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夫子科举日常—— by无棋
无棋  发于:2024年01月18日

关灯
护眼

蒋庆庆听到这个排名,不高兴地噘嘴,“我也不知道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最后一个,要是再滑一名,我就考不上了。”
“可你考上了。”周自言摸摸蒋庆庆的头,“只要考上了,管他排名呢,你们都是好样的!”
被周自言如此夸赞,几个孩子立刻重现兴奋,拉着手在周自言身边蹦蹦跳跳。
跳够了才去人群里找自己的爹娘。
二棍奶奶腿脚不好,没有出门。
二棍和周自言说了一声,直接冲回家,想告诉爷奶这个好消息。
宋卫风走到周自言身后,拍了周自言肩膀一下,“周大哥,我觉得你又要出名了。”
周家家塾一下子出来五个小秀才,还都是智龄,想也知道会吹出什么样的风。
“乡试马上要到了。”周自言背着手,回头轻轻一笑,“你觉得乡试解元这个名号,能不能压过这五个孩子?”
“周大哥……”看着周自言自信的笑容,宋卫风心中一片慌乱。
不管发生什么,周大哥都是这般自信从容,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成熟感性,惑人心智。
宋卫风弯腰作揖,垂下一肩乌发,莞然而笑:“那卫风就提前祝周解元,功成愿遂。”
“多谢宋学子。有宋学子这句话,周某必努力摘下解元名号,衣锦荣归。”周自言也噙着笑意,弯腰作揖,与宋卫风在巷口两相对拜。
而此时的岳南府驿馆中,一名垂须老者正在品读手上信件,“自创科举书,还通过了衙门审批……这个狂浪货又在做什么幺蛾子……”
“要参加今年乡试?不错,正好让老夫看看他退步了没有!”

几个孩子在童试中取得了好成绩, 现在俨然变成整个镇上的金疙瘩。
每年都有新人考中秀才,可是像他们这样年纪小的秀才,真是闻所未闻!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哥儿蒋庆庆, 和女娃王小妞!
要知道马鸣沟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女秀才了!
王家完全没想到王小妞会有这样一番造化, 王家大哥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童生,他的妹妹, 才几岁啊,就成秀才了?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 摔烂一地陶碗,指天骂地一整天。
而王家二哥则是拎着一只烧鸡上门道喜,和王小妞好好叙了旧。
对比其他人,王小妞心中还是有这位二哥哥的。
现在在她心里,整个王家只有二哥哥才是她的哥哥。
而王家宗族听到这个消息后, 连夜赶过来臭骂王家爹娘, 骂他们心眼子浅, 为了一点银子放弃王小妞这么好的苗子。
老族长拄着拐杖来找王小妞。
王小妞其实对这位老族长没有什么印象,但老族长给她带了好些东西。
若是以前,她肯定要把所有东西都扔到老族长身上, 再让老族长离开她家。
可现在,王小妞只会一一收下, 乖巧地做一个好孩子, 不和王家宗族撕破脸。
老族长知道木已成舟,挽回不了,所以也不要求什么。
只要王小妞还记着王家,将来要是出息了, 愿意帮扶一下家里其他人就够了。
与王家不同的是,下河村赵家老族长乐得差点找不着北。
他当初就觉得王小妞这孩子能成, 现在果真成了!
他们族里出了第一位女秀才,还是一位这么小的秀才!
而且王小妞这孩子念情,只要他们不对不起王小妞,将来王小妞若是考中举人,定能记得帮扶族里子弟!
何婶娘和找老族长连夜来到镇上,把族里东凑西凑的好东西都留给王小妞。
王小妞也是一一收下,表情看着却真实许多。
谁对她好,她心里都记着呢。
钟窍一一开始只是为了考秀才,才来投奔周自言。
现在考中秀才了,他却不想走了。
在这里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不管得罪谁都能被揍,过得快乐又自由。
反正在哪都是读书,他何不选择一个自己愿意待的地方呢?
