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河—— by鲜切宝石 CP
鲜切宝石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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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眼,自嘲地笑了:“所以那天我才会问你,喜欢和喜欢是不是不一样。我想,我可能已经领略到一点感情的苦头了。”
杨持没有接续,只是等待向嫆将积攒已久的情绪发泄而出。
“向嫆,恕我冒昧,”杨持沉声问,“你现在是为‘喜欢错了人’而感觉到痛苦,还是为‘因为喜欢错了人而浪费太多’而痛苦?”
向嫆无声地望着石桌,许久后才叹息:“可能两者都有。”
“那你现在是为此感到惭愧吗?”杨持问。
“……”
向嫆怔然片刻,似乎没想到杨持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感情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它是很复杂的,远超出我们能辨析的范畴。”杨持同样望着平静湖面,语气沉稳如山岳,“不过我认为,任何一段感情都有存在的价值,无论是教会我们认清别人,还是认清自己,又或者只是存在过、感受过,它本身就是一种经历,而人在各式各样的经历之中,难免有做出错误判断的时候,如果可以即使拨乱反正,也是一种成长。”
向嫆安静地听着,在杨持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时,她笑了:“杨持,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杨持摇头。
“我在想,我哥哥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向嫆迎着杨持惊讶的目光,做出解释,“杨持,不论你是在工作能力上,还是在为人处世上,都太沉稳豁达。如果没有遇到傅掩雪这么一个‘意外’,你也能过得很好。”
杨持愣了一刹后,笑道:“掩雪对我来说不是‘意外’,而是‘意外之喜’。”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向嫆真心为杨持感到开心,旋即又道,“不过我想,我可能也要为我的‘意外’付出代价了。”
“杨舒景他……”
“他最近的行为太过可疑。我可能……要失去耐心了。”向嫆道,“他明天即将举办的画展,是我给他的最后的机会。”
杨持抿抿唇:“那我现在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越界,但是杨持,我想你可以将杨舒景过往告诉我。”向嫆站起身,她手握浅色的卡包,中指上的戒指正在闪闪发光,“让我知道,一个完完整整的杨舒景,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111章 阴谋阳谋(二合一)
杨持和向嫆的对话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没想到来接向嫆的人是向繁。
向繁没有杨持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英俊潇洒,反而有些颓丧,但杨持自知没有询问的道理,反而是向繁,在临走之前问了一句:“杨持,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傅掩雪又去找你了。”
杨持大方地承认了:“是。”
“你们和好了?”
“……不完全算和好吧。”杨持笑了笑,想起傅掩雪的现状,“但是离结局也不远了。”
“是么。”向繁微微一笑,似乎在思考什么,在最后也只是一笑,“看来我也不过是在你们感情中路过的游戏npc,给主角的感情提供必要的催化条件。”
“不是npc.”杨持截断了向繁的话,“向繁,游戏的主角从来不是单打独斗,你是我的朋友。之前是,现在是,之后也永远都会是。”
向繁怔愣一刹后释然地笑了:“杨持,你果然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这算夸奖吗?”
