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容尊者早已今非昔比,略通情爱,对道侣的小情绪有所察觉。
“你吃醋了?”容昭敏锐,“又吃醋了?”
明尘:“?”
又?看样子自己以前也没少和那个叫孟知凡的凡人吃醋。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怅然。
“可是……”容昭正想解释,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他扭头,“本尊者去杀掉……”
明尘霍然起身,动作敏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容昭拎起来丢到了床上,掀起被子蒙头盖脸地包住,自己也扯过半床被子盖在了身上,装出一副卧病在床的憔悴模样。
门开了。
是前几日喊明尘“师兄”的那个少年。
他似乎和明尘很熟,径直闯了进来,口中嚷嚷道:“明尘师兄,我方才路过时听见屋里有动静,是出什么事了吗?”
容昭被捂在被子里,不舒服地动了动。明尘生怕被看出端倪,隔着被子将人按住,不让他乱动。
容尊者顿时不高兴了。
那少年来到床边,见他病歪歪地倚在床头,忧心道:“明尘师兄,你病了?”
“只是没睡好。”明尘睁着眼睛说瞎话,“昨日又遇上了那些人,听了两句闲话,心里有些累。”
“又是他们!师兄只是受了伤,暂时丧失灵力而已,他们就这样蹬鼻子上脸!不如传信告诉师门……”少年正愤愤不平,忽然瞟见了不寻常的东西,眼神呆了呆,“明尘师兄,你、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明尘抬手摸了一下,面不改色:“刚才吃点心,不小心咬到了。”
少年瞅了一眼桌上的空点心碟子,居然不疑有他,就这么轻易地信了。然而很快,他又发现了新的不对劲的地方:“师兄,你的被子怎么鼓鼓的?”
“……春寒料峭,多加了两床被子。”明尘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被窝里不安分的某尊者,“乍暖还寒容易受凉,你也要记得添衣。”
少年很乖地答应了一声,又揉揉眼睛,迟疑道:“可、可是师兄,我看见你的被子刚刚动了一下。”
“久坐腿麻,活动活动。”
被子底下,容尊者早就不满到了极点,又是掐明尘腰上的软肉,又是在明尘的小腹上写字:让——他——滚——
在容昭坚持不懈的骚扰之下,明尘终于破功,很轻地笑了一声。
少年:“……师兄,你没事吧?真没事吗?”
“我没事。”明尘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胡乱打发他道,“只是方才想起一件高兴的事。好了,你该去上早课了。”
少年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砰”!
关门声传来,明尘松了口气,将容昭从被窝里抓出来,扣住他那双作乱的手,温柔至极地问道:“尊者,你就这么想被仙道盟的长老发现,关入水牢,处以极刑?嗯?”
容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本尊者能杀光整个仙道盟的人。”他抽回手,搓搓胳膊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摆出自以为最冷酷的神色,企图镇一镇这个把自己捂在被窝里胆大包天的凡人,一抬下巴,“那些老不死的东西早该死了。”
“嗯,嗯。”明尘用手指蹭了蹭他的下巴,淡淡道,“尊者实力通天,难怪会有这么多道侣。”
酸味四溢,酸得入骨三分。
那味道像是陈年醋缸里泡了块烂掉的橘子皮,酸中带苦,不堪言说。
容昭:“……?”
容昭解释:“可是孟知凡就是你。本尊者只喜欢你一个,想带你回淬玉山过日子。那里……”
他本来想说那里很好,什么都有。可一想到如今家徒四壁的样子,又闭上了嘴。
不过没关系。
那里以前也是空空的一座院子。只要有明尘在,再怎样破烂的地方也会盛开鲜花,会长出好吃的果蔬和豆苗,会有嘎嘎叫的鸭子和底下烧着柴的喷香铁锅。
……是的,只要有明尘在。
于是容昭有些急了,拽了一下凡人的袖子,威胁道:“你跟我不跟我走?如果不走,本尊者就……唔?”
