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先生?”
挡在身前的人回头,正是记忆深处的容颜。
独一无二的苍蓝色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少年。
“已经没事了。”魂牵梦绕的人蹲下、身子,像久远的记忆里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发顶:“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痛苦真的消失了,悠仁能感觉到力气回来了,他一下子撑起身子,捡起刀想向天空奔去。
落在肩膀的手按住了他。
“已经结束了,悠仁。”五条慎道:“我的领域内,一切存在皆可无效。”
“就算是神也别想逃开。”
男人笑着,用最温和的声音说着最狂傲的话。
鲜活一如平安京时。
花雨渐熄,天色果真如常。
不愧是慎先生!
这种等级的领域,无异于以凡人之躯比肩神域。
等等,慎先生的身体!
刚升起来的喜悦登时浇灭,悠仁连忙转头看向五条慎,恢复生气的灿金瞳孔猛然一缩。
五条慎的身影,比刚才透明了很多。
“慎先生!”悠仁想抓住五条慎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是了,五条慎,已经去世了千年。
“哎呀,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我会舍不得的。”熔炎火海也不改色的前五条家主,在快要哭出来的小朋友面前慌了手脚,结果就是擦眼泪的手也穿过了悠仁的脑袋。
五条慎尴尬地收回手,解释道:“我本就是一缕残魂,只因一点未解的执念滞留人间。就算没有这一次的消耗,也迟早会消散的。”
悠仁瞬间想通了关窍,他捧住胸前的琉璃坠,现在的琉璃坠失了苍蓝色,变成了无色透明的形态。
“原来您一直……陪在我身边。”悠仁再也憋不住,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全都随着眼泪排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挤满胸腔,支撑起他的身体。
“您的执念,我能帮上忙吗……我,我想谢谢你。”悠仁憋着哭腔,自觉有些丢脸,眼泪却止不住,残魂滞留人间并非好事,他虽然渴望,却不能去挽留:“您的执念,我能为您做什么?”
看着努力处理自己情绪的孩子 ,五条慎轻叹一口气,虚虚抱住悠仁。
“悠仁,还记得在瘴气森林里,你第一次与我分道扬镳吗?”
记得,那时他与两面宿傩立下契阔,为了牵制两面宿傩,同时也不愿牵扯其他人,最终选择独自离开。
“那时我就在想,这孩子明明孤身异世形单影只,明明是渴望着亲近身边的人,为何要选择独自面对一切。”
“他在回避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他想独自面对的,是什么。”
慎的疑问一句一句无限接近着悠仁的内心,他已经触及了无法言说的秘密棱角。
“也许是这疑惑至死未解,我心里总放不下那个独自离开的孩子。”
“如果……我能以某种形式陪在他身边,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膝跳反应一般,悠仁下意识想拽住慎的衣袖,他的手停在半空。
“可惜,我只剩一缕残魂——这是我能陪你走过的,最远的路了。”
“不过我们悠仁的前路,并不止步于此。”
五条慎的身影渐渐化作苍蓝光点。
“只是有一点,悠仁总是忘记,让我很担心啊。”
悠仁张开嘴,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以后千万别再忘了,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有人珍视着你的生命。”五条慎的声音越来越淡,渐渐变成美梦渐醒时的悠远朦胧:“好好珍惜自己,在未来遇见重要的人时,才不会留下遗憾。”
“千万千万,不要再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雨声变得吵闹。
天空的异象昙花一现,前来调查的鬼杀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除了——
辉煌的主殿付之一炬,山林草木皆作飞灰。
“虎杖先生!”炭治郞惊喜道:“终于找到您了,这座山的邪气好浓,呜哇什么东西!”
炭治郞回头看清绊倒自己的东西,吓得跳了起来:“是鬼!?虎杖先生,这座邪山的恶鬼是您消灭的!?”
走上前细查,炭治郞脸上转喜为忧。
“虎杖先生?”
“虎杖先生,您……还好吗?”
