,悠仁得以撑着意识寻到安倍家传人,再以阴阳术落下封印,最终【断妄言】、【朱雀羽】、阴阳术三者相辅相成,这才暂时缓解危机。
然而邪神的力量永不消退,它们蛰伏起来日复一日地腐蚀符咒。人间百年沧桑,安倍家术法日渐失传形成了魔高一丈的局面,受此影响悠仁的身体又开始出现邪堕特征,这也是他不惜与咒术界高层合作并且着急寻找麻仓家的根因。
那种失控的局面,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正想着如何解释,麻仓叶王却没有再追究下去,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这些东西我不问你来历,形势所迫我想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倘若我与安倍晴明二在其一,你也不必依靠这种偏门刑具。”
“所以,我的封印术式与这些旁门左道,你必须作出取舍。”麻仓叶王道:“若我能镇住你的邪气,不管你身上藏着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给我卸掉。”
思索一番,悠仁点了点头。
麻仓叶王心知肚明这小家伙心里的算盘,他可不是麻仓叶,整日将时间浪费在老婆孩子身上,千年后的安倍家、麻仓家皆式微衰落,渺小的家伙们给他们再多时间,也只会变得更加渺小。
但他是麻仓叶王。
这些刑具,虎杖悠仁放下了,就别想再在他眼皮子低下用起来。
麻仓叶王抬手绘下四张符箓。
四张符箓透明无色,其上咒文游走如繁星,别人都是挥墨洒血,如今的麻仓叶王却像袖手织星河。
符箓环绕悠仁双手双脚,在接触的刹那渗透入肌肤,悠仁抬手一看,符箓仿佛在他手腕、脚腕化作了刺青,蓬勃灵气自环状经文逸散,沿着血脉经络游走,彼此交汇相长融会贯通,在体内自称生生不息的小循环,竟压得邪气丢盔卸甲全无了之前的霸道。
第五道符箓随麻仓叶王指尖点在咽喉。
“取下来。”
【断妄言】的尖刺一点点拔出皮肉。
不死咒印的作用下,悠仁脖子上的一圈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流转灵力的银色咒文环绕脖颈,取代了血腥刑具。
悠仁张了张口,长久无法说话,喉咙只肯发出急促的起因。
“还有后面的。”
悠仁试着取出一根骨刺,邪气没有暴走的迹象,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随着最后一根骨刺取出,一种久违的,令人狂喜的轻松感席卷了身体。
难得的,少年忍不住眯起眼睛,弯起了唇角。
脱下了枷锁,才能活得像个人啊。
突然,兜帽的帽檐被人抓住。
悠仁下意识想躲,后退着别过头:“别……别看……”
麻仓叶王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薄唇念出一句咒语,悠仁对他防备不深,立时中招动弹不得。
麻仓叶王的另一只手已不容拒绝地拉起兜帽。
“乖孩子,不可讳疾忌医。”
作者有话说:
麻仓叶王:麻仓叶那家伙……(巴拉巴拉省略一百字辛辣评论)
路过的麻仓叶蹲下嗑瓜子听评书。
麻仓叶王: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麻仓叶: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说我太渺小了。
麻仓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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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落下的瞬间虎杖悠仁屏住了呼吸。
麻仓叶王目光温和平静,就像最有职业操守的医生,眼睛里只有对疑难杂症的探究与思量。
