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站起身,叫了声“王爷”。苍莫止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头回了房间。
杜居压着翘起的嘴角,他现在心里挺矛盾的,一方面乐意看到越清眠和苍莫止闹矛盾,甚至巴不得他们反目;另一方面又怕越清眠越真的去京里为苍莫止赚了名声,那样他就等于是辜负了皇上所托,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越清眠一刻都没等,赶紧追着进了苍莫止的屋,看起来是去哄人的。
杜居在心里冷笑一声,没想到越清眠也有今天,活该!
进了房间,就见苍莫止站在桌边倒茶,脸上依旧没表情。
“生气了?”越清眠问。哄人真不是他的性格,他长这么大只有别人哄他的份。
苍莫止不说话。
越清眠在心里叹气:“我这不是故意说给杜居听的吗?”
苍莫止看了他一眼:“我就想听越大夫说几句好听的,不行吗?”
越清眠被他弄笑了:“行。慎王大人有大量,勿计较我的混话。”
苍莫止似是听舒服了,表情也不那样冷淡了。
越清眠笑的颇为无奈,道:“现在就看杜居上不上钩了。”
“你想怎么做?”苍莫止问他。他生气的确是装给杜居看的,只要杜居信了,才能放心地针对越清眠。
“你别问,等着看就行了。”越清眠神神秘秘地说,还向苍莫止眨了眨眼睛,漂亮的脸配上狡黠的表情,特别招人。
苍莫止看着他,认真道:“注意安全。”
不问,是他对越清眠的信任。
“放心,不会让你少一个大夫的。”越清眠说完,便出去了,还摆出一副没劝好的样子,苦恼全写脸上了。
皇上派来的人很会做人,一边低调行事,一边给队伍一行人添置吃食,细致周到没有架子,看起来真的跟皇家没有半文钱关系,就是纯来求医的。
让人等了三天,这三天越清眠都表现得很忙碌,像是在为记起方子苦恼,又像是在各种尝试加减方子。终于在第三天晚上,把方子写好交给了来人。
这期间杜居也没闲着,一边监视着来求医人几个人,一边打听着如果越清眠治好了对方,会得到多少好处。在听到对方说只要越大夫开口,他们家主人定当全力达成后,那种嫉妒和不安在他心里达到了顶峰。
原定的回京之日赶上大暴雨,来人无法立刻启程,只能多留一晚。而毫无减小趋势的大暴雨使得他们住处的多处屋子漏水,也包括来人住的房间,大家纷纷出来找东西接水,很是混乱了一阵。
越清眠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时,来人还未出发,而是在门口等他。
“怎么了?”越清眠望了一眼雨过天晴的天空问。
“慎王提醒奴才,昨夜雨中混乱,衣服荷包都淋了雨,让奴才检查无碍了再回去。药方也有些淋湿了,但字尚清楚,请越大夫再过目一次,奴才就启程了。”来人语气依旧恭敬。宫中人能一直有这个态度,肯定是被严厉提醒多次了。
越清眠点点头向他伸出手。
对方把药方放到他手上,越清眠打开一看,眉头瞬间一紧:“这不是我之前写的方子!”
来人吓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小的绝对没有换过方子。”
越清眠神色凝重道:“你们先起来,幸亏发现的早,我重写一份就是。”
几个人这才站起身,越清眠放低了声音,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谁要这么做,又是要针对谁,但你们的谨慎不仅救了你们自己,也救了我。”
他话说的诚恳,直接把自己和来人绑到了一条船上。
“还要多谢慎王提醒。”来人严肃道。
越清眠把几个人让进屋,才问:“昨天谁进过你们的房间?”
