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神医门派被毁之后—— by祎庭沫瞳
祎庭沫瞳  发于:2024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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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越清眠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屋里没有别的桌子,得让出地方来放碗筷。
一盘水煮白菜,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碗糙米粥。越清眠原本因为吃到了好吃的牛舌饼而愉快的心情,顿时啥都不剩了。
——这还没到封地呢,苍莫止就穷的只能给他吃白菜稀粥了?
“越公子,实在是怠慢了。”杜居信步进门,一手背后,一手执于身前,“越公子来的突然,我们备菜有限,只能请您将就一下了。”
这话说的让人无法反驳,越清眠的确是突然多出来的那一个,可细究起来又漏洞百出。
“这是客人的晚饭还是下人的晚饭?”越清眠问得很直接,明显杜居是故意的,苍莫止又不是落魄户,而且今天还跟他说了户部左侍郎给他的封赏中加了不少好东西。
杜居原以为越清眠一个来投奔的旧友,有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也没看出苍莫止对他有何优待,还不是随便一个房间就打发了?所以他才想着来试试越清眠的底,以后到了封地王府也好打发。结果没想到越清眠居然丝毫没有投奔他人的自觉,反倒问起他来了。
“王爷没说会带客人来,我这实在是没有准备。王爷的饭菜肯定是不能动的,只能请越公子将就一下了。”杜居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他并不在意越清眠愿不愿意。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以后怎么管王府?
“所以你给王爷身边的人就吃这个?”越清眠毫不退让地挑眉。
“有什么问题?”杜居直视他。
越清眠冷笑一声:“究竟是王爷手头太紧,连让身边的侍卫吃口肉都困难。还是你克扣了每日的吃食银钱,中饱私囊了?”
杜居脸顿时涨得通红,这两个他选哪一个都是错的。
越清眠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所以眼下是不是应该把大家都叫过来问问,看看他们这几日都吃的什么,是否有被克扣之嫌?当然了,如果不是你的问题,那更应该说清楚才是。”
“我……”杜居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越清眠,以确定以后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可是万万不敢贪钱的。如果他真贪了,以他听说过的苍莫止在军中的行事作风,肯定会一刀砍了他,他可不想死。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苍莫止的声音传来。
杜居像是被扯动了某个神经,立刻摆出一副受了冤枉的表情,期期艾艾道:“王爷,是我的不是,没有招待好越公子。只是咱们这儿条件有限,没敢买多余的东西,给越公子准备的饭菜实在是简陋了,都是我的错。”
越清眠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这副期期艾艾的语调,就算杜居长得好看,也烦人。
苍莫止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杜居,只进门看了一眼越清眠的饭菜,然后眼神更冷了,就像下一刻就要咬穿他人脖颈的野狼。
杜居被吓住了,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哄住苍莫止,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倒流的滋味,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影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这样不引人注意地离开去抓药,正合越清眠的意。
“去我那儿吃吧。”苍莫止对越清眠道,“这次的确是杜居招待不周,别介意。”
苍莫止没向他发脾气,还等于是代他说了软话,杜居松了口气。
越清眠想着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苍莫止的饮食,就没再纠缠,随苍莫止离开了。
杜居悄悄瞪了越清眠一眼,等两人走远了,他才一甩袖子,又摆上了那副骄傲劲儿——反正他确信苍莫止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要他别做得太过分,以后的日子差不了。
苍莫止住的是小院的主屋,相比起来可比越清眠的屋子大多了。
晚饭有序地摆在桌上,影十六送来一副干净的碗筷给越清眠,就默默地退下了。
“吃吧,凉了味道不好。”苍莫止坐下道。似乎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讲规矩,也不需要太多客套,这样刚刚好。
越清眠随之落座,虽然这些饭菜里也没有特别合他胃口的,可比他那两碟一碗强。
苍莫止提起筷子却没动,直到越清眠把自己喜欢的夹进碗里,他才动了越清眠不吃的菜。
软嫩的茄子下肚,越清眠心情好了不少,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那个杜居到底什么来头?”