“毫无疑问。”
杨持婉拒了向繁开车送他的邀请,在灰沉沉的天幕下,搭乘着公交返回了医院,在这一路上,这一年来的种种在眼前重演,他有感慨,有伤怀,有遗憾,但是已经没有了后悔。
不仅仅是他自己,傅掩雪,向家兄妹,或许都会在这些事情中成长。
人不能拒绝被动地长大,但当那避无可避的生长痛袭来之时,他想,或许他已经可以做到从容面对。
这一夜,杨持依然睡得迷迷糊糊,不甚安稳,等到睁开眼睛才发现傅掩雪似乎在说着什么,他惊喜地靠近,却发现只是梦中呓语。
可这么一折腾,杨持也没了睡意,只是靠在床边,呆若木鸡地看着傅掩雪的睡颜。
“杨……”
一道轻声呢喃,杨持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已经许久没听到傅掩雪的声音,就连这一个浅浅的音节也令他无比欢喜。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声音中的思念和缠绵被具象化,它们变成一只手,探进杨持的胸膛。
傅掩雪说的是:“杨持。”
热泪立刻涌了上来,杨持发现面对傅掩雪,他的情绪总是失控,但这或许只是“爱”这一症状的附加作用,没有人一个人能痛斥它的冲动。
“我在呢。”杨持握住傅掩雪的手,吻落在傅掩雪的手指和手背,“掩雪,我在你身边。”
梦里想见的人,醒来就会在身边。
那手指似乎真的连接心脏,微微颤动着,给出杨持坚定的回应。
夜深露重,杨持靠在床边久久睡去,在半梦半醒之中,杨持感觉到温暖的触觉在他脸上游走。胡思乱想之际,他认为那是神明总算垂怜他们落下的恩慈,于是他在梦中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梦醒就会实现。
杨舒景的画展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地点在艺术院校。杨持去得不算晚,但也不算早,等到他抵达目的地时,画展刚好开始。
意料之中,向繁并没有在场,向繁不喜欢杨舒景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而杨持的出现,才是这个意料之外。
向嫆没想到昨天见到的人,今天还会出现在眼前:“杨持,你怎么……”
“是我邀请他的来的。”杨舒景打扮得人模人样,微笑着从人群中走出,“嫆嫆,这么惊讶做什么,杨持再怎么样也是我们老朋友了,我邀请他过来,你应该感觉到开心才对。”
他将“老朋友”三个字咬得很紧,但凡是个不聋不哑的人,都能听出这句话的反讽之意。
来参观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杨持有所耳闻,当初傅掩雪为了杨持将会展中心封锁,这件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
这万般“瞩目”的境况,令杨持恍若又回到了最初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天,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杨持已经忘却从前被窃窃私语议论时的紧张和窘迫,他站在这里,和站在玉茗山没有区别,只有通身的气定神闲。
“是啊,舒景,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杨持满面春风,似乎全然没听出杨舒景的笑里藏刀,“我也很想知道,舒景这么多年不回家乡,在外求学的成果如何,倒是我也方便回去显摆显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杨舒景没想到这个从前无比识大体的杨持,竟然会在这时将他一直想要竭力隐藏的出身就这么轻轻点出来。
他不顾一切想要往上爬,无论攀附傅掩雪还是向嫆,就是为了能够摆脱“山里人”的身份,成为“人上人”。
但杨持的出现是个意外,他之前没有铲除杨持的遗憾,让他现在心中的嫉恨更甚。
凭什么杨持人人赞扬喜爱?
不论向家兄妹还是傅掩雪,哪怕只是共事过的同事,都对杨持无可指摘?
只要有杨持存在的一天,那他辛苦树立起来的形象就永远没有立足之地,就永远会成为“被对照”的一方。
不过,这一切隐患都会终结。
他会让杨持在这场画展上身败名裂。
“……也是,毕竟这种机会在山上很少有。”杨舒景紧握手掌,面上却出奇地平静,“杨持,你就好好看看吧,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
“是吗?”杨持轻笑着反问,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笑容也毫无藏私,“那我作为你的老朋友,提前希望你的预言成功。”
杨舒景呵呵一笑道:“掩雪呢,他没来?”