钟知县不能亲自出面,便让钟窍一带去一封信。
信里情真意切地感谢周自言,末了拜托周自言继续教育钟窍一。
还送来一堆金银细软当做束脩。
周自言看过信后,折好交给钟窍一,让他自己收着。
那些金银细软就退了回去,他没要。
钟窍一看过钟知县的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总之,他是确定了,他宁愿一辈子都待在马鸣沟这个小地方,也不愿意再回岳南府陆家。
剩下几个孩子,周自言听说蒋庆庆现在在家里仗着秀才功名作威作福,就差骑在蒋老爹头上欺负蒋大哥。
庞大娘则是第一次穿上新衣裳,出去逢人便说大山考中了秀才,正高兴呢。
语气看似抱怨,实则炫耀。
而二棍是最淡定的一个,家里爷爷躺着,就奶奶自己,他考中了秀才,现在也还是要帮奶奶纳鞋底,补贴生活。
不过以后他每个月都能拿二两银子,再不用奶奶起早贪黑地纳鞋底了。
二棍很高兴,他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爷爷奶奶过上了好日子。
周自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他很高兴,褪去孩童稚气,这几个孩子全都在时光里慢慢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都是很好的模样。
孩子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下旬。
他们尚在庆祝,周自言却要收拾行李,踏上乡试的旅途。
乡试地点在各省省城,很巧,周自言要三去岳南府。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总比跋山涉水去一个陌生地方强。
参加乡试的人来自各省各州,像周自言这样幸运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朝廷都会根据考生籍贯所在地,给予一定的金银补贴,俗称‘宾兴费’。
周自言自然也拿到了这‘宾兴费’,只是他一辆马车足以抵达岳南府,这‘宾兴费’是用不上了。
而其他领了‘宾兴费’则会被登记在册,拿了银子就一定要去考试。
若是没去,自私贪污‘宾兴费’,被朝廷查出来,是要受惩罚的。
宋卫风和宋豆丁不参加本次的乡试,宋豆丁吵着闹着要一起去,怎么说也不行。
就算周自言对乡试极有信心,宋卫风觉得还是不能带上一个小拖油瓶耽误事情。
乡试人多,万一没照看好,让宋豆丁出了事情,到时候怕不是要耽误周自言的乡试。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宋卫风烦极,直接把宋豆丁关到家里,关门上锁。
宋豆丁被关在卧房里,气了个倒仰,他扒着大门大喊:“宋卫风!你等着!等我豆丁长大了,我一定长得比你高比你壮,到时候我看你还关我!”
宋父站在门口,敲敲门,让宋豆丁老实一点。
老爹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宋豆丁狠狠踢了一脚门框,满是郁闷。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人啊,小孩太无聊了!
本次乡试,只有宋卫风陪同,两个大人出行,确实方便许多。
一路闲话对诗,背诵文章,时间过得极快。
他们走的是旱路,不过也会路过水路。
马车里有些闷,宋卫风掀开挡门帘,看到外面游船,船上竖着一道大旗,写明‘奉旨某省乡试,闲人勿近’。
“周大哥,这是朝廷的船只么?”
周自言也看到湖上各行的船只,大多都竖着一杆旗,“应当都是偏远城镇的,避免沿途遇到危险,所以由朝廷派人随行,沿道还能减免各项关税。”
“原来如此。”宋卫风又学到一个乡试的内容。
“其实豆丁不来考试也好。”周自言看看船头站着的考生们,皆是成年人,最小的也应该有十五岁,“他年纪太小,不论考没考过,都太扎眼。这样反而不好。”
宋卫风笑了,“确实,还从没听说过不到十岁的举人,太惊世骇俗了一些。豆丁这孩子不太喜欢被人关注,要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乱了心性,还不如不考。”
周自言已经在心中开始计算宋豆丁的年岁,他捏着指尖道:“豆丁再玩两年,十岁左右下场,说实话,未必能过。乡试三年才举行一次,等他乡试中举,大概十五十六岁。这个年纪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太多关注。”
宋卫风:“正是。”
他们这次主打一个轻松赶路,所以聘了一位马车师傅。
马车师傅在前头听到二位读书郎的话,朗声笑了一下,“两位秀才公,你们瞧咱们的马上,上面也插着一道旗嘞。”
“哦?”自上马车,宋卫风还未观察过马车外,连忙探出头去,果然看到马车顶部竖着一道旗。
乡试赶考。
闲人勿近。
周自言解释道:“这是旱路马车的旗子,道上其他马车若是遇到咱们的车,只要不是急事,都会给咱们让路。”
“插旗也是为了避免遇到劫道者。”
“怎么,他们看到是考生,就不劫道了么?”宋卫风不太了解这些。
这次换成周自言轻笑,“他们还是想劫的,只是劫考生并不划算,劫商人还能拿到一些银子,劫考生,除去书本就是书本,若是让那考生中了举,当了官,那劫道者可如何自处。”
“是嘞,插上旗子安全。”马车师傅扬起马鞭,“两位秀才公,再等一会咱们就要到岳南府了!”