少年左眼受灾严重, 原本的琥珀色瞳孔旁边竟然多出一滴血色瞳孔。失去兜帽庇护时悠仁不敢直视麻仓叶王,但是叶王却明显感受到一股充满恶意的目光。
这只瞳孔, 有独立的意识。
眼眶下方沿着眼线的方向生出细细绒毛, 摸起来就像雏鸟刚长出的羽毛, 黑色羽毛根部还是幼嫩的奶白。
鸟羽底下藏着一种冷硬的质感, 麻仓叶王扒开鸟羽一看,绒毛下的肌肤被蛇类鳞甲覆盖。甲片漆黑隐约可见蓝光,与鸟羽交织占据颧骨以上眼眶下方的位置。
异状远不止这两处, 远古的恶意曾经在虎杖悠仁身体里攻城略地,即使悠仁不惜刑具加身付出种种难以想象的代价, 仍然无法彻底消除隐患。
祂们盘踞在弹丸之地, 看似处于劣势,却又暗中胜券在握。
悠仁右眼角除了睫毛, 还生出细软的白色丝状物,那些细丝形似微缩的水母触须,它们不停地来回摆动,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感知世界。
仅是明显可观的异状就有四种。
“悠仁, 闭上眼睛。”麻仓叶王盖住悠仁双眼,细软触须碰了碰他的掌心, 被叶王的灵力一激,烫得缩回手脚。叶王引悠仁枕着他的膝盖躺下,充沛灵力由掌心灌入悠仁左眼, 黑色雾气涌出悠仁眼眶, 撞上叶王设下的结界, 方寸之间无处可逃,被灵气追着绞杀。
随着叶王幽缓的咒语声,四肢符文动了起来,它们遵循咒语的指示在悠仁体内游走,所过之处有黑色雾气渗出肌肤。
盘踞经脉血肉里的黑雾一经排出,悠仁认不住舒服得喟叹出声。黑雾被外来灵力逼得走投无路,从悠仁左眼眶一涌而出,撞上麻仓叶王设下的结界,只能烟消云散。
像是被捧上了高地晒太阳,悠仁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叶王阴阳顿挫的念咒声似进似远,渐渐模糊不可闻。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耳边。
鼻腔塞满了铁锈味,身下一片黏腻濡湿。
悠仁听见上方传来粗重的喘息,他动了动眼皮,身体仿佛脱了力,连手指头都不听使唤。
“小鬼。”
“别……咳咳……别装死了,蠢货。”
这个声音是……两面宿傩?
一种危机感直袭心脏,堕向深渊的坠落感替他扯动四肢,悠仁猛地睁开眼睛。
从不曾消失的绵密刺痛瞬间碾压身体,然而眼前所见令他暂时抛却了疼痛。
两面宿傩双臂撑在他肩膀两侧,躬起脊背罩在上方。四目只剩两只完好,说话间口齿血涌。
“可算舍得醒了,都到了这种地步,输给祂们我就……吃了你。”宿傩还未说完,身体猛地倒下来,重重压在悠仁身上。剩下的话语,伴随极轻的喟叹,合着浓重血腥味钻进悠仁耳朵:“小鬼,站起来……”
“两面宿傩!喂!”
悠仁勉立撑起身子。
两面宿傩后背插满利刃,散发浓重邪气的雾刺将他扎成了刺猬,悠仁接住了宿傩的身体,也接了一身的鲜血。
悠仁还来不及检查自身情况,长期厮杀锻炼出来的直觉瞬间拉响警报,死魂刃随召入手,挥刀斩向侵袭而来的黑雾,打落无数雾状利器。
几乎快将两人吞噬的黑雾铩羽而归。
死魂刃插在手边,凌厉刀气震慑着伺机而动的黑雾。悠仁一边警惕一边检视两面宿傩的情况,确认这家伙是力竭伤重不支,他并非普通人类,陷入昏迷应是身体在强行自我修复。
是了,邪力暴走之后他封闭五感,将体内的怪物连同自己一起锁死在精神域。与他死斗的邪神意识不止一二,为了避免被围杀的不利局面,悠仁在精神域建立了庞大复杂的迷宫,利用地理优势与邪神长期对峙。
可是再大的迷宫也有走尽的一天,邪神意识比他预想得还要聪明,在迷宫无法迷惑邪神之后,悠仁一度落在下风数次三番死里逃生,一旦他的精神彻底死掉,邪神逃离精神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悠仁苦思同归于尽之法时,两面宿傩介入了这场死斗。
用他的话来说——
“不管他是谁,都别想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虎杖悠仁活着,两面宿傩不一定会死,但是虎杖悠仁如果死了,邪神费尽心血才取得身体的控制权,绝不可能容忍这具身体里还有其他活物。
“……这里也不是你的地盘!”
