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by天良永动机
天良永动机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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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才分班。”印诚久莫名其妙,“你今天就知道啦?”
“不知道。”印寒说,“明月说我们不一定分到一个班。”他伸手去够印诚久的脖子,冷静地用卷毛蹭蹭父亲的脸,“求你了。”
儿子罕见的撒娇融化了老父亲的心,印诚久嘴角上扬,几乎咧到耳后根,他说:“明天爸爸送你们上学,不在一个班的话,爸爸找校长说。”
“你这个人!”楚悠锤一下丈夫的肩膀,“别太惯着孩子。”
印寒转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楚悠,他长得好,装可怜的样子像只天真无邪的小绵羊,使得楚悠不得不退让,她说:“行吧行吧。”
“原来找外援去了。”明月锋坐在沙发上,抬起下巴朝玄关处看,心中徒增羡慕,他也想和爸爸妈妈撒娇。
印诚久瞧见明月锋眼底一闪而逝的伤感,遂走到小孩身边,掏出一张明信片,说:“这是你爸爸寄给你的,上面是瑞士的风景。”
明月锋接过明信片,正面是一张风景图,背面是邮戳和一行字【致亲爱的锋锋,这里一切都好,初中加油。 明室辉。】他珍惜地看了几遍手写字迹,他离开父母太早,不太记得父亲的字长什么样,眼眶微热,他说:“谢谢叔叔。”
“你爸爸很记挂你。”印诚久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让他们担心。”
“嗯。”明月锋将明信片夹进书页中保存,“我一定要赚许多钱,给他们买机票回国。”
听到这句话,楚悠匆匆背过身走向厨房,印诚久轻咳一声,拍拍明月锋的肩膀,说:“好孩子。”
印寒将父母异常的反应铭记于心,瞳色流转,不知闪过几重心思。
实验中学离印寒家亦不远,两个路口的距离,方向正好和十一小相反,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它坐落于十字路口的西北角,斜对面是闻名北京、排名全国第一的人大附中。
印诚久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驻足人行道旁等红绿灯,眺望人大附中的校门,感叹道:“三年后你们要是有人能考进人大附中,那真是祖坟冒青烟。”
“人大附中很厉害吗?”印寒问。
“当然,人大附中的学生,最差的也能考人大。”印诚久憧憬地说,他意识到不能给孩子们太大压力,于是握紧印寒的手,语气温和地说,“考不上也没关系,去别的高中一样。”
“明月去哪我去哪。”印寒说。
明月锋听罢,笑着说:“看来我必须得努力考上人大附中了。”
三人踏进实验中学的校门,率先去看墙上张贴的分班名单,在初一一班找到了两人并列的名字。印诚久惊奇地说:“还真是按照成绩分的。”
“你家孩子在一班?”旁边的家长羡慕地说,“一班好啊,一班是宏志班,都是成绩好的孩子。”
“我家这俩小子在学习上有些天分。”印诚久语气谦虚,脸上是不容遮掩的骄傲。
“俩孩子都在一班?”家长捂住嘴巴,视线扫过明月锋和印寒,“小孩儿长得也好,咋教的啊?”
“哎,没咋管,全靠他们自己学。”印诚久更得意了,还想多吹嘘两句,被印寒拽去找老师报道。
一班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戴眼镜打领带教英语的中年男性,气质儒雅随和,与印诚久握手后,细细了解两个孩子的兴趣爱好。
“印寒喜欢法学,这个假期把我的刑法书都看完了。”印诚久说,“明月锋爱看致富经,创业之类的小故事,我平时会给他买一些经济学入门的书籍。”
“……啊。”班主任震惊半晌,面色复杂地说,“爱好挺成熟。”
“他俩平时也玩游戏,但只玩一会儿。”印诚久说,“更喜欢看电视。”
“他们是亲兄弟吗?”班主任委婉地问,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俩小孩不是一个姓氏。
“不是,锋锋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印诚久说,“借住在我这里,户口和我们一起。”他趁明月锋不注意,朝班主任使了个眼色,意为不方便直说。
班主任意会地点头,中止提问,说:“好吧,先进班里,我给他们安排座位。”他转身踏进班级,比了一下两人的个头,将印寒安排在第三排,明月锋安排在第四排。
一班是小班制,仅有三十个人,六列五排,单人课桌,班级环境宽松明亮,让印诚久十分满意,他问:“三年都在这样的环境里,挺不错。”
“我们班是成绩流转制。”班主任说,“初一初二一学期一流转,年级前三十才能留下,初三是半学期一流转。”
“哦没事,他俩没问题的。”印诚久丝毫不担心俩孩子的成绩,“自觉得很。”
班主任见惯了自信的家长,不由得提醒道:“初中是孩子的青春期,成绩波动很正常,家长要多关心小孩的日常生活。”
“好的。”印诚久点头,“说了这么多,还没问老师您贵姓?”