身着巫女服的粉发少年垂着头,似乎对外界一切都不闻不视。他的眼睛睁着,灿金眼眸黯淡无光,目光唯一注视之物,是捧在手心的吊坠。
已经碎成两半的琉璃坠,早就失去了光彩。
可是虎杖悠仁捧着它,就好像这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进咒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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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谷, 街角咖啡厅。
节假日的太阳格外疏懒,露天席位客人满座,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完全拉低了高档咖啡厅的格调。若要说这家咖啡厅还有什么吸引力, 就只剩下临街而坐的那名长发女郎了。
夏装轻便,女郎穿一身齐臀短裙, 深色克藏起了肩臂, 那双笔直交叠的长腿暴露在白晃晃的日光下, 对于女性来讲, 这种坐姿一点也不淑女,然而那随兴晃动的高跟鞋尖儿就像眠摆锤,有意无意地牵动周围人视线。
也许这样很不礼貌, 可实在是太长了,直勾勾的勾人。
“咔嚓”
女郎回头, 名牌限量墨镜挡住了锋利的视线, 微挑的眉峰向偷拍者传递略显不耐的质问。
两个窃窃私语的小姑娘未料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手机尴尬地僵在半空, 讪讪一笑向女郎双手合十,道歉两句赶紧拎包跑路。
女孩子偷拍大美女多数是抱着单纯的欣赏之意,既然不是猥琐男和不明生物,女郎无意追究, 继续向电话那边的无良友人抱怨。
“我最近的运气都耗在赌博上了,坏事情接二连三。”
若是旁边眼勾勾盯着长腿的色狼听见这声音, 怕不是要吓出柜了。好好一个长发披肩的飒爽美女,出口竟是男声,就算那声音称得上磁性悦耳, 也是冷水浇头。
电话里传出有点慵懒的安慰。
“悟, 你赌博靠的不是运气, 是六眼。想开点,也许你本来就没有运气。”
“杰,要我提醒一下吗,你这家伙,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提前给我下套!”
被唤作‘悟’的女郎抓了抓假发,正值入暑,这一头茂密的假发实在是美丽的折磨。
如果要女装,悟会选择舒服凉爽的春天,而不是在酷暑之下套着夹克长袖遮掩男性气质突出的肩背胳膊。而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的根源,是与好友杰的一场打赌。
赌谁是咒高业绩第一的咒术师。
显而易见,悟当然会选自己。他的选择并非源于自大,作为五条家的继承人,在还没有正式入学咒高前,五条悟已经开始跑业务了。
别的咒术师还需要学习进修,带着六眼降生的五条悟却是刚睁开眼睛就能杀咒。
整个咒术高专的咒术师,他的业绩称第二,无人能称第一。
可是夏油杰却不认为。
他的原话是——
“那悟,要来打赌吗?如果你不是业绩第一的咒术师,执行下一个任务时女装怎么样?”
“杰,看来你对我的实力还不够了解啊。行,但如果我是,就换你来女装。”
结果嘛,这不已经显而易见了。
五条悟狠狠吸一口冰可乐,回想起他们去观测所查证的那天。
咒高的观测所明确记录了咒术师的每一次任务,并将记录整理在册。即使不算升入咒高前的业绩,五条悟也颇有自信,然而他的自信在听清工作人员的回复后短暂凝固了。
“业绩第一啊,我只能告知,确实不是五条先生。”
“不可能。”五条悟摘下墨镜,六眼不放过工作人员的任何一个微表情,他道:“入学咒高之后,除了引导期净化过几只一级咒灵,我消灭的基本都是特级咒灵。”