苍莫止难得看到他谨慎兮兮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是皇父赏我的。说我远去封地,身边都是武人,没个能管王府的,就赏了杜居给我当管家。”
越清眠乍然一笑:“不只是管家吧?”
“他会悄悄传些消息到京中,我知道,但没管。也许只有这样,父皇才能真正放心。”由于手不灵活,苍莫止吃饭的动作很慢,倒是比年少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样子斯文不少。
“除此之外呢?”如果只是管家兼传消息的,那赐个持重有经验的,不比这个俊秀的更好?
苍莫止没有即刻回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你想说什么?”
“这样有风情的外族长相,我怕你老子是想让你绝后。”越清眠笑说。
苍莫止被他的猜想逗得大笑:“那只能说他太不了解我的喜好了。”
说话间,苍莫止的目光一直在越清眠身上,话音落了便移开了,似是怕泄露了什么,又像是想结束这个话题。
越清眠也不在多说,对于杜居,他们心里都有数就好。

第09章
饭后,越清眠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有杜居这个眼线在,他与苍莫止还是不要显得太过亲近为佳。
晚饭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杜居的地位,只不过次日越清眠的饭食就变得正常多了。
越清眠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没事并不出门乱晃,至多就是坐在窗边看书,看似在看书,实际是看着院里来来往往的人。
大概是因为在外人看来,苍莫止的结局已定,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了,且给他的封地又不是丰饶富庶之地,可见皇上对他的态度。所以苍莫止身边的影卫没有了再隐藏自己的必要,不过越清眠目前看到的能在明面上走动的,就只有影七和影十六。
影十六好好一个小影卫,被杜居指挥着搬这提那的,明天去封地的队伍就要继续启程了,下人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都是为苍莫止做事,小孩儿倒是没有怨言,就是冷着张脸,不是越清眠印象里影十六该有的样子。
越清眠不是没想过找个借口把影十六要到自己身边来,估计苍莫止不会反对,其他影卫也能松口气。可再细考虑一层,现在他与影卫们都还不熟,贸然要人显得不合理,还是得从长计议。
傍晚时分,有下人急慌慌地来到越清眠门前:“越公子,王爷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给看看。”
越清眠嘴角一抽,装病装的这么不高明吗?可转念一想,他的大夫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瞒着。与其让杜居后知后觉地防他,不如大大方方地亮明,这样就算杜居给皇上传信,皇上也怀疑不出个什么,最多当他是和苍闻启分道扬镳,又与医谷不再有关后,为自己找了个新的安身之所。何况这次越清眠不准备再隐姓埋名的待在封地了,有些事提前亮明没有坏处。
“来了。”越清眠应了一声,提上自己的大药箱,随着下人去了主屋。
主屋前,杜居、影七和几个苍莫止身边伺候的人都站在门外。
见越清眠来了,影七先一步上前:“越大夫,主子午后突感身子不适,半个时辰后便发起热来,不知是什么情况,还请越大夫给看看。”
越清眠点点头。
杜居没有因为被抢了话而不快,只是拿眼打量着越清眠:“没想到越公子竟然还是个大夫。”
语气听着像是在说“也不知道哪来的乡野大夫,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大夫了”。
越清眠最烦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仅是个大夫,还能杀人,你信不信?”
既然因为晚饭已经闹过一出了,越清眠自然不可能再收着脾气了。
杜居被越清眠的眼神吓住了,觉得越清眠看他的时候好像真的像在看一个死人,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敢吱声。
越清眠没再理他,提着药箱进了门。
房间里窗子关的很严实,床帐也放了下来,这会儿太阳又落山了,屋里暗的很。
——行,还挺有病人的样子的。
越清眠走到床边,一把拉开床帐,就见苍莫止盘腿坐在床上,膝上放着本书,不是之前买的春宫画册,旁边还点了一盏烛火。
见他来了,苍莫止露出虎牙:“有糖糕,吃吗?”