明尘捧住他的脸,俯身下去,温柔而辗转地吻着:“好。”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容昭心满意足地闭起眼睛,仰头回应,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在唇舌间打转,嗓眼里溢出几声的轻嗯,眼尾被吻得泛起醉红,还带着一点湿漉,一手蠢蠢欲动地扯了扯明尘腰间的系带,打算在仙道盟的弟子院里也试一试圆房。
扯着扯着,容昭忽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他:“等一下。”
“……怎么了?”
“本尊者要去杀点人。”容昭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认真地叮嘱道,“你等等,在这里等我回来。”
明尘:“…… ……”
第78章 就拿了一点点
容昭灵活如游鱼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摸出绕指柔,正准备出门去杀人,冷不丁被凡人抱住腰拖了回去。
容昭:“?”
容昭扭头去扒拉他的手,又怕把人弄伤了,扒拉半天都没能扒开,不得不沟通道:“放开。”
明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容昭拖回来。
“不能去。”他只能复述着闪过的那一点零星缥缈的直觉,“人太多了。”
“本尊者能全部杀光。”容昭自信,“你松手。”
“……不是这个。”明尘莫名感到了不安,把人抱进怀里,重复道,“人太多了。”
杀人本来就要沾染因果,何况容昭已经成了仙君,承受的因果只会更重。
若是一口气杀了仙道盟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等回到仙都,天道立刻就会找上门来,将他关进雷塔,受刑百年,找都找不回来。
明尘十分不安,神色里透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焦灼,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几乎要将人揉碎在怀里。
“……?”容昭挣扎了一下,又推推他,不明白凡人到底怎么了,皱起眉头道,“不要胡闹。”
明尘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用一个拖字诀把人稳住,哄道:“五天,再等五天好不好?我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
容尊者有点不太情愿。
但是凡人亲了又亲,黏黏糊糊地抱着自己不肯撒手,说了很多好话,最后还许诺把几个长老在外闭关的地点告诉自己,方便赶尽杀绝。
容尊者……容尊者很没出息地答应了。
“就五天。”他臭着脸道,像被没收了利爪的小兽,“多半个时辰也没有。”
“好。”
不知何时,绕指柔悄悄攀了上来,勾住明尘的衣带,“嗖”地一下扯开。
刚松了口气的明尘:“!!?”
容昭揪住衣襟把人拽过来,舔了舔唇角,兴致勃勃地道:“继续。”
“等等,下了早课会有人经过……唔!”
明尘忽然发觉,也许可能大概自己好像才是从早到晚被圆房的那个。
又或者是两厢情愿。
…… ……
很快,这些杂念就被抛了个干净,昏天黑地起来。
从这日起,明尘的屋子里多了个容尊者。
起初他还担心会不会被长老或者其他人察觉,后来发现容昭一点也不闹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等自己放早晚课。
或是闲着无聊了就把头发拆开来梳一梳,再重新编成麻花辫;或者放神识进乾坤袋整理整理东西,有的时候困了还会团在被子里睡过去。
安分,省心,不添一丁点麻烦。
然而仙道盟总坛失窃的物品数量依然在急剧增长。
明尘:“……”
总觉得不太寻常。
于是这日中午,明尘没有和同门一起静修,而是杀了个回马枪,蹲守在屋门口,将鬼鬼祟祟溜回屋子的容尊者抓了个正着。
“尊者,”明尘堵在门口,温温柔柔地问道,“你出门做什么去了?”
容昭藏起乾坤袋,心虚地移开目光:“散步。”
“乾坤袋给我看看。”
容昭:“?”
容昭板起脸:“本尊者的乾坤袋里宝贝无数,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尊者这是在防着我?”明尘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可真让人伤心,道侣之间……也不过如此。”
说罢,也不堵在门口了,转身回到了屋里。
容昭:“???”
容尊者根本分不清他这番作态里的真心假意,只当是自己真的让自家道侣伤了心,顿时慌了,急急追进去,打开乾坤袋袋口,递到他面前:“你看,你看。”
明尘探头一瞧,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金银珠宝、各类法器,还有一葫芦一葫芦的丹药,塞得满满当当。
容昭还狡辩:“我就拿了一点点。”
明尘:“……如果你多拿一点,岂不是连这座山都要搬走?”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容昭撇了撇嘴,理不直气也壮,“留在这里只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明尘哑口无言,又颇觉无奈,左右看看,拎起桌上的凉茶喝了几口。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容尊者有点不高兴。
等了片刻,他问道:“你想让本尊者还回去?”