“我姓张,张力稳。”张老师扶了下眼镜,他看向坐下没一会儿便和周围同学打成一片的明月锋,已经预料到未来三年全年级女生话题围绕的焦点对象。
“寒寒。”明月拍拍印寒的肩膀,小声说,“你这假期长得挺快,咱俩都坐前后桌了。”
印寒也非常满意自己的成长速度,他说:“我会继续长高的。”

第15章 知识就是力量
“哎呀明月锋,好久不见。”小学时期的班长熟稔地招呼两人,“快坐吧。”小学毕业没几个月,他们便像大人一样举办同学聚会,由班长牵头,定了个KTV包厢,约出来十几二十个小孩,人缘最好的明月锋俨然在邀请行列。
明月锋站在包厢门口,吸吸鼻子,说:“不准抽烟啊,我最讨厌烟味。”
“管真宽。”小混混看不惯明月锋好学生的做派,故意拿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十二岁的小孩已有了大人的轮廓,可惜是不正经的那一拨大人。
印寒站在明月锋身后,背着单肩包,包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宝贝,幽深的目光定定地望着拿烟的混混,开口:“把烟掐了。”
小混混指尖颤抖一瞬,吊梢三角眼不服气地斜睨印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嘁,哪来的狗。”骂声微小,几乎听不清楚,加上KTV包厢灯光昏暗,咒骂更像是为自己打气,他收起香烟,站起身挑了个角落,离人缘极好的明月锋远远的。
自从明月锋和印寒将大黑哥打住院,自诩混社会的小学生便不敢招惹两人,尤其不敢招惹印寒。与明月锋的落落大方不同,印寒这家伙气质阴森,沉默寡言,一双眼睛大而无光,透着狠厉,像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明月锋似有所感,抬起右臂拢住印寒的肩膀,将小伙伴拉到班长身旁坐下,看着桌面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啤酒罐,说:“咱们还不到喝酒的年龄。”
“尝尝嘛,度数不高。”班长学着大人模样劝酒,他打开一个易拉罐,塞进明月锋手中,“我爸谈生意能喝趴两桌人,可厉害了。”
明月锋握着易拉罐,又新奇又害怕,他玩笑似的靠在印寒肩头,说:“寒寒,我要是喝多了,你得把我安全领回家。”
“嗯。”印寒点头,“没问题。”
班长的目光移到印寒身上,后知后觉地说:“印寒,你长得太快了吧。”
“可不嘛,寒寒现在一米六八,快赶上我了。”明月锋扫视全场,十个男生,八个女生,点歌台旁围着一圈小孩,七嘴八舌地选歌。
“你要唱什么,我给你点。”班长热情地邀请。
“寒寒唱歌吗?”明月锋问。
印寒摇头,他自认唱歌跑调,不愿在公开场合丢人现眼。
“锋锋,来跟我合唱!”热情的女孩伸手将话筒递给明月锋,“林俊杰的《一千年以后》,会唱吗?”
“当然会。”明月锋欣然接受邀请,手肘搭在印寒肩上,弯弯眼睛与女孩对唱,姿态自在悠闲,英俊的眉眼隐约窥见成年后的俊美风流。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处于变声期前清亮的少年音响在耳边,每一句词都宛如真诚的告白,印寒抿唇,不知为何,他有些难过。
和明月锋对唱的女孩披着头发,鬓角别着一个鲜红蝴蝶结的发卡,她拖长尾音,眼瞳闪亮地看向明月锋,夸赞道:“你唱得真好。”
“我喜欢听林俊杰和周杰伦的歌。”明月锋自信地说,“有《夜的第七章 》吗,我给你们秀一段。”
“别急啊,来,先喝一轮。”班长站起身,举着啤酒罐招呼大家碰杯,“虽然毕业了,人散心不散,五班最棒!”