如果观测所的人只计算消灭的咒灵数量,那五条悟可就吃亏了,他虽然经常被其他人视作大麻烦,本人却是不太爱麻烦事,就连杀咒灵也是贵精不贵多,一级以下的咒灵,都有些过于无聊了。
“您放心,我明白特级咒灵的分量。不过那一位,他所执行的,都是传说级别的任务。”
说起来,早些年还听说咒高一直有几只相当忌惮的咒灵,五条家的老家伙们原本想借此拿捏咒高,等着咒高的人求上门来,随后却渐渐不了了之。
六眼告诉他,工作人员没有说谎。
“谁?”五条悟道:“那个人是谁。”
咒高什么时候藏了一个顶级的咒术师?真有其人的话,五条家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说五条家,入读咒高至今,五条悟也没有听过一点风声。如果不是这场偶然的赌约,他甚至不知道此人存在。
想到这里,五条悟猛地回头去看夏油杰。
夏油杰立在窗边,闲闲摆弄窗台上的几盆花草,似乎对随口定下的赌约并不上心。
工作人员心知瞒不住五条悟,这位五条家继承人想把咒高查个底朝天,只怕高层出动才能顶住。
“那个人是你们的前辈,平日里也经常出入咒高,如果有缘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遇见。”
再要深究,工作人员只得告饶。五条悟也不好难为人,道:“你把他的任务记录给我看看,其他的我便不问了。”
工作人员只想他赶紧走,忙道:“那你稍等片刻。”
这一等便有半个小时。
工作人员抱着足有半人高的文件回来,厚厚的一沓砸在书桌上,发出掷地有声的闷响。
五条悟从头翻到尾,眉头越皱越深。
一般而言任务记录都会写明时间、地点、咒术师姓名身份,然而这一沓文件单单隐去了关于咒术师本人的描述。
而过程描述更是言简意赅——
2003年1月7日,横滨,斩杀特级咒灵魇。
2003年2月6日,横滨,斩杀特级咒灵万邪。
2003年7月16日,东京,斩杀特级咒灵往生魔域。
2004年9月12日,仙台,斩杀特级咒灵食梦鬼。
这位神秘的咒术师越杀越狂,在2003年频率是一两个月一只特级咒灵,到了2006年,光是最近的一个月里就杀了三只特级咒灵,其中一只还是掌握了领域的特级中的特级。
“他的能力是什么?”五条悟问道:“你们的描述也太简略了吧。”
“……”作为有幸观测现场的人员之一,他推了推眼镜,道:“我的工作是用准确的文字去还原任务现场,您不用怀疑斩杀这个词的准确性。虽然难以置信,但现场比我的描述更简单利落——他确实是一击必杀,没有出过第二刀。”
原来是用刀。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推理出这位前辈擅长近战体术,很可惜,目前咒高的几个风云人物都不擅体术,更没有惯使刀的。
从观测所出来,五条悟还如踩云端,他看着好友的背影,突然道:“杰,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真是瞒不住你。”夏油杰手插在裤兜里,毫不反抗地承认了:“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这话倒不假,夏油杰明显是以赌约为饵诱五条悟上钩,不过五条悟了解夏油杰,他没有恶意,只是要将五条悟骗上贼船罢了。
“我只是在入学前与这位前辈有一面之缘罢了。”
五条悟左脚绊右脚,向前一个踉跄,他稳住身子,不满道:“喂!你不会是自己查不出来,才故意拖我下水吧!”
“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夏油杰道:“其实我入读咒高,有部分原因与他相关。”
“……你这家伙,不要一本正经地爆猛料啊。”五条悟好奇道:“那你有在咒高遇见过他吗?”