“我还以为你很清楚掩雪的动向,”杨持微微一笑,“看来舒景,你那天在电话中说的话,也不全部都能当真。”
杨持点到即可,只有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就很清楚杨持指向是什么。
杨舒景不怒反笑:“杨持,有一句话叫‘不看僧面看佛面’,来者是客,看在掩雪的面子上,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快。”
“那就多谢杨老板的宽宏大量。”杨持挑了挑眉,心情无比开阔,“不过,杨老板知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氛围像是在冷空气中缓慢流动。
在众人眼中的杨持还是当初那个杨持,但和他共事过的人却无比清楚,杨持和杨舒景,依然还是当初在画廊时一般面对面,剑拔弩张,可这一次,没有人会将宝押在杨舒景身上。
或许从相貌上,笑起来的杨持和杨舒景的确有一两分的相似,但已经没有人会把他们认错。
杨持没有和杨舒景多加缠斗,你来我往的暗中交锋之后,杨持开始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个画展。
这不是杨舒景的第一次策展,却是杨舒景第一场属于自己作品的展览,尽管还有百分之十是其他艺术家的藏品,但杨舒景目前依然是向家的乘龙快婿,邀请了不少业界大牛来为杨舒景宣传,无论这场画展效果如何,杨舒景都能趁机造势,攫取利益。
一路上,有不少人对杨持投来观察的目光,杨持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专心致志在观察每一幅画。
杨舒景在电话中所谓的“掩雪的投资”,他只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杨舒景的确在简短的开幕式上做了感谢致辞,除此之外,杨持并没有发现与之相关的痕迹。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杨舒景何必大费周章?
杨持在长廊上漫步,眼神从画作上一一扫过。
大部分画作都是油画,为了保证观赏性,让色彩最大程度地展现出来,杨舒景没有给它们加装玻璃,只是一道安全线将其和观赏者们隔开。
而这部分画作,大部分是杨舒景所作,另一小部分则是国外画家们的藏品。
杨舒景只是为了让他过来看看画么?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好,这位先生。”自身后传来一道怯懦的声音,杨持转身,正对上一双闪烁不安的眼睛。
是个矮个子男孩,对方戴着黑框眼镜,穿得简单朴素,看上去还是个学生。
这个人是谁?杨持内心有所警觉,但对上那纯真的眼神时,又自觉自己是否多想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杨持收敛起满腔疑惑。
男孩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眉宇之间染上了欢欣:“是这样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参观画展,感到特别新奇,所以……所以……”他语气之中掺杂着紧张。
杨持了然地笑了:“你想让我帮你?”
男孩点点头。
这个小心谨慎的模样让杨持想起了山里的孩子们,他们第一次参加艺术馆的活动时,也是带着这样期待而胆怯的眼神。
“我能帮你什么?”杨持心中虽然挂着事儿,但遇上能帮一把的倒也不会推辞,“不过我也是对艺术这方面一窍不通,如果涉及到专业知识,我可能就没办法了。”
男孩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回答,只是展颜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您帮我拍几张照片。”仿佛为了避免杨持的拒绝,又补充道,“我已经问过工作人员了,他们说这里可以拍照,只要不是正面拍摄即可。”
杨持舒了一口气:“好,但是我的拍照手法太次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男孩笑眯眯地说。
和男孩的对话中,杨持得知对方姓高,是隔壁院校的学生,由于性格腼腆,不善于交际,故而也没什么朋友,这次观展,也是他的第一次,因而具有特殊的意义。
杨持感慨道:“我觉得交朋友不是一件难事,你应该对自己有一些自信。”他笑着解释,指了指自己,“你看,你都能向我一个陌生人寻求帮助,不也变相证明了,只要你想做,交友其实对你并不困难。”
男孩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古怪,但在杨持察觉之前又极好地收敛起来:“您还真的是……这个评价,也是我第一次收到。”
杨持笑着说:“那就从现在开始,成为你交友的第一步吧。”
“那你就是我第一个朋友了。”男孩扯了扯唇角,虽然面带笑容,却怎么也有些不自然。
他将手机打开照相功能递到杨持手中,站在转角的这幅名叫《晚霞乐园》的画前比了一个v字。
“好了。”杨持挑了好几个角度,将拍摄过后的手机放回了男孩手上。“”
“辛苦您了,我看一下。”男孩靠近了杨持,两个人的大衣贴在一起,杨持下意识一推,却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大,实在不太礼貌。
可男孩的表情专注,只是紧贴着杨持,认真挑选着杨持拍摄的照片。
杨持尴尬道:“怎么了?是我没拍好吗?”