“五班最棒!”明月锋一边喊,一边将橙汁塞给印寒,朝小伙伴眨眨眼。
“哎,有人作弊不喝酒。”一个男生留意到明月锋的小动作,大声打小报告。
“这不算作弊,万一我酒量不行,指着寒寒领我回去呢。”明月锋笑着说。
印寒小酌一口橙汁,冷淡地看向男生,卷发垂在额角,并未柔和他眼中锐利的锋芒。
“锋锋喝醉了住我家!”刚刚与明月锋合唱的女生大着胆子喊。
“哎呦——”同学们纷纷起哄,“目的太明显了欣欣。”
女生脸颊通红,眼神明亮,下巴扬起与明月锋对视,明月锋避开她的视线,催促说:“快点喝,我赶着唱歌。”
众人仰头喝酒,明月锋没有耍小聪明,实在地喝下一大口,眉头紧皱,说:“真难喝。”
印寒默不作声地递给他橙汁,明月锋凑到印寒耳边碎碎念:“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喜欢喝啤酒,好苦。”他五官皱成一团,可见被苦得够呛。
“少喝点。”印寒说。
“哎。”明月锋应了声,抿一口橙汁还给印寒,伸手去抓话筒,听着节奏脚下打起节拍,挥动双手带起气氛,“有会唱吗,跟我一起!”
“我会我会!”班长主动请缨,拿走另一支话筒。
蝴蝶结长发女生则坐到屏幕左边的高脚凳上,单手扶着立式话筒,与明月锋合唱。
《夜的第七章 》男声说唱部分词快又难,且屏幕上的歌词是繁体字,班长认起来十分费劲,舌头也跟不上原唱。明月锋喜欢这首歌,闭着眼睛都知道歌词,挨着印寒肩头,悠闲自在地唱,紧张的歌词硬是让他唱出几分闲适的吊儿郎当。
“太厉害了吧锋锋。”女生们格外给面子地捧场。
“小意思。”明月锋交出话筒,低声问印寒,“你想唱什么,我和你一起。”
印寒想了想,报出一个歌名:“《江南》。”
“好啊。”明月锋点头,“这首歌让我想起我老家。”他走到点歌台旁,让同学把这首歌顶到第一个,等他走回来,黄毛小混混已经占据了他的座位。
“起开。”明月锋双手揣兜,难得沉下脸,“这是我的位置。”
“你写名字了?”小混混斜眼看他,“明月锋,这又不是你的生日会,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印寒站起身,他不喜欢争吵,习惯性直接上手,在他抬起脚的时候,明月锋立马看出来小伙伴的恼火,拽着印寒后退两步,说:“走,我们换个位置坐。”
“怎么怂了,刚才不是挺横的吗?”小混混说,他点燃一根烟,学着古惑仔电影里的剧情,吸一口,往明月锋脸上吹,“打我啊。”
明月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觉得被侮辱,甚至有闲心摆手扇散了恶臭的烟雾,包厢里昏暗的彩灯照亮他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和立体的眉骨组成惊人的英俊,他说:“有人说,你喜欢花丽,今儿是给她报仇来的?”
黄毛小混混仿佛被踩中痛脚,站起身阴冷地盯着明月锋。
“两年了才来报仇,是不是有点晚啊。”明月锋眯起眼睛笑,漫不经心的模样,“怂货装什么有担当。”
好学生骂人不带脏字,却字字诛心,直激得小混混挥拳打向明月锋,然后被印寒扳着胳膊撂倒。两年的武术课,将印寒培养成课业成绩和身体素质双优的好学生,物理服人就是管用。
小小的争端引起班长的关注,他走过来打圆场:“玩就玩嘛,别起矛盾。”
“没事,我们继续唱歌。”明月锋拉着印寒坐回原本的位置,趁印寒拿话筒没留意他的动作,他朝躺在地上的黄毛小混混做了个【滚】的口型。
“给。”印寒将话筒塞给明月锋,自己紧张地握紧另一支话筒,“我唱不好。”
“学霸不能说不会。”明月锋说。
两人讲话的功夫,深觉丢脸的小混混翻身站起来,挥拳朝明月锋打去,势要给班草完美的脸一个教训。
昏暗的灯光干扰了明月锋的判断,当他感觉到迅猛的拳风,已经来不及格挡。印寒抿着唇,抓紧书包带,下意识向前抡去,那个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宝贝的书包“咣当”一声敲到小混混的脑袋,小混混腿一软,双膝跪地,眼前发花,像台收不到信号显示雪花屏的电视机。
明月锋咽了口唾沫,终于想起来问小伙伴:“你书包里装的什么?”