“嗯?”明尘不知在想些什么,堪堪回神,“拿都拿了,还回去做什么?”
“不用还回去?”容昭琢磨了一下,估摸着凡人可能觉得乾坤袋里大部分东西都是自己的,不说清楚以后恐怕又要横生枝节,于是强调道,“这个袋子原来是空的,本尊者很……很穷。”
大概是不好意思,最后两个字特别轻。
“猜到了。”明尘失笑,“去年淬玉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的东西大概也丢失一空。这些姑且就算作仙道盟的补偿好了。”
容昭听明白了,明尘这是打算跟自己同流合污。
于是眸子变得亮晶晶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愈发理直气壮:“对,是补偿。”
“不过这两天别再去了。”明尘捞过他的辫子尾巴揉了揉,“不然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你被抓到水牢里去。”
“没人抓得到本尊者。”
“那我会因为窝藏尊者被抓到水牢里去。”明尘吓唬他,“水牢阴寒湿冷,我灵力尽失,一进去就死了,等不到尊者来救的。”
容昭:“……”
容昭左思右想,权衡利弊,觉得可以等两天后把人都杀光了再搬空,也不纠结于这一天两天,欣然道:“那就先不拿了。”
之后便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不知是谁在安抚谁。
明尘很满意,容昭也很满意。
仙道盟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大祸临头前的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本就十分珍贵。
偏偏还有人找死。
翌日,天还没亮,启明星还雾蒙蒙地挂在树梢,明尘就被几个修士带走了,说是违反盟规,在弟子院内与人行不耻之事。
临走前,明尘借口洗漱在屋里多待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哄住杀气腾腾的容尊者。
“只是找我问点话。”明尘一下下地捋着他的头发,揉揉脑袋,动作已是颇为娴熟,哄道,“别生气,很快就能回来的。”
“有事叫我。”容昭窝在被子里,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尤冷眼盯着窗外晃动的人影,“本尊者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
“好好。”
明尘被带到了山门前的广场,天边还挂着一轮暗淡的残月。
那里乌泱泱的围了一圈人,为首的是个服饰繁复的长老,眼神颇为沧桑,一瞧便知活了许多年。
“来了?”老头开口就这么一句,“把上衣脱了。”
明尘怔了怔,没有动,直视着他道:“长老,这是为何?”
“有弟子撞见你深夜独自沐浴,身上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痕迹。”长老轻咳一声,压住周遭嗡嗡的议论,接着道,“你灵力尽失,数月不曾下山,这些痕迹只能是在弟子院内弄出来的。实在胡闹!仙道盟的清规难道你都忘了吗?!”
明尘:“……”
他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告密的弟子也混迹在人群中,还偷偷送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长老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看着他:“老夫问你,另一人是谁?从实招来,盟中还能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另一人正在自己寝屋的被窝里磨刀呢。
明尘:“…… ……”
如果容昭真被揪出来,在场的这些恐怕一个也活不了,还会被抓去割掉脑袋挂到风干。
这可难办了。
第79章 见一次,杀一次
天边的残月渐渐尽了,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也照亮了这乌泱泱的一片人。
人人心思各异,神态不同,却无人肯站出来转圜几句,哪怕只是说一句见过他下山;同门的那个少年倒是想出来说话,又被年长些的师兄拦住了;平日熟识的长老连个影子都不见,十有八九也是不愿意掺和进来。
反倒有人浑水摸鱼,煽风点火撺掇着要当众扒了明尘的衣服,好让他身败名裂,灰溜溜地滚出仙道盟总坛。
明尘忽然感到有些厌烦,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厌倦了,开始想念容昭口中在仙都闲得懒洋洋的日子。
他静静地立在人群当中,一言不发,任由那些嘈杂鼎沸的人声落在耳畔。
忽然,不知是谁趁乱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扯得衣衫滑落,露了半个肩膀,上面印着一个鲜明的齿痕。
这下简直油入沸水,噼里啪啦炸了锅。
“我就说他在弟子院里胡搞,败坏我们仙道盟的名声!绝不可轻饶!”