大庆为了科举,可谓是上下一心。
为了准备乡试,县衙早早统计好本县要去的考生上报给各府城,府城再在岳南府各处包下客房,供给考生休息。
周自言他们前脚岳南府,后脚就有客栈笑小厮过来询问是否为xx县或者xx府的考生。
若是对得上,跟着小厮去就行。
周自言只能算一个考生,所以宋卫风不算在考生里,只能和周自言挤一个客房。
好在乡试期间,没有太多性别之分,多的是考生合衣挤在一间房里。
周自言找客栈多要了两床被子,铺在地上,“晚上我睡地上,你睡床吧。”
“那怎么行,这次可是你考试!”宋卫风把周自言拉起来,自己坐到地上铺盖,“这里挺软和的,我睡这就行。”
周自言却也不满意,“你是个哥儿,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那怎么办?”宋卫风是坚决不会退步的,周
大哥是考生,必须要睡床上。
周自言想出一个馊主意,“要不……一起睡床上?”
宋卫风:“……”
周自言摸了一下鼻子,心虚。
他抱起一床被子叠成条,放到客栈床铺中间,当做一条楚汉河界。
“你睡这边,我睡那边,可行?”
床铺窄窄的,但睡两个人还可以。
宋卫风觉得不要再继续纠缠这等小事,以免耽误周大哥温书,便点头,“行的。周大哥,你快看书吧,我出去打点热水来。”
有宋卫风帮忙打点,周自言轻松许多。
上一次来,还要照看他的那帮小学生,现在只需要坐在客房里看书即可。
不过他现在也看不下去书,“卫风,咱们出去转转吧。”
“好。”
两个人出门时遇到了出门打水的叶朗,只是叶朗神情倦怠,好像累着了。
闲谈两句后,周自言和宋卫风离开客栈,叶朗则回去继续补眠。
外面随处可见赶路的考生,还有等在某处的客栈小厮,简直望穿秋水。
人来人往,人头窜动,本就炎热的八月,现在更是热的要窒息。
周自言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折扇,正好推开扇扇风,扇去这一头的热气,“咱们去贡院看看?”
宋卫风松开衣领上盘扣,小小松了口气,“我听说贡院现在已经被围起来了,咱们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看。”
看着气派的贡院,宋卫风心生羡慕,“这里就是贡院啊。”
“是啊。”周自言背手站在外围。
乡试考试的地方叫贡院。
贡院最多能容纳两万多人,是一座十分庞大的建筑。
除非大变故,否则每年乡试时间从不生变,所以岳南府从两个月前就在修葺贡院。
现在几位主考官已经住进去了,外围立刻被驻军牢牢把控。
现在贡院门口不光有驻军,还有各色来参观贡院的行人。
考生,商户,凑热闹的人,全都挤到一处,却又不敢上前挑战驻军的威严,只能不停踩踏周围人。
一片乱象中一人骑着高头黑马出来管理秩序。
瞬间让骚乱的众人回归安静。
“陆明学?”周自言遥遥笑了一声,“竟然还是他。”
宋卫风也有些惊喜,“陆大人又来跟管乡试了?”
“看来他在营里做的不错,深得信任。”周自言点点头,伸手挥了挥。
陆明学好像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却不能私自离开,只能微微点头,从威严中露出一点笑容。
幸好周自言看到了这轻轻一点头。
“他好像看到咱们了,不过咱们还是不打扰陆大人执行公务了。”周自言从身旁茶摊买了两碗茶水消解暑气,“走,咱们去尝尝岳南府的特产?”