几个人想了想,说:“昨夜雨急,房间漏雨厉害,我们出门找盆接水,是王爷身边的杜管家帮忙搬的。”
越清眠沉默了片刻,没再多问,提笔重新写了药方:“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既然早发现了,没有酿成严重后果,这事就不要追究了。杜管家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应该错不了。”
其中一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越大夫,我见你和杜管家关系并不好。”
这几日他们看在眼里,杜居跟越清眠说话总觉得酸酸的,不怎么中听,还一直在假装不经意地打听他们主人的情况。
“都是王爷身边的人,我与杜管家是合不来,但实在不想给王爷惹麻烦。既然是王爷提醒的,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请各位带着药方安心回去,若皇上不见好,可再来寻我。”越清眠真是难得说话这么有礼。
“越大夫大义。”几个人向他行礼,重新接过药方后便一刻不敢耽搁地告辞了。
越清眠看着这些人离开,嘴角勾起笑意。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不可能不把事情告诉皇上。如果是平常,皇上疑心不会那么重,但现在不同,被病痛折磨多日的人耐心只会更差,也更敏感多疑。
他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万一杜居不打方子的主意,他会让影七去做手脚。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杜居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他的机会。况且是在被他灌过药后,杜居肯定得找回面子。
宫中来人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将药方和针灸穴位呈给周载帝。
太医院按药方抓药煎制,院首按所示穴位为周载帝针灸,虽然不像当初越清眠师父那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显然比太医院之前的方法强多了,至少他的头疼已经不那么剧烈,人也不那样紧绷了。
“皇上,留针一刻后,臣再来为您取针。”院首道。
周载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对贴身大太监达安道:“去给朕盯着药,煎好立刻送来。”
达安忙应了“是”,便赶着去了。现在皇上的头疼有所缓解,估计喝了药能安稳睡上一觉,这对多日来无法久睡的皇上来说不可能不急,他得去催着点,别耽误了事。
达安退了后,周载帝把派去的人重新叫了进来,问了慎王队中的情况。
他们都是周载帝的奴才,就算越清眠跟他们说了药方被换的事不必提,他们还是如实说了。
“你是说杜居换了朕的药方?”周载帝语气不怒自威。
“杜居并不知道是您的药方,为低调行事,越大夫让奴才自称是京中员外的家仆。”
周载帝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又问:“越清眠和杜居的关系很不好?”
“依奴才看到的,的确是这样。越大夫倒不与杜居多说什么。反倒是杜居,跟越大夫说话总话里有话的样子,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不屑,总之语气不是很友善。”他们得了慎王的恩,重新让越清眠审了药方才回的京,否则可能连命都没了,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上肯定是倾向于慎王这边的。
周载帝早就收到了杜居的信,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让人去找越清眠拿药方。不过他一开始只以为杜居是按他的吩咐办事,把路上的种种事情如实向他汇报。可现在看来,杜居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几分是夸大其词,还不好说。
“慎王的队伍里的确是杜居在管事?”周载帝再问。
“是,一应都由杜居安排。”
“以越清眠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应该是不容易的。”周载帝没走心地笑了笑,他听说过越清眠的坏脾气,虽然越清眠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自小成名的小神医,有点脾气很正常。如今能忍着不发,估计是实在无处可去了,只能跟着苍莫止。
“慎王的手可有起色?”想到越清眠小神医的名头,他就不得不关注苍莫止的手。
“奴才未见慎王的手有好转,大部分事还是需要身边的人去做。”
周载帝松了口气,道:“下去吧。”
“是。”
待人走后,周载帝叫了一声“宁禄”,从寝殿走出一位老太监,年纪比达安长不少,是之前跟着周载帝母妃的。
周载帝母妃过世后,宁禄和掌事嬷嬷自请去守陵,直到上个月,才被周载帝叫了回来。
“你都听到了吧?”周载帝问。
“是。”宁禄站在一侧,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形并不佝偻。
“你说朕让杜居跟着莫止去,是不是选错了?”