“大概是灵力尽失,心里不好受才这样胡来……”
“嘘,你小声些,别让他听见了。”
“他就是听见了又怎样?唐长老都说救不回来了,如今啊就是废物一个!”
接着便是一阵附和的哄笑。
又有人自作聪明地道:“我瞧这牙印还新鲜着,说不准那另一个还没来得及走。长老,不如派人去屋里搜搜?”
明尘微微抬眸,目光冷如寒星。
“你……”那人被瞪得心虚了一下,色厉内荏地斥责道,“你坏了弟子院的规矩,长老都没斥责你,你还敢给长老脸色看?!长老,我看不如就由我带上几位同修……”
“不必了。”明尘淡淡地开口,打断道,“我告诉你们是谁。”
“……你?”那人神色悻悻,“你此时交代不过是走投无路,哪还能有从轻发落的便宜事……”
明尘忽然笑了笑。
“从轻发落?确实没有这样的事。”他拉上衣服,嗓音又轻又缓,轻得周围几乎没人听见,仿佛只是道侣之间的亲昵私语,“容昭,过来。”
他知道容昭能听到。
天还蒙蒙地暗着,山头的那轮旭日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挂在上面,好像永远也亮不起来。周围嘈嘈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飞溅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将人淹死。
明尘半垂着眸子,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思绪散漫地游离着。
自己不过是灵力尽失,又不巧坏了一点规矩被抓了个正着,连作恶都算不上就要被这般口诛笔伐。
而容昭一直以来都背着天煞孤星的名头,比起自己今日所遭受的委屈,恐怕更甚百倍,说是血海深仇一点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拦着他报仇呢?
明尘有点被自己说服了,但心里又莫名地感到一丝惴惴不安。
正思忖着,忽闻头顶一阵猎猎的破空之音。
急急赶来的容尊者从天而降,连衣服没都来得及系好,宽大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着,宛若鸦黑的死神,又像一朵轻盈的乌云。
乌云落到地上,拎着绕指柔来到自己身边,很有礼貌地问道:“五天还没到,现在可以杀吗?”
没等明尘开口,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容昭,顿时炸了窝。
“天煞孤星!是那个天煞孤星!!”
“什么?他不是一年前就失踪了吗??”
也有新来的愣头青追问:“谁?他是谁?”
“你个缺心眼的就知道问问问!问什么!还不快跑,是恶人榜上的容昭!”
“有尊者闯入总坛,速去通知其他长老!快——!!”
容昭皱起眉,回头看了明尘一眼,小声辩解道:“本尊者不是天煞孤星。”
他担心众人这般激烈的反应让明尘也开始害怕自己。
批命的说,天煞孤星害人害己一生孤苦,可自己不仅有了一个道侣,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由此可见那个批命的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这群人害怕得也毫无道理。
容昭顿了顿,觉得还是把这群吵吵嚷嚷的人杀光了更清净,于是一抖袖袍,挥开指尖莹蓝的细丝,刹那化作牢笼,将这一片统统笼住,一个也没漏下。
有人跑得太急收不住脚,一头撞成了两截;也有的被困在里面推推搡搡,结果缺胳膊断腿被剐掉了肉的。
哀嚎声此起彼伏,丝线牢笼内血肉模糊。
冥冥之中,那股玄之又玄的不妙感觉又来了。
明尘下意识一把抓住容昭准备收网的手,迟疑道:“等等。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本以为在场的长老至少能拖上一拖,缠斗几番,自己再假装被战斗波及受伤,顺势哄劝容昭暂且撤退,带自己离开仙道盟。
谁料容昭竟然连长老都能随随便便地网起来。
“不多。”容昭瞟了他一眼,“还有,本尊者杀人的时候,你不要说话。”
容尊者很有经验。
每次凡人一开口,自己多半就杀不成人。
明尘:“可是……唔!”