“好!”
宋卫风跟着周自言吃了两天,把附近所有的‘折桂糕’‘题名酥’吃了个遍。
分明就是一样的东西,换了个名字就能多贵几钱银子,宋卫风捂着钱袋子,肉疼至极。
“今年这附近,怎的出了这么多糕点?”宋卫风嘴里咬着一块新的‘头名炸卷’,面露不解,“这些摊位应当极少凑在一起贩卖,怎么现在全都聚集在贡院附近?”
周自言也注意到这一点。
围绕在贡院附近摆摊,定是因为住在贡院里的人,喜欢吃糕点,经常采买,他们才会都聚集在贡院附近。
而现在住在贡院里的人,除了岳南府的知府大人,就是两位从京城派下来的官员。
知府大人不知道喜不喜欢甜食,但京城里喜欢吃甜食,又能被派下来做主考官的人?
也就那么几个吧。
周自言摇扇轻晃,“今年下来的主考官,想必喜欢吃甜食吧。”
他想起了一位喜欢吃甜食的故人。
不过那位故人应该不会做今年的主考官。
毕竟他把敬宣帝骂了一顿,被勒令回家反省,又怎么再出来做主考官?
乡试必须要用专门的官制纸。
八月初五,周自言接到朝廷统一发下来的命令,去外面买号科举需要的纸张。
官制纸都是朱线纸,一份包含草稿纸七页和正页十五页。
第一场和第二场各用一份,第三份则是八页草稿纸和二十页正纸。
草稿纸第一页会有‘起’,末尾印着‘终’。
交卷的时候只交正页,但草稿纸也不能被带出考场,会被朝廷及时销毁。
这样的纸,又称为‘墨卷’。
因为考生们都是用墨笔作答,纸张和墨迹都带着淡淡的香味。
购买官制纸还需要拿到一份证明书,考生则要带着证明书去衙门盖章。
每一份官制纸和证明书都要盖章。
证明书上需要提前写好考生的籍贯,面容特征,本籍住址,还有身家情况等内容。
做完这一切,考生的官制纸会被朝廷收走,统一管理。
到了考试当天再分发下去。
宋卫风跟着周自言走了一遍全程,只觉得乡试如此繁杂严格。
再看贡院的乌黑飞檐,心中只剩下一片沉甸。
到了八月初八这一天,宋卫风焦虑地一夜未眠。
直接挂上疲惫神态。
反倒是周自言这个考生神清气爽。
宋卫风睡觉很老实,他偶尔还能闻到哥儿身上浅浅的香味,极为助眠,所以睡得很好。
于是考试这天,他状态好的一点都不像要去参加乡试。
宋卫风:“……”
算了,羡慕也没用。
他要是有周大哥这个心态,现在说不定也敢参加乡试了。
此时还算夜间凌晨,贡院门口就已经站了好多人。
最前面有朝廷的人点着灯笼,举着牌子,让各地考生按照籍贯分队站好。
周自言实在不想去挤,便站在最外面,慢慢往前走。
与童试相比,乡试的检查更为严格,连检查的人员也是专门的。
周自言收起折扇,指着最前方两个人道:“你瞧,左边那个叫誊录,右边那个叫对读,检查完考生各项证件后,一个负责念名字,一个负责记。”
“这些都是外帘官,内帘官则是两位主考官员和知府大人。”
“看着比童试严格许多。”宋卫风忍不住捏上周自言的臂膀,想替他放松一番,“周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紧张。”
但宋卫风微微颤抖的手,实在没有说服力。
周自言嘴角略微抽了一下,“我反倒觉得你比较紧张。”
卫风,你按摩的双手都在颤抖呢。
排队等了一会,终于轮到周自言。
宋卫风站在外面,没办法继续陪同,周自言轻轻弹了宋卫风一下,“我去了。”
“周大哥……你定行的!”