越清眠:“……”
不是他对苍莫止的行为有多无语,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挑食的毛病为什么在跟着苍闻启的时候并不明显,怎么跟了苍莫止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他想到师父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师父说对于让自己觉得安全的人和地方,人更容易把本性表露出来。
或许这就是关键所在,他与苍闻启的关系实际上并不是对等的,因为他喜欢读书好的人,苍闻启恰好满足了这一点,所以在与苍闻启交好的过程中,他是主动维护的那一方。而他在苍闻启身上并没有获得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挑食的一面会掩饰起来。
苍莫止不同,好像无论他怎么样,与苍莫止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苍莫止都会再主动找上来。他在苍莫止那里就不存在“失去”这一说,所以他的顾忌更少,真性情的表现就会更多。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在意苍闻启,而不在意苍莫止,所以敢跟苍莫止不顾尊卑。现在想来是他想浅了,他自认本性不坏,所以不可能专挑苍莫止这个对他好的人欺负。
“怎么了?”苍莫止见他又发呆,不禁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天气冷了,你要多加件衣服。”
越往封地走天气越冷,虽然还没到冬季,却也没差多少日子了。
“没,没有不舒服,就是想起点别的事。”越清眠坐到床边,“你装病怎么不请外面的大夫,找我来不怕杜居乱往宫中送信?”
苍莫止压低着声音:“我担心他乱送信的前提得是我确定我要好了不是?”
越清眠失笑:“说的也是。”
“就算父皇知道你在我这儿了,他也得信你能治好我,才会对你我有威胁。我既然让你跟我去封地了,那就一定是有把握保护好你,否则我就是害了你,以后可没脸见你师父了。”苍莫止已经把其中种种想的很明白了,也把自己的处境看的很明白了,“恐怕现在在父皇看来,我们俩就只是无处可去,抱团取暖的丧家犬吧。”
“呵,我才不是狗。”越清眠不喜欢这个形容。
苍莫止又笑起来,小声道:“对,你不是,你是小孔雀,还是白色的。”
“什么?”越清眠没听清。
“没事,我自言自语呢。”说着,苍莫止把白糖糕放到越清眠手边。
越清眠不饿,他知道苍莫止并不嗜甜,所以这碟白糖糕多半是为他准备的。并没驳苍莫止的好意,他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纸,把白糖糕包了:“我带走,晚点再吃。”
苍莫止愉快地点头:“我怕你在屋里待的无聊,就叫你过来说说话。”
越清眠玩笑道:“跟我说话?你就不怕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动手打起来?动静闹大了大家就都知道你在装病了。”
他可不是夸张,这简直就是苍莫止住医谷期间的家常便饭。后来他师父和师叔们劝架都劝烦了,就随他们吵去了。
“又不是小时候,哪那么容易打起来?”苍莫止挺自信。
“这谁说得准呢?”越清眠没顺着他的话说。
苍莫止“啧”了一声:“话说回来,你小时候真的很喜欢告状。”
越清眠是他师父养大的,他师父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多年的养育之恩是师父,也是父亲,所以越清眠有什么事都会跟师父说。受了委屈,生气了,或者不开心了,也都要跟师父说。这对从小就知道要靠自己的苍莫止看来,就是小告状精的表现。
“你不惹我,我会告状吗?”越清眠分毫不让。
苍莫止笑的很无奈,现在越清眠没人可以告状了,自己还是让着他几分吧。不过看越清眠没有因为苍闻启的事一直颓废着,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开心的。
“你要是无聊,可以出门走走,再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继续北上了。”苍莫止总担心越清眠北上会不习惯。
越清眠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笔,蘸了点快干的墨汁,潦草地写方子应付事:“没什么想买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么无聊,事多着呢。”
苍莫止没看出他还有什么事,不过既然越清眠这么说了,他应着就行了。
把白糖糕藏进医箱,越清眠帮苍莫止放好床帐就出门了。刚才还轻松随意的表情在门拉开的同时,变得严肃起来。
“王爷如何?”杜居第一个迎上来。
“王爷受伤后,身体大不如前。现在又北上赶路,加之天气越发冷了,王爷难以适应,突染风寒在所难免。”不管别人信不信,越清眠只需要杜居信就好。
