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by天良永动机
天良永动机  发于:202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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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五个瘦猴混混吓呆了,哪能想到杀伤力最大的居然是唯一的女孩。只见大黑哥晕头转向,仰面倒下去,直挺挺地躺在道路中央。
“不能让他们跑了。”明月锋逮住一个想跑路的瘦猴,他个高,发起狠来硬是把瘦猴摁在地上翻不过身。
印寒个子小,下手格外阴狠,专攻下三路,将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初中生们踢得纷纷捂裆。
“早就想揍你了。”梅绮踩住大黑哥的胸膛,“我查过了,就算我们把你打死,也不会被判刑。”
冲突爆发于一瞬间,当警车停在路边,警察下车看到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的狼狈小子们,居然是被一群年纪更小的孩子暴揍,困惑地皱起眉毛。
印诚久的加班计划泡汤于一通电话,电话中传递的信息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他家两个品学兼优的小子,因为打架斗殴进了派出所?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常年与公检法打交道的资深律师,头一次产生“警察肯定抓错人了”的念头。
警察同样非常苦恼,四个小学生把六个初中生暴揍一顿,怎么看都不太符合常识。印寒坐在调解室的长桌旁,面色如常地打开书包,翻出语文练习册,把班会课没写完的小作文做个收尾。明月锋有些焦虑,他小声说:“寒寒,我又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不是你。”印寒说,“我先动手的。”他的反应实在是不正常,和桌子对面发抖抹眼泪的林城城天差地别,冷静得过分,“我看电视上说,打群架,就要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揍,借此震慑其他人。”
印寒说:“不知道大黑哥有没有死。”他黝黑的眼珠又圆又大,坚硬冷淡,话语中犹带几分遗憾,竟是可惜自己下手不够重。
梅绮愤怒地拍打桌子:“听说好多同学都被大黑哥勒索了,早就该揍他,给他个教训,揍死他!”
林城城看看情绪激动的梅绮,又看看平淡写作业的印寒,觉得印寒更吓人些。
印寒平时话少内向,颇为依赖明月锋,林城城以为印寒和别的小孩没啥差别,然而现在看来,印寒分明问题大了去了。
“印寒,”林城城开口,他左脸红扑扑的,是小混混留下的手掌印,“刚才打架,你出手好快哦。”
“大黑哥要打明月。”印寒说,“我个子小,他们反而不会防备。”他冷静地分析局势,他看向梅绮,“还是不如梅绮的砖头。”
“哈哈。”梅绮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他们都被你吓到了,没留意我。”
印诚久紧赶慢赶冲进知春路派出所,他放下公文包,说:“警察同志,我是印寒和明月锋的家长,他们在哪呢?没受伤吧?”
“不仅没受伤,”警察面色复杂,“还把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初中生揍医院去了。”
“啊?”印诚久很会抓重点,“我都没有一百八十斤。”
“?”警察瞪大眼睛,这个家长不太靠谱的样子。
推开调解室的门,入眼看到全须全尾的印寒和明月锋,印诚久松了口气,他板起脸:“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第8章 正当防卫
没等孩子们七嘴八舌讲述事件发生的过程,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冲进调解室,一把将林城城抱进怀里:“宝贝,没事吧?”
“妈,我没事。”林城城不好意思地推开女人,“我没打架。”
“没打架怎么到派出所来啦。”女人操着一口南方话,声音尖锐焦急,摸摸林城城的耳朵,又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不会打架。”林城城小声说,“等我反应过来,他们都打完啦。”
“打赢了没有?”一个中年男声响起,穿着休闲、牵着小狗的男人踏进调解室,看向梅绮。
“爸爸,我打赢了!”梅绮骄傲地大声回答,她弯腰摸摸巴哥犬,“壮壮也在啊。”
“我正在胡同口遛狗,接到警察的电话。”男人宠溺地梳理两下梅绮的双马尾,“你妈做好饭了,让我赶紧带你回去吃。”
印诚久看着两位比自己更不靠谱的家长,不由得卸下严肃,坐在明月锋和印寒中间,问:“警察说你们把人打医院去了。”
“是我的错。”明月锋主动说,“大黑哥问我们要钱,寒寒给了他五块钱,他问我要,我没给。”
“明月不给,大黑哥就要打明月。”印寒冷静地说,“好多人围着我们,我们跑不掉。”
“多少人围着你们?”印诚久问。
“加上大黑哥,一共六个初中生。”明月锋说。
“大黑哥又高又壮。”梅绮接茬,她右手举过头顶,比划大黑哥的身高,“他专门带小混混抢小学生的钱。”她握紧拳头,以彰显自己的勇敢,“我看寒寒和锋锋都上了,我也不能站着啊,就捡了块砖头自保。”
梅绮的父亲梅齐疆伸手拍拍女儿的脊背,说:“以后爸爸去接你放学。”
“不用,我自己走。”梅绮说,她双手叉腰,“我是大人了。”
林城城懊恼地跺脚,说:“都怪我反应太慢,什么都没干。”
“城城都快吓死了。”梅绮幸灾乐祸,她指着林城城左脸的红印记,“有个混混扇了城城一巴掌。”
胖女人吕娇霓心疼地摸摸林城城红彤彤的脸颊,说:“你等着,妈给你讨公道。”
印诚久看向明月锋,问:“你为什么不给钱呢?”
