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婶子那边再有动静,就听那家旺的声音又来到赵哥家门前。
“赵哥,赵哥。”
“吱嘎”一声门响,就听赵哥问:“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家旺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赵哥,能借我们两捆柴吗?我家柴禾不够了,怕烧不足热水。”
“没问题,我帮你搬。”赵哥热心地说。
“太好了,谢谢赵哥!”
柴禾拿出来,李婶子也出来了,三个人拿着东西,匆忙离开。
越清眠睡到一半醒来,就不太容易入睡了,索性起身点了油灯,拿了药箱里的纸笔,把能想到的需要用的药材一一记下来,这样能减少疏漏。
普通常见的草药其实还好,主要是要囤那些不常见的。
不一会儿,赵哥就回来了,见越清眠屋里的灯亮了,便敲了敲门问:“吵醒公子了?”
越清眠应了一声。
赵哥进门,向他解释道:“李家婶子是我们村的接生婆,遇到妇人要生了,肯定都得来找她。只是没料到居然是借宿的客人要生了,村长家里乱成了一团,听说产妇是有难产征兆。”
妇人家的事,他一个大老爷们说起来难免尴尬,但把越清眠吵醒了,总得给解释几句的。
“无妨,女子生产本就不易,叫有经验的产婆更为保险。”越清眠身为大夫,是很能理解的。
赵哥笑着点点头,无意间看到越清眠纸上写的药名,问:“公子写这些药,是要买吗?”
“你识字?”越清眠诧异地问,乡下不缺识字的,越靠京城,识字的人就越多,只是没想到赵哥这样的家庭条件,居然也认字。
赵哥不好意思地说:“识的不多。之前帮着药铺扛货,老板见我能干,便留我在那里干了三年左右,多少认识点药名。”
“那不错啊,怎么不继续干呢?”越清眠问。药铺就算赚的是体力钱,也胜在稳定。
赵哥叹道:“我父亲病重,家里又没别人能照顾,我便回来了。”
越清眠理解地点头。
赵哥又道:“若公子想买药,我可以介绍我打工的那家药铺的老板给你。”
“哦?你们老板能进到不常见的药吗?”越清眠问。
“我识药不全,但当时不少在别家买不到的药,病人家里人都会到我们药铺来买。而且我们老板定价合理,不会宰客的。”
这听起来不错,越清眠又问:“你们老板是大夫?”
赵哥摆摆手:“不是,我们老板就是倒腾药材的,否则开的就是医馆而不是药铺了不是?”
“也是。药铺是开在京中?”如果是在京里,他应该听说过。
“没有,是开在怀城的。”
这不巧了吗?越清眠正准备往怀城去。
“那麻烦赵哥给我说个地址,我正好往怀城去。”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越清眠觉得算的。
“没问题!”能帮上忙,赵哥笑的格外开心。
越清眠又细问了一下这家药铺的情况,老板祖上就是倒腾药材的,只不过之前都是给其他药铺供药,到了老板这一代才开始自己开药铺。除了怀城,还在其他县城有铺面。但怀城是第一家,也是最大的一家。
这种从祖上就开始从事这一行的,越清眠更放心。
记下街巷和店铺名,赵哥正准备回屋接着睡,就听外面再次传来家旺的声音:“赵哥,赵哥!”
赵哥快速走了出去:“怎么了?”