重要的已经不是这具身体是谁,而是它最终会属于谁。
记不清厮杀了多少回,一个人的死里逃生变成两个人迫不得已的生死相托。
悠仁将沉睡的两面宿傩带至迷宫的某一处藏起来,回身继续与邪神纠缠,他每杀灭一次邪神意识,与外界的联系就加深一点,渐渐地,终于某一日听见了炭治郎的呼唤。
“悠仁,醒醒。”
面颊微痒,悠仁睁开眼睛。
落在脸上的不是鲜血,是一枚樱花瓣。
“这里不是生魂的久留之地,睡够了就离开吧。”
悠仁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不是炭治郎,是麻仓叶王。
晕沉沉的脑袋终于正常运转,悠仁惊道:“叶王先生!我……我睡着了!?等等,我睡了多久?您没事吧!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失去意识会被邪神控制,意料之外的深眠给悠仁吓出一身冷汗。
叶王认真想了想,道:“奇怪的事情?你口水流到我裤子上了算不算?”
悠仁捂脸:“我是认真的,您不要开玩笑了啊!”
久违的属于他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枷锁,干净清透,悠仁甚至有点不习惯自己的声音了。
突然,他顾不上尴尬,手指在左眼摸来摸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猛地,他抬头看向叶王。
叶王扬手捏诀,面前浮现一方水镜,他笑道:“我这千百年看过太多物是人非,但这其中不包括你虎杖悠仁。你看,这不还是我千年前初遇你时的模样吗。”
镜中少年粉发珀瞳,看年龄十四五岁,不笑时隐现令人费解的沉稳,笑起来却让人相信,青春朝气好像也能与永恒挂钩。
“你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真奇怪,痛苦压抑持续很久,但要真的释然,好像也就在这一瞬间。虎杖悠仁道:“所以,叶王先生,请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哦?你不怕我出去之后继续做坏事?”
“我会阻止您。”
“哈?那你不是故意来气我的?”
“您可以拿我撒气。”
“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呢。”
悠仁愣住了,一时竟没想出答案。
“对我而言,这里与外界并无区别。生死之间法则时隐时现,正是潜心术法窥研天机的宝地。我若想走,谁也拦不住。”叶王挥手道:“外界已过一月有余,封印之术落成,你体内的邪气翻不起风浪,是时候该离开了。”
话音落地,院中樱花树下出现一扇大门。
“那我还能来找你吗?”悠仁怕叶王误会,忙道:“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你,不会经常来打扰你修炼,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随便说上两句话也好。”
麻仓叶王道:“境域之门永远向你敞开,至于旁人,不必言说。”
悠仁知道他指的是麻仓叶。
麻仓叶本质上仍是麻仓叶王自己的事情,他若不乐意,悠仁自然不会横加干涉。麻仓叶王行事偏执却也自有原则,他想建立通灵者世界这件事称得上昭告天下了,捅破天的事情敢做都敢说,那么既然直言不用再吸收麻仓叶的灵魂,也不会出尔反尔。
麻仓叶王与麻仓叶的交锋,说到底是自我与自我的对立与和解。
【我觉得你还挺喜欢他的。】
这句话悠仁只敢在心里想象,并且想完立刻脚底抹油,不敢回头看麻仓叶王的反应,只留下一句:“你等我过两天回来看你!”
一年半载于他二人都不过眨眼之间,连声再见都嫌矫情了。
穿过门的刹那一阵天旋地转,眨眼之间古色生香的楼阁消失不见。黄沙吹过,四周崖壁高耸,悠仁飞上高空,他落地的地方距离帕契村十几公里,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大峡谷。
突然消失一个月肯定引起了不小的麻烦,悠仁担心夏油杰受到高层为难,先传送回了夏油杰的公寓。
屋子里满是久无人居留下的烟尘味,悠仁点开电灯,没找到夏油杰留下的便条信息。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悠仁渐渐不太熟悉现代电子设备,没想起来一个月时间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
他心里突然着慌,翻出充电器插上手机,几分钟漫长的等待时间,手机界面终于亮了起来,大片未接来电、未读短信霸占屏幕。
给中也、太宰他们发去报平安的回复,挑出夏油杰的号码一封一封翻看。
前面都是在问他的去向,看到后面悠仁眸光一紧。
【虎杖前辈,我的好友五条悟从高层那里领了一个很麻烦的任务,高层那边说只要他完成任务,就同意你来当我们小组的协理监护人。我直觉高层不会那么好心,悟不肯向我们透露任务信息,我很担心他作出冲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