宁禄就算守陵多年,对宫中的事却不是完全不知的。相反,他对周载帝的了解甚至比达安都深。周载帝问出这句话,并不是真的想听意见,而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只差有个人帮他说出来。
宁禄低着头,说:“杜居是达安的养子,却不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您信得过他,让他随着慎王去了,是他不堪大用,收不住心思,不能为您所用。虽说这次几个奴才冒用了员外之名,可说句不该说的,您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越清眠的地方,加上医谷受重创闭谷不出,就更不宜轻易惹恼越清眠了。”
周载帝没有打断他的话,显然是听得舒心的。
宁禄继续道:“少了一个不堪大用的杜居,您还有许多可用的。可少了越清眠,万一您头疼再发作,江山社稷可如何是好?就算越清眠不与杜居计较,以后杜居若再动手脚,防不胜防。”
周载帝笑起来:“你为朕想的很周全。如今越清眠跟着老三去了封地也好,储君之位的确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夫应该掺和的。可惜宫中太医不争气,朕不少得得用他,把他留在朕能找到的地方,又远离权利中心,甚好。”
“皇上圣明。”宁禄行礼道,“若皇上信得过,剩下的就交给奴才办吧。”
周载帝笑得更开心了:“能为朕分忧的,也就只有你了。达安虽忠心,但从当了太监总管,心就大了。只可惜能力不足,终究是差了几番阅历。”
他这一番话,等于是给达安和宁禄的地位定了性,也给杜居定了结局。
皇上是否已有决断,是否会按自己想的发展,越清眠并不确定,倒是杜居近来没有作妖,越清眠多少还是满意的。
影二的左膝已经大好,可以拄着拐杖下地活动了,影卫们脸上也见了笑模样,尤其是影十六,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脑门上了。
来到仰月城,队伍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很大,行路艰难,杜居也没敢催促,非常配合地找了处地方暂住。
“如果没遇上雪,再走七-八日,就可到达延州了。”越清眠看着窗外还未停下的雪,眼睛被雪光映的格外明亮。
医谷地处偏南,虽然每年也会有两三场雪,但都是落地即化的那种,实在没有什么雪景可言。而京中的雪也少有特别大的,且只要一停就会被扫起来,很是无趣。只有跟着师父北上行医时,才会遇上这样的大雪,路面上一个脚印都不会留下,就像无人之境。每每下雪,师父就会往炉子里丢两个红薯,待烤的外焦内软,便拿出来给他吃,那股子甜,越清眠一直很喜欢。
如今师父不在身边,越清眠只能自己往火堆了丢红薯了。
“左右不差这几日,就当是给我们修整的时间了。虽然仰月城离延州不算远,可东西比延州丰富不少。看看还有什么差的,再补一些。”苍莫止倒是想的开。
最近苍莫止的心情不错,就算他不喜欢延州,那里以后也是他的地方,所以离自己的地方越近,苍莫止越安心。另外,杜居最近都没有再往京中送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并不是坏事。
“也是。”越清眠用木棍戳了戳炉子里的火,没闻到红薯的香味,就还需要等一阵。
苍莫止打量了他一番,又道:“正好趁在这小住,你去买几身厚衣裳。”
“我衣裳够用。”越清眠自己有添置。
苍莫止道:“延州不产棉花,你以后想做衣服可没有现在方便。”仰月城也不产,不过秋收刚过去不久,商队往来成衣店应该会有不少存货。
越清眠想了想,说:“那就买给棉花吧,成衣样式我不一定喜欢,现做又费时间。带棉花过去想做再做很方便。到时候影卫们添置衣裳也有棉花可用。”
“这是个好办法。”苍莫止赞同。平时就罢了,今年他们肯定要在延州过第一个年,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添置新衣,这是不能马虎的。
“那明日若雪停了,我出去看看。”越清眠道。延州邻近边关,如果不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商队是不会往那边去的,所以就连买棉花都不占便宜。
两个人坐在一起烤火,外面雪未停,没有特别要做的事,下人们也不会乱走动,小院格外安静。
左右无事,越清眠又给苍莫止把了脉,颇为满意地点头:“身体补的不错,后天给你安排上药膳。”
苍莫止知道越清眠并不是在表扬他听话,有好好吃药。而是在赞自己医术好,这么快就能帮他把身体补上来。
“越大夫医术了得,果然还得越大夫为我调养才能见效这样快。”苍莫止非常给面子地顺毛撸。
哪怕知道苍莫止是特意这样说哄他高兴的,越清眠也很吃这一套,得意道:“改天我心情好了,亲自给你做一顿药膳。”
“好。”苍莫止没有拒绝,哪怕药膳不好吃,只要是越清眠做的,他都会好好吃。
红薯烤好后,两个人分着吃了,之后越清眠就把苍莫止赶回去睡觉了,他自己则就着雪景,根据苍莫止刚才的脉象,重新完善了药膳,待明日去买棉花时,顺便把食材买了。
俗话说的好,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越清眠带着影十六满意地从成衣铺子出来,他们今天收获不错,得了品质很好的棉花,晚些时候老板会把棉花送到他们暂住的地方。
“天冷,先带你去吃顿热乎的,我们再去给你家王爷买食材。”越清眠对影十六道。
影十六对能跟着越清眠出来办事很开心,逛街嘛,哪个小孩子能不高兴?