杜居并不觉得这番解释有什么问题,他自己这些日子因为气候变化,多少也有些不适:“那是否要再多住两日?不过若去封地的时间晚了,王爷怕是不好交代。”
前往封地都是有限期的,就是防止有人别有居心,远离皇城后在某处久居不动,再节外生枝。
“王爷不想耽搁时间,说明天照常起程,不过这两天要走得慢一些,等王爷身体好些了,再多赶赶路。”越清眠没说一切照常,那样太不正常。
杜居点点头,越清眠把药方直接给了影七:“找城里最大的药铺拿药,别买到了陈药,影响药效。”
“是。”影七应的很快,并直接去办事了。之前越清眠给他的药方他已经去抓了,只是还没有机会熬药给主子送去。这次可以正大光明的熬药了,他再趁这个机会多抓几副路上吃,确保无虞。
越清眠跟杜居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便提着药箱走了。
杜居看了一眼被越清眠关上的房门,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敲门进去。
晚些时候,影七把煎好的药端给苍莫止。药是影卫亲自煎的,可以让苍莫止放心喝。
苍莫止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这啥药啊,又酸又苦的。”
影七沉稳地回道:“就是按越大夫之前给的方子抓的,属下亲自看着抓的,不会出错。”
苍莫止摆摆手:“我不是怕你抓错药,我是怀疑越清眠是故意让我喝苦药。”
“应该……不至于吧?”影七跟越清眠接触很少,想到这是主子信得过的人,就不疑有他了。
苍莫止哼道:“那小孔雀心眼小的很,肯定给我多加黄连了。”
话是这么说着,苍莫止还是一口气把剩下的药给喝完了,嘴里散不掉的苦味让他后悔把白糖糕全给了越清眠,这会儿嘴里真是难受的很!

第10章
北上的队伍按时起程。和出京相比,越清眠的行李明显多了不少,除了他打包的一些草药和书籍,原本干瘪的包袱也鼓了不少。
这些年苍闻启给他做了不少衣裳,以致于他被逐出谷后,包袱里带的都是苍闻启给他做的。事到如今,他是不可能再与苍闻启有瓜葛了,于是路上用苍莫止给的钱为自己置办了几件新的,不是多贵的料子,就是身边不能再有苍闻启的东西了,他犯膈应。
行李被陆续搬到车上,队伍里最大的马车是苍莫止的,里面就是睡上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现在苍莫止“病”了,照理来说由越清眠与他同乘照顾,或者影七上车服侍都是妥当的。不过越清眠提着自己的药箱出来,就看到杜居已经爬上了苍莫止的马车。
越清眠眼睛上下扫了一眼马车,倒没有想上去把人拽下来的冲动。
“越大夫,您的马车在这里。”影七走过来,指了一下后面那辆车子,低声道:“按王爷的吩咐,多给您套了匹马,这样拉着车更稳些。”
“好。”越清眠没有挑剔,这样也好,他在车上可以安心研究方子,后继治疗的方法他虽心中有了大概,却也得按苍莫止当时的身体状况安排,所以他需要想到各种可能性,把可能用到的方子和方法都写下来。如此哪怕遇到突发情况,也能给他匀出些调整的时间。
越清眠上了车,车子里铺了软被,有一小方桌和靠枕,显然是怕越清眠乘坐不舒服,特地安排的。
越清眠很是满意,将鞋子脱了放在门边,便靠上了软枕,拿出还没看完的医者手札抄本,慢慢研读起来。
车子走得很稳,越清眠沉浸在书中,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他被从书海中叫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队伍在路边的一处茶摊休整,越清眠放下书下了马车,坐了一路也是时候下来舒展一下筋骨了。
深秋的茶摊并没有什么客人,赶上这个时节,就连商队北上的次数都会大幅度减少。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颗颗包的小巧的馄饨漂在其中,老板娘正用干净的碗碟装切好的卤味,烧饼已经点出数来放到了篮子里供大家取用。
“越大夫,这边人乱,属下给您送到马车上用吧。”影七跟仆役们一起散坐在茶摊的桌前,没有任何地位区别。
越清眠见还有几处空位,便道:“不用,我在这儿吃就好,马车坐久了也要活动一下。”
影七没有再劝,又道:“这小茶摊只有馄饨、卤肉和烧饼,越大夫将就用一些,晚些时候找处适合的地方落脚,再做顿好的。”
越清眠点点头,行路的客人少,老板通常不会做太多东西,宁可少卖也不能浪费。
煮好的第一碗馄饨被杜居端去给了苍莫止。很快的,影七也给越清眠送来一碗。只要是跟在苍莫止身边有些年头的,都知道像越清眠这样被苍莫止亲自带回来的,必然是贵客,所以他一个人占一张桌子,别人并不往那边凑。
路边的吃食味道大同小异,越清眠慢慢吃着,有了热乎的东西,身上便暖了起来,身上暖了,心情就会好不少。
越清眠不时会往苍莫止的马车那边看一眼,马车安安静静的,想必在苍莫止面前,杜居还算安份。
说到杜居,越清眠不知道这人到底算聪明还是傻。既然被赏给苍莫止跟着去封地了,那以后安危荣辱都得倚靠苍莫止。天高皇帝远的,反水为苍莫止办事不是更好吗?