“刑法解析。”印寒说。

第16章 变声期
混混名叫黄成义,根据谐音同学们经常叫他“黄衬衣”,大抵是家庭教育缺失,脾气阴晴不定,开心时与人勾肩搭背好不快活,生气时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要找点事情引人注意。花丽是班级里为数不多愿意搭理黄成义的女孩,并且花丽也觉得社会人很酷,讨厌学习,愿意和黄成义结伴去网吧打游戏,给他买烟。
总之在黄成义心中,花丽是个好女孩,他愿意为了她对抗全世界。
全世界特指明月锋和印寒。
这两个成绩优秀、相貌出众的男孩是班级的焦点人物、老师的掌上明珠,从黄成义的视角,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
明月锋无法理解黄成义的心理活动,他甚至懒得探究,小孩子的眼界狭窄,与井底之蛙一般,受了委屈便觉得全世界都欠他。明月锋自认比这些脑子有病的小混混强一些,他学习好,朋友众多,家庭条件优越,天然有着高人一等的傲慢,即使他伪装得温柔得体,潜意识的居高临下轻易能刺伤某些敏感脆弱的灵魂。
“好了。”明月锋决定开口中止可笑的闹剧,他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看向趴在地上的黄成义,“你要是闲的,就去找你的宝贝花丽,别在这里耽误我们唱歌。”
印寒看向黄成义,视线扫过对方憋屈的表情,黝黑圆润的瞳仁仿若枯井,艰涩无光。通常婴儿的瞳仁才会又大又圆,眼白稀少,成年人称赞初生的孩子眼神纯净,多半是因其光泽透亮,印寒的眼睛没有光,也没有情绪,空洞无物,宛如寂寥无垠的沙漠。他看了一会儿黄成义,觉得无趣,调转视线落在身边的明月锋身上,瞳仁中反射出一点点破碎的暖光。
黄成义爬起来,指着明月锋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等着。”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大力摔门,可惜KTV包厢是沉重的隔音门,力气大也摔不出声音。
明月锋低声和印寒碎碎念:“你那一书包砸到脑袋上,他怎么腿瘸了?”
“不知道。”印寒说,他忍不住侧头躲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明月锋的说话时的吐气弄得他耳朵痒。
“躲什么躲,不准躲。”明月锋揉揉印寒蓬松的卷毛,“嫌弃我啊。”
“没有。”印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他握紧话筒,看着屏幕上的字逐字逐句地唱,“风到这里就是黏,黏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明月锋的声音感情丰沛得多,他领着印寒唱,唱到殉情那句词,红蝴蝶结女生说:“啊,我觉得殉情好浪漫。”
“是啊,我最近在看一本小说,男主殉情的时候哭死我了。”另一位短发女生说。
明月锋轻咳一声,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同学,看点正常的东西成不。”饱含笑意和调侃的一句话,惹得两名女生冲过来挠他,明月锋直往印寒身后躲,笑呵呵地搂住小伙伴的脖子,“别闹我,让我唱完。”
印寒稳稳挡住明月锋,专心致志地唱歌,他音律一般,每个发音都踩在调上,但没什么感情,柔情百转的歌词到他嘴里,成了一串没有意义的字符。
明月锋叹气,与他合音,一曲终了,他转头对小伙伴说:“你这念经似的,快出家了是吧。”
“不好听吗?”印寒问。
“好听是好听,但干巴巴的。”明月锋抬手点点印寒的额角,替他把垂落的卷发别在耳后,“你得用心去唱。”
印寒不明白喉咙里发声跟心有什么关系,他放下话筒,弯腰去拿桌子上的橙汁,便听到明月锋说:“不早了,唱完这首回家。”
“一会儿去吃晚饭?”班长邀请道,生怕明月锋走,这人是班级的中心,明月锋一走人心就散了,“这附近有家新开的烧烤。”
“不了,晚上有别的事。”明月锋摇头,“你们吃吧,我们走了。”他拉着印寒离开,一场聚会让他深刻意识到,当他离开某个熟悉的环境,再回来便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别扭感。
他是初中生,要大步往前走,不必和小学时期的破事纠缠不清。
唱完一首《东风破》,明月锋将钱A给班长,站起身,举起啤酒罐,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聚。”他仰头喝完,倒扣啤酒罐示意自己的诚恳,潇洒地朝大家挥挥手,带着印寒转身离开包厢。
甫一关上包厢门,明月锋立马说:“再也不参加小学聚会了。”啤酒把他苦得够呛,故作的潇洒消失无影,他眉头紧皱,夺过印寒手中的橙汁漱口。
“不好喝为什么要喝?”印寒问,语气中有些责怪。
“很帅啊,你不觉得吗。”明月锋说,“像那些大人。”他耸肩,将声音压低,“这样说话就很酷。”
“不好听。”印寒直白地说,“你正常点。”
明月锋仿佛找到了新的兴奋点,回家的路上一直用低音说话,叽里咕噜像个泡泡机。印寒忍无可忍,伸手捂住小伙伴的嘴巴,威胁道:“你再烦我,我就要揍你了。”
明月锋比了个OK,一路安静到家门口。
印寒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家门,楚悠的声音传来:“玩得怎么样啊宝贝们?”