“我想存起来。”明月锋抿唇,“给我爸爸妈妈。”
印诚久搂住明月锋的肩膀,叹一口气,说:“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打赢了还好,打输了,你悠悠阿姨又要担心得吃不下饭,你说是不是?”
“所以每次都打赢就好了。”印寒一双眼漆黑如井,直勾勾地盯着明月锋,“我帮你。”
印诚久抬手弹印寒一个脑瓜崩,说:“和平解决问题,小孩子不要喊打喊杀。”
印寒揉揉额头,不情不愿地收起锋芒,低头琢磨弄死小混混的一百种方法。
明月锋说:“可是我不想给混混钱,他们就不能安分守法,不来抢我们吗?”
“是啊是啊,我们反击没错。”梅绮说。
调解室里闹闹嚷嚷,两个警察推门走进来,说:“六个初中生的父母到了,你们接受调解吗?”
“不接受。”印诚久站起身,从外套口袋掏出律师证,“我是律师,我已经了解事情的全经过,不接受调解。”
警察愣了一下,没想到竟有一名家长是律师,这下麻烦了。他苦恼地皱起眉头,说:“流程一般是调解协商,你们达成一个赔偿金额,支付冯家聪的医药费。”
“他家孩子抢劫我家小孩,还要我们支付医药费?”印诚久说,“我不接受。”他冷笑一声,“而且,我要求他们赔偿这里四个孩子的精神损失费,他们才十岁,这么一吓,以后怎么保持平常心地独自上学?”
警察左右为难,不接受调解就要立案调查,双方都是未成年,流程繁琐复杂,且十分耽误时间。
印诚久常年与警察打交道,一眼看出来警察在纠结什么,他说:“校园霸凌这种情况很常见,但不是谁受伤谁就有理,林城城没有参与打架,三个小学生对六个初中生,这算正当防卫。”
“这……”警察见三位家长态度强硬,不得不选择立案侦查,“好吧,我们会调路口监控认定责任。请你们留下联系方式,结果出来后会通知你们。”
印诚久在表格上签下姓名和家庭座机号码,一手牵一个小孩,大步踏出派出所。
“爸爸。”印寒说,“我想学武术。”
“你啊。”印诚久熟知印寒的性格,这小子专注学习,不大在意身边发生的事,一旦钻牛角尖,必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一定松口,他说,“为什么想要学武术?”
“锻炼身体。”印寒找的理由十分正当,“我想长高。”
“那,我想打篮球。”明月锋说,“叔叔可以吗?”