“跟我去邻村找大夫吧,那夫人难产,李婶子也没办法。”家旺着急地说。家里来了贵客借宿,出手很大方,他们全家都很高兴。可越是如此,越不敢让贵人在他们家出事,根本得罪不起啊。
赵哥热心又仗义,立刻就道:“行,我点个火把子照明……”
刚说完,赵哥就顿住了,转头看向屋里的越清眠:“公子,你……”
难产不是小事,耽搁久了,孕妇体力耗费太厉害,生产就更没力气了,大人孩子都危险。
“我去看看。”越清眠站起身,提上自己的药箱。
家旺不明所以,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越清眠,愣了一下后,看向赵哥。
“这位公子就是大夫,比邻村那位厉害多了!”赵哥刚才帮着搬柴手都没觉得疼,甚至伤口还有一点细微的痒,这是愈合的表现。
家旺眼睛一下就亮了,摸黑去找大夫本就不安全,这才来找了略有身手的赵哥,京中城门这会儿又关了,只能去找隔壁村的大夫。那大夫治点头疼脑热还行,别的还真不好说。
“请带路吧。”越清眠道。
“好,好,公子这边请。”家旺觉得越清眠并不像大夫,更像是富贵公子,便随着赵哥这样叫了。
村长家灯火通明,华服男子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仆役站在旁边,束手无策。来帮忙的妇人一遍遍地把热水送进去,孕妇的叫声刺激着耳膜,让人心惊。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家旺引着越清眠进门。
越清眠注意到男子衣着不凡,应该是有些身份的,但并不认识。
华衣男子立刻迎过来,急切但条理清晰地道:“麻烦大夫了,内子离生产应该还有十多天才是,今日身子不爽利,我们便在这小住一晚,准备明日再进京,没想到入夜内子便腹痛起来。”
越清眠边往里走边问:“令夫人可有其他病症?”
“没有没有,内子身体一直很康健。”
“好。”越清眠应着就进屋了。
屋里血腥气重,产妇声声哀叫,婆子们只能陪着,安抚着,别无它法。
听闻大夫来了,婆子们赶紧让出地方。大夫不避妇人,况且是救命的事,越清眠就更不会避讳了。
给产妇把了脉,的确没到生产的准日子,所以即便肚子痛起来,孩子依旧没往下走。应该是近些日子赶路没休息好,动了胎气导致早产。
产妇挣扎中带着几分期待地看向越清眠,虚弱地道:“大夫,请一定保住我的孩子。”
越清眠安抚道:“存好力气,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然后他又看向离产妇最近的婆子,问:“有参片吗?给产妇含着。”
“有有有!”婆子跳起来就往外冲。
越清眠也随她出了屋。
华衣男子第一时间便迎了上来:“大夫,内子怎么样了?”
越清眠神色冷静:“无妨,正常难产,不必慌张。”
他的话并没有让男子安心下来,毕竟是难产,再说,什么叫正常难产?
越清眠没多解释,只问:“纸笔在哪儿?”
村长立刻把纸笔送了过来。
越清眠拟了方子——当归一两,黄芪五钱,川芎三钱,益母草二钱,枳壳一钱。
“这附近有抓药的地方吗?”越清眠怕深更半夜的,不好找抓药的地方。
“有的,让家旺去抓药,他熟路,我们这附近村落都在那边抓。”村长快速回道。
家旺没敢含糊,华衣男子又吩咐了一位仆人跟着一起。
没让大家等太久,家旺很快就带着药回来了。药煎好后,婆子端进了屋子。越清眠再次进屋,配合汤药给产妇扎了两针。
“少爷别着急,少夫人是头胎,生的本就慢。加上难产,恐怕要熬到大天亮的。”端着药碗出来的婆子得了少夫人的嘱咐,走近安抚少爷。
“她怎么样?还有力气吗?”男子依旧担心,听着妻子刚才的声声惨叫,他怎么能安心?
“按大夫说的含了参片,这会好多了。”婆子的表情也没有先前那么凝重了。
男子望了望漆黑的天,想到妻子要熬到大天亮,他就心疼不已。
越清眠出门就听到两人的对话,浅浅地笑了笑,对男子道:“喝了催产的药,我也给令夫人用了针,接下来就交给产婆了。我先回去,再有问题就让人到赵哥家叫我。”
男子现在满心都是妻子和孩子,别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心里,只是草草向越清眠道了谢,继续对着产房望眼欲穿。
跟着赵哥一起回了家,越清眠合衣躺下,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大概一个时辰后,产房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华衣男子惊喜又诧异地望着不见光亮的天——不是说要大天亮吗?怎么这么快?