“挺好……咳咳,挺好……!”明月锋震惊地瞪大眼睛,他的声音变不回来了!
印寒疑惑地看向明月锋,用眼神询问小伙伴的异常。
“啊啊啊啊。”明月锋踩掉鞋子,光着脚丫冲向茶几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悠悠阿……”声音仍然粗哑难听,他原地蹦跶两下,拎起保温瓶往杯子里倒开水,仰头往嗓子眼里灌。
“怎么啦这是。”楚悠不明所以,走到明月锋身边,拍拍小男孩挺拔的脊背。
明月锋深吸一口气,说:“阿姨,我声音好难听。”说完,他眉毛紧蹙,连鼻梁都皱了起来,声带像被锉刀剌过,音节毛毛刺刺,不见以前的清亮灵动。
“哈哈哈哈哈我的小宝。”楚悠爱怜地抚摸小男孩的脖颈,“你是到变声期啦,要变成大人的声音了。”她挽起袖子,转身朝厨房走去,“穿上拖鞋,姨姨给你蒸个梨吃。”
“吃梨就会变回去吗?”明月锋问。
“多吃梨,会变成更好听的声音。”楚悠说。
“那寒寒的声音怎么没变?”明月锋问。
“有的小孩发育快,有的小孩发育慢,寒寒是长得慢的那一批小孩。”楚悠说,她从冰箱里拿出三个圆滚滚的胖梨,清洗削皮,切块上锅,放入几块冰糖,“等一段时间,锋锋的声音会变成电视剧里那种很有磁性的大人声音。”
“真的吗?”明月锋的心情多云转晴,开始期待未来的自己。
印寒扒着门框,脆生生地说:“妈妈,我想学搏击。”
小孩子的想法风一阵雨一阵,变幻莫测,楚悠笑眯眯地问:“武术和搏击有什么区别啊?”
“搏击打人更疼。”印寒说。
明月锋开口:“我们聚会遇见了,”他十分不习惯自己的粗野嗓音,“一个混混,吵了两句。”
“黄衬衣要打明月,被我制止了。”印寒打小报告四两拨千斤,“制止”这种轻飘飘的词汇,被他拿来概括“五百页刑法解析砸头并把人弄瘸了”这一整套事件。
“搏击太危险啦,小朋友。”楚悠说,“等你学好武术,再长大一点,自己决定好不好?”
“好。”印寒乖巧点头,“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我把他们都打死。”
“也不用都打死。”明月锋说,“咱们可以报警。”
“先打再报警。”印寒选择折中。

第17章 秋季运动会
十一刚过,轰轰烈烈的秋季运动会开场,(一)班的小孩不怎么在乎运动会,好学生普遍身体素质不佳,跑一千米都半死不活,更别提跑三千。作为班主任,每逢运动会便是张力稳最头疼的时候,什么月考期中考他从未担心过,就是运动会,根本!没有!小孩!自愿!参加!
“有没有人报名跳远?”张力稳站在讲台上,好声好气地说,“咱们班人少,校长特批只需要报一半的项目。大家踊跃报名,不求名次,重在参与。”
初一(一)班的班长是个白净的小姑娘,叫米桃,细声细气地说:“张老师,班上有二十个女生,十个男生,男生的项目能不能少报一点。”
“可以的。”张力稳点头,从上到下翻找简单的项目,“五十米、一千米、跳远、跳绳、实心球、四乘一百米接力,再加一个跳高,正好十个男生分一下。”
“老师,我可以一千米。”明月锋率先举手,要走了最难的一个项目。
“那我要跳远。”
“我实心球。”
“老师老师,我跑接力。”
其他男生不甘示弱,踊跃报名,印寒举手:“老师,我跳高。”
“好好好。”张力稳满意地笑开,“男生七个项目,女生十个项目,可以吗?”