印诚久揉揉自家儿子的卷卷毛,又拍拍明月锋的肩膀,说:“等周六少年宫开门,我去给你们报班,一个武术班,一个篮球班。”
“太好啦。”明月锋欢呼,他搂住印寒的肩膀晃了晃,“周末咱们一块儿去少年宫上课。”
“嗯。”印寒点头,在明月锋面前,他永远像只乖巧的小绵羊。
回到家,餐桌上摆着丰盛的烤鸭,楚悠抱臂站在玄关处,关切地问丈夫和小孩们:“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派出所。”印诚久说,“他们遇到初中生抢劫,然后把人打医院去了。”
“我把作业写完了。”印寒报喜不报忧。
明月锋低头换鞋,借以掩盖愧疚的神色。
“没受伤吧?”楚悠着急地检查一番俩小孩的身体,没发现伤痕,她敏锐地捕捉到明月锋低落的情绪,捏捏小孩的脸颊,问,“锋锋怎么不说话。”
“我不愿意给钱,才打起来的。”明月锋说。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楚悠将明月锋拥进怀里,拍拍小孩儿的脊背,“大街上抢钱,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唉。”印诚久叹气,“有学习好的,就有学习差的,有教得好的,就有生而不教的,没办法。”
“快去洗手,咱们开饭。”楚悠说。
明月锋和印寒跑去卫生间,站在水池旁打开水龙头。
印寒搓搓手,手心溢满泡沫,他慢条斯理地说:“明月,等我学会武术,一拳打死大黑哥给你报仇。”
“不用啦,大黑哥躺在医院里,也挺惨的。”明月锋说,“你今天真勇敢。”
得到夸奖的印寒满足地弯弯眼睛,他皮肤白皙,头发和眼瞳极黑,直勾勾盯人的时候格外诡异,这一笑起来,便消减几分阴森。
明月锋与印寒日夜相处,丝毫未察觉小伙伴的性格偏激,反倒觉得印寒处处为他着想,真是绝世好兄弟。
享用过烤鸭,兄弟俩坐在书桌前看新到的杂志。印寒格外喜欢《自然世界》,9月刊的主题是全球毒物大赏,他看得津津有味。明月锋拿出中性笔,拿一张空白的信纸,给他远在国外的爸爸妈妈写信。
“我要好好夸夸你。”明月锋边写边说,“寒寒像个大英雄,打赢了大黑哥,救了我的命。”
印寒不好意思地捂住脸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弯如月牙:“不是我一个人打赢的。”
“哦对,还有梅绮。”明月锋说,“怪不得老师说要男生让着女生,因为男生根本打不过女生。”
“我也觉得,老师只是照顾男生的面子。”印寒深表认同,“梅绮最厉害。”
明月锋郑重其事地在信纸上写【谢谢印寒和梅绮,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9章 杂志
十一假期一过,天气很快凉下来,楚悠给小少年们买了秋装和帽子,以躲避北方高悬的秋日。印寒的头发蓬松卷曲,搭配他精致的眉眼,活像个小王子。明月锋是天生的俊朗帅气,去少年宫篮球班上课的他,又收获了一帮小伙伴,在球场上呼风唤雨,如烈日朝阳。两人结伴同行,做什么都要一起,无论明月锋交多少朋友,印寒总是第一优先级。
最近班级里流行看网络小说,男孩儿们捧着从书店借来的各类热血少年漫,抑或都市升级流,看得津津有味,女孩们则专注于看言情小说,豪门风云、青春校园,好奇地探索情感领域。
夏小小也喜欢看小说,她家旁边是图书馆,父母给她办了张借书卡,每天都有新书看。因此,默默无闻、不受关注的夏小小,一举成为班级女生最受欢迎的人。
夏小小每天背着一摞杂志上学,将杂志分发给周围女生,放学时收拢杂志,背回家还给书店。明月锋不太理解夏小小的积极劲儿,在他看来,夏小小明明自己看就可以,为什么非要吃力不讨好地帮其他人借书。
但夏小小乐意,明月锋也懒得开口。他照常去砸沙包,玩电报取消,和印寒一起写作业。
夏小小问明月锋:“你想看杂志吗,我帮你借。”
“我家订了杂志,你借的都是女生看的,我不看。”明月锋说。
“书店也有男生爱看的。”夏小小说,“我早上去的时候,看到《邪道公子》和《都市厨神》,好多男生借。”
“不用了,我想看会自己去借。”明月锋说,“你每天背那么多书上学,不累吗?”
“累啊。”夏小小说,“但她们喜欢看,没办法。”她摊手,眉梢挂着喜悦,甘之如饴的模样。
明月锋抿唇,翻开语文书,不再和夏小小讲话。
临近放学,夏小小去收书,她站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女生书桌旁,低头用力抹平书页,却被女生将书扔在脸上。
“哎!干嘛呢!”明月锋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坐在墙角的女生,“花丽你打夏小小干什么!”