“没有,您拍得很好。”男孩总算和杨持分开一段距离,对杨持扬起一个笑,“谢谢你,杨先生。”
“杨先生?”杨持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姓杨?”
“其实我刚才听到他们谈论你了。”男孩将目光转向人群,“希望您不要介意。”
“原来如此。”杨持按下心中疑虑,之前和杨舒景的对话想必被不少人拿去做了文章,这件事并不少见,他已经习惯了。
杨持在展厅里转了一圈,男孩也跟了他一路,杨持只当是孩子需要一个摄影师,倒也不介意,到了午间,杨持问男孩是否需要去一起买份午餐时,对方只是摇摇头离开了。
“这次画展对我来说很特殊。”这是他走之前对杨持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想,对你来说可能也是。”
杨持不解其意,可也没放在心上。
他站在安全通道,回忆着杨舒景那日的通话内容……
如果只是以“掩雪投资”来作为打压他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拙劣,杨舒景不会平白让他跑一遭。可整场画展下来,杨持并未能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之处。
唯一的变数是那个男孩。
但是对方并没有提及任何和傅家或者杨舒景有关的话题。
杨舒景……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邀请他过来?
杨持靠在墙壁上,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内,他想和石杏打电话了解傅掩雪的情况。
他将手放进大衣的衣兜。
他愣住了。
大衣里的东西没有丢。
不仅没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只彩笔。一支红色,一支蓝色。
杨持皱着眉头,将彩笔从兜里抽出来的,站在风声交汇的通道口,他猛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两支笔是谁的?
他唯一的接触就是那个姓高的男孩。
是落在他衣兜里了?可杨持没有留下男孩任何的联系方式。
这两支笔的出现,似乎在告诉他什么。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杨持哥!你在哪里!小少爷醒了!”电话那头的石杏的声音似乎都在打颤。
杨持第一反应不是激动,他已经期待这个结果太久,以至于终于等到时,他的心情反而异常平静,只是他眼眶发酸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
“我在杨舒景的画展上……”杨持狠狠地吸了几口气,那隐秘不发的激动原来在埋藏在胸口,他感觉每吐出一个音节都如此沉重,但他又清晰地看到了终点,负重奔跑就差最后一口气,他就能冲破胜利的红线,“等着我,我马上回去……”
杨持转身就想离开,也就是在这时,会场变得骚动不安。
“怎么了?”
只见入口处突然来了几个安保人员坐镇,有几个想要出门的游客被拦在里头。
“听说出事了。”旁边一个男人搭话,“有人蓄意毁画,还是一副名画呢据说值不少钱,现在都不让走,正在排查犯案的人!”
“没有监控吗?”
“据说那里的监控刚好坏了。”男人啧啧称奇,“你就说啊,有钱人办事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现在想一出是一出,把我们扣在这里干嘛啊,挨个搜衣服啊?”
杨持心脏快速跳动:“是哪一幅画?”
“好像叫什么……对,想起来了,《晚霞乐园》。”
杨持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其他画暂且不论,他对这幅画极有印象!
“那幅画……是怎么被毁了?”杨持的牙龈都在发冷,他下意识告诉他,这件事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他已经参观完了整个画展,并没有听到任何不利于傅掩雪的风声。
而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
如果,杨舒景的最终目的不是拉傅掩雪下水呢?
如果,杨舒景只是利用傅掩雪当幌子……那他最终的目标是……
身后的长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杨持浑身的感官像是被调动了,可又因为现实的冲击太大而不得不僵立在原地。
“好像是被红蓝色的马克笔毁坏的吧……”
“非常抱歉,由于有人故意破坏我的画展,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杨舒景适时地从人群中出现,他扫视人群,最后将眼神轻蔑地落在杨持身上,“请在场每个人将自己身上的物件交出来给我们安保人员审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暗中捣鬼!”
一石激起千层浪。
红蓝色的马克笔并不罕见。
可条件被限制之后呢?