当然了,说好听了这叫忠诚,可也要看忠的是何人吧?一个能把因战受伤的儿子赶去偏远封地的,能是宅心仁厚的主儿?
影十六端着让老板另外给做的蛋花面,往队伍后面走去。
影七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像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东西洒了。
越清眠目光跟着影十六走,才发现在队伍的最末有一辆骡子拉的车板,上面似乎趟了个人,由于离的有些距离,越清眠看的不真切。可想来影十六也不至于端着碗去给车板喂饭吧?
安静地把饭吃完,越清眠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让还没吃上饭的仆役赶紧坐下吃饭,他便溜达着往队尾走去。
“二哥,这被子都不暖和了,到了地方,我去给你买床暖和的。”影十六的声音听着有些委屈和不满,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别忙活了,我们休息的时间本就短,你又被安排做这做那的,哪有空?我没事,等到了封地就好了。你多吃饭,多睡觉,才能长高,知道吗?”男人的声音带着天生的沙哑,劝人的语气还挺乐观。
这声音越清眠是熟悉的,是影卫里的影二。到封地的半年后,影二在他身边照顾过他的饮食起居。越清眠记得那时苍莫止跟他说影二身上有点小伤,虽然到封地后得到了治疗,但已经不适合再做影卫了。
那时他还没从打击中完全走出来,与影二的交流甚少,不过影二倒是把他的住处打理的井井有条,没事几乎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后来影二帮着封地运送粮食,途中遇到雪崩,他腿脚不好跑不快,最终死在了雪崩里。
影十六嘟囔着:“不长个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二哥快点好。”
越清眠眉心微微一皱,想到影二的死因,又见人躺在板车上,心中对苍莫止所说的“小伤”有了确切的指向——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的伤,拖的时间长了,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无法治愈了,这与苍莫止的情况何其相似。
“你还是长点个子吧。”影二笑说,“长大了才好为王爷办事,这样我们这些有了年纪的退下来才能安心。”
“我才不管,我就希望二哥好起来。”说着,影十六又喂了他一口面,“二哥,你多吃点。”
影二只是笑了笑,说:“我整天在这儿躺着,也不饿,不用吃太多东西。”
影十六一脸难过,默默地继续喂饭。
越清眠眉头皱的紧了些,以苍莫止对影卫的重视程度,根本不可能让有伤的影卫睡车板。
没耽搁时间,越清眠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影十六见到是越清眠,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乖乖向他行了礼,叫了声“越大夫”。
影二也没失礼,勉强撑起上身给越清眠行了礼。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苍莫止身边的影卫都知道越清眠和苍闻启的关系,当然也知道越清眠和苍莫止的过往。像影二这种跟在苍莫止身边比较早的,还跟过苍莫止到医谷小住,只是非必要不露面罢了,苍莫止也不会向医谷的人刻意介绍影卫。
影十六的资历尚浅,更多听说的还是越清眠与苍闻启的事,所以即便越清眠是大夫,他也没有向他求医的想法。信不信得过是一回事,万一给皇子看诊的人不愿意屈尊降贵给他们这些下人看,其不是自讨没趣?让二哥知道,肯定也会难过的。
影二回了越清眠的话:“出京没多久,属下膝盖便受了伤,只能这样静躺着。”
越清眠眉心未松:“都伤了,不给你个马车好好养着,就让你躺这儿?”