宋卫风站在人群外,紧紧看着周自言慢慢进入贡院,盈盈双目,满是不舍和担心。
周自言在踏进贡院之前,回头找人。
看到宋卫风从未转过的目光后,冲他挥了挥手。
迈过大门,周自言接受第一道检查,搜身。
和童试一样,只能带普通的寝具和炊具,剩下的每一样都要被剖开检查。
至于其他带有字样的东西,一律不准入内。
通过大门的检查,周自言领到一枚‘照入笺’。
捏着照入笺走到仪门,再一次接受检查,领到朝廷分派的科举手册,名曰‘三场程式’。
仪门之后是龙门。
龙门处摆着一些‘牺牲’,多为猪头和贡品,监临官正上香祈福。
等考生全部坐下后,监临官入场巡视所有一切是否已经妥当。
乡试每一场都要提前入住,考试中途不允许离场,必须要全部考完才能离开。
所以周自言要在号舍里最少要住三天。
小小一间号舍,四周都是墙砖,墙面挂着一块写有‘千字文’的木牌。
这是号舍的代表名字。
而号舍外,也没有童试的假山小河,只有一条通向房间的小道,被称为‘号巷’。
现在正好是暑中最热的时候,周自言坐在号舍中,感觉身上都在冒热气。
哪怕脱掉外面一层衣袍,还是发热,只能靠一把折扇来取凉风。
如此情境,年纪小或者年纪大的人,在这样的地方,能坚持三天就算厉害了。
也难怪有些考生坚持不下来乡试。
号舍里有一桶水,一个火炉和一个手提壶。
所谓的床不过是一张床板和两层被子一个枕头。
睡过客栈舒服松软的床铺后,周自言摸着还有倒刺的床板,心中叹气。
三天……不过三天。
三天后就能离开了!
每日餐食是朝廷分发,都是简单的馒头和小菜,只能果腹,并不怎么好吃。
周自言吃完朝廷发的馒头,又热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凉包子,摊开被窝躺下。
有些想念外面的宋卫风了,不知道这位小哥儿此时在做什么?
是否也如他一般……在这里苦苦思念。
翌日,鸣炮。
考生起床。
印卷官按照号舍分发先前收走的官制纸,每发一份都要仔细确认考生和官制纸是否相配。
确认是考生本人,才可下发。
点检结束后,印卷官还要在答卷上盖上“对”的印章。
这又称为“对号戳”。
一场考试下来,官制纸末尾会多出一片印章。
不过少一个都不行。
周自言拿到官制纸,不敢胡乱放,只敢小心放到床板上,免得染上污渍。
这官制纸的检查远比童试更严,不能有一点污渍,也不能有任何涂改痕迹。
哪怕只有一个墨点,都有可能被评为舞弊。
第一场考四书三题,和诗词一则。
诗词有指定的韵脚,不能胡写一通。
四书看似是回答,实际也要发散思维,联系大庆实际,写成两篇文章。
四书题目如果要加注或者修改文字,需要在末尾写上正文多少字,修改多少字。
所写所答,皆是规矩。
周自言看过题目,在心中打好草稿,提笔落于草稿纸上,开始写文章。
童试尚且是为考背诵,可从乡试开始,每一道题都为了选官。
所有答案都必须从官员的角度去回答。
主考官不仅看考生的学问,还要从文章中看这个学生适不适合做官,有没有为政的能力。
若是选上了,将来可能就是同僚。
所以主考官在做选择的时候,时常会从个人喜好出发。
这就导致考生们每一场考试都必须要摸清主考官员的喜好,对症下药。
周自言手上这几道题目,中规中矩。
不惊喜,也不出格。
要么主考官员是一位沉稳,不爱求变的老大人,要么就是攥着大招,要在最后一场策论上下死手。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周自言都不怕,他只需要好好作答就行。
第一场的时间是两天,直到明天傍晚都可以交卷。
所以周自言有充足的时间作答。
早上写完一篇四书文章,好好吃了一顿午饭,小睡了一会,下午又开始写第二道四书文章。
两道四书题目都出自《大学》,一道问考生何为正心,一道问家与国的关系。
都有非常大的发挥空间,只要考生自己不掉链子,这两道题还是很好回答的。
不过考试么,总是会发生一些意外。
周自言写完第二道四书题,还未将答卷收好,就听见不远处,不知道那一处号舍传来一阵骚动。
听不到任何谈话的声音,只能听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周自言稳坐床板,把自己的答案收好,好好放到干净的地方,以免弄脏。