“是。”影十六话音刚落,两个人就感觉到一阵晃动。
越清眠本能地护住影十六,周遭店里的人也感觉到了,纷纷尖叫着往外跑。
弹指间,晃动便结束了,但人们还在纷纷往外跑,显然受惊不轻。
影十六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越清眠挡在身后,顿时觉得自己失职,怎么好让越大夫保护他呢?
可眼下不是说这个时候,影十六感觉还有些恍惚,甚至有点头晕,便问:“越大夫,刚才这是?”
“地龙翻身。”越清眠面无表情地说。
他四下看了一圈,周围的房屋并没有倒塌,也没有开裂,要么是震的轻,要么是地龙翻身的中心不在仰月城内。
影十六一脸惊讶,喃喃道:“这就是地龙翻身啊……”
越清眠没跟他多解释,只道:“走,我们先回去。”如果只是轻震便罢了,就怕这震感是中心传过来的,那样的话恐怕中心受损会相当严重,又赶上雪刚停,百姓们恐怕要遭殃。
第18章
影十六一脸严肃地跟着越清眠往回走。刚才地动的时候他还没有慌,倒是现在感觉身上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像是在防备会再次来临的震感。
越清眠步伐很快,不知道现在暂住的地方是什么情况。路上都是躲出来的百姓,大家不敢回去,很多人都是惊恐未定的样子,妇人们更是护紧了孩子,生怕再晃动起来,伤到孩子。老人们则对着天反复念叨着、祈祷着,希望老天爷网开一面,不要生气,给百姓们一条活路。
大惠地龙翻身的次数不多,有几次过于强烈的震动都记录在案,上一次造成重大损失的还是先皇刚继位的时候。那时民间就在传言,说先帝的皇位来的不正,这是天罚。
为平息留言,先帝大肆祭天祭祖,减税救灾。大惠在先帝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未再有大的灾情,就连水灾都极少,民间的传言这才慢慢销声匿迹。
两个人还没走到住处,就遇上带着人出来寻他们的影七。
见两人无恙,影七松了口气,对越清眠行礼道:“越大夫平安就好,王爷急的不行,派属下出来寻您。您快些回去吧。”
越清眠微微点头,跟着影七他们一起往回走,并问:“住处没问题吧?”
影七:“没有。只有几个丫鬟吓到了,打翻了几个碗碟,其他都好。”
“那就好。”越清眠放心了,“派人去查哪里受灾最重了吗?”
“王爷已经派了影卫们四散去查,估计最晚后天能有结果。”影七如实答。
越清眠知道苍莫止不可能袖手旁观。若说好消息,那应该是依此处的损失来看,地龙翻身的中心应该离延州还有不短的距离。只要不波及延州,他们到封地后就不至于面临过大的困难,难以休养生息。
说实话,遇上地龙翻身的事并不在越清眠的记忆中。想来应该是上一世他们行的较快,这个时候早就到延州了,所以毫无感知。而到了延州后,作为封地王的苍莫止也不能随意走动了,所以即便后来知道这边有地龙翻身的事,也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半点。
回到住处,丫鬟们已经收拾好了打碎的碗碟,只是心惊未定,走路做事都小心翼翼的。护卫和影卫们倒是还好,见的事多了,心惊平的快,已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没事吧?”见他回来了,苍莫止松了口气。
“没事。棉花已经买好了,不过估计今天应该是送不过来了。百姓们受了惊吓,这会儿都无心做事,待在街上缓神呢。”越清眠并不觉得百姓们的做法有任何问题,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震,这个时候待在外面反而安全。只是天冷,保不齐待久了,染上风寒的人就会多起来。
“不急。”苍莫止单手给越清眠倒了茶,为了方便苍莫止倒茶,他屋中壶里的茶都只有半壶,“眼下不确定前路是否安全,有没有震下山石挡路,我想在这儿多住几日,等影卫们把路况打探清楚了,我们再出发。”
越清眠十分赞同:“如此甚好。”
苍莫止打量着他的神色,片刻才问:“吓着没?”