第04章
产妇顺利生下一子,没想到孩子生的这样快,婆子们和李婶都很意外,同时也高兴于母子平安,结果比预想的好太多了。
婆子们感慨着大夫的药管用,少夫人后期并没遭太大罪,估计也和大夫后进来扎的那两针有关,总之是遇到杏林高手了。
华衣男子听完,才想起来还没付诊费。后打听之下才知道对方也是今天到村中借宿的。现在时间不早了,估计人家已经睡下了,男子便想着明早再找过去,把诊金付了,再好好感谢一番。
第二天一早,李婶子就和几家好聊天的婆子聚在一块儿,说起了昨晚借宿的贵人难产的事。
李婶:“那借宿在赵大家的小大夫长的可俊了,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而且人家不仅长的好看,医术也好,一碗药下去,再扎上两针,那少夫人生的可快了。”
“真这么厉害?”
“我倒是好奇到底有多好看。听说是昨天太阳快落山才过来的,那会儿我都在家做饭了,不然肯定能看上一眼。”
“哈哈哈,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俊,估计是京中人吧?”
李婶:“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么年纪医术就这么好,估计是祖传的。我遇过不少难产的,哪怕不死也得损了半条命。就算找了大夫来给开了方子,也没那么快起效的。”
“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李婶:“你们不懂接生,自然不明白。反正我是见识了,若天下大夫都有这样的医术,我们接生的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想到自己没出太多力,就得了丰厚的赏钱,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原本还想着万一要二保一,自己会不会得罪了贵人,没给想到突然就就暗花明了。
另一边,华衣男子吃了早饭,看过妻子和孩子后,就打听了赵哥家的住处,带了丰厚的诊金前去答谢。
结果进门才知道,那位大夫天刚亮就走了。
无奈之下,华衣男子只好向赵哥打听对方有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
赵哥考虑了一会儿,恍然想起了什么,说:“那位公子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无意看到他有个钱袋子,上面绣了个火焰纹,还挺特别的。”
“火焰纹?”华衣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详细问了具体的样子和颜色。
赵哥大约给他形容了一下,他也只是瞥到一眼,记的没有特别真切。
华衣男子略思考后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两日后,越清眠抵达怀城。找了一处客栈安顿后,前往赵大给他的地址——芝草药铺。
此时药铺大门紧闭,没有营业的迹象。
越清眠疑惑地前去敲门,也无人应答。不解地皱了皱眉,药铺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关门的,看门窗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不像有人闹事导致关门的样子。
油香阵阵,勾起了越清眠的食欲。四下寻去,在不远处看到一家卖糖油酥饼的摊位。
越清眠走过去,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时间,摊位前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买了带走的。
见他过来,老板热情地问道:“公子想吃些什么?糖酥饼,馄饨,汤面,素汤都有。”
“两个糖酥饼,一碗素汤。”越清眠找了个位子坐下。
“好嘞!”
很快,老板把东西送了过来,越清眠趁机问了芝草药铺怎么不开门。都是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应该都知道。
老板“嗐”了一声,道:“大半个月前,药铺薛老板的母亲病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带着他母亲寻医问药,根本顾不上药铺的事,药铺进货跟不上,药品短缺,就暂时关了。”
原来如此。越清眠谢过老板后,开始吃他今天的第一顿饭。边吃边考虑着,这位薛老板暂时经营不了药铺没关系,只要价格合适,他可以提前订货,到时候给送到封地上,也不耽误事。而且用的快的,容易缺货的草药不在他的囤积范围内,问题不大。