方才那阵骚乱,只有几种可能。
要么是考生晕倒了,要么是考生弄坏了官制纸,才能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不管是哪一种,那位考生今次乡试都算是提前结束了。
第一场要在号舍里考两天两夜,到了晚上若是有人没写完,就需要点灯熬夜。
这一点灯,就更容易出事。
回回都有考生因为点灯,燎到自己也燎到官制纸的事情发生。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提前结束乡试,格外令人摇头叹息。
周自言分配好自己的时间,慢慢悠悠回答问题。
第二天早上,写完的人就可以交卷了。
不过交了卷子也不能提前离开,全都等在大门后,要等全部人答完才能离开。
周自言写完最后一道诗词题目,重新检查了一遍,在午时交上自己的答卷。
交上答卷,领到‘照出笺’,周自言便能离开号舍了。
他离开号舍的时候,身旁还有许许多多考生,正在奋笔疾书。
直至傍晚,他们都还有机会提交自己的答卷。
这薄薄几张官制纸,便是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结果。
是福是祸,实难预料。
在小小的号舍里待了两天,吃喝方便都在里面。
那味道,极难形容。
反正周自言一离开号舍,立刻用准备好的布条捂住自己的口鼻。
因为不光是他自己难闻,凡是交了卷子的考生,身上都是一样的味道。
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堪比毒气现场。
带上布条,把那些味道挡在外面,周自言舒服许多。
有经验的人也像周自言一样,提前准备好。
剩下那些第一次参加的人,只能自己捂住口鼻,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呕出来。
若是还有下次……他们一定,他们一定也要带好装备!
回去客栈,周自言万事不管,先好好洗了个澡,然后就是睡觉!
好好休息了一番后,周自言总算从一个邋遢模样,变回原本的清贵夫子。
宋卫风直接把周自言当成瘫在床上不能动的宝贝,所有吃食全都端到周自言面前,绝不让他受累。
“周大哥,这成绩什么时候出啊?”宋卫风一勺一勺喂着清甜的米粥,时不时还帮周自言擦嘴。
周自言无数次想自己端碗,都被宋卫风打下去,最后只能变成现在这样。
“第一场不出成绩,只会筛人。”周自言咽下米粥,“参加乡试的人多达几千人,那些官员看不过来,所以需要快速过一遍所有卷子,踢掉那些跳题、漏答、或者弄脏卷面的考生。剩下的,才能去考第二场。”
周自言看宋卫风对乡试不太了解,又接着说,“剩下那些卷子,会由封官全部用浆糊糊住考生信息,把卷子按照一定顺序,重新排序,然后送到誊录官手里。”
“誊录官,就是咱们今天早上见过的那两位。”
“内帘里还有许多誊录官,与外帘不同,他们需要用最短的时间,用朱笔重新誊抄所有卷子。”
“考生们的卷子叫墨卷,这些便叫朱卷。”
“若是有誊录官抄错了呢?”宋卫风提出一个问题。
周自言:“放心吧,内帘还有负责检查的人,他们会把墨卷和朱卷再重新对照一遍,若是有誊录官抄错了,那么这一批誊录官都要被彻查,谁都不敢连累这么多誊录官。”
“最后,墨卷被封存,留作日后再用,而朱卷则送入两位主考官那里,由他们审批。”
“其实和童试也有相似之处,每一场都会筛人。”
“考过第一场的人才能去下一场,留到最后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举人。”
“如此之难,却还有这么多人奔来。”宋卫风摇动粥碗,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过乡试了。
周自言拍拍宋卫风的手,“你和豆丁还早,不要过多担心。”
“好。”宋卫风抬起碗,晶晶亮的眼睛扫在周自言脸上,“来周大哥,你再吃一口,最后一口!我特意去厨房熬的呢!”
已经快被撑死的周自言:“……”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