越清眠挑眉笑起来:“哪那么容易被吓着?只是之前只在地志上见过,没想到自己居然亲历了一次。幸好没有大的损失,否则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是啊。”苍莫止也是第一次遇上,刚才地动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跑出去,而是越清眠是否安全。
“你的药膳食材没买成,赶明儿我再去买吧。”
“不急。”苍莫止对药膳好感度不高,以前在医谷不是没吃过,就算知道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也是能晚吃一天算一天。
越清眠见苍莫止桌上有未动的文房四宝,便在砚台里添了一匙水,拿起墨块缓慢磨起来:“我写个安神的方子,让大家都喝上一碗,晚上能睡个好觉。”
“还是你想的周全。”侍卫和影卫应该还好,但像丫鬟和有了些年纪的婆子仆从,很可能难以安眠。
茯苓、茯神、人参、志远各一两,石菖蒲和龙齿各五钱。
药方写好后,越清眠把他交给苍莫止,让他派人去抓药:“这东西本是练成蜜丸服用效果更佳。不过眼下咱们没那个工夫,就煎成汤药服用吧。”
“都好,有用就行。”苍莫止信得过越清眠的医术,一切听越清眠安排就是了。
服药后,队伍一行人一夜好眠,甚至连梦都没做。次日上下就都恢复了应有的秩序,只等影卫们回来汇报情况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有长时间睡眠不好的仆人大着胆子来找越清眠看诊。任哪个长期睡不好觉的人在得以安睡一整晚后,都希望能维持这样的好睡眠。所以抱着试试的态度,哪怕最后越清眠拒绝给他看诊,也没关系。
身为医者,越清眠向来不看出身,不看银钱,何况还是苍莫止的仆人。越清眠二话不说就帮着看了。
有一就有二,得知越清眠并不端架子,看诊仔细还不收诊金,几个身体不略有不适的下人们也纷纷到越清眠的屋前报到。
这一天,就属越清眠的屋前最为热闹。
苍莫止看着老老实实在那儿排队的下人们,无奈又想笑。以越清眠的医术,只要他想,在哪儿都是吃得开的。可想到越清眠来者不拒的看诊,以后肯定会导致患者越来越多,甚至会影响越清眠休息,他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第三天,影卫们陆续都回来了,众人才得知地龙翻身最严重的是广橡县。
广橡县位于仰月城的东边。去延州的两条路要么是途经仰月城,像他们现在这样;要么是走另一边的古崖城,那样就会途经广橡县。
“广橡县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县衙大门紧闭,百姓砸门不应。在属下离开时,仍没听说有发赈灾粮。”影四汇报着情况。
苍莫止眉头紧皱:“知县是死衙门里了?”
不然怎么可能不开门赈灾?就算缺粮缺钱,至少也应该先安排百姓们自救,再向朝廷求助。
“没有。”影四脸色也不好看,“属下潜入县衙看过了,虽然县衙的房屋也有破损,但并未造成伤亡。知县躲在里面闭门不出,一直在与师爷商量对策。听那意思是知县已经在广橡县干了七年,明年开春有望升任,这会儿不敢有事,怕政绩不好看,升迁无望。”
“就这样的人还想升迁?大惠的好官是死绝了吗?”苍莫止怒不可遏。一方父母官,出了大事只想着自己的政绩,简直可笑!