“没有。”确实没有在咒高遇见过。
五条悟道:“那一面之缘,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笑道:“你也看到了,仙台那起记录,他其实写得还不够详细,更具体的地点在仙台外的某个不知名村落。当时我晚了一步,整个村子的人都成为了食梦鬼的粮食。在我踏进村庄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陷入了食梦鬼的领域。”
被食梦鬼杀死的人类,他们的噩梦共同构筑了食梦鬼的领域——百死回。
夏油杰亲身经历了村人自相残杀同类互食的幻境。
他在领域里无法使用咒灵操术,他的咒灵被隔绝在了现实世界。而百死回里的村人,不知道吃了多少生人,已经有了一级咒灵的实力。
简直就像在养蛊,而他就是蛊盆里的饵食。
夏油杰藏身破庙伺机而动,不料他的行动逃不过食梦鬼的注视,食梦鬼指引村人包围破庙,夏油杰欲冲破重围,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的近战能力不弱,搏击在同龄人中当属佼佼,然而百死回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死过的人活了,你无法真正杀死一个死人。
但是它们可以杀了你。
战斗中热血溅上残破石像,夏油杰已记不清击退过多少敌人,肌肉因脱力而抽搐,他不愿敌人看出异样,撑住身边的石像,伤口流出的血把石像都暖热了。
“我本来以为命将休,谁知道那群咒灵欺身而上的时候,我身边的‘石像’突然动了,那原来不是‘石像’,是一个伪装成‘泥石像’的活人,泥块随着他拔刀的动作脱落,黑焰随刀风扑向那群活死人,沾之皆燃烧成灰,其中有一只咒灵格外经得起烧,其他咒灵早早化成灰了,它撑了有一分多钟,原来这就是食梦鬼本体,本体死后,领域消除,我才发现村子早就是荒村了,村民的尸体已经腐烂生蛆臭气熏天。”
“‘泥石人’收了刀,他脸上糊满了泥,衣服上的泥块掉了不少,勉强能辨认出咒高制服。向他道谢,问他姓名,一概不答。”
夏油杰天赋过人,却还欠缺一点经验,掌握领域的咒灵少之又少,他往常没见过几个,谁知道在穷乡僻壤里中了大奖,又荒无人烟无处求援。
后来一想,这人的目的应也是净化咒灵,并且先他一步埋伏在破庙等机会。若非遇着这人,夏油杰只怕要殊死一搏。
当他提出想还人情时,对方用刀在地上刻写了一词。
‘合作’
停了一瞬,又补刻一词。
‘抱歉’
转念一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无奈。
这人早早进入领域,食梦鬼却迟迟不敢对他下手,反而向后一步进来的夏油杰出手,可想而知,食梦鬼是躲着这人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被这人说成‘合作’,那一刀又快又狠,心肠倒像泥巴一样软和,明明救了夏油杰,又为无法更早相救而道歉。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态度温和好似没有脾气的人,吓得食梦鬼在自己的领域里都要躲躲藏藏。
“我在咒术界打探过他的消息,他们听说有使刀的咒术师一击斩碎咒灵领域,都当是天方夜谭。”
最终选择入读咒高,自身考量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也是好奇,咒高有什么魔力,能吸引这一位神秘又强大的咒术师。
“如果是五条家的六眼,也许能发现一些难以察觉的的痕迹。”夏油杰道:“不过既然赌都打了,你也会愿赌服输的吧。”
五条悟:“……你请别人帮忙的赠礼可真是豪华啊。”
坏事成双,五条悟这次的任务是一只有神智的一级咒灵,据情报描述,极其擅长伪装成人类潜伏在人群里。
就是不知道女装的咒术师和人装的咒灵哪个更专业了。
电话那边,夏油杰自知理亏,道:“我这次任务地点在仙台,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特产——毛豆喜久福。”
“三袋。”
“给你邮三箱,自己搬。”话是如此,夏油杰又补了一句:“有事联系我,任务小心。我还等着你帮我找人呢。”
“等我先把咒灵找到再……”突然,五条悟顿住,六眼猛地看向街对面。
人行道熙熙攘攘,往来人流不息。
“情报有误,这只咒灵的实力远不止一级。”
五条悟挂断电话,墨镜后方,苍蓝色眼睛穿过重重人海,锁定街对面的一个身影。
挂着破产倒闭牌子的店铺下方,高高瘦瘦的一道人形立在遮阳蓬的阴影里。
那是一个不起眼又很扎眼的存在,灰扑扑的斗篷从头盖到脚,宽大的兜帽压过了眉峰,大半张脸掩入晦涩难明的暗影。
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看不见这奇装异服的家伙,五条悟不仅看见了他,六眼更是清楚看见他浑身翻涌的邪气。
血红色的邪气丝丝缕缕溢出斗篷,他藏得很好,却无法完全遮掩,并非潜藏的本事不佳,与气球里面的气体过多就会撑爆是一个道理,泄露出来的邪气只是冰山一角。
五条悟不敢打草惊蛇,谨慎地混入人群,一点点向目标接近。
然而,对方比他预想得还要机警,就在距离只余数米之时,那家伙突然抬起头,竟是准确地向着五条悟的方向偏过了头。
下一瞬间,五条悟与对方同时动作——
“站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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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姐姐的腿,杀人不用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得肉眼难极, 茫茫人海早已抛之身后,两侧建筑模糊远去,五条悟紧盯前方唯一清晰的背影, 却是越追心越惊。
他明明一直在提速,两人之间的距离到现在没有丁点缩短!连擅长隐匿的特性都能调查清楚, 这种级别的速度不可能略过不提, 他手里的情报却没有相关描述。
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 只要抓住这家伙, 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让我见识见识你这双小短腿能撑多久!”