饭后,越清眠就回客栈休息了。这个时节中午大街上基本看不到人,路过书局时,越清眠进去买了两本书用于打发时间。
窗户半敞着,蝉鸣声不断,越清眠翻着书页,这本话本讲的是将军与乡下姑娘的故事,这样的小话本在大惠朝很流行,故事不长,重点是价格便宜,还配有图画,所以很多有闲钱的人都会买来读,书局掌柜的也会着重推荐。
越清眠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苍莫止,苍莫止在战场上的英姿可比话本上写的迷人多了。
说到他与苍莫止的相认,初见苍莫止时,他八岁,苍莫止十一。那时苍莫止习武不甚摔断了胳膊,被紧急送到医谷救治。那时的苍莫止皮的很,胳膊断了也挡不住他四处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野娃子。
巧在那时候的越清眠也是个满山谷跑的,他师父并不拘束他,只要把每天的功课做好,其他时间越清眠都是自己安排。师父之所以这么做,也有他的用意,药芳谷小到药田,大到后山,全是药材。越清眠疯跑的时候总能遇到不少,有利于他记药。
原本两个爱疯跑的孩子应该很和得来,结果却完全相反。苍莫止笑起来很好看,一颗小虎牙又凶又可爱,可严肃的时候很冷漠,就像刚学会捕猎,狠狠盯着猎物的狼崽子。
越清眠在小些的时候被狼群吓到过,所以不喜欢苍莫止那样。
而且苍莫止总是扯他头发,笑他跑的不够快,学武功笨手笨脚,个子没他高,还说他好看的不像个男孩子等等。
越清眠从小就被师父夸奖是最有天分学医的孩子,他骄傲的很,哪能受得了苍莫止这样说?所以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合得来。
苍闻启是两个月后才到谷中的,他是早产,生来身子骨就不够强壮,他的母妃听闻苍莫止在谷中恢复的很好,医谷很擅长食方调养,所以去求了皇上,把苍闻启送过来调养。
和苍莫止不同,苍闻启看着就斯斯文文,喜欢读书,会摘花草送到越清眠的房间,还会给越清眠读故事,教他读书认字,说话总是有礼温和的,还会把自己写的诗,做的文章先拿给越清眠看。苍莫止跟他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越清眠理所当然地更喜欢跟苍闻启一起玩。
由于在谷中调养颇有成效,苍闻启便每年都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有时甚至半年就会来一次。而每次苍莫止都会跟着一起来,只不过在越清眠看来,苍莫止就是来讨人嫌的。倒是他师父,意外地很喜欢苍莫止,弄得他也不好总给苍莫止脸色看。
经过一番打听,越清眠得知了薛老板的住处。于是隔天一早,他便上门了。
薛家宅子不错,看着就是富贵之家。
越清眠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小厮。在得知了越清眠的来意后,小厮让他稍等,便进去禀报了。
等待期间,越清眠琢磨着订好药后下一步自己要往哪儿走,是否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需要筹备,又是否有自己遗漏的东西。手指从荷包里摸出写好的订货单,准备一会儿交给薛老板。
“吱嘎”一声,门再次打开,越清眠正要开口,就听小厮带着三分无奈七分歉意地道:“抱歉,这位公子。我们少爷说现在老夫人病着,他根本无心经营,请公子另找别家吧。”
越清眠眉心一皱,虽说薛老板事出有因,但他也表示过不是现在就要,可以等上一阵子,怎么这姓薛的就一点余地都不留呢?
越清眠鲜少被拒绝,尤其上一世到了苍莫止的封地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
他承认自己很好面子,重活一世也改不了。所以这会儿就觉得不高兴了。不过为了苍莫止的药,他忍了!心道苍莫止应该好好报答他才对!
舒缓了一下情绪,越清眠才再次开口:“不知贵府老夫人得的什么病?”
小厮教养不错,并没有驱赶越清眠,通过刚才的对话也能感觉到薛府的家风还是可以的。
小厮叹了口气,脸上多了几分愁容:“我们老夫人半个多月以来吃什么吐什么,根本吃不下饭,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人已经起不了身了。”
上了年纪的人长期吃不下东西,的确十分危险。
越清眠考虑了片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了副药方交给小厮:“可让你们家老夫人试试这个方子。磨成粉后,用米汤送服一汤匙的量。”
小厮惊问:“公子是大夫?”
越清眠点点头,并没有想进门的意思,既然薛老板把他拒之门外,他才不会上赶着进去呢!