在这个画展上,携带红蓝色的马克笔,在被毁的画作之前停留过。
杨持死死地盯着杨舒景。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被刻意引导、隐瞒的事实浮现在眼前。
杨舒景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圈套,他要利用这样拙劣的手段,让杨持身败名裂!
即使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杨持实施过任何毁坏画作的行为,即使杨舒景没有任何权利对他进行实际意义上的“定罪”,但只要在这段人心惶惶的时间里,在大众面前,将他定义为“罪人”——就足够了。
“杨持,你盯着我干嘛?为什么不拿出你衣服里的东西给我看看?”杨舒景缓步走到杨持面前,面容上没有丝毫对于画作被毁的焦急,“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不敢给大家看?”
杨持深吸一口气,太阳穴开始发疼,但这一次,他不是在向风画廊,不是在订婚宴上,他已经不会失控,不会再让失控带来不可逆转的结局。
“看来我的确小看你了。”杨持沉下声,毫无惧色地回视着杨舒景,“我原以为你还保有一丝底线和良知,至少手段不会如此下作——”他忽然笑了,“杨舒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面目扭曲的样子,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杨持!!!”杨舒景瞪大了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你还有脸提我父母?!”
“为什么没有?”杨持面不改色,“杨舒景,这个世界上或许任何人都比你有资格提他们。如果你真的还对他们有一丝顾念,我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杨舒景大笑起来,杨持没有他预想中的慌乱,这一点令他内心也开始惴惴不安,而心中越是不安,他的笑声越是猖狂,“杨持,你以为你是什么英雄片的主角吗?在这里装模作样不知廉耻——”
他对两个安保人员示意,他们立刻上前按住了杨持。
“搜他的衣服!”杨舒景背光而立,他在阴影之中,无人能看清他的面容,只是那淬了毒液似的语气之中能隐约听出一丝癫狂。
杨持闭上眼睛。
“搜到了……”
“果然是他……”
在骤然乍响的议论纷纷之中,杨持想,我的心里竟然出奇地宁静。
“杨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杨舒景将两只马克笔高高举起,似乎是为了让周围所有人都能瞧见这铁一般的“物证”。
“他嫉妒我!”杨舒景冷笑着对所有人宣判结果,“所以,他想要毁了我的画展!”
他终于像一个胜利者了。
杨舒景想,这一次,我终于是个胜利者了。
他的四周变得扭曲,而杨持那平静无澜的表情却更加刺痛他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杨持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你不应该高声诉说你的冤情吗?为什么你用那样悲悯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活得潇洒,恣意,所有人都喜欢你。
杨持,为什么——
“杨舒景,你这场闹剧,是时候停手了吧。”
杨舒景如遭雷劈。
沙哑的、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乍响。
杨持在剧烈的震惊中缓缓抬头。
他从来没想过的……在这一刹那出现过的奇迹。
如今正真实上演。
傅掩雪面容苍白,有不可名状的憔悴。他脖颈上的伤口被纱布覆盖。眉目如画,画中有冬日的料峭,和夏日的狂烈——
阒寂无声之间。
所有人都看着傅掩雪朝着他们而来。
两只马克笔被抽走,摔落在地。
“掩雪……”杨舒景望着傅掩雪,对方显然是生病了,但却依然有着自骨子里的傲慢和高不可攀。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但是杨舒景,你实在不堪大用。”傅掩雪与他擦肩而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杨舒景怔然在地:“什么……”他想要抓住傅掩雪的衣服,去问个清楚明白,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掩雪走向那个杨持——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杨持。
他们和好了?
是,他们和好了。
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的对视无需说明,所有人都能看出那眼眸中的情意。
可正是这份情意让他惶恐不安。
当初明明是杨持主动将出山的机会让给了他,现在为什么——凭什么?!