容昭转身用绕指柔把他的嘴巴封上了。
就在这紧要时刻,山道上突然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广场上鲜血淋漓的场面格格不入,甚为怪异。
明尘被绑住了不方便转身,努力用眼角余光看去。
只见那人穿着仙道盟分坛管事的服饰,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发尾随着步伐一摇一晃的,眼神清澈干净,看起来很是年轻。
明尘:“……”
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来,真是没完没了。
“哎?”来人停住脚步,惊诧道,“你……容昭?你怎么在这?”
明尘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他的下场。
“本尊者在杀人,”只听容昭道,“你等一等,马上就好。”
明尘睁开眼:“?”
山殷又往上走了两级台阶,终于见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的源头,神色微变,看了一眼被绑起来封住嘴的明尘,又扭头看向容昭。
“你要屠了仙道盟?”
容昭点头。
“嘶——”山殷倒吸一口凉气,凑到容昭身边正要开口,想了想,还是改为传音,“他们得罪你了?啊对,仙道盟确实把你得罪得不浅。可这么多人,都杀了,那得沾多少因果啊?”
容昭也学着他传音:“多点又怎样?”
“天道会把你关进雷塔,等雷劫洗净你的因果才能放出来。这么多人,大概……大概要关上个几百年吧。”面对容昭,山殷总会时不时聪明一下,“如果你被关在雷塔里,就见不到明尘了。”
容昭:“!”
“话又说回来,你的仙元怎么会这么多?”
“明尘本命剑的仙元都在我这,”容尊者诚实道,“我能杀光整个仙道盟的人。”
“仙道盟一灭,凡间肯定会乱起来的。”山殷瞄了一眼脚下被血染红的石砖,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容昭指尖蓄势待发的细丝,“我还没找到方九鹤呢。他们俩都是本体下界历劫,万一死了,就再也回不到仙都了。”
明尘不知道这个新来的管事和容昭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些什么,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去捏了一下那些绷得紧紧的细丝。
但是容昭听着听着,神色逐渐严肃,最后居然收起了绕指柔。
明尘:“!??”
容昭放弃了屠戮的打算,收拢细丝,并作长剑,随手扯过山殷的白衣服,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迹,随后挥袖劈出一道剑气。
只听一声巨响。
仙道盟正殿右侧的恶人榜石碑轰然碎裂。
那是仙道盟早已飞升的初创者留下法宝之一,据说其中存有一缕仙元,连尊者都无法毁去。
今日,却被容昭这样轻易地一剑劈开了。
此时半空中,还有除了脚下这座主峰以外的山腰、山顶上,都已聚集了密密麻麻闻声出动的仙道盟管事、长老客卿,以及其他躲得远远的弟子。
他们似乎都察觉了容昭实力的不寻常,并未立即轻举妄动。
容昭轰碎了恶人榜,又一剑砸了左侧对应的仁心榜,抬起头,望着满天如鸟雀般的人群,冷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那样的澄澈通透,黑白分明,像是从未被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污染过。
“本尊者不是天煞孤星,也不是恶人。”他宣布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以后谁再胆敢说这种话,本尊者见一次,杀一次!”
第80章 哄容昭
身穿长老服饰的人个个脸色铁青,异常难看,想呵斥两句找回一点颜面,又碍于那块碎成八瓣的恶人榜,生怕自己也变成下一块石碑。
最终满天鸟雀般的人影,愣是鸦雀无声。
容昭才不管这些人弯弯绕绕的在想些什么,收起绕指柔,一手提起明尘,一手提起山殷,“唰”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众长老虽颜面尽失,但都不自觉松了口气。
没等这口气松完,只见那道流光又“唰”地回来,直奔炼丹阁和后厨,风卷云残般地将里面的东西连同锅碗瓢盆统统搬空,然后“唰”地不见了。
众人:“……”
容昭走得不算快。
他吸取当年的教训,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给明尘喂点吃的,还要关心一下脆弱的凡人有没有被空中的劲风吹得不舒服。
山殷就没这待遇了。
一离开仙道盟,容昭就撒开手让他自己跟着飞,偶尔停下来分他些吃的,算是照顾了一下朋友。
问题在于,山殷经常飞丢。
大概因为本体是赤金鹰的缘故,不管是御风还是御剑,山殷的速度都比寻常修士要快,一不小心就把带着凡人慢慢飞的容昭甩没影儿了。
然后再花半天工夫吭哧吭哧找到容昭。
有时喂凡人吃完东西,容昭也会再等上一等,等迷路的山殷自个儿找回来。
不知为何,明尘对山殷有些爱搭不理,吃东西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换个位置,把正在说话的山殷和容昭隔开。
山殷:“?”