印寒应声站起身,他已经当上了中队长,有义务管理班级纪律。
夏小小眼眶通红,她握紧封面皱得像咸菜叶似的杂志,说:“我没有借给花丽,不知道谁把杂志拿给她,现在这样没办法还给书店了,我还要赔钱。”
“谁让你不借给我,活该!”花丽站起身,不依不饶地说。
“别以为我不打女生。”明月锋被花丽这番话激得上头,他挽起袖子,却被印寒拦下。
“花丽,你知道大黑哥吗?”印寒说。
知春路的小学生谁不知道大黑哥,小学生顶多打打闹闹,大黑哥却敢当街抢钱,是那些小混混的头领。
花丽斜眼看印寒:“怎么,你们是大黑哥的小弟?”
“我们把大黑哥打住院了。”印寒说,“你也想住院吗?”他眼瞳极黑,没有得意,亦没有畏惧,什么情绪都没有,空茫茫一片,看得花丽心慌。
明月锋觉得印寒作为中队长,这么威胁人有点不合适,他说:“夏小小,这本杂志多少钱,让花丽赔。”
“我没钱。”花丽说。
“没钱?”明月锋嗤笑,他大步走到花丽书桌旁,一把将书桌掀翻,“咣当”一声,书包洒落满地,他从书本中央捡出一张五块钱。没等他站直,花丽疯子一样冲上来抢,明月锋人缘好,许多男生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张老师。”印寒突然开口,闹哄哄的班级陡然寂静,前门站着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
“怎么回事?”老师问。
“花丽抢夏小小的书,不仅抢还把书撕了。”印寒口齿清晰,讲话利落,“而且她明明有钱,但不愿意赔偿。”
明月锋把五块钱递给夏小小,什么都没说。
“花丽,站外面去。”老师说,“其余人回座位,上课。”
印寒和明月锋回到座位,夏小小委屈地拿着杂志和钱,坐回座位,她小声说:“明月锋,谢谢你。”
“不用谢。”明月锋抽出英语书,他情绪转换极快,迅速投入学习中。
夏小小托着腮帮子,偷偷瞄明月锋,男孩俊朗的侧脸疏离冷淡,像极了小说里描写的霸道总裁。她害羞地垂下眼睛,抑制不住咚咚的心跳,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随即她落寞地想,明月锋不会喜欢她的,她又胖又丑,自卑内向,学习不好,怎么看都不会吸引明月锋的目光。
明月锋没想那么多,他的思维很简单,不干涉别人的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实在帮不上就算了,不要打扰他的生活。唯有一个人能让他费心关注,便是印寒的喜怒哀乐,印寒是他的好兄弟,别人比不上的。
一节课转瞬即逝,张老师抱着书,带花丽去找班主任,大抵是要叫她家长来学校。
夏小小说:“我听她们说,花丽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奶奶。”她不安地握紧双手,“她挺可怜的。”
“可怜?”明月锋再次向夏小小投来不理解的目光,“她撕你书的时候,你咋不觉得她可怜?”
“可是……”夏小小“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多管闲事。”明月锋说,“花丽只有奶奶,难道不更应该好好学习吗?不然怎么样,让我当她爸爸?”
印寒坐在第二排,转身见两人聊得火热,站起身走到明月锋桌旁,问:“聊什么呢?”
“出去说。”明月锋站起身,拉着印寒走出班级,“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烤肠。”
“我想吃跳跳糖。”印寒说。
“那就跳跳糖。”明月锋与印寒并肩走,把刚刚和夏小小的对话讲给小伙伴听,他说,“真奇怪,夏小小是受欺负的那个,还要可怜花丽。”
印寒沉默半晌,慢腾腾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如果你是夏小小,你怎么做?”明月锋好奇地问。
印寒的情商完全达不到换位思考的水平,他勉强深思片刻,选择一个听起来较为温和的说法:“会收集证据,告老师。”
“这样啊……如果是我,我肯定揍她一顿。”明月锋踏进小卖铺,边走边愤愤地说,“真不知道夏小小怎么想的,还能同情花丽。”他掏出五毛钱,买了一包跳跳糖,递给印寒。
“给你分一半。”印寒撕开跳跳糖的包装,拉着明月锋的手,往他手心倾倒糖粉,“很甜。”
“不过那是夏小小的事,我管不着。”明月锋嘴巴停不下来,“要是你的事,我一定会生气。”
“我不会被人欺负。”印寒说,他弯弯眼睛,十分享受明月锋的特别关注,“如果是你被人欺负,我不会告老师的。”
“啊?”明月锋抬高声音,“为什么啊?”