“我住福中客栈,若有疑惑,可来寻我。”说罢,越清眠便离开了。
小厮原本想叫住他,可看他走的头也不回,小厮无法,只得赶紧关了门,把药方给少爷送过去。
“你说是刚才要订药的公子给的方子?”薛老板惊诧地问。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生意,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大夫。
“是。”小厮把用法跟薛老板说了。
薛老板细看了方子,他虽不通医术,对草药却有了解,砂仁、沉香、陈皮、苏叶,都是寻常的草药,但加减配比却很讲究。
现在薛老板也没别的法子,既然得了新方子,那必然要试一试。
磨好了药,薛老板亲自喂母亲喝下。
一勺药,小半碗米汤。脸色灰白,瘦的脱相的老夫人双手捂着胃。她已经在为一会儿把东西吐出来做准备了,她也不想的,可这副身子真的不经用。她自己遭罪便罢了,想到让儿子儿媳为她的病揪心,吃不好睡不好,带她四处求医,短短几日都轻减不少,她就十分心疼。
然而预想的恶心呕吐并没有出现,原本酸胀的胃里仿佛有一阵暖流压住了不适。
老夫人还不敢确信,想再等等看,怕呕吐只是迟早的区别。
薛老板看着自己的母亲,也随时做好了给母亲递痰盂的准备。
一刻钟后,老夫人才缓缓开口:“还有米汤吗?我想用一些。”
薛老板立刻开心地蹦了起来,一边应着“有有有”,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神医上门都迎不住,属实是不识好歹了!
第05章
老夫人喝过米汤就睡下了,看她舒展的眉头,明显是睡得很安稳的。薛老板和他的妻子都松了口气,留了妻子在家守着,薛老板带着开门的小厮去了福中客栈。
“哦,找那位公子呀。”福中客栈的掌柜摸着灰白的胡须,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公子说他要研读医书,根本无心待客,有事无事都请来人另请高明吧。”
薛老板顿时尬住了——这话他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哦,原来是自己让小厮传过的话。
小厮也很是无奈,平日里老夫人总跟他们这些下人说,他们做生意的人家对人要和气,和气才能生财,而且说不定就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他们一直记着呢,倒是少爷,这几天急慌慌的,把老夫人的话给忘了。哪怕当时让公子明日再来也好呀。
见薛老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掌柜的笑问:“薛老板,你是怎么得罪那位公子了?”
都是在怀城做生意的,薛老板的生意做得好不说,药价也很合理,掌柜的在芝草药铺抓过几回药,自然是认得他的。
薛老板叹了口气:“都怪我,这段日子为家母的事乱了心,那公子找我订药来着,我无心理会,就让人打发了。不过公子给我留了药方,我母亲用了立刻见好,我这才知道是怠慢了贵客,这不就赶着来赔不是了吗?”
掌柜的摇摇手:“要我说啊,您明天再来吧。且不说人家公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人家帮了大忙,您就算是被刻意刁难了,也是占了便宜的。”
薛老板点头称是:“多谢掌柜的提点,那我明日再来。公子在这儿的一应食宿都记我账上。”
“行。”掌柜爽快地应道。
从窗缝看着薛老板带着小厮离开,越清眠心里舒服了不少,反正他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从来都小气,尤其是对外人,不找回点面子,他心里不舒服,不行吗?!
越清眠自认小气又好面子,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第二天薛老板再过来,他便见了。
薛老板并没有因为昨天吃了闭门羹而不快,甚至还提了不少怀城特色点心过来。她母亲昨晚又用了一次药后,今天早上已经食欲大开了,也没再有恶心呕吐的情况。要不是考虑到母亲多日未能好好进食,眼下只能吃些软和好消化的,他肯定得准备一桌大餐好好庆祝一下。
“公子上门,薛某多有怠慢,还请公子勿怪。多亏公子留的方子,我母亲今日已经大好,还应郑重向公子道谢才是。”薛老板正式向越清眠道了歉。
越清眠左右还是想与薛老板合作的,既然人家昨天乖乖走了,今天又带着礼来了,这个台阶给的够足,越清眠便顺着下来了。
“薛老板客气了。”越清眠请他落座。
薛老板见桌上确有医书,想着昨日公子未必是存心刁难。再说,人家这医术水平,要不是整天看医书,是能轻易达到的吗?!