“好的老师。”乖乖仔们齐声回答。
“你真的能跑一千米啊?”明月锋左手边的小胖墩探头探脑地问,“一千米好累的。”
“我能跑下来。”明月锋说,“我上篮球课,每节课都跑一千米呢。”
“真厉害。”小胖墩投来羡慕的眼神。
“运动会还要走方阵,大家刚军训过,应该没忘怎么正步走吧?”张力稳问,“柳美郴和明月锋领队。”
“好嘞。”明月锋应道,他不怎么记脸,初中的军训马马虎虎一共七天,他只记住了身边的小胖墩王岳扬、班长米桃,和身高相仿的搭档柳美郴。
一下课,王岳扬挤眉弄眼地凑到明月锋身边,说:“我觉得你和柳美郴很般配哎。”
“哪儿般配了?”明月锋手撑着脸庞,饶有兴趣地问,十一假期疯狂吃梨,他的声音从粗哑毛刺变得低沉压抑,他不敢大声说话,像只嘎嘎大叫的喜鹊。明月锋对此很不满意,但没有办法,破锣嗓子总要见外人,他不得不收着声音,显出几分成熟稳重。
“你俩个头差不多高,考试成绩也差不多,长得都好看。”王岳扬诚实地说,“妈妈说找对象要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明月锋品味着这个新鲜词汇,“是指两个人要一样吗?”
“应该吧。”王岳扬不确定地说,“就比如我家有一个游戏机,女朋友家也要有一个游戏机。”
“那要是女朋友不喜欢玩游戏呢?”明月锋问。
王岳扬梗住,挠挠头,说:“不知道哎。”
印寒侧过身子,安静地听两人对话,明月锋问:“寒寒怎么想的?”
“我好饿。”印寒说,进入青春期以来,他的饭量与日俱增,吃得多却不见胖,明月锋吃一碗饭,他吃两碗饭加半个西瓜,胃里仿佛有个无底洞。
明月锋无奈地打开书包,掏出一个紫米面包递给印寒,又从书包侧面掏出一个玉米肠,说:“吃吃吃,多吃点长高高。”
印寒毫不客气地撕开面包包装,左咬一口面包右咬一口玉米肠,垂着眼皮像头饿狼。
“别着急,我带了很多吃的。”明月锋拍拍书包,揉一把印寒蓬松的卷发,“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卷曲的头发没过手指,细软油亮的发丝仿若营养充盈的牧草,厚实轻盈,一如绵羊的皮毛。
“印寒,我这里有面包,你要吃吗?”柳美郴主动开口,她掏出一个毛毛虫面包递给印寒。
“明月有。”印寒语气梆硬地拒绝,“我吃明月的。”
柳美郴收回面包,瞧一眼明月锋,走回自己的座位。王岳扬的表情诡异,眼神在印寒和柳美郴之间飘来飘去,捂住嘴小声窃笑。
“啧。”明月锋发出一声感叹,“看来我以后不用给寒寒带零食了。”
印寒停下咀嚼的动作,不满地看向明月锋:“为什么?”
“有人投喂,我何必多此一举。”明月锋摇头晃脑,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卤蛋,刚拆开包装就被印寒抢了去,“哎!土匪啊。”
“我要吃。”印寒腮帮子一鼓一鼓,转身背对明月锋闷头嚼,生怕小伙伴伸手抢回去。
“你吃你吃,都给你。”明月锋摇摇头,掏出语文书翻看,他带的零食是自己花钱买的,也就印寒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钱。
初中比小学下午多了一节课,放学时间从四点半推迟到五点半,这可把印寒饿得两眼发黑。明月锋不得不跑了趟小卖部,买回来一个馅饼和一个烤肠塞给印寒,省的小伙伴饿晕在教室。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印寒不好意思地说,捏着馅饼的手倒是一点儿不放,他太饿了,吃东西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形象。
“慢点慢点。”明月锋给他递水,担忧地说,“你吃这么多,还不胖,是不是肚子里有虫?”
“啊?”印寒愣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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