“我当场就把他打死了。”印寒说,“大概要报110。”
明月锋被印寒的话逗得前仰后合,他将糖粉扣进嘴里,抿起嘴巴,感受舌尖蹦蹦跳跳的糖果粒。
印寒眨眨眼睛,眼瞳深黑,宛如深邃幽潭,他并没有开玩笑,但看明月锋很高兴的样子,就当他开玩笑吧。
“跳跳糖真甜,但不能多吃。”明月锋说,“晚上好好刷牙。”
“嗯。”印寒应声,“你和夏小小关系很好吗?我看你经常和她说话。”
“只是同学。”明月锋说,他鼓鼓腮帮子,“为什么不能自己选座位,我想和你做同桌。”
“选座位,咱俩也不能做同桌。”印寒落寞地说,“我太矮了。”
明月锋抬手揉揉小伙伴的卷卷毛,说:“你要加油长高啊。”

第10章 电脑
撕书事件以花丽主动转学结束,转学那日,夏小小跑去对花丽表达歉意,却被她恶狠狠地横了一眼。明月锋正站在印寒桌旁聊期末考试的事,瞥见夏小小委屈的模样,脚下调整角度,刻意背过身,不去看两人的矛盾。
“我会努力的,一定要考双百分。”印寒说。
印寒的同桌是个娇小的女生,名叫包萍,她声音细弱地说:“考双百分好难哦。”
“对印寒来说不成问题啦。”明月锋对印寒信心满满,他胳膊搭在小伙伴肩膀上,“等买了电脑,先给你申请个QQ号。”
“为什么只给我申请,你有QQ号吗?”印寒问。
“有啊,我早就申请了。”明月锋说,“只不过没地方用。给你申请个号,你加我为好友,咱俩不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能在QQ上聊天。”
“为什么咱俩会不在一块儿?”印寒问。
“额,就,万一呢。”明月锋没想那么多,他说,“QQ上可以养宠物,特别有趣。”
“咱们也可以养一只真的宠物。”印寒左手撑着脸颊,“你考双百分,跟爸爸提。”
“那我想养小猫。”明月锋说,“小猫毛绒绒的,好摸。”
印寒不由得想起明月锋经常摸自己的头发,遂抬手摸摸卷卷毛,他以为是出于喜爱,原来是自己比较好摸。
“但我不想让叔叔买宠物,我们去小区里抓一只小猫。”明月锋自顾自地畅想,“等春天到了,遍地都是小猫。”
印寒的思路不知道拐去了哪,他前倾身体,将脑袋拱进明月锋怀里,闷闷地说:“我也很好摸。”
明月锋顿时笑起来,揉了揉小伙伴的头发,点头肯定:“是哦。”
打上课铃,明月锋回到座位,夏小小正趴在桌子上沮丧。
“花丽要走了。”夏小小说,“我好愧疚啊。”
“这不是好事吗?”明月锋说,“班里没人欺负你了。”
“感觉是我把她逼走的。”夏小小说。
“那你挺厉害。”明月锋翻开书。
夏小小偏头看同桌,她不确定明月锋是真的夸她厉害,还是阴阳怪气。
明月锋懒得搭理夏小小,但他也没心思听课,在书本上画小猫,画着画着,小猫变成黑色卷卷毛,真可爱。
中午放学,花丽背着书包离开班级,没有同学送她,倒是校门口有几个黄毛混混迎接。花丽昂首挺胸,一副骄傲归来的姿态,挨个与黄毛击掌。明月锋和印寒并肩走出校门,他们中午去楚悠单位的食堂吃饭,远远看到花丽,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朝银行走去。
“你有没有感觉,路边停了好多警车。”明月锋说,“好久没听说过学生被抢钱的事情了。”
“应该是爸爸的功劳。”印寒说,“爸爸要求打官司,大黑哥他家不想打,最后也没让爸爸出医药费。”
“精神损失费呢?”明月锋问。
“那五个混混家长出钱了。”印寒说,“爸爸把钱给了林城城他妈。”
“挺好的。”明月锋说,“林城城瘦了不少。”
两人走进银行,随便找个椅子坐下,等楚悠领他们去食堂。
“寒寒,锋锋。”楚悠从银行后台小跑出来,一手搂一个漂亮小孩,“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花丽退学了。”明月锋说,“她好像并不伤心的样子。”
“姨姨的正义小卫士。”楚悠捏捏明月锋的脸颊,她略带深意地引导,“按你的消息,花丽只有奶奶,老人带孩子确实让人不放心,对吧?”