这可是一路北上,天气会越来越冷。别旧伤没好,又添新病了。
影十六给影二掖了掖不怎么保暖的被子,不高兴地说:“回您的话,这是杜管家安排的。他说二哥虽然伤了,但也不能影响了行程。队伍的马车有限,实在均不出可以给二哥用的,让二哥将就一下。”
“王爷不知道?”越清眠问。
影十六吸了吸鼻子:“王爷只知道二哥伤了。二哥是为了救独自上山遇到狼群的杜管家才受的伤,杜管家给找了大夫来看,但那大夫根本不成,二哥原本一瘸一拐的还能动一动,被他治疗后就完全不能动了。因为杜管家自己揽下了责任,说二哥的伤他会负责到底,王爷便交给了他。没想到他根本就不上心。”
“可能只是药用的不合适罢。”影二叹息着说。
“你们没再跟王爷禀明情况?”越清眠有时觉得影卫们就是太守规矩太听话了,办事能力没得说,却也容易被欺负。
“王爷自己还伤着没好,这一路走的也辛苦,属下实在不敢再麻烦王爷,等到了封地再找大夫看看就好。”影二道。
“你是不是傻?”越清眠毫不客气地开口,“他苍莫止再不顺,还能不顾你们死活?”
影二和影十六都傻愣愣地看着他,现在敢叫他们家王爷大名的人屈指可数。
“伸手。”越清眠懒的多说,直接对影二要求道。
影二还没回过神,只愣愣地伸出手。
越清眠给他把了脉,片刻之后,冷声道:“寒气入体,气血不顺,淤血堆积。再不加紧治疗,你这辈子行动都会受限。”
影二一下呆住了,没想到自己伤的这么严重。
影十六瞬间红了眼睛:“我,我去找王爷!”
越清眠一把拉住他:“找他有什么用?还不如找我!”

第11章
影十六到底年纪还小,情绪都写脸上了,看越清眠的眼神中掺杂着惊讶和意外,似乎从来没想过越清眠愿意帮影二治伤。
越清眠满心的无奈,可见自己在影卫中的“自己人”等级大概只比杜居高一点。下眼他并没有心思在意这些,更多的是对影二遭到这种待遇的不满和愤怒。
一开始他觉得杜居最多就是一条愚蠢的忠狗,人的成长环境会限制他的人生选择,所以即便他不喜欢杜居,却没觉得这人该死。但现在看来,杜居绝不仅是蠢,还有坏。
一边装好人,为影二找大夫,一边给影二最差的待遇。如果不是影二跟在苍莫止身边多年,恐怕等影二真的行动受限了,所有影卫都会对苍莫止心有芥蒂。
影卫可以为苍莫止出生入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们也是人,在生命的危机时刻,谁能不去想想自己的一生到底值不值?
杜居此番做法,实在不能让人不怀疑他有挑拨离间的意图。苍莫止心大,不会去抠这些细节,可越清眠不同,他理性的时候就是会想的很细。
没耽搁时间,越清眠对影十六道:“找几个有力气的,把影二抬到我的马车上。”
见越清眠是真的想为影二治伤,影十六什么都顾不上了,撒腿就跑,连影二在后面叫他都没听到。
“多谢越大夫愿意帮我治伤。”影二郑重向越清眠道谢。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的情况应该早些跟苍莫止说。”越清眠得为苍莫止说几句好话,就算影卫不可能与苍莫止离心,他也不希望有半点意外发生。
“有杜居在,王爷多少也是受限的。”影二的话点到为止。
越清眠望向苍莫止马车的方向,一阵风吹乱了越清眠的头发:“他是苍莫止,就算受限,也要想办法突破桎梏。”
影二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看向越清眠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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