“王爷息怒。”影四看到这样的官员也生气,但又着实没法子。
苍莫止捏着拳头,咬着牙关,他有气也发不出来,他现在只是个被赶去封地的王爷,管多了不在他的封地范围内的事,难免遭受非议,管少了心里又过不去。
“跑了几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越清眠开口帮苍莫止做了主。
影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都没多看苍莫止一眼,应了“是”后,就退了出去。
苍莫止一直没动,是在考量,也是在无奈。
“想去?”越清眠喝着茶问,表现的比苍莫止轻松多了。
“想,但没有合适的理由。”他若未在期限内到达封地,他父皇恐怕会不高兴。
越清眠轻笑一声:“那就去,理由就是越大夫要去救助受伤的百姓。”
苍莫止犹豫着问:“能行?”他并不想把原因推到越清眠身上。
“放在以前肯定不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还指望我给他治头疼呢,不会想得罪我。而且我是大夫,有天灾我要去很正常。”越清眠说。
苍莫止了解自己的父皇:“如果父皇头疼好了,可能就不会顾忌太多了。”
越清眠:“那也得我让他好不是?”
苍莫止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什么意思?”
越清眠直言:“我师父之前给皇上治头疼的方子我背过,我在里面少用了两味药,能保证皇上的头疼有所缓解,但短时间内不可能痊愈。”
苍莫止没想到越清眠如此大胆,连他父皇也敢算计。
越清眠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见效皇上才信得过我,信得过才有可能达到我想要的结果。而且如此一来,他就得保证我们都得顺利到封地,谁给我们找麻烦就等于是给皇上找麻烦。”
不得不承认,越清眠分析的很到位,苍莫止也不得不对他的后手表示佩服:“万一父皇急了,把你召入京中呢?到时候我去封地这一路依旧是没保障的。”
越清眠嫌弃到:“你是不是傻?他要想召我回京,就不会只是派人来拿药方了。再说,京中来回路程不短,到了这里了再想做手脚拦我们的路,也太晚了。说到底,这还得谢我师父,要不是医谷闭谷了,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我。”
对医谷,越清眠肯定不能完全不担心,但他现在人在仰月,实在做不了太多,只能留到以后再说了。
“我会让人打听着医谷的情况,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苍莫止说。这应该是越清眠最想知道的,而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让二哥帮忙关注着即可。
“好。”越清眠再次露出笑容,“那让下面人准备一下,我们尽快出发去广橡县。”
第19章
还没进入广橡县的地界,就已经能看到滚落的山石和连根拔起的树木,放眼望去一片狼藉。队伍前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以免走太急,被绊倒或者划伤,就不值当了。好在路没有被完全挡住,否则前行都成问题,光挖路都得费好大工夫。
进了县内,眼前的景象简直触目惊心,倒塌的房屋,流离失所的灾民,被麻布盖上的尸体,哭闹不止的孩童,无处不是疮痍之色,无处不需救助。
越清眠在与苍莫止商议后,决定他带几个身手较好的,先救助这些伤者,苍莫止则带着人直奔县衙。
能用作止血的草药越清眠在仰月城临时买了不少,这些只能针对轻伤的,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即可。而伤情较重的,则需要另开药物。
原本计划的很好,等越清眠真开始给受伤的百姓看上病了,才知道是自己想简单了。房屋树木倒塌,外伤的患者自然不少,但还有不少被砸中背部和前胸的,除了外伤,内伤也不容小觑。越清眠的内伤药准备的不足,需要百姓们去药铺抓药。但问题就出在抓药上,很多药铺都震塌了,根本挖不出药来。而那些尚能抓药的药铺价格涨的吓人,就连诊金都出奇的高。别看这样,想请个大夫过来看病都很难,大夫就那么多,伤患是大夫的好几倍,根本忙不过来。
越清眠只能在心里叹气,尽量稳住内伤病人的病情,等待苍莫止那边想办法把药价压下来,否则病患吃不起药,他这病等于是白看了。
苍莫止这边很直接,到了县衙就直接让人把大门撞开了。
知县慌的很,让家丁护着,质问是何人敢擅闯县衙,可知罪当如何?
苍莫止根本不与他废话,让人捆了知县和师爷,就给推到了门口。
多日来,县衙门口早已聚集了无数前来求助的百姓。大家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地等着知县开仓放粮,到后来麻木无助,无处可去之下,只能在这守着,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也不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