“我有奶奶吗?”明月锋问。
“有啊,等你再长大一点,有可能见到奶奶。”楚悠说,“现在不行,你还太小啦。”
“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啊?”明月锋问,他对亲人充满好奇,除了爸爸妈妈,他没有见过任何亲戚,听同学谈起姑姑婶婶、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都像听天书似的迷茫。
“是个奇怪的人。”楚悠说。
“哦……”明月锋拖长声音,“好吧。”
“如果你奶奶出现,要你跟她回家,你回去吗?”印寒突然开口。
“不要。”明月锋摇头,“我没见过我奶奶,才不跟她走。”
楚悠笑弯了眼睛,说:“锋锋真懂事,奖励你一个大鸡腿。”
“我没见过亲戚,做语文题的时候就有点困难。”明月锋苦恼地皱起眉头,“我看不懂那些称呼指的什么意思。”
“寒寒知道吗?”楚悠问。
“知道一点。”印寒说,他看向明月锋,“我教你。”
“真棒,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打饭。”楚悠将小孩儿们安置在食堂角落的空桌旁,转身去窗口拿菜品。
印寒双手叠放,坐姿规矩端正,他说:“亲戚多很烦,过年的时候,你可以看电视,我却要站在门口和他们问好。”
“能收红包。”明月锋说,“你的压岁钱比我的压岁钱多多了。”
“我宁愿去看电视,不要钱。”印寒说。
“你不懂。”明月锋佯装成熟,“你又不缺钱花,我缺。”他翻阅资料,查找去欧洲的航班,价格昂贵得不可思议,目前他的小金库,连一张机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存到。
“今年过年,你陪我在门口打招呼,我的压岁钱分你一半。”印寒说。
“可以啊。”明月锋伸出右手小指,“拉勾。”
印寒和明月锋拉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们又达成什么共识了?”楚悠端着两个餐盘坐下,“讲给我听听?”
印寒把两人的协议复述一遍,明月锋托着腮帮子听,两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
楚悠听罢,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笑着说:“两个小机灵鬼,赶紧吃饭吧。”
公历新年在漫天大雪中悄然降临,元旦假期过后,小学生们挤挤攘攘涌进校园领取期末试卷。明月锋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脖子上盘一条棕色的羊绒围巾,带着厚重的手套兴奋地在雪地里打滚。印寒双手揣兜,站在脚印踩出的曲折小路旁观赏小伙伴发疯,像个无奈的小大人。
“下雪真好啊。”明月锋感叹,童年的一大半时间待在苏州,根本没有雪,北京虽地处北方,一年到头玩雪的机会也是寥寥,浅没鞋底的雪量根本不够一个十岁小男孩恣意玩耍。
明月锋弯腰将草地里的雪捏成一个小团,向印寒砸去。印寒灵巧地歪头躲避,雪球砸在他肩头散开,白色的雪沫顺着光滑的羽绒服面料扑簌坠落。
“来玩打雪仗吗?”明月锋邀请道。
“我没带手套。”印寒说,他皮肤白,使天气寒冷导致鼻尖的那一抹通红格外明显。
“好吧。”明月锋放弃打雪仗,小跑到印寒身边,“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不是。”印寒否认,他有些焦虑,生怕考不到双百分辜负明月锋的信任,“我如果没考好怎么办?”
“啊?”明月锋眨眨眼睛,“没考好我请你吃汉堡,吃了汉堡就开心了。”
“……我考不好就没有电脑了。”印寒进一步明确自己的意思。
“没有就没有呗。”明月锋不觉得“电脑”是必备的东西,虽然他很期待这个比小霸王更好玩的东西,但印寒的心情更重要,“你想吃哪种汉堡?”
印寒心头的压力陡然轻松,他偏头看向小伙伴,说:“我想吃辣的。”
“那我要个菠萝鸡腿堡。”明月锋提前定下期末安抚心灵套餐。
两人并肩踏进教室,没来得及看分数,就被兴奋的同学剧透了一脸。
“四百!印寒你居然考了四科满分!”学习委员塞给印寒一沓试卷,嘴里絮絮叨叨,“真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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