扑面而来的风冷冽如刀,前方人影斗篷鼓动,衣摆飘飞的刹那露出隐藏其下的符咒。
黄符血字层层缠绕斗篷下的腰身, 特殊材料锻造的锁链压在符咒之上,重重禁锢住斗篷下的身躯。
以六眼的眼力, 一瞬注意到血色咒文末尾都绘着一枚桔梗印。
安倍家的符文!?
安倍与五条虽主力于不同领域, 但传承千年的家族之间多少存在一些往来。与五条家不同,安倍家在百年前都还算强盛, 一直到现代才因种种原因销声匿迹。相反,五条家在平安京时代之后因六眼之子早逝选择急流勇退,潜伏起来保存力量,大正之后又遇贵人相助, 重获失传的古老咒术,就算比不上鼎盛时期, 相较于其他古老咒术世家,五条家的传承遗失最少,实力更显深藏不露。
以现代安倍传人的能力, 根本画不出这种精妙的符文。
这家伙的封印, 至少有百余年。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无聊的任务, 没想到触发奇遇,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再想提速却脚步一顿,就这一顿的功夫双方间距拉开数米。
五条悟皱眉,拽住包臀紧身裙的裙边双手用力撕开。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蹿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向着五条悟疾扑过来,它的速度不快,脖子却突然拉伸变型,脑袋子弹一般弹射而至。
‘人头’张开的嘴巴利齿延伸至耳根,眨眼便要将五条悟整颗脑袋咬下来!
“来得好!”
愚蠢的咒灵,伪装了人的身体,却没长个人脑。它扑至近前才发现,被视作猎物的东西指尖早就凝聚起了术式。
“用苍来对付你简直小题大做,不过算你走运,我今天赶时间。”
术式尚未出手,眼前血瀑扬起,苍蓝眼眸倒映咒灵的死亡。
黑色火焰顷刻间吞噬咒灵的头颅,漫天飘飞的火星散如白夜星光。
追逐许久的家伙突然自己折返,打了五条悟一个措手不及,他竟一时大脑空白,黑焰里的咒灵惨叫渐熄,悄然而至的宁静之中,五条悟唯一的想法竟是——
他的兜帽之下,果然是一双灿金色的眼睛啊。
此时近在眼前,六眼可以断定,兜帽之下应是一名人类少年。
然而少年体内却又充斥着可怕的邪力,在六眼的视角里,这幅人类躯体里的邪气已不是常理可以解释。少年的骨肉、血管,任意微小的细胞单元都被邪气浸染,这具人体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可他没有爆炸,也没有变成邪物。
不管看见的真相多么匪夷所思,六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人类,确确实实是人类。
也正是基于这点判断,再加上少年明明可以趁机摆脱他却选择折返相救,五条悟掐灭了苍,他保持警戒,却暂时按下杀心。
果然,咒灵燃烧殆尽后,少年收起了那把邪光潋滟的长刀。
他偏了偏头,垂落的兜帽挡住了他的视线,五条悟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注视。
少年动了。
他蹲、下身子,捡起掉在五条悟脚边的墨镜,递还给他。
少年五指修长,那本该是干净、有力的一只手,遍布的伤疤将美感切割得支离破碎。斗篷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缠满了黄符,随着他的动作,能听到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
就像个戴着镣铐行动的罪人。
“谢谢。”五条悟掐着声音道谢,他伸手去接墨镜,突然使坏反擒向少年的手腕,对方比兔子还要机警,身影一闪已在五步开外,五条悟一不做二不休,顺着前倾的趋势摔坐在地,‘娇滴滴’地“啊”了一声。
少年抬起的脚顿住了。
五条悟心道“我可真是个天才啊”,双手撑地支起‘摇摇欲坠’的上身,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僵在前方的神秘少年,咬了咬下唇,委屈道:“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少年:“……”
美丽的苍蓝色眼眸忽然湿气氤氲,长发女郎眨了眨眼睛,洁白纤长的羽睫挂了几颗摇摇欲坠的泪珠。
五条悟是五条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开发出了六眼的无数种用法,只有平安京时代那位传奇先祖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但是用六眼装可怜卖惨这一项,只怕那位先祖也想不出来。
此时此刻,六眼无声地控诉着少年。
如果不是你躲,我就不会摔倒,我不摔倒,就不会扭脚!