“敢问公子贵姓?”薛老板道。
“我姓越。”
“原来是越大夫。说实话,您这样貌还真不像个大夫,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薛老板这话越清眠不是第一次听到了,知道他身份的都说是他师父养的好,加上师叔们惯着,是一点都看不到医者的淳朴。
越清眠不想绕弯子,也没那么多客气话想说,便直接道:“前几日我在李家村借宿,住在赵大家,赵哥知道我想买药材,便向我介绍了薛老板。”
“赵大?”薛老板既惊喜又意外,“他现在如何了?当初他说要回村照顾病重的父亲,我还真挺舍不得的,毕竟像他这样能干的帮工不好找。”
“赵哥父亲已经过世了,他现在自己一个人,没再外出打工,一直在村里生活。”越清眠道。
薛老板感慨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赵大居然给他带来了这样重要的机缘,若没有赵大,他母亲现在下如何还未可知。
心里有了盘算,薛老板没再多问赵大的情况,而是和越清眠聊起了草药的事。
越清眠把自己列的单子递给薛老板:“这是我要的,可以给你些准备的时间,十月底你帮我运到北边去。”
薛老板仔细看了看单子,要的东西不少,还有许多不常用的药材。
越清眠经过考虑,觉得还是让薛老板送货过去目标比较小。如果让苍莫止的人每个月到怀城来运,容易惹眼。在苍莫止手臂情况没有进展之前,还是越少人注意到越好。
“这里面的大部分药材我这边都没有问题,可以为越大夫供货。但有几样我未必能进到足够的量。”薛老板实话实说,并不托大。
“好。”这在越清眠的意料之中,“你把进不足货的圈出来,我再到其他地方问问。”
“行。”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买卖契约,越清眠付了一笔定金。薛老板看到越清眠给他写下的送货地,只怔了须臾,并未多问。
临走时,薛老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笑道:“我母亲用了您的药,已经大好。但毕竟上了年纪,又长时间未好好进食,我心里不免担忧。不知越大夫什么时候有空,能否再到家里为我母亲把把脉?”
这对越清眠来说不是难事,何况是他给过药方的病人,后续跟进是应该的:“可以。明早我过去,不要给病人大吃大喝,慢慢来。”
“好的好的,那明日我让马车来接您。”听他愿意去,薛老板是半点都不敢怠慢。
越清眠摇摇手:“不用接,我自己去便是,顺便也想在路上逛逛。”
“那好,我就在家中恭候越大夫了。”薛老板没有勉强,他现在是分毫都不想让越大夫不称意。
之后的几天,越清眠都待在怀城,而且过得还挺舒心。尝了不少怀城美食,挑了几样准备离开怀城时带上当干粮。薛老板母亲那里他连着去了三天,先是开了汤药,吃了两日后,肠胃已经恢复的很不错了,便给留了食补的方子,慢慢调养。
而这几日他听到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四皇子苍闻启的传言。说前几天京中下了场雨,之后每天早上皇四子府后门都被无数蛇蚁鼠蟾占据着,简直让人不敢靠近。头一天出现这种情况时,出门的婆子丫鬟吓的高声尖叫,周围府宅的人都听到了。
越清眠知道是自己被赶走时悄悄在四皇子府的墙根下埋的药起效果了。他把药埋的比较深,所以下过雨后才会起效,想的也是到时候他都离京了,苍闻启可别想赖到他身上。
听说接连几日这样,坊间已经开始传四皇子府是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招了这些东西。也有人怀疑这是否是天罚,不然怎么别人家门口都好好的,就四皇子府门口如此呢?
为此,皇上还召了苍闻启进宫,至于说了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从宫中出来后,苍闻启就没再出过门了。
他料定苍闻启就算怀疑是他,也不敢跟皇上提半个字。如今他也好,医谷也好,都已经成了敏感的词汇,否则苍闻启也不会那么急切地要与他撇清关系。
对于这个结果,越清眠是很满意的,不让苍闻启遭点殃,怎么对得起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呢?
说到睚眦必报,他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以前他虽然骄傲,但对方只要服个软,他还是可以大发慈悲的不与不计较。应该是从苍莫止过世之后吧,他不甘心,不接受,不能忍受关于与自己和苍莫止相关的一点伤害,必须加倍奉还他的心里才能舒坦些,才不会和自己较劲。
不过,原本那些想起来会让他难受的事现在也变得稍微平和了,因为现在苍莫止活着,仅凭这个,他就觉得老天真的待他很好。