傅掩雪无暇顾及他人,将杨持拉到怀里,冰冷干燥的手,死死地扣住杨持的手指,他没有看杨舒景一眼,因为他的眼里的温情,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
从前少不更事,他将幼时向往的温暖投射在错误的人身上,并一直执拗地认为那叫做喜欢。他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应该去喜欢杨舒景”的人,并且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个咒语,直到那一天,杨持的出现才真正将这迷雾拨散。
他以为自己对杨持是心血来潮,甚至会因为对杨持的过分关注而感觉到一丝对幼时所经历的一切的“背叛”。然而即便如此,在这种别扭的“背叛”里,他依然爱上了杨持。
或许这个答案来得太晚,杨持的离开才让他发现。
但或许它们也不算太迟,当真相浮出水面,他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所期待的月光,原来一直慈爱地笼罩在他的心间。
在救下周思扬掉下山去的一刹那,他感觉到疼痛,但从未后悔。
在杨持又一次对他伸出手的那个山间的冷夜里。
他想,或许死在今夜,就是死在爱里面。
上天仿佛终于已经玩腻了,总算把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痛楚一一收回。
傅掩雪醒来的瞬间,他知道,他必须将那些遗憾全部弥补。
他不顾撕扯着的五脏六腑——
见不到杨持,才是最后、最残忍的离别。
“杨舒景,”如今念出这个名字,却也十分陌生,“你加诸在杨持身上的委屈,我会让你千万倍地偿还。”
傅掩雪的话音刚落,执法人员已经顺利进入展馆。
“杨舒景先生,你涉嫌参与多项非法经济活动,请你配合调查。”
一瞬之间,天旋地转。
人声鼎沸。

第112章 “杨持,我爱你。”
“我没有!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有最好的律师团队!我会告你们!”杨舒景尖叫着朝后退步,但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切断了他的退路。
“舒景,你浪费了最后的机会。”
杨舒景错愕地回头:“嫆嫆……”
不仅是向嫆,一同出现的人,还有陶融融。女孩站在人群之中,甜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她只是注视着杨舒景,注视着杨舒景身旁的女子。
她曾经在这座城市里有过隐约萌发的心动,但这注定是一场的残酷的闹剧,而现在她作为见证者,无法给予祝福,但很幸运,她能为那段感情画上句号。
“你……你们……”杨舒景怒吼道,“陶融融,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舒景,你直到现在都觉得是别人要害你吗?”向嫆死死扣住了杨舒景的手腕,她的眼神中有深刻的悲哀,“我从前不过问你的行为,那是因为我尊重你。但是舒景,你从头到尾有尊重过我吗?又或者,你扪心自问,你有尊重自己吗?”
“嫆嫆,我做一切都是有苦衷的!”杨舒景狠狠拽住向嫆的衣袖,“你是我的未婚妻啊,你现在怎么能不帮我?嫆嫆,你告诉他们是陶融融诬陷我!你快说啊!”
向嫆痛苦地摇头,将杨舒景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帮过你太多次了,舒景,现在我觉得好累。”
她说的是实话,正如杨持那天所言,她在这段感情中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对方。
而现在,他们之间只剩下了疲惫。
“舒景,你说你喜欢我,我是相信的,但是你更喜欢你自己。”向嫆满脸疲倦,她看着杨舒景,又看向杨持,“当你想要陷害杨持的那一瞬间,你把我对你最后的心软也消磨了。”
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亲眼目睹自己曾经深深付诸真心的人堕落而更加痛苦。
杨舒景呆若木鸡,他双眼之中写满了错愕,他似乎是听明白了,可满脸的茫然又写着不明白。
他朝后踉跄,险些摔下,却又狼狈地扶住墙面,难以置信地摇头。
所有人屏息以待,看着执法人员将杨舒景带离。
他有着令人羡慕的好相貌,有着令人羡慕的女朋友,大好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如今却只有锒铛入狱的下场。
会场中鸦雀无声。
他被带着从杨持身边走过。
两个同样出身、同样姓氏的人,在一瞬间的光影交叠之后,又快速的分开,正如他们交汇的人生的一般,不论从前如何,今后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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