五条悟被自己的逻辑说服了,他的卖惨愈发理直气壮,眼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学着影视剧女主的语气“嘤”了两声,用软软的哭腔道:“我……我站不起来了,都怪你,躲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居然还好意思冷眼旁观?快过来拉我一把嘛。”
少年:“…………”
“咻”的一下,少年身影腾空不见。
五条悟暗骂一声臭直男,正要起身去追,余光瞥见藏在树后的邪气,立刻僵住不动了。
这家伙,是个笨蛋吗,他身上的邪气,几百里外六眼都能揪出来。
五条悟押了押唇角,又坐回地上,还伸手去揉脚踝。
揉着揉着还真觉得有点痛,高跟鞋穿久了,磨的。
五条悟默数着秒,数到三百秒时,树后的人动了。
唰的一下,少年又闪至眼前,五条悟配合地“啊”了一声以示惊讶。
他很确信,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透着点无奈的意味,又有点模糊的纵容。
少年转过身,背对着他蹲下。
五条悟双臂环过少年肩头,与他脑袋贴着脑袋。
早知道摔一下就能拉近距离,哪还用追着他跑十几里。
少年站起身,一时没有动作。五条悟等了一会儿,自己两条长腿还站在地上,低头一看,少年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僵在半空无处安放。
五条悟看看手,又看看自己的腿,忽然间哭笑不得。
天气热,五条悟没穿底袜,他这套女裙只盖过了大腿根,远在膝盖之上还被他撕开了两道长口,大片肌肤暴、露在外,少年无处下手。
五条悟倒是无所谓。
“这样不就行了。”
他跳起来时长腿一勾,两只小腿在少年腰腹前交叠,大腿收紧锁住少年的腰。
感觉到大腿根贴着的肌肉瞬间紧绷,全身僵得像块石头,五条悟埋在少年肩头低低笑出声。
这家伙,体内的邪气爆发能摧毁一个城市,人却比小动物还好拿捏。
还需要安倍家的符文什么事?他两条腿轻轻一夹,就能把他困得动不了了。
斗篷下的锁链硌得下巴疼,五条悟动了动脑袋,视线若有若无飘向少年的兜帽。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倍家的人为什么要封印你?”
“你来东京有什么目的?”
少年放慢了速度,引面而来的风送来盛夏难得的凉爽。
五条悟又道:“别装哑巴哦,我知道你能说话。虽然只是直觉,可我对你的直觉很准哦。我直觉你的眼睛是琥珀色,就真的是琥珀色诶,神不神奇。”
“说起来,我们家有一条传世的记载很有趣。平安京之后五条家隐没过一段时间,不少真迹技法都在迁移演变中遗失,直至大正时代末期,有一位神秘人士找上门来,送还大量平安京时代的秘术卷宗。从文字上看,那些卷宗并非原物,更像是那人自己默写下来的复刻本,然而内容却与五条家残缺的真迹完美契合。”
“非我族人,形迹可疑。当时的五条家却不像现在这般不讲道理,那人每每上门还物,先辈都以礼相待,奈何那人与你一样,从不留下只言片语。当时的先辈无路报恩,只好将这事记录下来,传以后世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