容昭:“?”
明尘略带歉意地微微一笑:“抱歉。我方才瞧见这附近有蛇出没,觉得还是呆在两位修士之间比较安全。”
容昭将他往身边拽了拽,关心道:“被咬了?”
“差一点。”明尘眼底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多谢尊者关心。”
山殷也跟着关心:“我记得仙道盟的炼丹阁里有避虫蛇的丹药?在衣服上洒一点就好。容昭,你找找看。”
容昭觉得有道理,听话地在乾坤袋里找起来。
“……”明尘眼底的笑意像被霜打蔫的茄子,死了。
他绷住嘴角,看了山殷一眼,过会儿又看了山殷一眼。
山殷:“???”
他眨眨眼睛,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明尘,琢磨片刻,凑过去套近乎道:“明尘,我……”
“天快黑了。”明尘打断他,目光望向远处昏暗天色下的山脉,态度不冷不热,语调不咸不淡,“有什么话,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吧。”
“哦,”山殷还没发觉自己被嫌弃了,傻乎乎地应道,“好。”
三人收拾了一番,再度启程。
很不幸,山殷又丢了。
容昭独自拎着明尘飞飞飞,找了间勉强能落脚的破庙,又去捡了些树枝回来生火,用来给娇贵的凡人取暖,顺便把冷掉的夹肉面饼烤了一下。
明尘咬着焦香扑鼻的面饼,有些心不在焉。
火光明明灭灭地摇曳着,映入眼底,仿佛有细碎星河在晃动;黑发垂在脸颊边,泛着微微的暖意的光;明暗交错,模糊了侧脸的轮廓,显得柔和不少。
虽然容貌依旧,却几乎瞧不出上仙的影子了。
容昭支着下巴看他,看着看着,觉得明尘那头半扎半披的黑发和银白长发一样好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明尘回过神:“……怎么了?”
“你不高兴。”容昭肯定道,往火堆里扔了两根树枝,让火烧得旺旺的,又伸手去贴他的额头,“生病了吗?”
“没有。”明尘握住他的手腕,犹豫稍许,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那个山殷,是谁?”
“是朋友。”
“朋友?”明尘始终对山殷随随便便就捏住了绕指柔这件事耿耿于怀,“可他碰了你的武器。”
对于修士来说,本命武器就是命根子,是不能随意给别人乱碰的。更何况武器已经饮了血,凶性上来,生人根本近不得身,像白天那样的情况,削掉山殷一条胳膊都算轻的。
但容昭竟然收住了。
因为山殷去捏绕指柔,所以容昭收住了,没有让山殷受伤。
一想到这个,明尘心里就滋滋地冒酸,酸了一整天,连夹肉面饼吃到嘴里都是酸的。
容昭愣了愣,狐疑地皱起眉,去看他的脸:“你……”
明尘扭开,不让他看。
容昭捏着下巴硬将人扭回来,双手啪地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明尘脸被挤得有点变形,含糊道,“干、森……么?”
“你吃醋了。”容昭笃定,“你又吃醋了。”
“……”
“为什么要吃醋?”容昭不理解,感觉变成凡人的明尘好像更加难懂了,“山殷只是朋友。”
“……”
容昭回忆了一下,从在凡间遇见山殷到现在为止,两人连朋友之间的抱抱都没有过,于是继续解释道:“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